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平淡才是生活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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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去图书馆，总会经过实验楼。楼的背面最底下一层是学校临时工的宿舍。因为这个地方背阴潮湿，宿舍又不大，住在这里的人很少。有段时间我经常会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在中午或者傍晚经过实验楼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对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夫妻俩应该都是学校的临时工，两个孩子应该也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虽然他们的生活与我并不相干，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得感慨：临时工的工资必定低，还要供给两个孩子在这个城市读书。一家人住在不足二十平米的房子里，雨季阴暗潮湿，生活如此艰难，不知道他们怎么熬呢？
之后我不由得会对他们多加留意。但是事实跟我想象的好像不同。每次我经过那里，总会看到一家人欢欢乐乐的样子。有时候女儿会和妈妈一起择菜，男孩会端着盆子到公共水管那里端水。男主人总把宿舍区打扫得很干净，窗户上还摆了许多学校花圃淘汰下来的各式花卉。很奇怪的是那些出了温室就病蔫蔫的花在他们那里长势很好，花开得也热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天天气很好，我经过那里，无意看到男人扯了绳子晒被子，孩子们争相帮忙，踩在椅子上把被褥晾晒到绳子上。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个孩子坐在阳光里写作业，他们的书桌就是平时我们坐的四四方方的小凳子。妈妈坐在一旁织毛衣。
看着柔和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世界如此宁静祥和。周边的人都匆匆从他们旁边经过，很少有人抬头看他们一眼。但是他们自有自己的平淡，而且安于这种平淡。他们要比我想象的幸福的多了。
《菜根谭》中有句话很耐人寻味：“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荤腥、辛辣、甘甜这些刺激人们口腹之欲的味道，并非是真正的滋味。真滋味只在清淡的菜肴中。同样的，那些看似神奇卓越异于常人的人，也并不是至高无上，真正的高人，只在平常人间。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说：无论怎样轰轰烈烈、富贵显赫的生活，都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只在平淡之中。
日本京都有一座知名的禅园，建筑师将这个禅园建造完成后，把天皇请来御览。
天皇在禅园里边走边赞叹：“这里真美，真是全日本最漂亮的庭园。”
说着，天皇指着园里池塘边的一块石头说：“这块石头，是整个庭园里最绮丽的石头。”
一旁的建筑师听后，马上叫人将这块最绮丽的石头搬走。
天皇诧异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建筑师恭敬地回答：“和谐的景观，并不需要某件东西特别出色，它的绮丽会破坏人们长久的审美。只有把它移走，才能使这里的美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一直美下去。”
确实，没有一件东西能长久地、坚定不移地占据人们的眼睛，时间长了，也就淡然了。而平淡的美，虽然入眼的时候并不能带给人们很多震撼，但是却能长久永恒。明朝李东阳在其文章《书米南宫真迹后》中说道：“米称颜柳挑剔，用意太过，无平淡天成之趣。”意思是：宋朝米芾评论颜真卿和柳公权的书法作品过于挑剔，渲染太多，没有平淡自然天成的味道。
所以，真正的平淡，不是平凡，不是只隐于光华背后的影子。平淡是一种智慧，一种境界，一种“大隐隐于市”的人生真知。
有个佛家的小故事：夜深之际，寺院中有个男人对着禅师而坐，满面愁容。
男人问：“禅师，我是一个已婚之人，现在狂热地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禅师：“你能确定你现在爱上的这个女人，就是你生命里唯一的最后一个女人吗？”
男人回答：“是的。”
禅师：“你离婚，然后娶她。”
男人：“可是我现在的爱人温柔、善良、贤惠，我这样做是否有点残忍，有点不道德？”
禅师：“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残忍和不道德的，你现在已经爱上了别人，你这样做是正确的。”
男人：“我要与她离婚后另娶别人，她会很痛苦，我这么做会是正确的吗？”
禅师：“在婚姻里她还拥有她对你的爱，而你在婚姻中已失去对她的爱，因为你爱上了别人，正所谓拥有的就是幸福的，失去的才是痛苦的，所以痛苦的人是你。”
男人：“可是我要和她离婚后另娶别人，应该是她失去了我，她应该才是痛苦的。”
禅师：“你错了，你只是她婚姻中真爱的一个具体，当你这个具体不存在的时候，她的真爱会延续到另一个具体，因为她在婚姻中的真爱从没有失去过。所以她才是幸福的，而你才是痛苦的。”
男人：“她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个，她不会爱上别人的。”
禅师：“这样的话你不是也说过吗？”
男人无话了。
禅师：“你现在看你面前烛台里的三根蜡烛，哪根最亮。”
男人看了看：“好像都是一样的亮。”
佛禅师：“这三根蜡烛就好比是3个女人，其中一根就是你现在所爱的那个女人。芸芸众生，女人何止千千万万，这3根蜡烛哪根最亮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又能确定你现在爱的这个女人就是你生命里唯一的且最后一个女人呢？”
男人沉默了。
禅师：“你现在拿一根蜡烛放在你的眼前，用心看看哪根最亮？”
男人：“当然是眼前的这根最亮。”
禅师：“你现在把它放回原处，再看看哪根最亮？”
男人：“我还是看不出哪根最亮。”
禅师：“你刚拿的那根蜡烛，就好比是你现在爱的那个女人，所谓爱由心生，当你感觉你爱她时，你用心去看就觉得它最亮，当你把它放回原处，你就分辨不出谁最亮，你这种所谓的最后的、唯一的爱只是镜花水月，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
男人彻悟：“多谢禅师指点。”
禅师微笑：“看破不说破，你可以走了。”
当一个人在爱情里的时候，他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绚丽多彩的。回归于平静，爱情终于失却激情，却有很多人忍受不了这种平淡，为失去爱情而痛苦。其实，真正懂得爱情的人，是明白那些激情并没有减少，它们只不过已经融入琐碎的生活。而生活看似平淡，细细品味却尽是动人之处。
不能懂得平淡的人，是不会品味生活的人。
宋代禅宗大师青原，在讲述自己行思参禅的时候的三个境界：刚开始的时候，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又过了十年，他重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人生之初，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其原本的模样。听到的话，经历的事情，对其都无比相信。但是经历了现实的挫折之后，慢慢对社会有了新的感悟，能够看到一些东西背后蕴含的深意，也会在自己的彷徨中迷惑，甚至丧失本心，这就是所谓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不管如何，这个阶段人们还是会对现实多一些理性思考，更多地考虑人生的真谛，这就是第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了，经过思考，对人生的追求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人生的意义也因此而明晰。
青原大师的三个境界，放到人生的圈子里，好比跋涉了很久，又重新回到圆点。但是，这个点已经与开始的那个点不同了，人生的感悟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洞察世事之后，如若能返璞归真，回到人生的平淡之中，能体悟生活的真谛，明了生活的本质，这才是人生的至高境界。
有一个僧人见到一位禅师，行礼道：“我刚入丛林，请指教。”
禅师说：“吃饭了吗？”
僧人回答：“吃了。”
禅师说道：“洗碗去。”
僧人先是不解，后突然醒悟。
初入佛门之际，总会觉得，佛法也应该是轰轰烈烈，无限深远，其实，所谓禅意，也就在日常的平淡生活中。每一个新的开始，都始于平淡，最终也将归于平淡。因为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本质。
老子在《道德经》第三章中写道：“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很多人都认为老子的意思是以削弱民众的志向，以愚民政策治天下。其实不然，老子的真实意图，是治心，让民众淡泊以明志，平淡不争，使得天下太平。
古人尚且懂得平淡的力量，作为现代人的我们，更应该懂得平淡的真谛。年轻人多半喜欢跌宕起伏的人生，觉得人生在世就要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这样的追求我们不应该反对，但是对于个体而言，人生若只为此，未免过于苛求。美籍华人历史学家黄仁宇提出了“大历史观”，主张以长时间远距离的眼光看待历史过程，其实，这一原则亦可用于个人的生命历程。
其实，对人生的追求和内心的平静并不相悖，但是，如果一味厌弃平淡的生活，却会曲解了生命的涵义。平淡并非平淡无味，而是于平淡中蕴含着深意。白水青菜未尝不是一种瑰丽，陶渊明《饮酒》诗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是一种对生活的理解。生活最终的本质是内心的宁静和平和，我们要学会平淡地看待一切世间万物。以这样的心态面对一切，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淡然处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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