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尔的目光仍聚焦在电视报道上。“探险号”离家只有不到半小时的行程。船只正在减速前进。帕姆利科河水面相当开阔，但是最多只有20英尺深。他回忆起祖父曾经对他说起过的航道标记——起初只是一些雪松树苗，当地的领航员经常将它们挪来挪去，巴望着过路的船长能雇自己领航。那时，为了远离沙坝，避开一天前尚不存在的浅滩，他们必须在内河逆风航行。感谢上帝，这样的年代已经过去。这是引擎带来的进步。黑尔已将电视调至静音，此刻他正凝神倾听浪涛拍打在光滑的船体上所发出的“刷刷”声。
　　
　　他在等待。
　　
　　20分钟前，他打了一个电话，在语音信箱内留了言。
　　
　　丹尼•丹尼尔斯在媒体前的表现令人肃然起敬。黑尔捕捉到了总统话语中隐含的玄机。调查正在进行中，他在琢磨舵主这次究竟干得有多漂亮。好在诺克斯做事很彻底，这一点他完全可以放心。为黑尔父亲效力的老诺克斯也是。但是这次局势非比寻常，至少得这么说。
　　
　　电话铃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只听诺克斯说道：“我告诉他们别干，但是他们很固执。”
　　
　　“你本该通知我。”
　　
　　“我为你干也是一样。况且他们毫不知情。我从未背叛过你对我的信任，所以你不能指望我背叛对他们的信任。”
　　
　　这倒是真的。就在前几天，诺克斯刚刚为黑尔完成了一项秘密任务，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而且，诺克斯从未背叛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位。
　　
　　在四位船长所代表的家族之间，黑尔家族向来最富有，他家的净资产是其他三家所有资产的总和。财富上的优势常常会招致他人的嫉恨，船长们不时爆发的独立行动就是最佳证据。他们用行动来向其他人显示自己的权威，所以黑尔不该对今天的事件感到震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黑尔认真地听取舵主汇报国情局的干预，以及该局的特工已被消灭的消息。
　　
　　“他们为什么插手？”他问道，“只有他们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很明显，我们玩得过火了点儿。除此之外，他们的特工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他似乎只是一心想将这条信息传递给我们。我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收到了信息，并且一点不赞赏他们的行为。”
　　
　　黑尔对这个结论毫无异议。
　　
　　使命感将全体海盗成员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团队高于个人，他父亲曾教导过他。使命需要有目标与奖赏，这样才能让参与者同舟共济，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他的祖先就是这么干的。即使在今天，每一位优秀的船长都知道，在一个明确的使命的激励下，猎物可以蜕变成猎人。
　　
　　于是他决定不怪罪于诺克斯，只是下令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希望所有事情都要让我知道。”
　　
　　舵主没有提出异议：“我打算把帕罗特的手提电脑拿回来。”
　　
　　黑尔的心剧烈跳动。一想到杰弗逊的密码可能已经解开，他不禁兴奋不已。这可能吗？还有——
　　
　　“我会小心的。”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得手后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克利福德，不要再让类似今天的行动出现。”
　　
　　“我想你大概会去对付他们三位吧？”
　　
　　“我一上岸就去。”
　　
　　黑尔结束了通话。
　　
　　今天起码有一件事做得还算靠谱。
　　
　　他的目光扫视着放在塑料套中的那两张纸。
　　
　　1835年，他的高祖父企图暗杀安德鲁•杰克逊，为此他们受到了可怕的惩罚。当时的情况就像现在一样，兄弟会内部也存在分歧。所以黑尔家族祖先才下令由舵主去策划刺杀美国总统。
　　
　　理查德•劳伦斯是一名失业的油漆匠，他被秘密雇佣。案发前，劳伦斯企图开枪打死自己的一个妹妹，并在公开场合对另外两个妹妹实施了恐吓。他相信父亲是被杰克逊害死的。他自诩为英国国王，并且狂热地宣称，杰克逊正在阻挠他登上英国王位。他还认为杰克逊总统必须为他的失业以及全国范围内的资金短缺负责。
　　
　　蛊惑他动手并不难。
　　
　　难的是杰克逊。在1834年严酷的冬天，他一直深藏在白宫之中。在国会举行的葬礼终于令他走到户外来。于是他们煽动劳伦斯赶往华盛顿，同时给了他两支手枪。在一个阴冷的雨天，劳伦斯偷偷混入人群，与自己的敌人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
　　
　　但是天意弄人，“老山核桃”的性命最终得到拯救。
　　
　　由于火药受潮，两支手枪都未能点火。
　　
　　杰克逊立刻归咎于密西西比州参议员乔治•彭岱特，指控他企图谋反。参议院启动一轮正式调查，却没想到彭岱特得到昭雪。不过，杰克逊私下里仍将他视为复仇对象。
　　
　　祖父向黑尔透露过事情的原委。
　　
　　杰克逊之前的六位总统都很好相处。华府知道兄弟会在独立战争中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亚当斯也知道，就连杰弗逊也予以了默认。在美国与北非海盗的战争中，他们大显身手，从而彻底除去了人们心底残存的不快。麦迪逊、门罗以及第二位亚当斯总统，他们也从未制造过麻烦。
　　
　　但是那个该死的田纳西傻瓜却执意要改变这一切。
　　
　　杰克逊与国会、最高法院以及媒体都争吵过——无论是谁，人人都不例外。他是第一位由一个政党而不是由政治领袖推举出来的总统，是第一位通过直选获胜的美国总统。他对政治精英深恶痛绝，所以入主白宫后，他便大举削弱对方的实权。杰克逊总统本人甚至和海盗直接打过交道。在1812年战争期间，为了避免让新奥尔良落入英军手中，时任将军的杰克逊曾与吉恩•拉斐特达成过一项交易。他本人其实很喜欢拉斐特。多年后当国家与兄弟会之间产生争议时，问题本不难解决，没料到作为总统的杰克逊却拒绝就范。当时船长期望息事宁人，他们进行了表决，决计不再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