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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高展连忙去哄她,“我信,你的话,我都信。”他急急地把手里握着的玉佩塞回了陆贞的手里,“这块玉佩,我拿出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亲人送给我的信物,从今天起,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陆贞有点不好意思,推回给他,“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拿着吧。”
  
  高展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刚才不是说过,咱们最好还是留着它吗?”
  
  他刻意强调着“咱们”两个字,陆贞又怎么听不出来,一张脸立刻又通红通红,马上又把脸低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默默收起了那块玉佩,算是默许了高展的话。
  
  两人就此在破庙里住了下来,陆贞时不时摘一些柿子去集市上卖,换回一些铜钱,又给两人添置了一些新的衣服。等到高展稍微好一些了,也能给她帮帮忙,在河边抓一些鱼,又或者在附近抓一些野兔什么的,一时之间,倒是衣食无忧,就像是一对平凡小夫妻那样。
  
  这天陆贞早早就去河边洗衣裳,高展闲着也是闲着,一路跟着她去了河边,目不转睛地含笑看着她。
  
  水里突然有鱼被陆贞惊到,说时迟那时快,高展迅速地出剑,一条大鱼伴着他收回剑的动作从河里被扎起。高展开心地对陆贞说:“今晚我们能加菜了。”
  
  陆贞看他这副模样,也咯咯地笑了,“嗯,果然是练过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看你手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估计再过几天,你就该回京想法子对付你继母了吧?”
  
  高展手里拿着刚才抓住的鱼,怅然若失地说:“我还真有点不想回去,总觉得就这样跟你待在这儿,过过农家生活,也挺不错的。”
  
  陆贞有点失神,正了正色才说:“开什么玩笑,这破庙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我又不怎么会做饭,再过几天,你就该烦了。”
  
  高展认真地看着她的面容,心里有一丝恍然,坚持着说:“我永远也不会烦的。”
  
  陆贞感到了什么,低着头把洗好的衣裳收回了盆里,起身准备回去。高展出言道:“你等等。”陆贞停住了脚步,目光追随着他,只见他从地上采下了一朵白色的野花,又细心地走到了陆贞的身边,为她别在了耳边,柔声说:“白色的花和你很配。”
  
  陆贞一呆,柔情蜜意从心头流过,只觉得野花的香气围绕在自己身边,久久不散。她动都不敢动,生怕只要自己不小心,这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又要离自己而去,一时思绪万千,差点流出泪来。


  
  高展接过她手里的盆子,走在了前面。回头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笑了一笑,出声提醒她,“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回去吧。”陆贞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跟在了高展身后。她始终不好意思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怕他笑话自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高展正准备放下手里的木盆,几个官差突然从一旁闪了出来,盯着高展看了看,出声喝道:“没错,就是他!”
  
  高展最先反应回来,立时将手里的木盆扔向了几个官差,挡了一挡,拉起陆贞就跑。
  
  两个人慌不择路,跑上了一个高坡,眼前是悬崖,已经走投无路。陆贞气喘吁吁地说:“他们肯定是来抓我的。高展,你伤还没好,不能跑这么快,你放开我……”原来她之前去帮高展找大夫的时候,就看到了官差在通缉那个叫“路珍”的自己,之前那个做假官籍的师傅并没有死,反而去官府里报了案。眼下关键时刻,看到了官差,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自己惹来的,不想连累他。
  
  岂料她话音刚落,一支飞箭直直地朝着陆贞射来,高展一把拉过陆贞躲避,陆贞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往悬崖下摔去。

  
  高展一急,右手抓住了下坠趋势的陆贞。他大伤才愈,让陆贞这么一带,自己也差点摔了下去。高展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额头上冒出大量的汗珠,出声安慰着陆贞,“坚持住,我马上想办法救你上来!”
  
  但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连根草都没有,更别提有其他的可以帮手的了。这么坚持了一会儿,他的右手上又开始出血,整个人也渐渐向悬崖边滑去。
  
  陆贞眼见不妙,急声说:“你快放开我,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得死!”
  
  高展却咬着牙想要把陆贞拖上来,但整个人还是逐渐向下滑去。陆贞眼眶一热,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拔下自己头上的钗,狠狠地向高展的手上刺去。
  
  高展猛地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陆贞整个人直直地往悬崖下摔去。
  
  他悲痛地呼喊着:“阿贞。”但悬崖间只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他的呼唤。陆贞闭上了眼:再见了,高展。爹,您若泉下有知,请不要责怪女儿。
  
  耳边只有一阵阵的风声,她想:这就是要死了吗?紧接着,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有若隐若现的鸟声,鼻子里也沁入青草的香,紧跟着,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脸上,陆贞呻吟着醒转来。
  
  陆贞睁开了双眼,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处都是伤痕,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正身处在一个山谷的谷底,头顶上方一根树枝上还巍巍悬着几个野果,大概她在摔下山崖的时候,被上面的树挡了几挡,才不至于摔死。
  
  陆贞苦笑了一下,发现肚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在这山谷多久了。她努力地起身,走了没几步,又跌倒在了地上。咬了咬牙,她再次挣扎起身,努力够着树枝上的野果,一把抓下,大口大口吃起来。
  
  几下吃完手里的果子,陆贞在身边找到一根粗大的树枝——估计是伴随自己一直撞落在地的。她拄着树枝做拐杖,艰难地一步一步在山谷里寻找着出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在山林里徘徊,她一阵头晕眼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见自己的两条腿又红又肿,比刚刚的情况还要不乐观。
  
  她擦着额头流出的汗,绝望地看着身边茂密的丛林。
  
  隐约间,远方好像有人说话。她不置可信地抬起头朝那个方向看去,聚精会神地又听了听,狼狈地起身,快速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穿过了一片树丛,她终于看到了两个山民的身影,急忙大喊:“两位大哥,请留步!”


  
  幸好山民驾驶着马车,陆贞上了马车,被带到了最近的集市上。陆贞打量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出言道:“大哥,到这儿就行了。”
  
  她艰难地从马车上走下,又深深地给面前憨厚的男子鞠躬,“大哥,谢谢你们了。”
  
  那男子摆了摆手,驾着马车去向了远方,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这时已经入夜,集市上已经没什么人,但之前陆贞在这边看到过自己的海捕文书,她不敢放松警惕,小心地沿着街道走着,一路走到之前请过的大夫家门口,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思考片刻,她从大夫医馆的后门摸了进去。
  
  医馆里只点着一支蜡烛,此时正被大夫拿在了手里,他另一只手拿着两只药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后堂一路走到前堂柜台。
  
  陆贞看他刚好一人,乘机闪身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一声,“大夫。”
  
  没想到大夫回头看到她,吓得跌倒在地,一脸惶恐地叫着:“鬼啊。”
  
  陆贞又惊又疑,上前一步准备扶起他,“大夫,是我啊,你不记得了吗?”
  
  岂料大夫连惊带怕,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大仙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没要想害死你们啊……”
  
  他看陆贞一直盯着自己没什么表示,心里又怕又急,连忙自扇耳光,“我不该一时高兴,回来喝了酒就说胡话!可我行医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有人敢自己缝骨筋……大仙,全是我那个婆娘干的!是她告诉的官差!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去啊……”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说完话,他吓得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缩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抬头。
  
  陆贞明白了过来,她低头看自己浑身破破烂烂的,伸手摸了一把脸,也是满手的泥泞,不禁流露出一丝苦笑,知道大夫是做贼心虚了。她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不远处一个打开了的柜子上写着“跌打损伤”四个字,便走了过去,取了一个药篓子草草地装了一些药酒和膏药,又拿过桌面上放着的一吊钱,轻轻往外走去。从始至终,大夫都没有敢抬起头来。
  
  她有点惆怅,但既然事情演变到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从后院出去的时候,她也不忘记扯下那边晒着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心里有了新的盘算。换了男装的陆贞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渡口,头上还戴着一顶邋遢的布帽,远远看来,就像是一个瘦弱的小厮。
  
  丢给船家几文钱,她赶上了去赵家渡的最后一班船。船渐渐地开出,和王庄渐渐拉远了距离。陆贞目光看向了远方,心底掠过一丝惆怅:高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被官差抓住了?

  
  很快,船家打断了她的思路,夜色茫茫,船上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下来,放眼望去,这里明显比王庄要繁华许多。进入街道上,放眼望去还是灯火通明,还走着不少打扮奇异的胡商。
  
  陆贞熟门熟路地走着,很快就拐到一条十分不起眼的小巷里,里面有一家米铺,掌柜的正在柜台上算着账,还没有打烊。
  
  陆贞走近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掌柜的,我想找个住的地方。”
  
  掌柜警惕地上下看了她几眼,拖长了声音说:“小哥,你找错了吧?我这儿是米铺,东街才是客栈呢。”他目光灼灼,一直朝她身后看去。
  
  陆贞嘿嘿笑了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俺当然知道你这儿是米铺,可王家渡那些没路引的胡商,不都住你这儿吗?”
  
  掌柜这才没了疑心,狡黠地笑了笑,“原来小哥是熟客啊,里边请!”他一路引着陆贞,嘴里问着,“小哥年纪轻轻,打哪儿来?在哪儿发财啊?”
  
  陆贞故意流露出外地口音,叹了一口气,愤愤地说:“俺是株洲胡家的!前阵子赶马不小心,被马踢了一脚,管家留了点钱叫我养伤,结果活该我一时手痒,在赌馆里输了精光!那些人追得紧,俺只好先跑到王家渡避个风头……”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摸出半吊钱,不动声色地递到了他的面前,“俺知道规矩,俺只住五天,只要一间下房!”

  
  掌柜的眼睛里露出精光,打着哈哈信誓旦旦地说:“放心,我也知道规矩。再说,住在我这儿,又有谁会来查三问四啊?”
  
  陆贞不动声色地进了房间,这里虽然装饰简单,倒还挺干净。她之前和爹爹总是在外处理生意,对这些门道都十分清楚,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何况这里地处偏僻,用来养伤再好不过。虽说如此,在掌柜的收了钱告辞后,她还是小心地站在虚掩的窗户前,看他渐渐走远了,这才关好门窗,坐回了床上,慢慢地把裤腿卷了上来。虽然之前上过了膏药,但舟车劳顿后,她的腿还是明显地高高肿起。陆贞咬咬牙,从药篓里找出药油,一点点地给自己上新药,痛得满头大汗,上完药后也是疼痛难忍,好半天她才昏昏睡去。
  
  在米铺里将养了几天,那大夫虽说人品一般,但医术的确不错,到最后一天,陆贞已经觉得自己行动自如了。她走到前面找到掌柜,“掌柜,跟你打听个事。这两天有没有商队去南陈的?俺想坐个顺风船。”
  
  掌柜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前两个月还好,最近西魏刚跟咱们北齐打得头破血流的,南陈的商队也害怕,所以来得少了……怎么,你不想回株洲了?”
  
  陆贞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嘿嘿一笑,故作为难地说:“俺输的不只俺的钱,还有管家办货的黄金。俺会烧瓷器,南陈不是瓷窑多吗,俺想去那儿混口饭吃。掌柜,您老是地头蛇,帮俺想想路子。”
  
  掌柜看陆贞去意已决,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眼下兵荒马乱,我也帮不到你。你自个儿去码头看看吧。”
  
  眼见他这般表示,陆贞也不气馁,只是回了房间。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才一路走去了码头,挨个询问商队。可惜的是,她问了一圈,都没有人给她答复。
  
  陆贞正在失望之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惊,迅速回了头,却只是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这人观察她很久,现在看她是要走了,才上前招呼她,“是你要去南陈?”
  
  陆贞听他话里有戏,大喜道:“是,您家是不是正好有商队?”
  
  那人一脸精明强干,又说:“算你小子运气!我们家的船正好明儿出发!看你也是个精干人,三十吊钱,拿来你就能上船!”
  
  听到后面,陆贞惊愕地重复了一遍,“三十吊钱?”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悠悠地说:“是啊,从这儿到南陈,至少得走一个月的水路,一路上还得吃喝什么的,这三十吊钱,我可收得一点也不多。”
  
  想起怀里只有几十文钱,陆贞不禁心灰意冷,但又不敢一口回绝,“大哥,俺自己做不了主,还得问问主人家,你等等啊。”
  
  她垂头丧气地一路往回走,若有所思地摸出怀里那块高展送给自己的玉佩,想了又想,还是放回了自己怀里。她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一队衙役身上,顿时惊得脸色苍白。幸好衙役看她穿着男装,并没有在意,很快就走了。陆贞惊魂未定地朝相反方向走去,没几步,迎头却又看见挂着自己头像的海捕文书在告示墙上飘着,吓得脚都软了。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没看到有注意她的人,倒看到远处有一间当铺,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朝当铺里走去。
  
  柜台上的人懒洋洋地看着她,显然没当她是个数。陆贞从怀里掏出玉佩递了过去,装着见过世面的口气,“俺家大人等钱急用,这玩意儿,你给俺五两黄金吧。”
  
  那伙计本来斜着眼睛,只是随手接过,看了几眼后,却不禁睁大了眼睛,来回看来看去,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进后堂去找了掌柜。两个人在里面细细密密地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陆贞有点焦急,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门外溜去,万一他们认出来了自己,只有及时跑路了。
  
  她正往门口挪动着,掌柜的已经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看着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小哥,您想当五两黄金?”
  
  眼见现在自己想走也走不了了,陆贞只有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咋了?这是上好的和田玉,俺家主人要不是等着急用,哪能只当五两!你不收算了,俺去找别家!”
  
  没想到掌柜里露出一脸的惶恐,连连施礼,连头都不敢抬了,“哪里,哪里,小人不敢!只是这玉佩太过贵重……”
  
  他低着头连连唤着伙计,“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拿上来!”这伙计倒是个十分有眼力见儿的人,立刻用托盘端出一小锭黄金来。
  
  掌柜的这才抬起头来对陆贞说:“小哥,我们铺子店小人微,收不起这么大来头的宝物。贵府大人要是有急用,请先拿这几两黄金应应急。”
  
  陆贞反应极快,虽然满心的疑惑,立刻做出了傲慢的神情,“哼,你倒是个有眼色的!”她拿起黄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当铺,转眼就走进了一旁的小巷里。过了片刻,她又偷偷地溜回到了当铺门外,只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挡在门口的棉布帘子的一角,只见掌柜瘫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滚滚而落的汗,“还好我脑筋转得快!那块玉佩是长公主府上的!好在我以前也见过一块差不多的,要不然,得罪了贵人可就完了!”

  
  那伙计识趣地问了一句:“一块玉佩就那么厉害?”
  
  掌柜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地说:“你知道个啥?这可是长公主的信物!长公主是谁?宫里面除了皇上太后和太子,就数她最大!拿着那个宝贝,别说随便找几两黄金,就是进了内宫,照样也能横冲直撞!”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陆贞回想起高展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
  
  “我爹,是朝里的一个大官……”
  
  她放下了棉布帘子,慢慢往街道上走去。没几步,她又看见了自己的那张海捕文书。不知不觉间,那块玉佩被她牢牢地抓在了手中,掌柜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回荡——
  
  “拿着那个宝贝,别说随便找几两黄金,就是进了内宫,照样也能横冲直撞!”
  
  她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赌这一把了!”既然大难不死,那么何不搏上一搏?输了,横竖就是个死,但要是赢了,只要自己还活着,爹的血海深仇,总有希望去报了。人生在世,回不了头,那就照直往前走,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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