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同志们、朋友们：我叫陈抱帖，是中国共产党T市的市委书记……”
　　
　　星期日，上午九点钟，是市民们吃完早饭，开始一天休假日活动的时候，东、西新华路如同一条河流，人们涓涓地从各街各巷向这里汇集，川流不息，这条河流很快涌涨了、混乱了，出现了许多处人的漩涡。现在不是盛夏，又值上午，蓝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却不太强烈。杂色的、新旧错落的城市，也显得异常明丽和清朗。漂漂亮亮的市民们，在各个百货商店和食品店出出进进，熙熙攘攘；休息日，马路上的汽车不多，但自行车成行成排地络绎不绝，急促的铃声响成一片。正在这个时候，全市一百个安在电线杆上的、罩着长方形绿色绒布的喇叭箱，甚至事先没有出现一点电流的杂音和指弹声，突兀地响起了这种雄浑响亮的男中音：
　　
　　“T市的公民们、同志们、朋友们：我叫陈抱帖，是中国共产党T市的市委书记……”
　　
　　马路上嘈杂的人声低沉下来，表现出一种期待的惊讶。市民们从《T市报》上和街上的海报上，早就知道新来的市委书记要直接向人民讲话。这种不拘形式的、不由单位组织的、听不听随自己便而又人人都可以去听的市委书记——一个城市的最高领导，T市最有权势的人——的报告，在T市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举办过。不管他说什么，这行动本身就是一个爆炸。那些正在做买卖的、正在逛大街的、正在看橱窗的、正在采购的……甚至公共汽车里的乘客也从车窗里向那长方形的喇叭箱注目起来。
　　
　　“……我是上级党组织任命的，但是，我还应该征得T市的公民、T市的干部群众、T市的党员同志的同意……”
　　
　　“稀罕！”上级党组织任命的人，还要征得T市人民的同意，这也是T市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在商店门口，在街道马路上、在公共汽车里的人都用惊异的眼光和旁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对视了一下。
　　
　　“……我是全市公民的公仆，我是你们的仆人；我是为你们、为全体T市公民办事的，服务的……”
　　
　　“啊，公仆！”这个名词只在书本上读到过，看起来那么近，而与现实却是那么遥远。人们想也没有想到过他们的领导是他们的“仆人”，他们无法想象把他们的领导和“仆人”这个词联系起来。有的人开始认真了，有的人开始哂笑了，有的人开始迷惘了，有的人开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许多人开始在绿色的音箱下驻足不前，一根根水泥电线杆下很快地形成了一个个圈子。这是自停播刘兰芳的《杨家将》以后没有出现过的盛况。
　　
　　“……我必须把我准备给你们办的事报告你们，向你们请示。因为你们是我的主人。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办这些事，如果你们同意了而我没有办好，没有做到，你们完全有权向上级党组织要求撤销对我的任命。公民们、同志们、朋友们，你们，只有你们才是国家最高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