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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家训:真名士尚气节

  时间转瞬即逝,羲之成长为一个青年才俊,当时羲之的大伯父王导权倾朝野,有功高震主之嫌。这对于遵从正统的羲之来说,是不可接受的。羲之的父亲在早年北伐中被敌军所俘虏,为国捐躯,他们家在王氏家族中属于弱势,因此诸葛氏教导他潜心修习书法,切勿参与政治,做一个真正的名士,而真正的名士就是讲究一股傲气与骨气。
  
  于是羲之不问外事,对书法的兴趣也由爱好上升到成癖的程度,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王导自然也想和自己的这个侄子搞好关系,常常向诸葛氏建议,因为羲之已到婚宦的年纪,最好是先婚后宦;同时,他还不时地介绍一些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给羲之。
  
  对于王导的示好,羲之的态度很固执,他可不想成为政治婚姻的一枚棋子,不过出于大局考虑,诸葛氏只好微笑对待,总以王羲之年纪尚轻来拒绝。
  
  生活中这一点小小的涟漪,不久就被羲之置于脑后了,他更看重的是艺术方面的追求。随着书法技艺的增加,他对古来名家墨迹的追求也更加迫切。当时大家卫瓘的作品都在一些皇亲国戚家中珍藏,旁人想观摩简直是痴心妄想,而羲之又不愿意去登门索取,免得落下结识权贵、有所企求的话柄。一种艺术上殷切追求而又求之不得的苦闷笼罩在羲之心里,甚至让他有些郁郁寡欢。


  
  一天,正在书房里习字的羲之忽然被母亲叫了出去,原来,太傅郗鉴的使者来王家为太傅的女儿选婿,王导自然要求全族子弟凡是未婚者都要去。没办法,诸葛氏只得叫羲之也去。
  
  这个郗太傅,羲之是知道的,不仅因为他的官职,更因为他家中有大量的书法藏品。“若成为他家女婿,岂不是以后我的书法技艺能得到一个飞跃?”但这种功利的念头只在羲之脑中一闪而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羲之暗暗地后悔: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书法真迹固然重要,但若为这些身外之物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岂不是背离了自己崇尚的真名士的准则与气节?
  
  “羲之,你就去一下吧,毕竟族中子弟都要参加。”诸葛氏还是让他去应付一下,羲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跟着随从去了。
  
  此时王导府邸的厅堂里,出现了一幅让人感到异样的情景:在北墙边坐了七八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一个个华冠艳服,有的端然坐立,目不斜视,有的手持书卷,念念有词;而与这场景极不协调的乃是东壁处一个年轻人,他穿着半旧的衣服,上衣敞开着,露出略微凸起的腹部,正旁若无人地据案而食。其实,单单从吃相上来说,这位年轻人可算是举止从容,但在大家都盛装出席的时刻,这似乎更像是一种挑战。
  
  “王羲之,在家里是要饿死了吗?跑到这里来找饭吃。”王导的次子王恬双目圆睁,大声斥责。
  
  “可笑可笑,”羲之心里轻叱,“这王恬,天天不务正业,这会儿正襟危坐,想必是为了给那选婿的使者留一个好印象。”想到这里,他摇摇头,照样吃自己的饭。这时候,另一名王家子弟压低声音说:“莫争吵,像是客人来了。”那王恬立刻收起满面怒容,转眼又变得温文尔雅起来。
  
  只见参军陪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虽然未穿品官服饰,但气宇轩昂,步履矫捷,一看就是一员武将。他根本不与厅内翘首以待的诸君寒暄,而是从西往东审视着这些正襟端坐的年轻人,他的目光转移得很快,只是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就又转向下一个。
  
  就这样,他一直看到最东面,终于看到坦腹而食的王羲之。他对这位视自己为无物的年轻人产生了好奇,于是上前几步,朗声问道:“足下是何房郎君?敢请示知名讳。”
  
  羲之从容站起,微微躬身,答道:“在下王羲之,不过本人无意与贵人联姻,所以来此,只为慈命难违,出自何房,也就不必说了。”言毕,羲之便坐下继续吃饭了。

  
  那人愕然,但很快就莞尔一笑,走出了厅堂。
  
  原来这个人是郗太傅派来的心腹曹讷,他似乎有九方皋相马之能,回去报告在乌衣巷王家的所见所闻时,例行公事地表扬了那些自以为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但是重点谈起了一位对自己的出现毫不在乎,淳朴自然的年轻人。
  
  “哦,居然有这样一位奇人,真有古人之风?这位郎君相貌如何?”
  
  “下官觉得他一表人才,特别是他那种宠辱不惊的气质,在年轻人身上很少见。”
  
  与此同时在王家府邸,羲之回到自己房里,并没有把厅堂上的事情告诉母亲,而诸葛氏也没有多问,不过她还是给儿子讲了郗太傅的一些故事,比如他敢在王敦拥兵自重的时候与之对抗,并且忠于皇帝。
  
  听完母亲的话,羲之若有所悟,看来这个郗太傅并不是他想象中那般趋炎附势,想要拉拢自己的伯父,而是一个坚定地拥护皇家的人。不过钦佩他的为人是一回事,与达官贵人联姻又是另一回事了。
  
  谁知道过了几天,诸葛氏来到羲之房中,开门见山地说:“这次郗太傅选中你做他的乘龙快婿了。”
  
  “母亲,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孩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先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说这位郗太傅,不和你炙手可热的王导大伯家的孩子做亲,而偏偏看中你,你说他是为何?”
  
  羲之一时沉默不语,诸葛氏又接着说:“忠义之人,是值得做亲家的。另外据我看,如今你王敦伯伯居心叵测,而你王导大伯权倾朝野,日后王敦恐怕会起兵造反。这郗太傅是对皇室忠心耿耿之人,倘若你做郗家女婿,未来兴许还有一些风险,你可是怕了?”
  
  夫君的早逝,让生活在王家这种大族里的诸葛氏有了洞若观火的本领,她明确地看出,族长王导意图讨好王敦和皇帝两方的势力,一方面纵容自己的堂兄王敦拥兵自重,另一方面又想与郗太傅家结成姻亲。
  
  “我怎么会怕?我读圣贤之书,自知我们应效忠皇室,岂能做乱臣贼子。之前我故意怠慢使者,只是以为郗太傅是趋炎附势的权贵,不想自毁名节,既然他忠于皇上,我还怕什么风险?”
  
  “果然有你爹的风骨,明知危难,却依旧敢深赴其险,想必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
  
  之前因为气节,羲之“东床坦腹”,同样因为气节,最后愿意成为郗太傅家的女婿。后来,王敦果然造反,与郗太傅势同水火,这也证明了诸葛氏的眼力。在这次叛乱中,羲之坚定地站在皇室的一边,深得郗太傅的赞许,平定叛乱之后,郗太傅对女儿说了一句话:“你这位夫婿,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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