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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和获奖演说(1901-2012) > 第 3 章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和获奖演说第二部分
第3节 1906[意大利]乔苏埃•卡尔杜齐(1835—1907)授奖词

  卡尔杜齐获奖,“不仅鉴于他精深的学识和批判性的研究,更主要的是颂扬他的诗歌杰作中所具有的特色、创作的气势、清新的风格和抒情的魅力”。
  
  授奖词
  
  陛下,阁下,女士们和先生们:
  
  在今年的诺贝尔奖候选作家和诗人中——今年的候选人比平常要多——瑞典皇家学院选择了一位伟大的意大利诗人。很长时间以来,这位诗人就引起了瑞典皇家学院的注意,也引起了文化界的注目。
  
  北欧人一直被意大利所吸引,意大利的历史,它的艺术瑰宝和它的迷人的气候,确实令北欧人倾倒。由于意大利的统一是在征服罗马之后才得以实现的,所以北欧人在抵达这座永恒之城之前不得不停步。但是,早在抵达罗马之前,游客即会被不止一处的美景迷住,其中之一便是亚平宁山脚下的博洛尼亚。这是一座埃特鲁斯坎城市,我们是通过尼康德尔的《恩佐之歌》了解了这座城市的。这是一座学术性的城市,城里有著名的大学,这所大学在意大利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如果说,这所大学过去在法学方面拥有权威地位的话,那么在今天,它则因诗而闻名于世,甚至可以用博洛尼亚的评价来形容它的诗歌艺术。今天,那里的诗所达到的顶峰无疑就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乔苏埃•卡尔杜齐。
  
  卡尔杜齐1835年7月27日生于瓦尔迪卡斯泰洛。关于他的青少年时代,他本人在其自传中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有意思的情况。要想了解他的天才和思想是如何发展的,那么就需要了解他的父亲米凯莱大夫。这位大夫是一名烧炭党人,参加了争取自由的多次政治运动。同时,也需要了解卡尔杜齐的母亲,她是一位很有教养的母亲,是一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卡尔杜齐的父亲在卡斯塔涅托行医,年轻诗人在托斯卡纳大区的玛雷玛地区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他跟随父亲学习拉丁语,后来,拉丁文学成了他喜爱的科目。卡尔杜齐的父亲对曼佐尼的崇拜对这位青年人的影响持续的时间不长,后来,诗人卡尔杜齐激烈反对这位伟大的意大利作家的思想。诗人还学习了《伊利亚特》、《埃涅阿斯纪》、《解放了的耶路撒冷》、罗林的《罗马史》以及梯也尔关于法国革命的著作。
  
  当时是一个政治风云突变的时代,这位年轻人的思想也处于激奋状态,以满腔热情吸取了在压迫和混乱时日里对昔日的自由的追求精神,这种精神正是国家统一的前奏。
  
  这位青年从小就是一个小小的革命者。正如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样,他同弟兄们和伙伴们游戏时组织了小小的共和国,共和国由雅典式的九人执政官或罗马式的执政官和护民官治理,其间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些争吵。革命被视为正常之事,国内战争成了家常便饭。年轻的卡尔杜齐袭击了一个自称是就要越过鲁比科内河的恺撒鲁比科内河是里米尼市附近的一条河,是意大利与高卢人之间的边界河,恺撒在公元前49年率军越过此河,内战开始。的人,这个所谓的恺撒不得不溜之大吉,共和国获救。但是,第二天,这位小小的爱国英雄被复归的恺撒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对这些游戏当然无须过多看重,孩子们之间经常这样玩。然而,在卡尔杜齐长大成人之后,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对共和非常同情。
  
  1849年,卡尔杜齐的家迁到佛罗伦萨,他在这座城市上了学,在这里学习了莱奥帕尔迪、席勒和拜伦的著作。很快,卡尔杜齐也做起了讽刺性的十四行诗。后来,到了比萨高等师范学校学习时,事实证明,他对此着了迷。学习结束后,他成了圣米尼亚托的修辞学教师。在他被任命为阿雷佐高中的教师时,这一任命被当时的大公国政府否决,原因是卡尔杜齐的思想过激。但不久之后,卡尔杜齐成了皮斯托亚古典中学的希腊文教师。最后,卡尔杜齐成了博洛尼亚大学的教授,在很长时间里一直在那里教书,成了学校的典范。
  
  这就是卡尔杜齐一生的大致情况,在他的一生中,自然充满了斗争精神。例如,他曾一度被博洛尼亚大学停职,后来又猛烈地批评了很多意大利作家。此后,卡尔杜齐在生活中又遇到很多挫折,其中他的兄弟但丁自杀身亡肯定是最为痛心的一件事,但他很快在家庭生活、妻子的爱和子女们的敬爱中找到了安慰。
  
  为意大利的自由而斗争,在卡尔杜齐的一生中占有决定性地位。他是一个热情的爱国者,一直全身心地注视着这场斗争,在这一神圣的事业取得成就时便感到无限兴奋,但在阿斯普罗蒙特失利阿斯普罗蒙特是南方卡拉布里亚大区南部的山区,1862年5月,拿破仑宣布占领该地区,加里波第率三千人由西西里前往该区,8月29日激战中加里波第受伤,放弃收复此地的斗争。和蒙塔纳失利蒙塔纳为罗马省一小城,1867年11月3日,加里波第率领的志愿兵同法国及教皇军队激战于此,因双方众寡悬殊,加里波第只得放弃解放罗马的斗争。时,他的心里极为痛苦。在他看到意大利议会的活动与他所希望的活动大不相同时,他也十分痛心。当然,在所有他认为会使意大利统一胜利实现推迟的一切面前,他也会感到痛心。他不是那种善于平静地等待的人,他总是希望能马上见到结果,他对外交家们的拖延和他们的迟钝感到反感。不过,他的诗是高产的,全都值得我们认真注意。另外,正是由于这些诗作,卡尔杜齐赢得了声誉,当然,他的历史和文学批评及研究也不应忽视。
  
  正如书名所示,《青春诗钞》(1850—1860)收集的是他青年时代的诗作。这些诗清楚地表现出两大特点,一方面是它们的自然和它们的古典格调(比如,我们看到,卡尔杜齐有致费博•阿波利内和迪亚纳•特里维亚的颂歌),另一方面是它们所饱含的深刻爱国情感,与此同时又饱含激烈的反对天主教教会和教皇政权的情绪。天主教教会和教皇政权是阻碍意大利统一的最大障碍。为反对外来的异教,他在自己的颂歌中提到了古代的罗马、法国大革命等形象以及加里波第、马志尼等人物。有时他会沉浸于深刻的痛苦之中,因为他认为意大利的局势令人失望,因为他担心,所有的古代美德和所有的高尚事业会彻底消亡。
  
  卡尔杜齐激烈攻击某些作家和人物的缘由正是应该在这种痛苦心情中寻找。在论战时,卡尔杜齐总是显得十分激烈。但是,在《青春诗钞》中也有另外一些诗,这些诗含有比较积极的内容,比如像《致维托里奥•埃马努埃尔》。这首诗写于1859年,即眼看就要同奥地利大战一场的时刻。在这首诗中,诗人高兴地向这位君主致意,正是这位国王举起了统一祖国的大旗。《马金塔镇》和《普莱比西托》也表现出爱国真情,其中再次热情歌颂了维托里奥•埃马努埃尔:
  
  意大利和上帝与你同在,
  
  谁能反对你?
  
  《青春诗钞》中最漂亮的一首诗可能是《致萨伏依十字》:
  
  白色的萨伏依十字,
  
  上帝向你致意!国王向你致意!
  
  随后的诗集是《轻松的诗与严肃的诗》,时间为1861年至1871年。其中的很多诗仍透露出悲痛的心情。原因就是罗马仍迟迟未能征服,另外一个原因即是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政策所造成的失望,这一政策是同诗人的激进个性相对立的。诗人对新情势的希望大大超过了局势向他提供的东西。然而,我们在这本诗集中还是看到了一些很好的诗,在其间可以听到14世纪诗作的回声——卡尔杜齐对那一时代的诗有着深刻的理解,比如,像《白党的诗人们》以及《为了宣告意大利王国的建立》。
  
  然而,只是到了《新诗钞》和由三部分组成的《野蛮颂歌》,卡尔杜齐才达到了抒情诗作的完全成熟,才形成了他的最完整的风格。在这些诗作中,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高傲的人,不再是那个化名“埃诺特里奥•罗马诺”进行血与火的战斗的人,而是透露出最温馨、最甜蜜的旋律,诗人的整个个性似乎发生了转变。诗集的第一首诗是《致韵诗》,其音韵极为优美,是对韵诗之美的真正赞歌,最后以完全代表卡尔杜齐特点的词语结尾:
  
  啊,韵诗:请给我一朵鲜花
  
  为了爱,
  
  对仇恨只能给以箭。
  
  诗人很清楚自己的天性,他把它比做第勒尼安海。他的不安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欢乐之情在《五月的牧歌》中随处可见。《晨》是一首极为优美的抒情诗,《古希腊之春》也很优美,其中的《陶立克式》已由E.弗雷丁译为瑞典文,从形式上说,译文也保留了原诗的迷人之美。《新诗钞》的这类诗中也有另外一些被阿利内•皮平翻译过来,而且译得很不错。
  
  《新诗钞》中的一组诗题为《怒潮》,可以说是法国革命的颂歌,但从诗歌的角度来看,并无多大价值。而在《野蛮颂歌》中,诗人清楚地表现了他的潜力,这本诗集的第一部分是1877年诗作的结集,第二部分是1882年的,第三部分是1889年的。
  
  对这些诗的形式的批评是可以站住脚的,这些批评确实也找到了立足的理由。卡尔杜齐用的是一种古老的韵律,但这种韵律已发生了彻底的变化,甚至对古典诗歌十分习惯的人已无法从中找到古典的韵律。至于说到诗的内容,这些抒情诗绝大部分是很杰出的。卡尔杜齐正是在《野蛮颂歌》中的某些诗中达到了他的艺术顶峰,比如像《米拉马雷》和《秋晨的火车站》。后一首诗中透露出一种富有旋律节奏的忧郁情绪,这是一种高雅的灵感产生的情绪。诗人在《米拉马雷》一诗中为不幸的马西米利亚诺皇帝歌唱,歌唱了他前往墨西哥的短暂冒险。这首诗很出名,既因为诗中饱含的那种可悲气氛,也因为其中描写的大自然的形象,诗人以极为高雅的手法描写了亚得里亚海滨的情景。这一颂歌产生于一种同情,在涉及奥地利时,卡尔杜齐很少表现出这种同情心。在《有韵的诗与有节奏的诗》当中,《致瓦尔基里埃》这首漂亮的抒情诗(讲的是伊丽莎白女皇的可悲命运),再一次表现出了这种同情。


  
  显然,像卡尔杜齐这样一个作品丰富又富于激情的诗人,必然会存在很多不一致的因素。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很多人对他这样一位诗人极为崇拜,因为毫无疑问,他是世界文学界的一位杰出天才,与此同时,正如我们可以在他的祖国看到的,为什么又会有一些批评。在这一方面,即使是最伟大的人也不可避免。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人。
  
  然而,对他的批评并不是批评他的共和倾向,他的这种倾向有时表现得极为强烈,因为他的观点是个人的观点,任何人都不能否定别人在政治上坚持自己的独立立场的权利。另外,他对君主制的敌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逐渐淡化,他也从未认为王室是意大利独立的绊脚石。
  
  卡尔杜齐将意大利王后玛尔盖里塔奉为所有各政党的人都应尊敬的伟大女性。卡尔杜齐的杰作中也谈到这位王后的诗才,《致意大利王后》是一首美丽的颂歌。在《诗琴和七弦琴》这首不朽的诗中,诗人以颂歌、道德诗和牧歌赞颂了这位高贵的王后:
  
  神圣的女儿和王后
  
  你使拉丁民族复兴。
  
  正是由于这首诗,那些坚定的、同时又抱有成见的共和派把诗人看成他们的事业的叛徒,但卡尔杜齐回答说,一首赞扬一位高贵夫人的诗同政治无关,保留自己对意大利王室及其成员如何想和如何写作的权利,这样的回击当然是正确的。
  
  事实上,诗人的很多朋友和追随者们的不满另有原因。这些不满更多的是由于他对持不同政治观点的人的猛烈攻击,是他反对天主教的激烈的异教情绪,最后是那首《撒旦颂》,这首诗引起了广泛议论。由于这些原因而对卡尔杜齐进行批评是有道理的,但诗人在《自白和斗争》以及另外一些作品中试图自我辩解的方式却并非完全正确。在这首诗和这些作品中,有些情况可以用来对他的立场作出某种解释,而不是证明他的立场正确。
  
  至于说到他的异教倾向,那是可以理解的,至少对一个新教徒来说是这样(他是一位奉行新教的作家)。卡尔杜齐——他是一个爱国者,是个激烈的爱国者。他认为,掌握世俗政权的天主教教会是他的可敬的意大利争取自由的障碍——将天主教教义与天主教混为一谈,对教会的一些严厉观点推而广之,推广到了天主教身上。
  
  然而,不能因此而忘记了诗人在他的一些颂歌中透露出的宗教感情,《波伦塔教堂》这一颂歌的结尾就同《在一所奇特教堂里》这一颂歌大相径庭,只提到这一点即可明了诗人的宗教感情。
  
  至于那首锋芒毕露的《撒旦颂》,如果因此就把卡尔杜齐同波德莱尔波德莱尔(1821—1867),法国诗人,法国象征派诗歌的先驱,现代主义的创始人之一。代表作《恶之花》表现了诗人对现实的不满,对现实采取了绝望的反抗态度。历来对他的这一作品有不同的评论。相提并论,或者说他是一个可恶的、有害的“撒旦派”,那就错了。卡尔杜齐的《撒旦颂》中的撒旦事实上是一个不确定的名字,诗人显然在诗中要谈的是“魔王”,是名副其实的“魔王”:他带来光明魔王在原文中是“发光者”的意思,在希腊神话中叫路喀斐耳或路锡福,是司天体的神,中世纪时是撒旦的名字之一。,他传播自由思想和文化自由,他是轻视或否认自然法则的禁欲主义的死对头。但听到他在一首诗中赞扬萨沃纳罗拉萨沃纳罗拉(1452—1498),多明我会修士,奉行严格的禁欲主义,在佛罗伦萨赶走梅迪奇家族后成为该市首领,后被教皇逐出教会。也确实奇怪,在这首诗中,禁欲主义已经受到抨击,整首诗充满矛盾。在最近几年里,卡尔杜齐本人完全否定了这首诗,说它是一首“庸俗平淡”的诗。因此,再在这首诗人本人已经否定的诗上纠缠不休已毫无价值。
  
  卡尔杜齐的文学史造诣颇深。他是在古典著作、但丁和彼特拉克的著作哺育下成长的诗人,他自然是一位天才。他不是浪漫派,但他忠于古典理想和彼特拉克的人文主义。
  
  不管对卡尔杜齐有什么样的批评,但一个不可动摇的真理是:他是一位始终充满爱国激情的诗人,是一位热爱自由的诗人,他从未为了得到好处而牺牲自己的思想,他从未向低级的淫荡让步,他是一个以最崇高的理想武装的人。另一方面,他的诗,他的抒情诗,具有少见的魅力,他完全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瑞典皇家学院知道,他是一位已经享有世界声誉的诗人,愿意在此向他表示敬意,并对他的祖国给予他的荣誉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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