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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第九节

    29)
    在天色发白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上眼睛.
    好象没过多久,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
    程明在门外说:“已经八点了,你今天要上班吧?”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眼皮直发粘.
    我头昏眼花的爬起来,头昏眼花的来到洗手间,头昏眼花的一看,镜子里映出一个头发乱篷篷,脸色惨白,眼睛充满血丝的家伙.
    要是在自己家,说不定今天上午我就要请病假睡过去,不过这里可不行.
    我打开淋浴洗了个澡,终于觉得精神稍振.
    我出去的时候看到程明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楼下小客厅里喝咖啡了.
    昨夜的憔悴阴影在他的身上一扫而光,他看上去精神饱满.
    “那一杯是你的.”看到我,他指一指对面的桌子:“我想你恐怕也很需要提一提神.”
    他换了一付眼镜,古铜色的细框,看起来象个书生.
    “已经没时间吃早饭了.”他说:“喝完咖啡我就送你过去.我今天也要出庭.”
    喝咖啡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说,”我对程明说:“你知道李信如每晚睡前倒牛奶给他老婆的事儿吗?”
    “哦?”他说:“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
    “不太清楚.”程明放下杯子,好象在想什么事情.
    “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程明承认:“这不象他.”
    “这是为什么呢?”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也许……”程明欲言又止.
    我等着他往下说.
    “我不能确定.但也许这是一件很方便的事……”程明说:“从前信如夜里有时候会到我这里来,我问他晚上出门怕不怕他老婆发现,他回答我说他老婆夜里睡得很死,不会有事的.”
    “很奇怪啊,女人夜里应该是很容易醒的.尤其李梅看上去是那种神经衰弱型的女人.喝一杯牛奶对睡眠帮助有那么大?”我说:“牛奶又不是安眠药……”
    我突然顿住了.我想起我们在李信如书房发现的那包强力安眠药.我们一直认为那是李信如自己服用的.可是,如果那是为别人准备的呢?比如说,睡眠不好,又神经衰弱的太太……
    是的,这样一来,很多事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李信如被谋杀的当晚,做妻子的却声称那时在睡觉;为什么李信如可以偷偷地跑出去和情人幽会却不被发现,为什么李信如要坚持给老婆睡前倒一杯牛奶?
    程明不说话.
    “他把安眠药放在牛奶里对吗?”我冲口而出:“他出事那天,晚上也要出门去见周洁洁,所以他也给李梅准备了安眠药,所以李梅才会睡得那么死,连丈夫被害了也不知道?”
    “陈警官,你的毛病就在于想象力太过丰富.”程明温和的说.
    “我说得不对?”
    “有时你抓住了一件事,不代表它证明了另一件事,对不对?这有点象瞎子摸象.”
    “不管怎么说,杀害李信如的人,一定是知道他的这个小秘密的人.所以才会深夜到他家楼下去等他,所以才不怕他老婆半夜醒来会发现.”
    说到这里我停住了.
    越说越象程明了.
    “如此说来,我的嫌疑也更大了.”程明笑了笑:“喝完了吗?我们走吧,如果不想迟到就得快点儿.”
    一路上我都犹豫不决.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是立即向科长汇报新的情况,还是就让这事情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借用电影里的一句对白,“我是警察啊.”虽然我一直不觉得我有这种人民公仆的觉悟,但事到临头,我发觉我的良心里还是有这个职业最基本的道德.我是警察.那个男主角说得轻松自在,是因为他在剧里完全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吧.那形象太完美了.我要是能做到那么问心无愧就好了.
    在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程明的车到了公安局的门口.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我下车之前,他才开口说:“如果需要我配合调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我说.
    我从他的车上下来,黑色的奥迪立刻发动开走了.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茫茫都市的人流车流里.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会怎么做.
    整个上午就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中过去了.
    问题就在于,如果程明没有杀李信如,就算向上级汇报了,我和他的身份全暴露了,调查来调查去,结果发现了另一个凶手,那不是白暴露了吗?
    又或者,上级和我的想法一样,(很正常,恐怕换了任何人都会那样推想)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定了程明的罪……那么我不但害了我,害了他,而且还放过了一个真正的凶手.
    我觉得我有点象在赌博.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相信他是清白的”这一条上面去了.
    可是,我不该相信他吗?
    昨天夜里,他说到李信如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情真意切,简直足以令我妒忌.这些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他呢?
    有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看到一张细细化过妆的,漂亮如日本服装杂志模特儿的俏脸.
    “你怎么了,陈子鱼,”琉璃说:“从昨天到现在都无精打采的?”
    “没事.”
    “昨天下班的时候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到底怎么了?”她问:“你在想什么?”
    我很感谢琉璃的关心,但如果她知道我实际上是个“基”,她还会象现在这样温柔的和我说话吗?
    “咦,琉璃,你的头发怎么了?”我换了个话题:“才多久不见,怎么都卷起来了?”
    “好看吧?”她挺得意的:“我昨天下班了去烫的.烫了三个多小时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好象被雷击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抡起小拳头给了我一下.
    我们都笑了起来.
    后来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别的,她走开了.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现在又有一大堆的问题,我觉得很累,总觉得有些东西被我们疏忽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放弃了打牌,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打算好好睡一睡.
    刚迷糊的时候,手机突然大响.吓得我在沙发上跳了一下.我赶紧伸手去抓手机.
    是谁给我打的呢,会是他吗?
    我把它放到耳朵边上:“喂?”
    是大个子孙刚的声音:“陈子鱼,你小子在哪儿?老子到处找你不着,你他妈躲到哪儿去了?”
    “在这儿在这儿,你嚷嚷什么啊.”我不耐烦的说.
    “李信如的案子!出租汽车公司有消息了!”
    “什么?!”
    我猛地坐了起来.
    “你说详细点儿!”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出租汽车公司不是没发现吗,我就留了话给他们报话台的那个负责的经理,是个挺不错的妞儿,就是年龄不轻了,我猜她少说也有三十了,但看上去还行,真的挺不错的……”
    “说重点.”


    孙刚和钱麻子一样,说起女人来就停不住嘴,我不得不打断他.
    “哦,我当时就留了话给她,让她发动所有的出租汽车司机,万一想到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警方联络.这妞儿挺豪爽的,和我挺谈得来,她说一定配合咱们警方的工作.过后一直就没她的消息,我以为她把这事儿忘了呢,正想约她出来再谈谈……”
    “算了吧你,你约她出来是为了谈公事儿吗?”我耐着性子听孙刚罗罗索索的讲到现在,忍不住拆穿他:“后来呢?”
    “我正想说呢,后来我还没来得及约她呢,今天中午她就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有司机报告说那天夜里,的确有人在那个时候搭他的车去了李信如家附近!”
    “真的,是什么人?”
    “我这不就要说了吗,你太心急了!”孙刚说:“瞿经理在电话里说,为什么那司机一直拖到现在才向她汇报呢,是因为那司机实在不能太确定,他搭人那天晚上,是不是就是咱们在查的那天晚上,他觉得这事儿吧,关系太大,不好瞎说,所以就一直拖着.但是他后来把这事说给他老婆听了.结果倒是他老婆想起来了.这也是很偶然的一件事儿,原来就在那天,就是李信如被害的那天白天,整好他老婆单位有个同事搬新家,下班以后请了不少朋友去新家作客,打麻将打得夜深了,那女人打电话叫她男人来接的她,她男人是开夜班的,顺便还接了她几个同事……”

    “行了行了,你说重点行不行?”
    “我这不在解释他们怎么确定当晚时间的嘛.”孙刚不服气的说:“本来他们夫妇俩也不太确定那天的日子,但是那老婆到单位一打听,同事们都很肯定那天是几号,正是李信如遇害的那一天.这样他们才肯定下来.总的来说呢,那天的情形是,那男人先送了他老婆回家,然后挨个儿送那几个同事回去,他是送了他老婆最后一个同事之后才接的那个客人.他老婆正好有一同事,嫁了一有钱人,和那个搭车的人住同一小区.那同事刚下车,那个人就上了他的车.你猜不猜得到那人是谁?”
    “我这不在听着吗?”
    孙刚用一种很神秘又很兴奋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这司机说了,那天搭车的是一老太太.”
    “老太太?!”我大吃一惊.
    “根据那司机对我们的描述,你知道我们觉得她象谁?”
    我简直太吃惊了.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
    我不太确定的说:“难道是……”


    与此同时,孙刚洋洋得意的也在说:“就是那天跪在地上向你喊冤的那个李大妈.”
    这个发现实在太惊人了.
    孙刚在那边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对不对?我们已经向局长申请了逮捕令,要对李梅的妈妈进行彻底的调查……”
    我拿电话说不出话.
    “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你小子十分钟以内必须马上来到办公室集合!我们要立刻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不用十分钟,我三分钟就到.”
    挂了线.我的手掌中紧紧地握着那只电话,坐在沙发上,象我这样从来没有信仰的人,但在这一刻我真的愿意感谢上帝,感谢上苍,不管是什么,我通通感激渧零.
    想不到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案情峰回路转.
    那个瘦小的老女人,那个压抑的老女人,那个深爱着自己女儿的老女人.我们只注意到李大龙对李信如形于外的痛恨,却从来没有留意过他老婆会是一种什么感受.那深深根值在内心深处的无处发泄的仇恨.

    我想起那天在她家里看到她,被掌得肿起来的老脸,她那个贪婪又暴躁的老公.也许她的仇恨已不仅仅是针对李信如的,更来自于她一生不幸的婚姻带来的对所有男人的潜在的仇恨.
    是的.
    最想杀李信如的,不是李梅,也不是李染.她们无论有多恨他,那恨里也是包藏着爱的,那种恨,更接近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那男人的爱时的绝望.而唯有李大妈,唯有她是纯然的恨着这个毁了她两个女儿一生幸福的男人,她有比谁都充分的杀人动机.
    我们为什么从来不曾怀疑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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