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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十七章

  北卡罗来纳巴斯镇
  
  黑尔回到家中,斯蒂芬妮•内勒的辱骂让他怒不可遏。这是美国一贯忘恩负义的最新例证。在独立战争期间以及之后,兄弟会为这个国家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而他现在得到的却是被人在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黑尔在楼梯口旁边的电梯前停住脚步,稳定一下心神。在屋外,他的秘书报告说,其他三位船长已在等他,他得小心对付。黑尔抬头凝望着好几幅挂在橡木墙壁上的油画——他的高祖父曾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并且也袭击过一位总统。
  
  那就是艾伯纳•黑尔。
  
  不过在19世纪中叶,活下来远比现在容易。那时的世界更宽广,你可以销声匿迹。黑尔不止一次幻想过,在那个年代驾着帆船在海上出没是什么样的感觉。一位编年史家曾经写道:如同咆哮的狮子寻觅可以吞噬的猎物。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生活凶吉难测,没有家,没有边际,所有的规则不外乎全体船员在族规中达成的那些共识。
  
  黑尔深吸了几口气,理了理衣服,随后穿过走廊走入他的图书室。这是一间宽敞的长方形房间,有着拱形天花板,一面墙壁全是窗户,从而勾勒出一幅果园的画面。10年前黑尔对这间房间进行改造时,将父亲的痕迹全部抹去,同时刻意营造出英国乡村庭院的氛围。
  
  黑尔关上图书室的所有房门,迎向面前的三名男子。他们正坐在紫红色的毛圈天鹅绒椅子上。
  
  查尔斯•考伯恩、爱德华•博尔顿以及约翰•舒科夫。
  
  这三位身材瘦削,俩人留着胡须,习惯性地眯缝着眼睛。他们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硬汉,像他一样,他们都在兄弟会现行族规上签过名,都是各自家族的首领,一个神圣的誓言将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黑尔可以想象,此刻在他们心里正在翻腾着滚滚的波涛。这种感觉艾伯纳在1835年也曾经历过,他当时的行动也是非常的愚蠢。
  
  黑尔决定先问一个问题,虽然他是明知故问:“舵主在什么地方?”
  
  “在纽约,”考伯恩回答道,“正在处理危机。”
  
  不错。至少他们准备对他说实话。两个月前,是他通知这三人,丹尼尔斯将突访纽约。当时他正在考虑这是否是个天赐的良机。他们提出了一个方案,进行了长久的辩论,然后投票表决。“明摆着的事我就不说了,当时我们决定不采取行动。”
  
  “我们改变了主意。”博尔顿说道。
  


  “我相信他们都是受到你的唆使。”
  
  博尔顿总是表现出极不理智的敌对情绪。1607年,他的祖先曾协助创立了詹姆斯镇,为这个新的聚居点供应生活资料,并从中发了大财。有一次,他们的船只运来一种新型烟草,没想到却成了该聚居点的救命稻草。这种烟草在沙质土壤中生长得很茂盛,成为弗吉尼亚州最值钱的出口商品。博尔顿家族的后人最终在卡罗来纳的巴斯镇定居下来,并将生意拓展到海上抢劫,后来又发展到私掠船。
  
  “我本以为这次行动也许能除掉这个麻烦,”博尔顿说道,“副总统也许不会烦我们。”
  
  黑尔不得不说:“你根本不明白,假如你们得手,事态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知道,昆廷,”约翰•舒科夫说道,“我可能面临着锒铛入狱、失去我的家族所有财产的危险。我不想袖手旁观,听任那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失败,我们今天也已释放出一条信息。”
  
  “向谁?你打算对这次行动负责吗?白宫里的某个人知道是你们三人批准了暗杀计划吗?果真如此的话,你觉得你躲多久才会被捕?”
  
  三人都缄默不语。
  
  “这种思维很愚蠢,”黑尔说道,“现在不是1865年,甚至也不是1963年。这是一个新世界,执行的是新规则。”
  
  他提醒自己,舒科夫家族的背景与其他三家不同。舒科夫家族从造船起家,约翰•黑尔建立巴斯镇不久后,舒科夫家族举家搬迁来到了卡罗来纳。最后,他们出资赞助了小镇上的很多扩建项目,将赚来的钱重新投入聚居点,帮助这个小镇发展。他们家族出了好几位殖民地总督。其他成员则驾驶单桅帆船去海上捞生活。18世纪早期是海盗活动的黄金年代,舒科夫家族趁机捞足了战利品。后来他们像其他家族一样,摇身一变成为合法的私掠船。当19世纪的曙光即将来临之时,曾经流传过一个有趣的故事,说舒科夫家出钱援助拿破仑发动战争。当时舒科夫家正居住在巴黎,与国王保持着友好的往来。他曾询问那位国王,是否允许他在自家的宅院里用法国硬币建造一个露台。但是拿破仑断然拒绝,他可不愿意人们踩着他的头像走来走去。舒科夫也不气馁,他仍如愿建起了露台,不过是将硬币竖着叠放,让硬币的边缘变成露台的地面,这样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不幸的是,在钱财方面,舒科夫的后代同样愚蠢。
  

  “听着,”黑尔放缓声调说道,“我理解你们的焦虑,我也有同感,但是我们是在一条船上。”
  
  “他们有全部记录,”考伯恩咕哝着说,“我在瑞士银行的所有户头全被查封了。”
  
  “我的也是。”博尔顿补充说。
  
  这两家人在海外的存款合计有数十亿美元之多,这笔巨款从未交过一毛钱税。他们俩都接到美方律师的来函,通知他们联邦调查局已将他们定为刑事调查的目标,黑尔猜测相关部门已决定对他们分别提起诉讼——不是共同诉讼——以便分散他们的智谋,让他们相互攻击。
  
  然而公诉方严重低估了族规的威力。
  
  兄弟会的根基深深扎在海盗群体的心中,没错,这个团伙里的人都是粗人,他们胆大妄为,贪得无厌,但是盗亦有道。海盗团伙秩序井然,为了达到获利与互利的目标,他们齐心协力,把事业不断做大。他们一直巧妙地追随着亚当•斯密的主张。倘若强盗与杀人犯也有组织,那他们至少会禁止成员相互掠夺与杀戮。
  
  海盗们正是如此。
  
  随着沿海地区口头约定的形成,迫切需要起草一份正式的族规,明确行为规范与惩罚,同时规定战利品在高级船员与其他船员间的分配制度。每个成员将手放在《圣经》上,宣誓谨遵族规。当他们大口痛饮混有火药的朗姆酒的同时,他们同意按规章办事,决不超越它的底线。这一点足以表明,没有一个人比集体更为重要,哪怕他是船长。族规必须获得全体成员的一致认可,任何持有异议的人完全可以到其他地方寻找更合适的条款。当好几条船只合伙经营时,族规中又新增了与合伙制相关的条例,兄弟会就是这样诞生的。四个家族齐心协力,努力推动一个共同目标的实现。

  
  背叛团伙或者同伙,打斗时逃跑或者扔下他人不管,这些行为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具体的刑罚以舵主或者多数人认为合适的方式为准。
  
  没有人会出卖他人。
  
  或者至少可以说,出卖他人带来的好处谁都无福消受。
  
  “我的户头被冻结了。”博尔顿说。
  
  “你去找他们。”黑尔说道,“你们不该去行刺总统,你们该去杀死那帮家伙。”
  
  “对我来说,那可不容易。”考伯恩说。
  
  黑尔目光直视着自己的伙伴:“查尔斯,杀人从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选择适当的时机与适当的方式需要技巧。”
  
  考伯恩哑口无言。他与其他人显然都选错了时机。
  
  “我相信舵主会收拾妥帖。”舒科夫说道,他想缓和紧张的气氛,“不会有线索追查到我们头上。不过我们还是有麻烦。”
  
  黑尔向松木墙边的一张英式竹边桌踱近几步。这一切绝不会发生。不过说不定这正是对方的计划。那帮人抛出诉讼威胁,等他们开始害怕时,再静观其变。也许那帮人以为他们会自相残杀,这样就能省掉起诉和收监的麻烦。但是他们肯定没想过美国总统居然会因此而遭到行刺。

  
  黑尔尝试过用外交手段来解决问题,但没能奏效。他在白宫得到的羞辱依然历历在目。1834年,艾伯纳•黑尔也造访过白宫,同样也没能成功。不过黑尔原本打算吸取祖先的教训,而不是重蹈他们的覆辙。
  
  “我们怎么办?”考伯恩问他,“我们眼看要落到水里。”
  
  黑尔不禁笑了。考伯恩说的是个老掉牙的惩罚。一个人被蒙上眼睛,被逼走到跳板的尽头,坠入水中。实际上,只有有洁癖的船长才会这么干,他们想避免流血,不必对他人的死亡负责。而骁勇无畏的冒险家则怒视着敌人直到对方垂下头来,哪怕在死神面前,他们也毫不露怯。他们谱写下许多传奇,在大量的小说与电影中不断地得到讴歌。
  
  “我们应该打出旗号来。”黑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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