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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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腰云纹大红锦袍火一般绚烂，湛蓝的滚边簌簌飘动云朵似的妩媚。元宝帽檐里，垂下两溜珠串璎珞，洁白的短靴，如云似雪，这是乌娜啊，这才是真正的乌云塔娜！仿似苍茫阔野里蕴涵出的一粒珍珠，天山上盛开的一朵雪莲花。
梯步扭头对走到近前的乌娜说：“我看这小伙子不错，跟你有些缘分，以后教他了解我们民族的责任，就交给你了。”
“您是有名望的史学家、艺术家，我们以后都要向您多请教呢。”乌娜眉眼飞扬地说。
“你这个丫头，总给我戴高帽子。”梯步拉着赫津走到沙发前坐下，郑重地问赫津道，“你这个计算机教授说说，想了解一个民族，最好的途径是什么？”
“我觉得是艺术！艺术是经过长时间凝练，久远传承的一类最经典的符号。”赫津说着，脸上泛起红光，这是他的强项，“一个民族的语言、音乐、绘画，浓缩成为抽象的文字、音律、线条，容纳了最原始的信息和最真挚的情感，因而历久弥新，源远流长。通过艺术作品了解一个民族，不仅是个捷径，而且还是一个根，一个源头。”
“说得很精彩，怎么能说你不懂文化呢。即使是语言不通，艺术也是互通的。”梯步看了一眼乌娜，乐呵呵地继续对赫津说，“今天我家里来的几位都是有小名气的蒙古长调歌手，你算是赶上好机会了。”
“哎呀，”赫津一下慌了神，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向梯步鞠了个躬，“真是受宠若惊。”
“哈哈，”梯步大笑起来，指着乌娜说，“要谢就谢这丫头，好几天前她就缠上我们啦。”
“对歌唱，我确实是不懂。听得挺美，可真正是个外行。”赫津的脸更红了，“真的要请您多多指教！”
“不麻烦老人家，还是我先指教一下你吧。”乌娜对梯步飞了个俏皮的眼神，对赫津说，“欣赏蒙古长调，不用准备，不用解说，用心灵去品味就足够了，否则反而限制了听者的自由畅想。也正因为如此，很多高手的唱词也是现场即兴发挥，应心而出的。只有一点要记住，长调一定要盛装演唱。”
偌大的客厅内安静无声，前面端坐的两位宽袍紫带的马头琴演奏家相互对视了一眼，舒臂引弓，抖腕拨动，刹那间，裂帛之声陡然骤起。连续顿挫，仅仅开头几个短短的音节，就一下把人带入了策马驰骋的神奇意境之中，感觉自己已化身为剽悍的骑手，背负滚滚烟尘，卷地狂奔。
正当神往，忽然，曲调中糅进了一种苍老深厚的喉音，呜呜如古号，尖厉如呼哨，曲调也随之突变，若冰川融雪走下高原，引领着赫津跳下马背，穿越时空，走入另一幅壮丽雄浑的场景之中。
长云暗淡，孤城遥遥，马蹄声碎。一望无际的中亚荒原，成吉思汗的大军逶迤前行。随行的勒勒车好似远浪绵绵，散漫在无边无际的苍原上。车上载着妇孺老幼，毡帐粮秣，逐水扎营，围火而眠。在最旺的一簇篝火旁，有一位小姑娘，峨冠长袍，貂裘珠链，巧笑嫣然……
不长的时间，赫津就在绵延几个世纪的历史长廊里心驰神往，穿越了几个来回，衣服已经湿透了也浑然不觉。一种豪迈，一种柔情，一种沉重，犹如耳畔萦绕不去的天籁之声一般，令他如痴如醉。
曲终人散，梯步把乌娜和赫津单独留下来。
“伟大的民族，才能有伟大的艺术！”赫津感慨万千。
“蒙古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又是一个沉重的民族。”梯步来回看着两个晚辈，深沉地说，“成吉思汗的铁骑，就像是长生天降临给人世间的一道闪电，扫荡了古代文明，又促进了当代文明交流发展，而在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之后，又很快消弭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扼腕慨叹的旷世奇迹。”
赫津忽然心有所动：“请问，‘大汗’一词，有什么特指的含义吗？”
“你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梯步微笑着说，“任何一个民族，在漫长历史发展过程当中，都融入了太多的传说、宗教、风俗、习惯、政治等人文因素，因此要仔细梳理各种线索，才能还原出符合历史原貌的本源。”
“就跟我们调程序、解密码一样，要追根溯源啊。”
“先说‘蒙古’一词的由来吧。”看来梯步很愿意对这个意义重大的称谓加以详细解说，“蒙古族是个极为敬天的民族，认为天是永恒的存在，故曰长生天。‘蒙古’一词在蒙语里的发音，与长生天的字头是一样的。一般理解，‘蒙古’就是意味着——永恒的部族。成吉思汗早年曾经仰仗一个叫阔阔出的巫师，通过他之口，接受和发布上天的旨意，以团结部众。可等他称汗后不久，就利用一次角力的机会，暗示其弟合撒儿巧妙地除掉了阔阔出，为什么呢？可以猜测，在老百姓的心目中，通天巫说的话代表了长生天的意旨，甚至于能够凌驾在成吉思汗的旨意之上。这很能说明‘天’在蒙古人心目中，有多么崇高了。”
“下面我们就可以讨论‘汗’的由来了。”梯步深邃的眼睛盯着赫津，缓缓地说，“《元史》、《蒙古秘史》、《蒙古源流》这些权威性文献和很多国外理论专著中，都把‘汗’写成‘罕’。其实这个‘罕’字才是本字。蒙古民族起源于不儿罕山，相传能沟通天地，也是蒙古民族心目中的圣地，在历史上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有些学者认为‘罕’，即是不儿罕山的略称，就是至高无上。”
“成吉思汗，正式的称呼是：成吉思合罕。‘成吉思’意指强大，‘合罕’是罕上之罕，意即最高的罕，相通于皇帝。单一个‘罕’相对而言就低了一等，是诸侯王，或者是亲王，也可以指部落的首领。例如：我们都知道的土尔扈特部，其实是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土尔扈特人早期的著：名首领阿玉奇也称罕。简单地说‘罕’是一种王位。”
“我看过书，蒙古的这个部，那个部，很多啊，”赫津的脑子几天来，一直在“尖叫”上打转，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好机会，决心刨根问底，“曾经称罕的，是不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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