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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十七节

    从汊河屯这群女人奋战的这个棋盘上往西的那个洼里,好似爬出一只只头尾相衔的黑色‘蚂蚁’,组成一条黑色的、游动的队伍。他们叼着看似比自身重好几倍的份量,正在匆忙的向他们正南的那个河堤爬去,然后他们便没入了踪影。随后,那一只只蚂蚁,又从河堤的那个‘洞穴’中逐个的爬出,欢快的爬入到那个洼里。
    洼里,提不上人欢马叫,却也热火朝天。这边儿,八斤儿和面杖穿着单衣,挽着袖管,正在挥动着铁锨装着泥抬。他们用那双宽大的手掌,坚实的臂膀和那副刚强的身躯,将那把铁锹狠劲儿的戳下。那把铁锹“出”的一声,便没了鞘脖儿。然后,他们再上把一压,下把一抬,将那弯下的身子很轻松的端起,那块铁板上面就似托起一道山梁。
    那些泥抬有柳编之筐,也有用宽大的麻袋和粗实的麻绳栓将来的,就似篓囤,又似一付付方大的口罩儿。八斤儿和  面杖将那一道道的山梁爽利的培上泥抬,一道、两道、三道……。
    “行了麽?”
    “屁!跟燕子叼的似的,你让俺们瞎跑道儿呢?”刘浩说。


    要问这付已装完毕的泥抬有多重,说不准,只晓得二郎担起那些山梁,那条厚实的扁担就似一张搭弯之弓。
    在八斤儿他们五六丈远的西边儿,那几个男人也正在欢快的往那两挂大车上装土。拉车的那几头骡、马,好似刚从河里洗过澡一般,顺着它们的四蹄往下滑着汤水,身上还冒着一股股的热气。“啪”的一声鞭响,赵富贵手里甩着那杆长鞭,又“得驾!”的一声吆喝。那辕红马,两只尖小的耳朵竖得更直了;它狠劲儿的将两只前蹄刨下,随即,那两条后腿又很命的向后蹬去。将头一仰,“咴溜”一声,那辆大车就骨碌碌的,欢快的向南面的河堤畅去。
    河堤里。满囤儿他们已经拦截了两段堤坝。
    驴蛋儿和柱子的脚上都穿着黑亮的高腰雨鞋,各站在用四根木桩固定的木筏上,正在这边儿打着泼罐。那只泼罐在他们两人的操纵下,如同荡秋千一般,一忽左,一忽右。“呼”的一声;那只栓着四条绳索的水罐,便被他俩甩向水面。“夸”的一声,那只水罐便蒯到水里。“嗨”的一声,他俩又将各拽在手里的那两条长绳狠劲儿的一拢。“哗”的一声,那只蒯满水的水罐便从水里窜了出来,并且,借助那股子强大的收拢之力向前猛冲过去。“啪”的一声,那只水罐里的水便泼在了堤坝那边的水里。驴蛋儿和柱子那四只拽着绳索的手臂,也随着那只水罐一忽探出,一忽收拢,忽上忽下的划动着,并且,他们的上身也随着那只水罐斜前晃后的荡漾着。荡漾得他俩的前胸后背从那身单衣上透出一片片的汗湿。他俩的动作是那麽的纯熟,又是那麽的优美。
    驴蛋儿和柱子好似一双贪淘的孩子,撒水拿鱼。不!不是他俩!而是汊河屯的众多人们。他们不但要捉住大‘鱼’,而且捎带将那些小鱼也捉进肚里。
    “哎!!!大伙儿口渴了吧?刚出锅儿嗒!!!”。从汊河屯村北的那条横道上,丁翠兰颤颤悠悠儿的挑过一付木桶。她将一只手扣在扁担上,用另只轻闲的手臂向人们晃动着,又大声的向人们招呼着。在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走路一翘一翘而又挎着个篮子的杨秋菊。她们俩顺着那条惨白的老道,直接的插向人们运土的这条新道上,尔后,她们又拐过一个弯,奔满囤儿他们这群人而来。
    “追兔子啦!”满囤儿大声的向河堤这块儿忙碌的人们嚷道。
    人们陆续的将丁翠兰和杨秋菊围拢起来。随后,便是一阵“呱啦儿!呱啦儿!!!”的声响;杨秋菊把蓝中的碗摊在了地上。尔后,便是一只瓠瓢“哗、哗”的倾水声。紧接着,一只只粗大、厚实而又挂满皴纹的手掌抓伸着手指,向那一只只碗沿儿上捏了过来……。
    “诶!翠兰嫂!俺们过会儿淘干了水,捉了鱼,晌间得给俺们熬鱼吃!”柱子说。
    “行啊!只要你们把鱼逮儿来,说咋弄,俺就给你们咋弄!”丁翠兰说。
    “翠兰嫂!少放些盐呐!要麽你总得给俺们送水,俺们总得‘追兔子’。” 驴蛋儿说。
    “哪俺还不晓得!还用你嘱咐!”丁翠兰说。
    “你这人儿,谁说得准呢!说不准儿,你就让俺们弄个王八打尖。”驴蛋儿说。
    “放屁!你知道个啥?哎!谁还喝水不?不喝,俺们可上别处啦!”丁翠兰嚷道。
    丁翠兰这人就是有些怪,瞧她说的:“行啊!只要你们把鱼逮儿来,说咋弄,俺就给你们咋弄!”好象生产队的油、盐儿是大风刮来的;纯粹是用野猪还愿。她的这些言语和她素日的那种节俭好象有些自相矛盾。看来,这里面有些问题。
    前几日,满囤儿他们几个,在治碱的这帮人吃饭的问题上面,确实也是费了一凡脑筋。德生把现存的粮食情况,公布了出来。他们经过对人们的逐一筛选,最后决定:让丁翠兰来掌管这帮人的伙食问题。
    汊河屯中的这几个人在制定治碱方案之时就考虑:眼下时令接近霜降,到大雪,顶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到了那会儿,河地全被冻封。根据他们自己的现状,即使把命豁进去,到了那会儿也无可奈何。所以,他们就准备让治碱的这帮人吃大锅饭。目的是:让人们省去了做饭的时间,尽快的、抓紧的在大冻之前搞出几块地来,以备明春适时的播种。

    其实,丁翠兰这会儿的言语、举动和她素日的节俭并未发生矛盾。
    那日,他们在生产队里把丁翠兰留下。
    “翠兰嫂!俺们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香兰说。
    “有啥事儿?说吧?”丁翠兰说。
    “让春桃儿跟你说吧!”香兰说。
    “俺说啥?还是你们说吧!”春桃儿说。
    “弟妹!你可是俺们的二诸葛呀!你就别谦虚啦!”香兰说。
    “翠兰嫂!俺们这次吃大锅饭,准备让你来掌管,你可别往心里去,俺们没有别的意思。一,俺们觉得你过日子细致,不会大手大脚,知道节俭。二,俺们觉得你实在,不会玩儿那鬼吹灯的把戏儿。三,你的脾气儿好,跟人们都说得来,也划得来,还又能干”。
    “弟妹!有啥事儿?就直接说吧!别这儿给俺戴高帽啦!”丁翠兰还没等春桃儿把话说完便接了过来。
    “翠兰嫂!俺们不是给你戴高帽,俺们就是根据你这些条件才找的你。一是,得让人们彻底儿的吃饱了、喝好了,干活儿才有力气。但是,俺们还得要注意节俭,把粮种全吃了,过年儿俺们就得喝西北风。当然了,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德生说俺们剩下的这些粮食,供给治碱的这帮人吃饭,满可以应付到三九天儿。二是,这大冷的天儿,你们做饭的那几个人儿,每天儿给治碱这帮人儿烧上几桶热水送到地里,省得人们喝下凉水生出病来。到那会儿,一歇工就是两个人的问题儿了。”


    春桃儿在汊河屯这场治碱的举动中,可以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当然,也不能把其他的那几个人排除在外。就拿满囤儿、香兰和春桃儿来比较;他们两人和春桃儿确实还是差了一大截,就跟那芦苇与高粮长在一起似的。它们都有穗子,也都能编席。但,有诚实、空虚之分。他们在某些事情上面,只是敢想、敢干,却没有春桃儿那样的诚实。换句话说,也就是没有春桃儿那样的智慧。春桃儿虽说识字不多,但,她的头脑却很张扬。对于内些聪明的人来讲,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化,空间就不允许他们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因为,文化都是聪明人创造出来的;聪明并不等于文化程度的高低。因为,中国的蔡伦、李春、华佗、华罗庚、陈景润……外国的爱因斯坦、伽利略……等这些人,他们都是因为头脑聪明,人们后来才赋予了他们的文化程度。在汊河屯中,春桃儿的智慧可以说在这群年轻人里面也是屈指可数的;甚至包括村里的绝大多数人。春桃儿、满囤儿和香兰他们三人就似茎杆、绿叶、鲜花搭在了一起,成为一棵完整的花草。这棵花草又好比在戏台上——有说、有唱、有耍、有跳,有鼓点儿家货的敲打声,并不是那麽的枯燥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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