用户名:
密码:
第8节 先平坟后打狗下篇

  吴天佑沉吟一会儿,说:“古墓里是文物,石斧石刀也有价值。朝阳曾说,重要问题应该向他汇报,给他打个招呼。”
  
  我想到,有过收购瓷器的小贩,曾说“宋朝的掸瓶一个10元,明朝的掸瓶一个8元,清朝的掸瓶一个5元”,说不定一分钱,一分货,陶器也能卖钱。就说:“县里有文物管理所,专门管这一摊子。”
  
  “朝阳正带领着三队扒吴家坟呢,你去跟他说一下吧。”吴天佑说。
  
  出了墓道,我到大队办公室,三楞子正在看规划。我出于礼貌,不称三楞子,还得叫学名:“朝阳,出乎意料,我们一行人在贾家坟看到了古墓。”
  
  “真的?”
  
  “亲眼目睹,当然是真的。”
  
  “上级应该事先通知啊!我怎么一无所知?县领导、省领导没有来视察,中央领导怎么重视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我反问,“古墓怎么是中央领导重视?”
  
  “你太不爱学习,广看书,不看报,我早知道,谷牧是国务院副总理,你难道不知道?”


  
   哈哈,三楞子弄错了,语言和文字确实有区别,发音“谷牧”是“古墓”,“古墓”被理解为“谷牧”。也因为三楞子从报纸上新闻报道看到是“谷牧”,难以看 到文物消息的“古墓”,才出现了误解。我解释说:“我说的是古代的坟墓,不是中央领导同志的名字。”三楞子“哦”了一声,结论的毛病不怪他,还怪我,他 说:“你直接说,看到了古代的坟墓谁都明白,偏偏简化成古墓,咬文嚼字儿,竟惹麻烦。”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三楞子说:“到底有啥东西?”
  
  “锅碗瓢盆,生活用品,还有尿壶,不是金的银的,也不是铜的铁的,都是陶器。”我说,“跟你打个招呼,请县里文管所考察考察。”
  
  三楞子摇了摇电话,说:“接一下县里的——“啥所?”
  
  “文物管理所。”我说。
  
  “请接文物管理所。”电话通了,三楞子说,“我是湾子公社搓绳寨大队,发现了古墓,有陶器,能不能有负责同志看一看?”
  
  对方怎么说,是否同意,我不知道,三楞子点了点头:“好,好,地点在村西的吴家坟。”
  
  放下电话,三楞子说:“马上来人,我料理料理,也到现场接待接待。”
  
  坟地里,人们对陶器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三楞子赶来,特地买了一盒香烟等候客人。半小时后,来了两个骑自行车的人,经介绍,一个是县文管的牛所长,一个是技术员小刘。
  
   三楞子递上香烟。牛所长摆手:“对不起,我和小刘都不会吸烟。”三楞子对乡亲们说:“牛所长没有嗜好,爷儿们几个抽了吧。”吴天佑九叔向牛所长介绍了发 现经过,并说:“发现了一块玉璧,青玉,浅豆青色,上面还有红色的纹理。这是一种中央有穿孔的扁平状圆形玉器,晶莹透亮。”牛所长看了玉璧,竖起大拇指, 连说:“了不起,了不起,很有历史价值,这不是普通的玉璧,是血玉璧呀!”
  
  我抽上烟卷,似乎理解了,问了一句:“哦,玉璧上面有了红纹,像鲜血一样,就是血玉璧了吧?”
  
  小刘说:“不是那样简单。为什么叫血玉璧?”
  
  我说不准。
  
  小刘说:“这种现象的存在,是玉璧吸收了死者的鲜血形成。历史上早有先例,偶然也是必然,传世之作出土,乃是文物的价值。”
  
  吴天佑说,我看过京剧《将相和》,那是战国时期的典故,和氏璧被奉为“无价之宝”,秦国听说赵国有和氏璧,提出以15座城相交换,因赵弱秦强,赵国不敢怠慢,便派智谋双全的蔺相如送到秦国。可见血玉璧与和氏璧相似,也是稀世珍宝。
  
   三楞子听吴天佑说了对和氏璧的看法,产生不同意见,他说:“新中国不是封建社会,现在群众是真正的英雄,那时候统治者太愚蠢了。这个东西有啥用途?竟然 用15座城交换?”牛所长笑了笑,说:“文艺作品与文物价值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三楞子却问:“不管和氏璧有价无价,我们大队的血玉璧,价值是多 少?”
  
  牛所长说:“政策规定,古墓中的文物属于国有,任何单位或者个人不得哄抢、私分、藏匿。发现文物及时上报或者上交由国家给予精神鼓励或者物质奖励。”
  
  贾贵福说:“政策方针光荣正确,我非常拥护。这块东西对百姓毫无用处,我看这东西的模样,还不如一张饼呢。”
  
  一张饼?我想起一个故事,说:“真的是大饼,中间有孔。听说一家地主家的儿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主婆在儿子临走的时侯,特地烙了张大饼给他吃,而且还把这饼中间掏个洞套在他脖子上,让他吃着方便。”
  
  牛所长说:“别讲笑话,我负责文管工作,不管其它。”
  
  我说:“我算其它?你滚。”
  
  因为牛所长室铁饭碗,只好说正事:“我看这里是汉墓,陶器和血玉璧具有极高的价值,请乡亲们保护好,我向县政府请示汇报,极快用汽车将文物拉走。”
  
  通过电话请示,汽车及时到了。
  
  我开始对平坟的异议,消除了,认识到这是好事,所谓的“盗墓”变为“挖掘”。
  
  回到家里,我对秀丽说:“从坟墓里曾经捡了一个金戒指,兑换300块钱交给了大队,今天又挖出血玉璧,文管所拿走了。”
  
  秀丽说:“哟,扒坟真不错,天天继续挖,说不定还有金元宝呢。”
  
   屋里的小喇叭响了。是三楞子对话筒“哎、哎”两声,试验了广播的音响,接着说:“乡亲们请注意,乡亲们请注意,贾子虎家的狗疯了,咬伤了三个人,包括有 吴广喜的孩子,有贾广田的孩子,还有永强的妈。小淑说了,挨咬的需要注射狂犬疫苗,立即打针,以防毒素在血液中扩散。因此,大队党支部决定,建立打狗队, 不但消灭疯狗,其它还没有疯的狗一律打死。严防狂犬病横行,导致人心恐慌。有狗的人家主动打死是积极主动,如果消极不动手,打狗队毫不留情。”


  
  秀丽赞成,说:“哦,要打狗了。以前孩子们小的时候,大点儿还能舔屎,如今孩子们大了,它活着也没有用处。”
  
  “你懂个屁!”我说。
  
  秀丽望着我,我说:“大点儿靠天性,懂人性,地震中救了我,我育种回来时它还在村头迎接,你做到了吗?”
  
  秀丽说:“我做不到,人们说过,狗讲义气,总是有一个主人。我体会到了,你进院子它不叫,外人进院它就叫。我还发现,它的眼光对你很温顺,对我的眼光是仇视。”
  
  不管秀丽怎么说,还得大局为重。大点儿听了广播,跑进屋里,蹲在地上望着我,眼里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见风而动,难道它懂的人的语言,听到了三楞子的含义?
  
  我心情沉重。
  
   是让打狗队把它打死,还是我把它打死?我不忍心看到那种残酷的情景。唉,眼不见心不烦,不如我暂且离开家,到河边转转。我用手摩擦摩擦了几下大点儿的脑 袋,呼出了长长一口气,走出了屋子。大点儿跟在后头,我迈出门口,惯例说了句“回去!”它就蹲下,眼巴巴地望着我,意思是分别。


  
  走在街上,我看到了半农半医小淑,她背着药箱,不知去给谁看病。我问:“谁有病了?”小淑说:“贵福家的大婶感冒了,我给她一盒阿司匹林。”
  
  药是好东西,救苦救难。我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小淑,给我一盒安眠药吧。”
  
  “干什么?”
  
  “这、这……”我有了借口,“因为我总失眠,只能让你想办法。”
  
  小淑相信了,给了一瓶氯丙嗪,叮嘱说:“一次吃两片,过量容易中毒。”
  
  其实,我是操持了大点儿的后事。物以类聚,让它吃了安眠药,干脆睡死了少受罪。
  
  回到家里,我把安眠药拌进粥里,大点儿痛痛快快地吃了。不一会儿,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打狗队来了,队长是贾广才。盘论起来,他也是贾贵福的儿子,在部队中入了党。今年复员退伍,穿的军装缺了领章和肩章。
  
  贾广才进了屋子,看到了大点儿,问:“二哥,狗躺着睡觉了么?”
  
  我说:“死了。”
  
  “死了?二哥,别糊弄我们打狗队。”广才说着用脚踢了踢,大点儿确实毫无知觉。
  
  我说:“侦察了,还问啥?”
  
  永强问:“二哥难道有仙丹妙药?它是怎么死的?”
  
  我说:“让三楞子的广播吓死的。”
  
  贾广才挠了挠脑袋,惊诧地又问:“能有这种事?”
  
  我说:“证据确凿,我看它比你不傻,死到临头。”
  
  贾广才说:“想不到,想不到。”
  
  我说:“它懂很多规矩,人类撒尿解裤腰带,它们平时在墙根泚尿,还抬起一条腿呢。”
  
  大家都笑了。
  
  下午,我找了一个破箱子,当成棺材,将大点儿埋葬,了却了一桩心意。
  
  第二天,我透过玻璃窗户看到在大队办公室里,打狗队的队员们说说笑笑,大吃大喝。
  
  我想,多亏我埋葬了大点儿,让它躲避了这次厄运。大点儿安息,应该到它的葬地再看一眼。它是走狗,不是叛徒啊!

  
  我走出村子,狗的坟址在乱葬岗上。昨天,我埋葬的时候,还在小坟堆上放了一块石头。
  
  我走到此地,傻眼了。当做棺材的木箱子被挖了出来,扔在旁边。木箱子里面空着,大点儿的尸体没有了。
  
  毫无疑问,打狗队的青年们吃的是狗肉,喝的是老白干。他们吃的肉是大点儿啊!我蹲下身,流下泪来。
  
  唉,大点儿未能逃过一劫啊!
  
  我是人,大点儿是狗,互相的感情牵扯着,不易忘却。虽然大点儿爱地震前拉过我的裤脚,猪做不到,猫也做不到。人与狗有区别,吃就吃吧,将它的骨肉咽进肚子里,也有滋味。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