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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连升四级

  太平军杀到武昌时,城里百姓早就逃散一空,能用于守城的只有千余兵卒。武昌周遭有十九里路那么长,这一千多人撒开来,一个城垛只能勉强安一个兵,就这还不够分配。
  
  陶恩培后悔莫及,可身为巡抚,他有守城之责。没有皇帝的准许,擅自跑路是要被问责乃至杀头的。
  
  这时,幸好曾国藩已派胡林翼等人回援。然而让胡林翼想不到的是,等他好不容易快马加鞭地赶到武昌,陶恩培却又不让他进城。
  
  陶恩培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太平军并没有马上进攻武昌,而只是据武昌对面的汉口、汉阳以守。
  
  在这种情况下,陶恩培觉得没必要让胡林翼进城:你直接进攻太平军吧,此谓“以攻为守”。
  
  胡林翼等人所率援军加一块仅三千余人;武昌城外的太平军接近万人,而且士气旺盛。更主要的是,陶恩培又一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他以为太平军一样在守,其实人家已经蓄势待发了。
  
  太平军能够不断进行无根据地的流动作战,在于他们可以“打先锋”,或称“打掳”。
  
  所谓“打先锋”,不是派先锋出来打仗,而是四处征集粮草、夺取船只、扩充军队。这是太平军自金田起事后最常用的战略战术,其好处是打到哪里就可以把饭锅端到哪里。这个地方空了,再跑别的地方去。一城一城这样打过来,便不愁没有粮饷。
  
  太平军不急于攻取武昌,除了等待后续援军外,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打先锋”。
  
  相比之下,官军就很难做到这一点——他们的粮饷主要依赖于朝廷和地方政府的供给。虽然在缺饷的情况下,很多官军的纪律也一塌糊涂;但带兵官随时可能因此遭到地方官员的参劾,更不敢像“打先锋”那样把当地给席卷一空。
  
  湘军则更特殊,曾国藩在建军时就以“不扰民”为宗旨。其粮饷除由政府调拨一部分外,其他都由地方上募集劝捐。军队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直比较艰苦。
  
  胡林翼到武昌,既不能进城,又得不到其他方面的补给,兵单饷绝。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呢,“以攻为守”会有多少胜算呢?
  
  这时胡林翼得到了一个新官职——湖南布政使,相当于负责民政及钱粮赋税的常务副省长。与按察使相比,职位当然是升了。可是战争期间,并没有一毛一厘的钱粮可供他这个布政使调配或使用。而且布政使也好,按察使也罢,都没有巡抚大——人家是省长,得听他的。
  
  上司再愚蠢,也还是上司,不能不服从他的命令。攻是肯定要攻的,哪怕是注定失败。


  
  第一次,胡林翼感到前途茫茫,悲观至极。他在家书中留下了遗言,说自出黔以来,才一年的时间,自己已由从四品(知府)升为正四品(贵东道),又由正四品升为正三品(按察使),再从正三品升为从二品(布政使)。
  
  “我不过是一个迂腐书生,才四十多岁就得以连升三级,位居大吏,就算死也够本了。你们不用为我伤心。”
  
  寄出家书,胡林翼操起家伙就向太平军发起进攻。
  
  这种进攻跟预料中差不多,属于搔痒痒的类型,根本难以撼动太平军阵营。所幸的是,他还留下一条性命。
  
  很快太平军转守为攻,朝他的大营杀了过来,顿时胡林翼只剩招架之力。而太平军之所以开始进攻,是因为他们的粮饷已经筹足,后续援军也已陆续赶到。
  
  虽然胡林翼拼尽全力守住了大营,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昌失守,陶恩培也以自杀了局。
  
  协防武昌失去了意义,胡林翼被迫移师武昌以西的金口。谕令传来,他接替陶恩培,署理湖北巡抚一职。
  
  胡林翼曾经感慨其职务升迁之快,孰料没有最快,只有更快——转眼之间,他不是连升三级,而是连升四级。 特别是湖北巡抚一职,那是几个月前曾国藩得而复失的职位。这意味着胡林翼以湘军将领的身份,首次跨入了封疆大吏的行列。
  
  胡林翼能有如此好运,除了湖北军情紧急,咸丰客观上不能不赋予重任外,与恭亲王奕䜣入主军机处也不无关系。
  
  道光给咸丰留下的军机处班底,首辅是穆彰阿。但咸丰基本不听他的,只听老师杜受田的。在穆彰阿被罢黜后,从未进入军机的杜受田更是在咸丰背后呼风唤雨,成了事实上的首辅。
  
  可是没过几年,杜受田就累死了,在咸丰耳边絮絮叨叨的变成了新首辅祁隽藻。
  
  祁隽藻号称道咸年间的“儒宗”,老夫子学问广博,动辄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兴致来了,他有时能讲到忘了时间,惹得站在旁边的其他军机大臣都不胜其苦。
  
  咸丰是坐着听的,没那么累。而且为了表示敬师重贤,他还得特意装出精神抖擞,越听越爱听的表情(“亦未尝倦听焉”)。
  
  可是在处理实务方面,这位“儒宗”却未免迂腐,其见识跟那个说曾国藩坏话的军机章京彭蕴章不相上下。虽然真正让曾国藩丢掉湖北巡抚一职的不是祁隽藻,但也从未见他出来为曾国藩和湘军讲过什么好话。
  
  若是在和平年代,这类老爷子几乎是众望所归,连皇帝都得把他们抬出来充门面;然而到了动乱时期,他们就明显不如原来那么吃香了。

  
  到北伐的太平军即将逼近北京时,咸丰可以明显感觉到军机处的不得力,以至于不得不委任奕䜣为军机大臣,帮自己掌管政务。
  
  以皇弟来协理朝政,牵涉到危及皇权这一敏感的话题,所以在清代极少有先例。在军机处设立后,也鲜有亲王能入职军机。咸丰被迫逾越常规,既是时势所迫,同时也是出于对奕䜣的高度信任。
  
  得到皇兄信任是好事,但如果你不知轻重、妄自尊大,那就叫给脸不要脸了。奕䜣不是那种没有觉悟的人,加上他资历浅,所以刚进军机处时非常小心谨慎。
  
  彭蕴章在咸丰面前叨咕曾国藩时,奕䜣已在军机处。尽管他比祁隽藻、彭蕴章这些人要务实得多,也清楚地知道曾国藩和湘军的分量,却不便插嘴。
  
  不过,这种情形到一年后就得到了改变。
  
  奕䜣一开始没有显山露水,最主要还是因为对军机要务尚不熟悉。等到立住脚后,他那别人无法比拟的特殊光环就不是祁老爷子所遮得住的了。
  
  于是,祁隽藻只好称病求退。咸丰连慰留这样的面子活都没做,当即予以批准。
  
  奕䜣代替祁隽藻成为首辅,替皇帝哥哥打理各种军政事务。而以他为主的军机处对湘军也少了苛责,多了支持——胡林翼正好搭上这趟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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