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8节 家训: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一艘大船载着出游的谢安、孙绰、许恂以及王、庾、郗、褚等世族子弟,行进在美丽广阔的海面上。
  
  不知何时,如黛的远山后涌起片片乌云,紧接着狂风大作,海面也变得波涛汹涌,这艘大船一会儿跃到浪尖上,一会儿抛到波谷里,风吼浪啸,不辨东西。广阔无边的大海中,船儿就像一叶扁舟,任其颠来推去。
  
  大家惊慌失措,跌坐在船舱里,纷纷紧攥住船板,大声呼叫道:“我受不了啦!哎呀,吓人啦!”“停船,快回去。”风声浪声吞没了众人的呼喊,狂风巨浪,人皆失色。在众人狼狈不堪时,只见谢安移步船夫身旁,一边帮着摇桨,一边缓缓地说:“如此下去,将要怎样归来?”船夫依言颔首,掉头回船,顺流加桨,大船飞也似的靠了岸。众人脚踏大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佩服谢安的镇定自若。
  
  在当时,名士都是狂傲不羁的,他们往往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但谢安不一样,他知音乐懂风情,精通玄学,儒学修养也很高,并且待人亲和,没有名士的狂傲与自命不凡,因此,很多人认为谢安就是乱世中风雨不动的一朵奇葩,上天把他降临人世,也许就是为了给乱世中的人们一点安慰。
  
  当年谢安和哥哥谢尚定约之后,东晋朝廷先征召他入司徒府,接着又任命他为佐著作郎,都被他推辞了。后来,谢安干脆隐居到会稽的东山,与王羲之、许恂、支道林等名士高僧频繁交游,成为闲云野鹤般的隐士。后来,谢安的名气越来越大,当时的士大夫都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以致时常有人说:“谢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但谢安明白,自己入仕的时机尚未到来,“以名士风流,去执中枢”的实现,需要一个时机。
  
  入仕时机终于来了,这也是谢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原来一方面由于谢尚、谢奕的相继辞世,接替他们职位的谢万眼高手低,依性自为,简傲虚放,不能久于其任,北伐用兵不当,师溃逃归,仅年余便被桓温废黜。桓温扳倒了谢氏家族,摧毁了谢氏在豫州多年经营的势力。
  
  另一方面,谢安的弟弟谢石想与诸葛恢的小女儿结为夫妻,却被诸葛恢退回礼品,诸葛家回话道:“羊、邓世婚,江家我顾他,庾家他顾我,当然有儿女婚约,我不能与谢家儿定亲。”言下之意,瞧不起新起门户而最近又逊色不少的陈郡谢氏。
  
  形势对陈郡谢氏极为不利,要维持家门富贵,只有谢安出山。家族利益,把高卧东山、放情丘壑的谢安推到政治斗争的旋涡中,此事衍生出一个成语——东山再起。


  
  征西大将军桓温邀请谢安担任自己帐下司马,谢安接受了。这本来只是很寻常的事情,然而消息传出后,竟然引起朝野轰动,因为大家都知道如今的桓温早有取晋朝而代之的野心,自诩名士的谢安居然出仕于他麾下,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在谢安动身前往江陵的时候,许多朝士都赶来送行,中丞高崧挖苦说:“卿屡次违背朝廷旨意,隐居东山不出,人们时常说:‘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如今苍生又将如卿何?’”而谢安毫不介意,只有他明白,要想彻底击败一个人,就必须了解其所有的底牌。
  
  谢安出仕征西将军府,缓和了桓、谢两家的紧张关系,表明谢家没有抗拒桓温的敌意,同时桓温也需要谢安这样的名士来点缀。朝廷此时也知道谢安是平衡桓温的一枚重要棋子,没多久便任命谢安为吴兴太守,限日起程。
  
  政治斗争,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
  
  咸安元年(371年),对东晋朝廷来说,是十分关键的一年。权臣桓温本想立功中原以提高自己的声望,没想到在枋头一战遭到惨败。为了重立威名,他听从郗超的建议,废黜司马奕,另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帝,是为简文帝。此时的谢安已担任侍中,不久又升任吏部尚书。他洞悉桓温的野心,也知道简文帝比被废黜的司马奕强不了多少,只是清谈的水平略高一些而已,但他仍然忠心匡扶朝廷,竭力不让桓温篡权的图谋得逞。咸安二年(372年),即位不到一年的简文帝在忧惧中死去,太子司马曜即位,是为孝武帝。原来满心期待着简文帝临终前会把皇位禅让给自己的桓温大失所望,便以进京祭奠简文帝为由,于宁康元年(373年)二月率军来到建康城外,准备杀大臣以立威。他在新亭预先埋伏了兵士,下令召见谢安和王坦之。


  
  内廷传出诏命,令吏部尚书谢安与侍中王坦之赴新亭迎接大司马。使者读罢诏书,王坦之惊得面如土色,焦灼恐惧,不知所措。谢安镇静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谈笑自若,对王坦之说:“晋祚存亡,在此一行。”
  
  于是谢安整衣束冠,抱着手版,起程出宫,径往新亭,满朝文武相随而至。辕门交戟,宛如兵阵,将刀出鞘,箭在弦,个个脸挂杀气。桓温正中而坐,居高临下,威风凛凛。百官唯恐获罪,遥遥下拜,战栗失容。王坦之汗流沾衣,似乎魂灵出窍,连手版都倒持而不自知。只有谢安高冠绯袍,从容步入,不拘形迹,不现喜怒。
  
  桓温见百官悚惧,心生鄙意;见谢安气度从容,立时肃然钦敬,起身还礼,延席就座。谢安目光环视屏风帐后,朗声对桓温说:“安学浅才薄,常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社稷重臣,何须壁后置人?”桓温哈哈笑道:“恐有猝变,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出去吧!营里歇息。”亲信甲士,列队而出。
  
  由于谢安的机智和镇定,桓温始终没敢对二人下手,不久就退回姑孰城。迫在眉睫的危机,被谢安从容化解了。
  
  同年三月,桓温得了重病。返回姑孰之后,病情日益加重。他还幻想着能得到君王对臣子的最高礼遇——加九锡的殊荣,不断派人催促。谢安故意拖延,对已经起草好的诏书一再加以修改,迟迟不予颁发。桓温最终没有如愿,抱憾而死。


  
  桓温死后,谢安被任命为尚书仆射兼吏部尚书,与尚书令王彪之一起执掌朝政。数月后,中书令王坦之出任徐州刺史,谢安又兼总中书省,实际上总揽了东晋的朝政。谢家曾经的颓势被谢安以一己之力扭转过来。
  
  桓温一死,朝中不少人建议趁势剪除桓氏集团,但谢安清楚地认识到,在内忧外患的背景下,宜和不宜战,于是仍然信任和重用桓温的弟弟桓冲,让他担任都督徐、豫、兖、青、扬五州诸军事和徐州刺史,负责镇守京口,桓冲也深明大义,认为自己的德望不及谢安,心甘情愿地以镇守四方为己任。将相关系的协调,促进了政局的稳定。
  
  同时为了尽可能地团结各阶层人士,缓和各阶层之间的矛盾,谢安在执政过程中继续实行东晋初年王导所推行的“镇之以静”的策略,史称“每镇以和靖,御以长算。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以大纲,威怀外著,人皆比之王导,谓文雅过之”。
  
  稳定了内部,谢安把为政的重心转向应对已经统一了北方的前秦,谢安高瞻远瞩地命谢玄训练出战斗力强大的北府兵,为抗击前秦做好了准备。
  
  太元八年(383年),苻坚率领号称百万的大军南下,志在吞灭东晋,统一天下。军情危急,建康一片震恐。这场大战不仅关系着中原文化的扬弃,而且关系着江左社稷的存亡。

  
  谢安依然镇定自若,以征讨大都督的身份负责军事,并派谢石、谢玄、谢琰和桓伊等人率兵八万前去抵御。北府兵虽然勇猛,但前秦的兵力是东晋的十倍,谢玄心里到底有点紧张。出发之前,谢玄特地到谢安家去告别,请示这个仗怎么打。可谢安听了像没事一样,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已经有安排了。”谢玄心里想,谢安也许还会嘱咐些什么话,可等了老半天,谢安仍是不开腔。回到家里,谢玄心里总不大踏实。隔了一天,他又请朋友张玄去看谢安,顺便再向谢安探问一下。谢安一见到张玄,也不跟他谈军事,马上邀请他到自家一座别墅去。到了那里,许多名士已经到了。张玄想为谢玄探问,始终没有机会。谢安请张玄陪他一起下围棋,还跟张玄开玩笑,说要拿这座别墅做赌注,比一个输赢。张玄棋艺甚佳,平常跟谢安下棋,他总是赢的。但是,这一天,张玄根本没心思下棋,勉强应付,当然输了。下完棋,谢安又请大伙儿一起赏玩山景,整整游玩了一天,到天黑才回家。这天晚上,他把谢石、谢玄等将领都召集到自己家里,把每个人的任务一件件、一桩桩交代得清楚明白。大家看到谢安这样镇定自若,信心倍增,高高兴兴地回到军营了。
  
  这时,桓冲在荆州听到形势危急,专门拨出三千精兵到建康。谢安对派来的将士说:“我这儿已经安排好。你们还是回去加强西面的防守吧!”将士回到荆州告诉桓冲,桓冲很担心,对将士们说:“谢公的气度确实叫人钦佩,但是不懂得打仗。眼看敌人就要到了,他还那样悠闲自在,兵力那么少,又派一些没经验的年轻人去指挥,我看我们准要遭难了。”当晋军在淝水之战中大败前秦军的捷报送到时,谢安正在与客人下棋。他看完捷报,随手放在座位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客人忍不住问他,谢安淡淡地说:“没什么,孩子们已经打败敌人了。”直到下完棋,客人告辞以后,谢安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回屋过门槛时把木屐底上的屐齿碰断都没注意。

  
  捷报传来,建康一片沸腾,爆竹声、庆贺声、锣鼓声齐天。京都人士,奔走相告,不约而同地涌向谢府。花束彩绸,荆帛蜀锦,把谢府装扮得如同琼楼玉宇一般。淝水之战,谢安坐镇都城,谢石亲临指挥,谢玄、谢琰驰骋疆场,谢氏兄弟子侄竭尽全力,不惜性命,大败苻坚,保家卫邦,护住晋祚,建立了其他世族连想也不敢想的伟业奇功。淝水一战,使谢氏成为江左最高门第,其家族地位声望达到顶峰,从此,陈国谢氏也成为真正的名门望族,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