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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这时候,赫津一眼瞥见了滚在帆布包角上,拇指粗细的小小磁通门,镀铬外壳,闪着银光。现代社会,几乎所有的仪器设备都有磁辐射,而能探测磁场强度变化的这个小玩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大用!总之,这玩意应该比手枪要有用多了,还是独门暗器,花钱也买不到,可千万要收好了。
  
  赫津被辛辣的生洋葱熏得涕横泪流,一边抹眼泪,一边在手上颠倒翻转着这支小小的金属柱。薄薄的衣服,这个小玩意,随身带,藏在哪里最合适呢?
  
   走出饭馆,天几乎黑尽了。月亮爬上天际,洒下一片清凉,圆拱夜幕上,布满亮晶晶的星星,在它们聚成一团的地方,是雾蒙蒙的一片。
  
   赫津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他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往小巷深处走去。前面,灏如银屑的月色下,旅馆小巧雅致的穹顶清晰可辨。他现在最渴望的是能够躺在柔软的床上,大睡一场。
  
  异乡人赫津不由得从内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复杂的亲切感。人不管身在何处,都需要有一个栖息之所。哪怕是花钱租来的暂时温馨,也足以产生家的错觉。
  
   半明半暗之中,赫津隐隐发现,小旅馆半陷入地下挑檐入口的台阶前,靠墙贴着两个人影。两人扭着身子,脑袋冲向大门,不时向小巷两端张望。
  
   赫津警觉起来了,好像不太对劲啊。他们似乎无所事事,待在这里干什么?是在等什么人吗?要是在等人,那会不会是在等他呢?他在此地孤家寡人一个,等他的必是恶人!可要是与他没关系呢?也许人家堵的是旅店老板美丽的女儿呢?也许还可能是在等旅馆里别的什么客人下楼,一起泡吧去呢?他的行李可都在顶楼上的房间里呢,尤其是丰生那架昂贵的照相机,说什么也值点钱,不能因为门口飘着两条来路不明的黑影就跑路不要了吧。
  
  但向来多疑的赫津还是犹豫了。他放慢脚步,眼睛死死盯住幽光下两条白色的人影。我能不能想办法试一试他们?危险试验,老祖宗留下一个现成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
  
   赫津现在重又进入临战状态之中了,两手握紧了拳头,故意加重了脚步,旅游鞋底踏在石子路面上的踢踏声在寂寥的小巷里荡着回声。正走着,他忽然停下不走了,蹲下身,手抓住脚边刚发现的一个石块,身子掉转90°,偏头瞅着那两个人。
  
   果然,两人对视了一眼,身形微微迟疑,紧接着便几乎同时撒脚,向他直冲过来。
  
   早就以起跑姿势准备着的赫津,后腿发力蹬地,立时窜起,转身箭一样向小巷口就跑。距离巷口只有十几米了,冷不防从旁边一所房子的阴影里,窜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手上拎着一根白惨惨的棒球棍,稳稳挡在路正中。


  
  哎呀,劫道的还这么牛逼!牛逼大了就得挨刀!谁让他碰上向来低调,笃信斗智不斗勇的赫津了!
  
  赫津盯紧来人,并不减速,长竹竿进巷道——直来直去,看看就要来到近前。而劫匪的大棒子也已经举起来了,扭腰屈臂,标准姿势足可以参加奥运会。就在他行将出手的一刹那,只见赫津猛然跃起,扬手飞出一件暗器,几乎是听不见的轻微脆响,劫匪脸上结结实实被石头拍上了,立时血肉模糊,鼻子倒悬,比赫津高出足有一头的运动员,抱头猝然倒地。
  
  赫津头都没回,撒丫子几步就跑到了街上。大街上有无处不在的警察保护着,一定安全了,就可以不跑了。
  
  街上人影攒动。女人们隐匿了脸,现出凸凹有致的苗条身段。男人们被夜色遮蔽着,期待能够无所不为的好机会。
  
  赫津停下脚,靠上一堵墙正大口喘气,没注意此时路边上停着的两辆在国内早就绝种了的微型面包车已经悄悄启动,无声无息从两边向他夹过来……
  
  直至听到的马达声,赫津才猛然惊起,此时两个没鼻子的车头在他前方,都快要合龙了!他们是要以车身为掩护,暗中绑架!
  


  赫津“妈呀”一声惊呼,一扭身拔腿想逃。但前面已是死路!他被逼的只得扭身闪进一条小巷,亡命狂奔。左冲右突,赫津有意挑小巷子钻,往僻静处逃,但小面的灯光在身后紧紧跟随,似乎永远无休无止。
  
  该杀的设计师,这破铁皮壳子玩意为什么做的这么窄!赫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很快,赫津的大脑就开始缺氧了,没头没脑,只是一个劲地在老城区交错纵横的小黑道子里乱钻。不知道跑出多远,忽然,前面一处小小的十字路口,出现了两道昏黄的光束。他的鼻子里已经闻到了淡淡的汽油味了。身前身后,几乎一致的马达声,越来越近。
  
  完了,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插翅难逃!
  
  穷途末路,预感到绝望,赫津锐气顿失,立刻就觉得胃里滚滚如火,嗓子眼发热,一股奶膻混合着酸臭,酸臭中带着血腥的怪味,直涌上来。他歪斜着向路旁踉跄了几步,瘫软在地,头拱着一堵墙根,哇哇大吐……
  
  数不清有多少只粗悍的手臂,章鱼似的从身后缠上来,胳膊反拧,肩膀扣住。赫津疼得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梆的一下,给揍晕过去了。
  
  恍惚之中,耳畔朦朦胧胧响起了穆赫辛凄厉的嚎叫,似乎又夹杂着丝丝罕王的尖叫、乌娜的哭泣……这潜意识里发出的噪音把赫津的意识渐渐唤回来了。


  
  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像是被打坏了,脑浆子大概成了混汤,只觉得一涌一涌地疼。既来之则安之,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他装傻充愣,一句话不说,那些人就杀不了他。他该好好地继续休息。
  
  过了不知多久,赫津又醒了,闭着眼,先是用意识感觉一下自己的四肢,酸麻肿胀,手脚胳膊腿应该还在,大概还是被捆着。
  
  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从窗口射进来的淡淡的铝色。这一觉睡的时间可是不短。大概是一整夜过去,天快亮了。
  
  赫津开始打量这间免费旅馆。一张蓝色的小桌子,上面是一盏台灯。台灯边一叠五颜六色的书本,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粉红色塑料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足有半人高,充气的“哆啦A梦”。
  
  赫津已经明白自己所处的现实环境了。他的双手和双脚被两道绳子紧紧地箍着,给关在一个房间里,扔在由彩色泡沫塑料块拼成的地板上。而这个场所,应该是一间儿童房。
  
  为什么还不杀他?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东西他们还在找!只要找不到,他就有存在的价值。可如果找到了呢?不用说,嘁哩咔嚓,斩立决!
  
  那么,绑自己的这些人和假穆赫辛是不是一伙的呢?他们是黑社会,还是恐怖组织?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呢?赫津倒吸了一口凉气,护宝人也说不准。
  
  丧尽天良!在几天时间里,便招惹了这么多的黑道组织,成了人民公敌,真是罪该万死。
  
  赫津又想到真的穆赫辛,估计他老人家已经惨遭毒手了。因此假穆赫辛一伙,属于恐怖组织的可能性比较大。电视新闻里看到的,他们杀人像碾臭虫,太可怕了!
  
   张健这个家伙,没按约定,收到一天一封的平安电子邮件,他应该能判断出,自己出事了。不知道他着不着急?能不能组织国际大营救?
  
  一切都是未知数,求人不如求己,他现在要做的,而且必须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赶紧从这个儿童监狱里逃出去。等死!这可不是他赫津的风格。
  
   菜鸟对老鸟,业余对专业,争强斗狠,他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而玩智力,从小到大,他还没有服过谁。
  
   没有了挎包,失去了所有装备,但是赫津还剩下一件秘密武器。
  
  这件秘密武器,就是一枚经过改制,磨细了的,韭菜叶一般大小的手术刀片。这是张健给他的唯一一件武器。
  
  “你不是007,我更不是M,也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只能给你这个。”想起往事,张健半开玩笑的话,仍是十分清晰。“据统计数据显示,在危急关头,一把锋利的刀片,往往比一把枪的作用要大得多。你要随身携带,说不准在关键的时候,它就能救你的命。”
  
   现在,这把刀片就用一截透明胶带,在长方形皮带扣的反面贴着呢。贴在这个部位的目的,本是为了应对机场金属探测器的检查。因为皮带扣是金属的,人人必备,探测器经过,它总会吱吱地叫,如果不叫,反而不正常了。
  
   手腕虽然被箍紧了,但是手指仍然还是可以活动的。赫津费力地挪动身子倚在墙上,勾起手指,解开皮带。翻开皮带扣一看,很好,刀片还在。
  
  赫津撕下胶带,把胶带缠绕在食指上,以防操作过程中,锋利的刀片割伤手指。拇指和食指捏住刀片短短的刀柄,对准腕上的绳子,开始一点点拉动……
  
  出乎意料地有效!不到三分钟,一股绳子就断了,他手腕一抖,两只胳膊就能自由活动了。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很快,赫津就在屋内溜达了。
  
  赫津原样收好刀片,趴到窗前观察周围环境。他现在身处一楼,外面就是一条马路,晨曦的微光中,路面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窗户外面围着的金属护栏有手指头粗。幻想破灭了!想简单地破窗而出,绝无可能。
  
  赫津蹑手蹑脚将耳朵贴紧门边,凝神细听,外面似乎有轻微的鼾声。跟估计的一样,像他这种伤过人,越过货,拒过捕,有前科的重犯,外面一定是有人值守的。圆球形的门锁,一定也是从外面反锁着的,他连试着扭一下都不敢。只要发出一点响动,惊动了看守,就前功尽弃了。
  
  要是他们现在进来呢?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躲在门后,操起一根大棒子,等看守一露头,就给他来个“脑后摘瓜”?哎呀,技术含量太低。我要是看守,肯定是猛推门,门后要有人,先把他撞晕再说。可这不又回到角力这条老道上去了吗?那可是自己的弱项,千万不能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种蠢事!
  
   现在,得给他们玩点邪的、来点阴的,让他们目瞪口呆,心服口服,那才叫斗智!
  
   赫津转悠到窗根底下,一眼瞟见在“哆啦A梦”小朋友边上,墙角扔着个玩具箱。玩具箱里面,躺着不少缺胳膊少腿,没轱辘短翅膀的破烂玩具。这可是好东西!要是找到个螺丝起子或是扳手,没准能拧下护栏呢。
  
  赫津无声地把它们一样一样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搜寻着里面可供利用的材料。看到箱底,不禁彻底失望了。玩具箱底下,只剩下一坨干瘪了的橡皮泥和一个液晶屏早已碎了的手掌游戏机。真正的破烂,能有个屁用?
  
  失望之余,赫津暗暗哂笑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谁家小孩房间里会藏着金属利器?那样,孩子还不得一天就要去医院外科报到一次?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急切之间,他才被关到了这个相对保险的地方。
  
   赫津随手捅了捅橡皮泥,感觉还微微残存点弹性。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是橡胶啊!只要是橡胶,就有能量,就能爆炸!刹那间,赫津几乎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如果找到了引信,他就能用这块橡皮泥,做个炸弹出来!
  
  爸爸说过,引信是雷管。要是在儿童房里能找到雷管,恐怕连上帝也会笑!可法无定法,能否换个思路去想?雷管是个引爆物的角色,也可以说,只要能爆炸的,就都是引信。而现实中最简单,最常见的引爆物,就是电池!
  
  赫津恨不能仰天狂笑!做出一只炸弹,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电池呢?有啊,眼下就是。赫津的眼神又落到那个掌上游戏机的残骸上。他抠开游戏机后面的电池盖,一扳压片,果然,四枚串在一起,晶晶亮的纽扣电池就弹了出来。
  
  赫津把纽扣电池捏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又犯嘀咕了。他实在不清楚,这种毫无电量的电池,到底还能不能爆炸?要是不能爆炸,或者是威力太小,不足以引爆橡皮泥,那岂不是对不起上帝好不容易发出的嫣然一笑。
  
  最好能找个新电池!赫津一拍脑门,诚心诚意骂自己是猪脑。他自己身上就带着一枚威力巨大的新电池呢。这电池,就在他手腕上,在黑乎乎的液晶手表里装着。
  
  这枚带测高功能电子表专用的圆柱形锂电池是赫津在出门之前,特地跑到王府井大街新换的,花了七十多块钱呢,当时他还嫌贵。他很清楚地记得,在美国买这块表的时候,说明书最前面,大大的三角形之中括着一个感叹号。还怕不足以引起重视,在警告标志底下,特地注上了一段多国文字的补充说明:警告!电池绝对不能投进水中或者正负极短路,否则将会引起爆炸!
  
  上帝真是开恩啦,我这就造出个炸弹给你们开开眼。
  
   把一大块五颜六色混在一起,已经近乎黑色的橡皮泥从箱底抠出来,双手使劲捏了捏,还吐了几口唾沫,果然它变得更软一些了。赫津把橡皮泥捏成了个窝头形状,重新又解下皮带,从里面掏出刀片,细细的刀锋插进电子表背面的一字螺丝孔,拧开底盖,拆下电池,仔细放进窝头里。应该再加点胡椒粉,否则不够火爆。赫津暗自狞笑着,把四枚旧纽扣电池也一起塞进去。导线现成的,表带上缠的就是,虽然短了点,但是能把电池的正负极触上就行。下面就是要选择最适宜的爆炸点了。
  
   赫津手心里握着独门“电子橡胶炸弹”,再次来到门口,仔细观察那个圆球形的门锁。对锁他可没研究,外表看似乎是个整体铸造的铁疙瘩,要挑一个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仔细观察,最后他认定,最薄弱的地方就在锁芯。理由很简单,锁芯能动!

  
   赫津小心翼翼,不弄出一点声响,把炸弹对准锁芯,使劲往里按。可是橡皮泥时间太久了,黏度不够,按了几次都掉下来,他向贴合面又吐了几口唾沫,炸弹这才勉强粘在锁芯上。
  
  赫津低头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腰带系好,刀片归位,鞋带紧扣,演出这就开始!
  
  “救命!”赫津向门外大叫一声,判断脚步声音,估计来人正到门前,迅速把导线一按到底,同时侧步转身,身体紧紧贴在墙上!
  
   细细的导线接通了锂电池的正负极!贮存在正负极板里的电子迅速对流,形成电子束。电子束产生出巨大的热量,瞬间化为热能,但却被致密不透的橡皮泥所紧紧包裹,小小的空腔内温度骤然升高,可热能还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形成上百度的高温。高温能量要找到一个出口,释放自己,而这个出口只能是锁芯!
  
   咣!几乎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房间里顿时烟雾弥漫!橡胶粒四处飞溅,即使是早有准备的赫津,耳朵也被震得一声嘶鸣。他绝对没料想到,这块橡皮泥的震撼力竟然能与一颗手雷相比!
  
  门被炸开了,在带着胶皮煳味的黑烟中,赫津一脚踹开咣咣晃荡的门,侧身箭步窜了出去。迎面就看到一个“黑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没命地打滚。黄铜铸成的锁芯,被炸飞出去,无疑是一颗锐利的子弹,直直地打进了看守的肚子里。

  
   保命要紧,哪还顾得上划拉自己的挎包!赫津冲向大门,夺路而出,几步就来到街上,在晨曦微明的大街上,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向前狂奔!
  
   据说一条狗追一个人,那人最后的成绩盘点,竟然超过了马拉松冠军。此刻体现在赫津身上,就是这种效果。
  
   赫津逃了一截,自忖已是到了安全境地,这才慢下来。他回头向身后张望,确定没有追兵,这才溜进了一个街心公园的灌木丛中,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下一步要干什么?全城搜捕,地下工作者搜捕地下工作者,他先要暂时躲一躲,还要把这身全是橡胶沫的行头换下来。随后就是找回自己的手机。更重要的是,要找回那个昨天晚上和手机一道被仓皇扔进路边一只垃圾桶里的塑料袋。
  
  赫津简短地总结了一下自己这两天不断身陷险境的原因。除了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之外,单打独斗恐怕是一个至为重要的败招。
  
  试想,如果他在去见穆赫辛的时候,外面有个人接应放哨,恐怕就不会轻易让人家给堵在楼里了。又如果,昨天晚上有个人,先替他到小旅馆打探一下,或者是冒充当地人给旅馆打个电话,他也足可以有时间从容应对。而现在,要找回仓皇逃命之间,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的塑料袋和手机,除了到处乱钻,别无他法,希望十分渺茫。而他还必须要快,否则很可能在他拿到东西之前,对方就已经提前拿到了。要做这些事,只有请人帮忙了。

  
   赫津打定主意,在树丛中又休息了一会,直到辛勤早起的清洁工,冲着这个满脸黑沫的人皱了第三次眉头,这才晃悠悠站起来,比划着,用人家浇花的水随便抹了一把脸,好不容易才在路边,打到了一辆拉着集装箱的大货车,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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