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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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奇一直心系天台的那个小男孩，压根没留意有人跟在身后，眼见柳清清紧随其后跳窗而出，大惊之余更是无比的震撼，她竟然跟着自己跳楼。不及多想，单手抄出一把揽住柳清清的芊芊细腰，虚空中连踏两步，带着她朝上飞去。
跳出的那一刻完全没考虑过后果，前一刻处身九层楼高的虚空中生死攸关，后一刻已被他抱在怀里朝天飞去，大起大落之快如同做梦一般，心中虽然骇异不已，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欢喜。夕阳即将落下，晚霞漫天翻卷，一队大雁排成“人”形鸣叫着飞掠而过，她望着这一切，仿佛是片刻，又似永久，梦境一般没有虚实。只到他抱着她缓缓落在天台上，她才恍然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飞了上来！可是，这个令自己不顾一切随着他跳楼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那呆板的表情，令莫奇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只要你别再被吓傻了就行，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那小男孩穿着医院的病服，脸色青灰，一个人站在天台边上摇摇欲坠，闻得身后有动静，他迅速转过身，望着前方的人奇怪道：“那门已经被上了缚咒，你是怎么上来的。”
莫奇呵呵一笑，大大方方地盘膝坐下道：“小兄弟你好厉害啊，这么小的年纪没死多久便学会下鬼咒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什么名字要你管。”小男孩脆生生地道，“我是鬼，你不怕我么。”
“鬼有什么好怕的。”莫奇道，“每个人都会死，死了就是鬼，既然都是鬼那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小男孩质疑道，“我感觉你是人啊，怎么会是鬼？”
“因为我有通灵的能力。”莫奇道，“我不但能看清鬼的本质，更能抓鬼，你怕不怕？”
这时柳清清来到莫奇身边，她打量了一会前方自称是鬼的小孩，不过五岁左右，除了脸色差点，怎么也不像她心目中的鬼，于是低声对莫奇道：“他真的是鬼？”
“你终于还魂了啊。”莫奇假装惊奇的道。
柳清清横眼望着他，眼中凶光毕露：“你说的什么呢，什么叫我终于还魂了。”
“你两个在嘀咕些什么。”小男孩听闻莫奇自夸会抓鬼，两个人接着开始窃窃私语，以为是在拟定什么计划对付自己，警觉油然而生，“你们要是敢有什么举动，我马上跳下去。”
“别。”莫奇急忙撇开柳清清，“我来是为了帮你，不是害你。”
小男孩生气道：“我都已经死了，你怎么帮我，你能帮我复活吗，都是因为他们，如果不是他们只关心弟弟，我又怎么会死。”
“就因为这样你才要把你弟弟从你父母的身边带走？”莫奇问道。
“没错。”小男孩道，“我得不到他们的爱，弟弟也别想得到。”
“你难道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失去你已经非常伤心了，”柳清清突然插口，“如果你弟弟也离他们而去，他们只会更伤心。”
小男孩哼的一声，道：“自从有了弟弟，他们就不疼我了，有好吃的都留给弟弟，先有新衣服的也是弟弟，我恨死他们了。”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见他一个人站在那伤心落泪，柳清清暗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心下不忍，走过去把他搂在怀里，带着他缓缓走了过来。这完全出乎莫奇意料之外，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又想那小鬼没死几天，应该没多重怨气，应该不会伤害他人。
他起身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柳清清和小男孩坐下，自己则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道：“你弟弟是无辜的，快出来吧，如果你长久霸占你弟弟的身体，会折了他的阳寿。”
“不。”小男孩倔强道，“谁让他们救了弟弟而不救我。”
“你……”莫奇刚要发作，柳清清急忙冲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闭嘴。方才见识过柳清清的手段，知道她对付小孩子比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有一手，当下闭口不言，如果能哄得这小鬼自己出来而不是出手将其逼出的话，他在灵界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柳清清抚摸着小男孩的头，温言道：“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吗。”
“我叫小宇。”小男孩道。
“小宇。”柳清清将他抱在怀里，“可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自己的死，小宇立刻变得怨气逼人，他恨恨道：“一个星期前，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小光去蓝湖划船，本来玩得很开心，划到湖心时，我们的小船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我和弟弟不小心同时掉进了水里，可他们只顾着救弟弟，把我给忘了。我在水里使劲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可都没用，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喊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我又伤心又难过，越沉越深，渐渐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躺在水面上，惊讶地发现我可以在水面上行走，真是太棒了，我兴高采烈地跑去找爸爸妈妈。当我高高兴兴的站在他们面前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时，他们却不理睬我，我气极了，使劲地去扯他们的衣服，我的手却从他们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我那时才知道我已经死了。我难过极了，看着他们整日守在弟弟的病床前非常担忧的样子，我就越生气，于是我决定报复他们，嘿嘿，我趁病房里没人就上了弟弟的身跑到这里来了。”
“你是说上星期的蓝湖事件。”柳清清叹息了一声，“你误会你爸爸妈妈了，你没见你妈妈看见你被打捞上来的尸体时哭得昏死过去了多少回，你爸爸抱着你的尸体跑向医院时痛不欲生的表情，他们都非常爱你，而你弟弟，听说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在生病。”
“你骗我！”小宇大吼道,“我不相信。”
“我没骗你。”柳清清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那天蓝湖突然起风兴浪，因为你弟弟落水处离你爸爸妈妈很近，他们迅速救起你弟弟，待要救你时，你已经在波澜的水面上消失了，你妈妈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疯狂地潜入水中找你，连气都不肯换一口，如果不是你爸爸把她拉回岸上，只怕她也淹死了。电视和报纸上都播了这件事，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翻上星期的《每日日报》。”
“真的？”小宇将信将疑，“你带我去看报纸。”
“好。”柳清清道，“你先离开你弟弟的身体，让你的父母带他去医院，我和这个哥哥带你去看报纸。”
小宇闻言要他离开弟弟的身体，立刻不停地摇头，说实话他对柳清清的话并不是完全相信，如果他离开了弟弟身体就等于失去了压制他俩的筹码，却不知莫奇如果要强行把他从他弟弟身体里揪出来也不是件难事。
“怎么了？”柳清清似瞧出了他的顾虑，温言相劝，“现在四周这么多人，我们是很难带着你弟弟离开的，只有你出来了我们才方便离开，明白吗，姐姐决不会骗你，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看姐姐像是会骗人的坏女生吗？”
小宇凝视着柳清清，见她满脸关怀地望着自己，心里泛起了嘀咕，最终道：“好吧，我听姐姐的，你可不许骗我哦。”
莫奇和柳清清均在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光的面容一阵模糊，随即呼的一声风响，小宇已站在两人身侧，他比他弟弟略高略胖一点。
莫奇来到天台的另一端，下面是个废墟地带，没什么人，对柳清清和小宇道：“我们从这里下去，清清你抱着我，小鬼你自己飞，我们刚跳下去时，小鬼你就解开铁门的缚咒，让你父母带你弟弟去医院，有问题没有。”
柳清清脸颊微红，低声道：“非要抱着你？”
莫奇无奈道：“还有一个办法，你呆在这里，等其他人上来时你自己想好怎么解释就行，难说你会被当成一个拐卖儿童的嫌疑犯。”
柳清清咋了咋舌，依言乖乖搂住莫奇的脖颈。闻到她身上的幽香，莫奇的心跳顿时莫名地加快了频率，他稳稳心神，看了一眼小鬼，道：“解开缚咒。”揽着柳清清跳了下去。
小宇朝着铁门五指一张，那铁门红光隐隐一闪，接着响起了几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铁门应声而开，几名警察冲了进来。他最后看了一眼小光，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就在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小光醒了过来，朝着他这个方向喊了一声哥哥。
莫奇抱着柳清清柔软的娇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惬意，再加上她紧紧地搂着自己，在唇边呵气如兰，两两耳鬓厮磨，他一颗心差点从喉咙蹦了出来，暗想这一刻若是有一颗流星突然冲下来把自己撞死，也无所谓了。柳清清被他抱在怀中，只觉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味阵阵扑面而来，一颗芳心扑扑乱跳，视线一不小心撞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更是醉得意乱情迷。
天在旋，地在转，城市似已被颠覆，不复存在，只有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徐徐旋转。
“喂。”小宇使劲敲了一下莫奇的脑袋，“你这个大头葱，都落地了怎么还抱着姐姐。”
两人闻声才如梦初醒，相互间尴尬地分开，此时的柳清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莫奇脸皮可厚得多，跨前一步也不理会柳清清是否同意，牵起她的手便走，柳清清本想甩开他的手，试了几次反而被他牵得更紧，也就由着他牵着自己跑。
小宇飘在两人身后，察言观色了半天，不明所以，这两人分明很高兴，可他们怎么不笑出来。
是夜无月，漫天星光，璀璨迷人。
珠光大厦的天台上，小宇依偎在柳清清怀里嘤嘤抽泣，一份一星期前的《每日日报》平摊在地上，报头“孩子不慎落水遇难，父母悲痛欲绝”的标题赫然醒目。
莫奇站在一旁，望着这个七岁大的小鬼如此伤心难过，心里难免恻然，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福兮祸兮，当真难料。待小宇哭声渐止，他才要求小宇说出传授他缚咒的人是谁。
小宇只是个死了没几天的小鬼，根本不可能领会鬼术，莫奇怀疑是别有用心的人教会他一些基本的鬼术，以便将他收为己用。今天下午的那阵煞气，显然不是善类，他是否就是传授小宇鬼术的人？
小宇擦了擦鼻子，说道：“我昨天出去闲逛，在医院门口遇到一个长胡子老爷爷，他说我小小年纪如果没有鬼术防身，很容易被其他恶鬼欺负，于是教了我一些基本的鬼术。”
“他是不是人?”莫奇问道。
“是人。”小宇很肯定，“我当时很奇怪他能看见我，我问他原因时，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我。”
“那么他教你鬼术之后有没有叫你做什么？”
“没有，他教会我一些鬼术后，只说了一句话。”
莫奇料想这句话可能非常重要，急忙催促他讲来。小宇不满地瞟了他一眼，道：“他说‘缘起缘灭，乃宇宙变化规律，凡事莫强求，随遇而安’，说完他就凭空消失了。”
莫奇和柳清清听得莫名其妙，那神秘老头貌似是一方外高人，或是一得道高僧，也许是机缘巧合，也有可能是特意赶来来点化这个小鬼不要因为莫须有的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可他说的这话未免太过深奥，一个成年人要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尚且困难，更何况一个小孩。
莫奇对小宇道：“小鬼，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小宇睁着一双大眼摇摇头，以示不明所以。
莫奇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那老头没什么恶意，明天星期六，我们没课，小鬼你跟我去蓝湖看看，我怀疑那里有问题。”
“嗯。”小宇点头同意。
“我也要去。”柳清清插口道，神色坚决。
“不行。”莫奇断然拒绝，“可能很危险，你不可以去。”
“我就是要去。”柳清清耍起了小孩脾气，“你不让我去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这招是女人征服男人的杀手锏，莫奇不但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情窦初开的男人，他立马缴械投降：“得了得了，要去就去。”
“说定了。”柳清清很是得意，“明天早上十点蓝湖公园门口处见。”
“OK，就依你。”莫奇道，“十点蓝湖公园门口见，现在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小鬼去我家里住。”
望着柳清清所乘的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道尽头，莫奇拍了拍小宇的肩头，道：“我们现在就去蓝湖。”
小宇惊道：“你不是说明天带着姐姐一起去？”
“如果我不那样说。”莫奇神色平静，“她今晚肯定会跟去，你想让你的好姐姐涉险吗。”
小宇摇了摇头，道：“姐姐是个好人，我不会让她遇到危险的。”
“嗯。”莫奇同意道，“我们走吧。”
“先等等。”小宇低声要求，“我想先去医院看看小光，可以吗？”
“当然。”莫奇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我跟你一起去。”
一辆跑车呼啸一声，风驰电掣而过，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越来越多，在迷离的霓虹灯下，尽显速度的极限与狂野。莫奇站在双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望着一辆辆跑车闪电似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这些暴走族真不要命。
“哥哥，我们走吧。”小宇出现在身后，神色黯然。
莫奇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难过，搭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小宇点了点头，朝前漂去，莫奇默默地跟上，此时最好让他一个鬼静静。一人一鬼走了没多远，莫奇突然一凛，回头朝医院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股煞气倏然隐没在医院的上空，与先前看见的那股煞气毫无二致。
“等等。”莫奇微笑道，“我们先回医院处理个垃圾。”
小宇也察觉到了那股煞气，他却是非常着急，爸爸妈妈和小光在医院，万一……，心中担忧，片刻间已飞出二十多米远。
关心则乱，莫奇生怕他陷入圈套，凌空踏步急追而上，那小鬼飞得着实很快，飞过大半个医院，方在住院部一幢大楼旁将他截下，未等他开口说话，抱紧他呼地一下直冲向下方一株红叶似火的枫树。
刚隐没在繁茂的枫树上，莫奇急忙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先看看他想做什么，放心，我不会让他害人的。”
小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透过层叠的枫叶，远处住院大楼一股黑风飞旋而至，到近处的一幢楼旁停下，没多久呼呼几声，又飞向另一幢，没过三分钟已把十多幢楼转了个遍，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小宇见那家伙的目标好像不是自己的亲人，心下稍宽，掰开莫奇的手低声道：“他好像在找人。”
莫奇看着他，把食指竖在嘴边，以示别说话。这时，他俩头顶呼的一声，又一个黑影飞过，劲风刮得树叶沙沙作响。那黑影飞至先前的黑影旁停了下来，化作一个瘦高的男子，先前的黑影也停了下来，化作一个较壮实的男子。
莫奇很好奇这两只邪灵说些什么，无奈相隔甚远，什么都听不到，干脆静观其变。那两只邪灵飘在空中，小声交谈着什么，彼此都很冷静，没过多久，那壮实的男子突然一摆手，气冲冲地朝莫奇和小宇藏身的枫树飞下来。
小宇心中大惊，只道被发现了，闭上双眼把头埋在莫奇的怀里，莫奇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别怕，他们没看见咱们。”
小宇将信将疑，偷偷睁开一只眼转头望去，此时瘦高男子和壮实男子两人站在离他俩十多米外的草坪上，说话声历历在耳。
只听瘦高男子极力劝道：“主人说了，如果你不按规矩办事，必将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壮实男子不耐道：“我只是想吃点人的内脏，这也有错么？你说，老大跟我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想吃。”
瘦高男子露出为难之色，低头思索了半晌，一跺脚道：“算了，吃就吃，不过不能吃活人的，我们去太平间吃死人的，我退一步，你也该退一步。”
“好。”壮实男子面露喜色，拍着同伴的后背，“刚才转了半天，所有病人旁都有人守着，不好下手，我们去太平间解解馋。”
莫奇藏身枫树上，心中暗暗好笑，两只饿鬼饥不择食，敢打太平间的主意，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阴体分两种，一种为活阴，顾名思义，活即动，鬼能移动，即为活阴之体；另一种为死阴，指死亡灵场强盛的地方，如古时的千人坑和现在医院里的太平间，这两个地方均因人死后遗体自发的阴力无法被外界自然力量中和，而凝聚得越来越多，成为死亡灵场，日积月累，死亡灵场越来越雄浑强盛，如若有灵力不及的活阴接近，立马便会被吸进诡异的死亡灵场中，生生绞碎化为其一部分。
活人身上带有极强的阳气，进入太平间时自身阳气会自发地抵抗死亡灵场，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但长时间内频繁进出太平间的话，身上阳气将被逐渐被抵消干净，那人便会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导致大病一场。是以太平间于死人和活人都不是吉祥之地。
待两鬼转过前方的住院楼再不见身影，莫奇拍拍小宇的脑袋道：“先带你去看出好戏，不过你要记住，别太靠近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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