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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看得破,才能看得真

  在藏传佛教中有一种独特且精致的宗教艺术:坛城沙画。每逢大型法事活动,寺院中的喇嘛们用数以百万计的沙粒描绘出奇异的佛国世界。在11世纪,它由印度北传到西藏,保存至今。
  
  坛城沙画选用特殊细沙砌成。所用的白沙,是以手工磨制特殊石头而成,其中有黄金、绿松石、玛瑙等贵重金属和矿石;再经染色,方才成为沙坛城的基本素材。共有白、黑、蓝、红、黄、绿六色,除白黑之外,其余四色又分为深、中、淡三种层次,总共可调配成14种颜色。一般而言,蓝、黄、红、绿、白5种基本颜色,对应着五方佛及五智。
  
  沙坛城的制作需要数名乃至数十位训练有素的喇嘛合作方能完成。制作之前,喇嘛会先在台座画好垂直线、对角线、圆形等几何图案,作为构图定位基础,然后描轮廓线,再从中间开始绘制,逐渐向外。每一个步骤,都谨遵佛陀所传密续如法制作,至今不变。制作沙坛城的喇嘛,都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每一个细节都须牢记,不可自创。
  
  绘制坛城是一个艰辛而细致的过程,喇嘛要戴着口罩,事先把磨成小颗粒状的沙子装在特制的锥形容器里,通过或轻或重的敲打控制流量,将沙子漏在模板上,细细堆砌、勾勒,而且要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稍有不慎,就要前功尽弃,依尺寸不同,需费时数日到数月不等的时间。
  
  从艺术的角度看,整幅图画结构严谨,色彩丰富,借助沙粒这种富有层次感和厚重感的媒介,将宗教的意义表现得十分到位。无论是端坐正中的佛,还是围绕在佛周围的神态各异的生灵,还是围绕在世界周围那一圈缥缈的气,都恰到好处的拥有了各自的神采,又和谐的构成了圆满的世界。更令人叹服的是,这种独特的创作手法限制了太大的改动的可能,因此整个图画必须一气呵成,就像僧侣们将自己脑中的烂熟的世界观默写出来一样。
  
  但是,喇嘛们呕心沥血、极尽辛苦创作出的美丽立体画卷,并没有用来向世人炫耀它的华美。用沙子描绘的世界,在完成之后,就会被毫不犹豫地用刷子扫掉,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清扫下来的细沙,会被装起来分成两半,一半交给参与仪式的信徒;另一半则洒入附近的河流中,让流水带着祝福流向大海,进而传到全世界。
  
  所以,很多人在看过如此美丽的坛城在顷刻间被驱散的时候,会不由得感叹:原来世间繁华,不过一掬沙。
  
  人世间,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各种各样的诱惑在我们周围如雨后的毒菇一样蓬勃迸发。当我们被它的颜色所吸引而心动的时候,它们已如水草般环环绕绕缠住了我们的心。我们不能说人性太脆弱,也不能怪那些诱惑太动人,只能说,是我们的修行不够,心眼不够清亮,看不破这繁华背后的苍凉。


  
  当我们能通过外在的现象,看到问题的实质时,自己不为任何现象所迷惑,不会在名利、荣辱、是非得失面前失去自我,这才叫真正的看破。
  
  而那些名利、金钱和虚名,就如同费尽心力才创作出的沙画一般,瞬间即被驱散,没有人能在欲望的深渊中生活得快乐,也没有能在追寻的沟壑里长驻。一旦现实的残酷打破那些幻想,一切都会在转瞬间灰飞烟灭,再寻不着半点踪迹。
  
  英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首相之一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是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的偶像,他曾为英国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格莱斯顿在位期间,每日里都奔波劳碌,日理万机,很少有时间休息。但是和他相处的人,觉得他每时每刻都悠然自得,心境平和,都不禁为之折服。问及原因,他微笑着说:“当我脱下衣服的时候,我也同时将我的重担卸下了。”
  
  比起关系国家安危的一位政界要人,我们这些普通人,常常为一些小事纠缠不休,为物欲所累,不禁会觉得有些好笑,如若能看破,这如此忙碌的种种,不过是一场苦事,估计心境自然就会变得豁达了。
  
  北宋时期,北京天钵寺的重元禅师主持寺院时,有僧人问他:“什么是禅?”重元禅师回答:“入笼入槛。”众僧人击掌赞同。重元禅师接着说:“跳得出是好手。”众僧人不解,交头议论。重元禅师笑了,又说了一个字:“了。”
  
  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就像一个笼槛,我们总会被这样那样的缘由围困,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挣扎生存,谁也无法决定我们不生于这个笼槛之中。如若我们真的被凡俗的功名利禄包围,为了一己私利不断追寻,那是因为我们跳不出这个“笼槛”。因为我们太看重人生的成败荣辱、得失祸福,把物质和名利当做人生的最高目标,使得内心成为欲望的奴隶,所以才会有种种求而不得的痛苦,才会在欲海里沉浮而无法把握人生的本质。重元禅师论禅的几句话虽然简单,却是鞭辟入里,精妙生动。
  
  话说有一个富翁,家财万贯,珍宝无数,宅院豪华,仆役成群,但是他却每天烦恼不断。在他家隔壁,有个破落的小房子,住着一对贫穷的夫妻,每天都要出门干活,养活几个幼小的孩子,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他们家中却经常传来歌声和欢笑声。富翁看见他们每日都生活得如此开心,觉得非常不理解:这家人穷得饭都吃不上,怎么会如此快乐?我每日山珍海味,却烦恼不断,实在想不通。
  
  管家听了富翁的话,马上想出个主意:“老爷,这好办,你送他们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了。”
  
  富翁拉下脸:“送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不就有福可以享了?”
  
  管家说:“试试吧,送了就知道了。”
  
  这对夫妻忽然得了富翁的一百两银子,刚开始激动不已。到了晚上,俩人寻思着要把这些钱藏起来。本来家贫如洗,从来也没想过哪天能得到如此一笔巨款,俩人放到枕头下,觉得不放心,转到房梁上,又害怕老鼠咬,放橱柜里,又怕孩子不小心翻到……
  
  折腾了一晚上,俩人都没睡好觉。一百两银子变成了一百个炸弹,夫妻俩万分小心地看着,直到天亮都没敢合眼。一连几天,家中再没有传出欢快的歌声,富翁感到心满意足。
  
  过了几日,夫妻俩上门归还一百两银子,俩人说:“把你的烦恼归还给你,我们不要了。”
  
  有人说,人生只是侥幸落到我们手中的一件暂时的礼物,我们迟早还要交还。终极意义,人世间的成败得失、荣辱祸福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彼此并无实质的区别。当我们跳出来看人生,与我们的遭遇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就拥有了比成功和幸福更重要更可贵的东西,那就是凌驾于一切成败祸福之上的豁达胸怀。
  
  孔子说:“富贵于我如浮云。”其实金钱并没有错,对物质的追求也没有错,但是,幸福和富贵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因果关系,如果能看得破这一点,就能做到心无挂碍,永远做自己心灵的主宰,也就不会为身外之物所奴役了。“看破、放下、自在。”“心无染着,欲境是仙都;心有系恋,乐境成苦海。”人生的意义不在于富贵贫贱,也不在于虚名地位,看得破,才能不执著、不在意、不计较,也才能放开心胸去接受现实的种种。这样的心境,才能自然平和清明,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智慧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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