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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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还没有上客，包间昏暗，一片寂寥。乌娜坐在赫津对面，满面愁容，一手抚着高高的前额，一手慢慢旋转着一支高脚杯，一绺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就像是被揉皱了的一团彩纸。
“乌娜。”赫津低声叫道。
“你说。”乌娜有气无力地抬了一下眼皮。
“我们散了吧。”
“散？”乌娜轻轻摇了摇头，“不对，按逻辑，这话得女的先说。”
赫津仰脖一气喝下大半杯红酒：“那好，你说吧。”
“我不说。”乌娜头也不抬地说，“说了，对不起我自己。”
“你不说，我更对不起你。”赫津给她的杯子再次斟满，“求你了，你说吧。”
“不，就不。”乌娜缓缓抬起头，眼睛迷离，晃着食指，含含糊糊地说，“这是二，是吧？”
“乌娜，你喝多了。”赫津战战兢兢地说，“这是一。”
“不，这是二。”乌娜又伸出中指，两根手指伸到赫津眼前晃着说，“这才是一。”
“乌娜，求你了，别再喝了。”赫津按下乌娜手中的杯子，“你已经喝了三瓶了。”
“别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暗红的灯光下，乌娜的脸上忽然涌起痛苦之色，如蒙上了一张日本脸谱，“赫津——赫老师，还记得你上课时出过的那个题目吗？你说，桌布上有一双水印。不知是情人相聚，还是一对老夫妻又回到了初相识的小酒馆，共忆往昔岁月。”
赫津听着，默然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那天在课堂上想什么吗？我想，要是叫我选择，我两个都要选。我要的就是合二为一。二是假的，人终究只有一生一世。我现在明白了，符号学，真就是撒谎的科学。自由自在的两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合在一起才构成完美呢？所以，我说二必为一，只有一才能代表二，才能代表存在，你说是吗？”泪眼蒙眬中，乌娜缓缓抓住赫津颤抖的手，轻轻摇晃着，渐渐声嘶力竭，“赫老师，你说我这个学生学得怎么样？你说话啊——赫老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一个形只影单的我？没有你，我再也不能有一个一！”
别逼我，不知道我就要崩溃了吗？赫津也是伤心欲绝。
送我一滴泪吧，为我在孤寂中解渴；
送我一声笑吧，给我在绝境中温暖。
送我一句叹息吧，在我脸上刻下一道纹路；
送我一个转身吧，让我定格你最后的一瞥。
送我一个挥手，送我上路，上一条不归的路。
如果有一天，
请你看一看我葬身的山脉，为我披上祭奠的霞彩。
小舞台上，长发披肩的歌者，隐藏在幽暗之中，身形模糊，眉眼不清，只有那歌声，明白无误地给人以凄凉，哀伤之感。
长长的尾音声中，乌娜再也忍不住，起身一下冲过桌子，死死抱住赫津，号啕大哭道：“别扔下我，否则我折腾你一辈子！”
“你看，这就是丰生的遗物，他的照相机。”张健从挎包里取出一架NikonD3。硕大的机身在张健肥厚的掌中，顿时显得有些单薄了，“是通过外交渠道转过来的。”
赫津挑眉问道：“里面的照片还在吗？”
“还在，但是怀疑被人动过手脚了。”张健推开照相机上的电源键，一边咔咔地转动码盘，一边说，“从照片编号上看，在他遇害的前一天，照片缺失了几张，遇害那天，也少了几张。但是，这不可能是他自己删掉的。”
“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自己删掉的？”赫津皱着眉头问。
“我请技术部门鉴定过了，他们告诉我，如果当场删掉了，照片的编号就会被照相机重新顺次排列。只有是后删的，才会在编号上出现缺失。”
“这就是说，我可以从照片上，判断出丰生的活动线路，找出缺失照片的地点。而那个地点，很可能是关键点。”
“对，这就是你过去之后，要实地考察的。”张健点了点头，“我们之前弄不清楚照片上这些景物都是些什么地方。不管凭多详细的地图，也不可能把立体的地点一一抠出来。只有依靠你在当地实地比对来判断。可是，那是座完全陌生的大城市，你又语言不通，还会碰到诸如宗教、民俗、语言等方面的障碍。”
“没关系，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赫津轻松地笑了笑，“也许语言不通，还是个隐藏自己的有利条件呢。话少说到哪儿都没错。”
“好，要有信心嘛。没有信心，还能干什么！”张健取出一个亮晶晶的指纹加密U盘，“我现在就把照片全都拷贝给你。”
“如果有可能，我想就带着丰生的相机过去。”赫津犹豫了一下，“虽然他这部相机价格不菲。”
“哎呀，你到了国外，连生命都处于危险之中，我还能怀疑你眼馋一个破相机？”张健叹息着，把相机放在茶几上，“咱们直来直去，不要在客套上白白耽误时间。我顾虑得是，带着这部相机，走在大街上过于扎眼了，怕对你的安全不利。”
“我是这么考虑的。如果把照片拷贝到电脑里，我在大街上一边看，一边找地方，这在外人看来，显然是不合常理的。这部相机的分辨率太高了，可以说是毫发毕现，要是把照片再倒到其他低档相机里，我怕会丢失某些关键性的细节，还可能造成局部失真。谁知道到了当地会出现什么情况。我考虑还是带着原版的好。”
“安全性呢？”张健轻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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