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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都市言情 > 男人的风格:如履薄冰的婚姻 > 第 3 章 原来这里没有一点罗曼蒂克
第2节 第二章

  
  她妈妈个子矮矮的,椭圆脸盘,天生的一副乐观性格,所以到六十多岁还不见老。她是老燕京大学的地下党,接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虽然到这样的年龄脑子有点迟钝,也很明白现在围着南南转的几个男人背后有什么目的;她也很客观地看出她的南南对男性没有特别的吸引力——现在具有慧眼的男人并不多,何况还没有碰上;她也知道干部的终身制必然会废除,眼看她的“老罗”就即将面临“顾、离、退”,而她自己则是已退休多年了。到那时,她的这个没有多少魅力的南南落到已经达到目的的男人手上,只有受罪的份儿。鞭长不及马腹,南南成了人家的妻子,老两口想维护也维护不着了。所以她虽然着急,却也不赞成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贸然找一个来塞给女儿。
  
  可是,此时,北京的老姑娘越来越多了,甚至有谣传说,北京各区的婚姻介绍所已经拒绝给三十以上的、高中毕业以上文化程度的姑娘登记了。有一天,她妈妈过去的老同事,一位“马列主义老太太”,同时又是现实主义老太婆的某部副司长问她妈妈:
  
  “顾大姐,你们南南怎么还不找对象呀?虽然要响应党的晚婚号召,可晚也得有个限度。像南南这样的岁数,满达到晚婚的要求了!”


  
  客厅里再没有别人。她妈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考虑和忧虑告诉了客人。
  
  “嗐!”副司长大不以为然,“顾大姐,这你多余操心的!你既然跟我说了实话,那我也跟你直说,你可别多心。像南南这样岁数的姑娘,要不趁罗部长还在台上的时候找个知识分子或是机关干部,到罗部长退了下来,她还怎么去找?总不能让从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姑娘嫁给一个卖肉的、炸油饼的或是二婚的老头子吧?还等什么真正的爱情?南南又不是十七、十八的姑娘……”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顿时使她妈妈大彻大悟。是的,南南本身不具备使男人一下子能爱上她的条件,唯一的条件就是她家庭的显赫地位,如果这个条件再消失,南南真的只有嫁给卖肉的、炸油饼的了。她妈妈虽然不像那位副司长,认为卖肉的、炸油饼的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考虑到南南的气质、教养、爱好,她能和那种天天算豆腐账、业余兴趣就是打扑克、看外国电影的小伙子合得来吗?
  
  这天晚上,她和南南爸爸临睡时合计了一个小时,最后决定劝南南嫁给经常出入他家的、她爸爸部里所属的一个研究所的研究生。这个研究生的要求——当然没有明确说——也很合理:让他出国进修。即使没有南南这层关系,那个研究生也完全有资格获得这个机会,又何不借此把南南“搭配”出去呢?
  
  然而,正在这个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个陈抱帖!
  
  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三
  
  她悄悄地抹去流到腮边的眼泪,弯下腰,从地上把老托尔斯泰扶起来。《安娜•卡列尼娜》的书页正打开在576页和577页之间。她强迫自己心不在焉地读着:
  
  “……她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辉。在她的影响之下,他感到全身都胀满了不断增加的幸福。……吉提手里拿着粉笔,浮着一种羞怯的幸福的微笑,仰脸望着列文,而他的优美的身躯弯向桌子,热情的眼睛一会儿紧盯在桌上,一会儿又紧盯着她。……他用神经质的、颤抖的手指攫取了粉笔,把它折断了,写下下面字句的首字母:‘我没有什么要忘记要饶恕的,我一直爱你。’”
  
  这是列文向吉提求婚的一场。老托尔斯泰把恋人的心理描写得那么准确,那么细致入微,那么传神,简直令人不能相信这是人写的,而是缪斯本人——不,是本神——的手笔。她记得还是在那个县“插队”的时候,她第一次读到这里时,她的心也不禁像吉提一样战颤起来,像吉提一样,全身充溢着、荡漾着那么一种使整个肉体完全融化的幸福感。读到这里,她像吃妈妈从北京给她寄来的好吃的东西一样,甚至都不舍得一次把它读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如同用牙齿尖一点一点地在那美食上磨啮。而那时,“神荼郁垒”正把在她门口,没有一个列文敢来和她一起在桌上划字表达爱情。在北京,她又一遍一遍地读到这里,都和第一次读它时那样激动,并且眼前幻化出不同的男人的形象。但现实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男人却没有一个像书中这个列文那样使她动心。因为没有一个人像列文那样真挚。直到眼前出现了这个冷冰冰的,既说不上真挚,也看不出不真挚的陈抱帖,才第一次使她体味到什么是心荡神怡。可是,这个陈抱帖却没有一点列文的缠绵悱恻,没有一点列文那种在爱情上的羞怯,倒是像尊铁炮一样,仅仅把炮口对准了她,还没有发射出一发炮弹,就使她屈膝投降,甘愿做他的俘虏,跑到这个比西伯利亚好不了多少的鬼地方来了。

  
  见鬼,这是怎么搞的呢?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命运的恶作剧?刚刚跟他开了一句玩笑,就虎起脸关上了门!……唉,明天一早还要替他去二楼拎水。
  
  四
  
  就在爸爸妈妈向她宣布他们在那晚上商量好的决定,而她也表示愿意考虑这个看来并不十分讨厌的研究生的当天下午,孟德纯叔叔趁到北京参加中央召开的一次会议之便,来拜访她爸爸。孟德纯和她爸爸在解放初期同是那个大省的书记处书记,一文一武,关系处得很融洽。两个老头子在她爸爸的书房里天南海北地聊了两个小时,等她下班回来,正碰上她妈妈请他们到客厅里入席。
  
  “哎哟!”孟德纯走进客厅,看到她便喊起来,“南南都长这么大了呀!南南,你还记得你孟叔叔吗?我还抱过你哪。老罗,你说我们怎么能不老?!啊,在K省的时候,还跟在眼前一样,可是,一晃就是三十年……”
  
  “是呀,是呀……”她爸爸笑着替他拉开椅子,“那时候,你是我家的常客。而这三十年来你都没在我家吃过饭。”
  
  “那时候还是供给制啦,”孟德纯坐下来,眼睛在餐桌上了一遍,“什么小灶,我就不爱吃那炊事员做的菜!我在部队里的那个伙夫不错,可是让朱敦武这家伙先抢到手了。老顾,你做的一手好菜,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哪。你记得吗?我到你家来专爱吃你烧的鲥鱼。”


  
  “什么鲥鱼,老孟,你怕是在做梦啦。”她妈妈笑着说,“现在北京商店里连新鲜的鱼都很难买到。今天为你来,还是我打发阿姨跑自由市场才买了这些东西。你随便吃吧,虽然没有宾馆的菜好,也是顿家常饭,不会次于你老李做的。”
  
  “她呀,”孟德纯夹了一筷子糟熘鱼片放到嘴里,撇撇嘴,“原来也只能做个家乡菜,除了辣,没有别的味道。现在,干脆躺在床上不动了,保姆给我做什么,我只好就吃什么啰!”好似他在家里非常可怜似的。
  
  于是,她妈妈关心地询问起孟德纯的老伴的健康状况,三个老人边吃边谈,很是热闹。吃到一半,孟德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看看桌旁的人,诧异地问:“咦!怎么只有我们这几个,其他的人呢?”
  
  她妈妈只好把家里人的情况向他介绍了一遍。
  
  “南南还没有结婚?”他向海南看了一眼。海南看出了他眼中那股怜悯的神色,恨不得撂下饭碗就走。“你们这当爸爸妈妈的太不负责啦!净顾了自己养老,要把南南留下当老姑娘呀?!跟我走!到我那儿去。南南,我保险给你找个好样儿的!”
  
  她恨死了这个矮子!眼泪不是从眼睛里流出来,反而流到了喉咙管里,和一口饭一齐堵在那儿。
  
  “跟你走,你那儿有合适的吗?”她妈妈给孟德纯夹了一筷子奶油菜心,笑着问。
  
  “怎么没有?别看我那儿是个穷省,实际上,地方上比北京出人才。”孟德纯把菜心咽到肚子里,又说,“哎,不说别人,我手下就有这么一个。”
  
  “什么样的人呢?”她妈妈有一搭无一搭地问。
  
  “他么,是个人才,跟了我几年,我看出来这家伙能当半个省委书记。最近,我有心把他放到一个市去当当市委书记试试。”
  
  “啊,”她爸爸也加入了谈话,“你倒很有用人的魄力。”
  
  “那当然!”孟德纯慷慨地说,“我们那儿的市级干部都老掉牙了,县级干部有很多也是靠拐棍走路的。你看这些人怎么能搞好工作?我要叫他当市委书记,一上去就是正的,什么过渡不过渡的!这才符合中央的精神!”
  
  “对的,对的!”她爸爸边说边点着筷子,“‘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历史上早就有这样的教训。如果发现了确实是人才,就要果断地把他放到一定的位置上去。什么先当个副手看看啦,先留在身边试试啦,让他一级一级往上升啦,反倒束缚了他的手脚,搞得他谨小慎微,先要看你的颜色才能行事,他个人的能力也难发挥出来了。你把他放到一定的位置上去独当一面,即使错了,也错得有个名堂。当个副的,工作上出了纰漏,知道是谁的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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