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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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匪君居然只隔着一扇门!他今天对我说了六个字——“喂哪位喂谁啊”,而且是只对着我说的那种。我真想把手机拿出来录音,又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匪……匪先生你好,我是尚图书的新进作家,我叫佟白薇……我想编辑肯定已经联系过你了。我知道你很少接这种活,但是我的本意确实不是用公司的钱买你的歌,因为我的书很需要你的作品……”
我语无伦次地扯了半天,倚着墙在他家门上画了无数个圈圈,终于绕到了正题上:“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得那么果断,不管你最后愿不愿意为我写歌,我希望你能看一看我的书……还有我写的词。因为……因为……你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我……你的每首歌我都听过,你的每张CD我都收藏着……”
门里面一丝生气也没有,匪君要不是在装死,要不就是回了房然后关上了门,但是……我已经尽力去表达了,如此便不会后悔了。
虽然我知道匪君不会给我这个菜鸟写歌,但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地把样品书和词稿放在了门前的地板上。
从安静的小巷子里穿出来,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我突然平静了下来。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我想,这只是刚开始而已,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奖励,努力的路还很长。我不会气馁,更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会写出很厉害的作品,将签有我姓名的书笑着送给匪君。
我咚咚咚地跑回他家,将地上的书和词稿捡起来,珍惜地拍拍灰。
再见了匪君,有天我会换一种方式把书交到你手上的。
说天晴果然太早,由于大气被破坏,地球的气候变得越来越异常。
阳历的七月七,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已经没日没夜地下了好几天。寒风飕飕的,蹲在家里的我也不得不套上长衣长裤。
匪君的事已过去好几天,编辑老早就开始联系绛珊姑娘了。我也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并告诉自己,匪君拒绝给我这样的菜鸟写歌是很符合情理的举措,我完全不应该埋怨他。
死党余杳打来电话。作为一个资深富二代,她无压力地进入了自家公司。虽然她不断强调她从事的是管理工作,但是听说她在保安部高就时,我还是狂笑了很久。
“我这边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乱七八糟的。”我和她隔着电话东拉西扯,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她很快就说起了一件让我很不淡定的事:“你不早说,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匪君破天荒地写了一篇博文。我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招惹上了他,今天你一说……原来就是你啊。不过,他这样一说,大家似乎都误会了什么……”
匪君的主页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如下文字:
再有人打着约歌的旗号给我打骚扰电话,甚至在我门口乱叫,我会考虑放弃“匪君”这个身份。请女粉丝用心听歌,尊重我的工作。
嚣张,实在是嚣张!“骚扰”?“乱叫”?
再看评论:
“跪求匪君电话号码,私聊QQ1343……。”
“匪君的地址?怎么弄到的?”
“求骚扰乱叫的具体内容。”
“匪君太能忍了,把她姓名爆出来人肉啊!”
“这些疯狂女粉丝太无素质了!敢害得我以后再也听不见匪君唱歌?不要再骚扰了好吗?自重,亲!”
“谁有匪君的照片啊?我好喜欢他的歌,怎么搜不到他的资料啊?照片发邮箱……”
“灭了那女的!”
……
疯狂女粉丝!我哪里骚扰他啦?我是真的约歌啊!
顿时三昧真火统统冒三丈。平白无故就成了万人唾弃女,还“乱叫”?我明明很礼貌地只敲了三下门,说的都是很正经的事!
亏我还在心里为他开脱,还责怪自己太麻烦别人,可惜了我这么善解人意。
我又想起从前有人说匪君恃才傲物、狂妄,我立马就骂了回去:现在才知道,他确实是恃才傲物、狂妄自大!
太让人失望了!
悲愤之下,我不顾淅淅沥沥的雨水,带着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不可挡气势再次冲到了匪君家门口。管他三七二十一,冲着门板就是一阵猛拍。
这回里面反应很快:“谁……”
“你才是疯狂女粉丝,你全家都是疯狂女粉丝!我今天就是来让你知道什么是乱叫!像你这种狂妄自大的人还充什么大神,迟早有一天要玩完!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写歌,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我是看你可怜、挣不到钱,写的歌又怎么也超不过排行榜上面的《月亮之上》,想发发慈悲帮你一把做做宣传。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走了!临走奉劝你一句话,人太轻狂终究是要毁灭的!再见……啊呸,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一股脑地吼完,心里非常爽,临了还遗憾地觉得这个门板还是削弱了一部分气势。我摸到包里的样书和词稿,想到编辑有可能只给我这一本样书,于是马上把词稿抽出来刺啦一声撕了,决绝地撒他门前,希望能给他的街坊留下一个“他好不爱护公共卫生哦”的印象。
门里果然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估计是吓傻了吧。我得意地离开了。
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油然而生。匪君毕竟是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偶像,我为了他做了很多努力,争取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我为他虔诚了一段青春,他用歌声陪我度过了天天做数学还是不及格的难过时光,也算是扯平了。此时今日,过去种种,就到此为止吧。从此他不再是我仰望的星空,从此我再也不用想许多理由来鞭策自己。
走出来之后,我想起一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因为来的时候还是淅淅沥沥的雨眨眼工夫就变成了“盆泼大雨”。虽然我一回家就冲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但是吹头发的时候还是连打喷嚏,且已然挂上了鼻涕牛牛。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果然趁早断了对匪君的念想是很正确的。
过了几天清净的日子,我接到编辑的电话,说事情有转机。
唉,可怜的编辑还对匪君念念不忘,但这一次我明确地表示不会让匪君写歌了。
但这一次编辑有点古怪,只不停地向我念叨:“不光这个的事,总之总之,你抽空来我这里一下,面议面议,电话里不方便。”
在著名理工大学待了四年,我没学到什么特别的,但牢记了“我是朵花”的观念。要知道,在那种男女比例七比一的地方,我就算是在食堂门口发治疗脱发的传单也是没人敢不要的。但一旦回到家来,地位便顿时降到第三名——一共只有三名——一时还不适应。下午爸妈下班回家以后,翻箱倒柜给我找感冒药的妈妈终于爆发了。
“你说你毕业这么长时间干了点正经事没有?你是不知道现在社会上大学生找工作竞争多激烈啊!你以为你那个文凭……根本不值钱,我还不知道吗?天天待在家里面东捣鼓西捣鼓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捣鼓出个什么……你说这么个大雨天你跑出去干什么!啊?”
我手捧热水委靡地坐在餐桌前,尴尬地看了一眼同样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的爸爸,带着浓重的鼻音,弱弱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忙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