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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职场励志 > 城市小麦 > 第 1 章 单章节中篇城市题材小说
第9节 第九节

麦苗在冬天就停止了生长,无论是乡下还是城里。冬天冻着,城里的麦苗同样也失去了油绿,显得有些蔫瑟和干瘪,麦苗儿却悄无声息地在地下扎着毛毛根儿,最深的小毛根要扎一米多哩。

文联在冬天里也没有什么活动,人们的手脚仿佛被冬天冻着了。书画展呀作品研讨会呀还有什么征联陶艺之类的活动,似乎都不属于这个季节,这些张扬个性的活动放在能张扬个性的季节里才最合适。

书法周和国画刘冬季里是更不大来机关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是不是像冬小麦一样深深地扎着根。李民夫平时教诲大家,无论哪门子艺术,文化底子是基础,文化的根基扎得厚实了,才有可能长长艺术的绿叶儿。

李民夫在冬季里细细研读中国楹联史话,试图从源头理清中国楹联的脉络,从而整理一篇有关对联探源的论文。

白英子在冬季里就从没有放下手里那把剪刀。文联主席提拔她担任民间艺术协会的秘书长,协会秘书长和文联办公室主任是一样的重要。白英子知道这个道理,就得支撑起这个职务。她是一个很有悟性的女子,有极强的模仿性和创造性,除了能剪出传统的虎呀龙呀马呀羊呀,还会剪出富于创意的富于现实意义的物象,这让许多这方面的民间艺人和剪纸老前辈惊讶和赞许。李民夫就鼓励她,好好剪吧,到明年一个合适的时间,专门以文联的名誉举办一个“白英子剪纸艺术研讨会”,白英子受到鼓舞,愈发剪得起劲了。

如果说夏天机关的办公室炎热难熬的话,那么冬天却充盈着无比的温暖。李民夫的办公室里除了有暖气的温暖外还有白英子带来的舒适和温馨。俗话说,女人冬天里是个宝。李民夫在这么温润的冬日里,一边探源楹联的历史,一边享受着宝物带给他的愉悦,他觉得自己胜过了神仙的日子。

有时候白英子拿来她新剪的作品请他指导,手里却不经意地也带来那把雪亮飞快的剪刀,李民夫就故作惊讶地说,英子,你剪纸倒也罢了,干吗在床边还掂着一把剪刀,是不是想把我的“二爷”也剪了,也落得你省了心?“二爷”是地方土语,这里专指男人裆里的家伙,说来也形象,男人把自个比作大爷,把裆里的东西就排队第二了。英子听得火烧火燎,骂他坏死了,就扑到他的怀里,哪里还舍得剪他的“二爷”,把剪刀冷落到一边,细细感受着“二爷”带给他的刺激和快乐了。

日子像云一样地飘着,冬季却慢慢地深沉起来了。

一天二人正在李民夫的办公室里,欣赏白英子刚刚剪就的一幅剪纸新作“城市种麦图”,只见那构图是非常现代的,有高楼大厦,有公路汽车,还有古旧的木耧和乡村的毛驴,当然也有一个头缠手巾的老汉和另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这些意象与人物有机地结合在一个大画面里,让人视觉一新也感觉新奇,还有颇具回味儿的东西。李民夫兴奋地说,英子,什么是创作,这就是创作。所谓创作必须创出别人不曾有过的东西,或者是立意,这幅“城市种麦图”就具备了这个特质,这可以说是你的一幅代表作了。嗯嗯,国画刘没有画出的作品,让你给剪了出来,这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奇迹了。今儿个,我得好好慰劳你呢,用实际行动和亲自实践给你庆贺一番呢……,说着,就伸出双臂欲搂抱她,正在这时,门却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吓了二人一跳。

他们一怔,门还在敲着,显然,外面人听到屋里人的谈话声了。

白英子看李民夫一眼,李民夫赶紧端坐在椅子上,示意她快去开门。

白英子一拉开门,让二人吃惊的是,门口居然站着白英子的老爹白老汉。

白老汉的冬天并不清闲。

地里虽说没有了活路,但家里却养着三十只绵羊,白老汉承担着放羊的任务。

绵羊性子绵,本应好放牧,可是现在山山沟沟都在搞退耕还林,放羊的地方是越来越少了,农田的地边地角,也不敢胡乱放的,怕草丛里带有遗留的农药。现如今,村里的耕地也是越来越少了,白老汉只有把三十只绵羊圈在自家的院落里,拾一些高粱杆玉茭杆和红薯叶子等农作物,权且作为绵羊的食料。

一日在村巷里碰到其他几个老汉,有人就想起秋天白老汉帮闺女的单位摇耧种麦子的事来,由这事儿就想到了城内城边的大大小小地段上的麦苗儿,白老汉说,那是种给上级领导检查工作时看的,不是种给咱农民吃的,等到了明年春天,全翻到了地下沤粪了,春天地段上要栽种什么黑麦草呢,那叫城市绿化哩……

不少老汉们就心疼那大片小片的麦苗儿,他们一秋里一冬里先后进过城的,看到过地段上诱人的麦苗子,作务大半辈子农活的老汉们对麦苗的疼爱,不亚于城市少妇对独生子女宝贝蛋子的疼爱,他们心疼起那一片一片的麦子来,脸上的表情就被心疼弄得扭曲了。心疼过后,有脑子活泛的,有心眼儿灵巧的,就滋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试探着问白老汉。

你家闺女不是在城市的什么机关上班么?

在市委大院文联机关上班哩;

文联?在文联是个头头吧?

也不算什么头头,是办公室主任;

哟,好家伙哩,办公室主任哩还不是头头,当了市委书记才算头头吗?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咋不让闺女说说情?

说啥情哩,文联是管写写画画的,可管不了其它事;

别管干啥,朝里有人好说话么,托你闺女的面子,看能把城边的麦子给咱留下么,咱好收它一季子。

这……?

这啥哩,你帮人家拉耧种麦,人家领导送你烟呀酒的,不是早就混成熟人啦,有这么硬的关系咋就不利用一下呢?

咋利用?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会求文联那个领导给人说说情,让把城边的麦子给咱留下来么,到时候还能亏了你?我们收小头你收大头还不成么?

哎,这可是难为人家主席哩,人家管不了这样大的事,这事儿,怕要让市委书记或者市长点头才成呢,我怕——

你怕什么你,你就求一下文联主席,让他给市长书记打个招呼,行就行,不行就算了,这难啥呀这?你把意思给大家说了,人家在书记市长跟前总好说话么,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是领导一句话么?

行,我试试看吧,我愿意跑这个腿,谁心里不心疼那上好的麦苗子,那可是一片一片的粮食哩……

就这样,白老汉代表村里的四五个老汉,进得城来,先找闺女白英子,见英子的办公室门开着,桌子上放一摊剪碎的纸,知道她人在,左等右等,不见回来,这样,就叩响了挂有文联主席门牌的李民夫的办公室。

李民夫听白老汉说过他们的想法,觉得老汉们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因为牌楼以南实属郊区了,再毁掉麦子种上绿化草,实在有些多余,他能体会到一个老农对一片小麦的浓厚情意……,可是,李民夫真的能向书记和市长请示吗?

李民夫安顿白老汉坐下,白英子给她爹沏了一杯茶。李民夫想了一想,他忽然想起一个合适人选了,他可以通过他请求市长,或许,他也有主宰这事的大权。

这人是市政府秘书长范全林。

范全林以前也是李民夫的学友,只是他高他两级,前几年,他们同在文化局共过事,关系处的还不错。

李民夫把电话打到了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

范全林却不在,办公室人员说,他到外地开会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李民夫对白老汉说,白大叔,等我老同学回来。问过他以后,我再给你老回个话。

白老汉只好怅怅地回去。

白老汉在李民夫给范全林的电话中,记牢了范全林的名字。

出城的路上,白老汉看着路两边的麦苗子信心就大了几分,同时他决定过两天和村里两个老汉直接去找燕子市政府范全林秘书长。

两天后白老汉等一行三个老人来到燕子市政府大门口。

门卫却拦住了他们。

看着三个农村老汉,门卫以为他们是前来上访或是告状的。

白老汉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机智,颇有些临危不惧的神色,他对态度冷漠的门卫说道,我们不是告状的,我们是来找范全林的,他不是秘书长么?

门卫说,范秘书长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白老汉脱口说,我是他舅舅,这是他姑夫,那是他姨夫,家里有大事儿,找他商量哩。

白老汉连自己也感到吃惊,急切中自己怎么就充当了秘书长的舅舅呢,还把另外两个老汉提拔成了秘书长的姑夫和姨夫。

门卫听说是秘书长的亲戚,且都是长辈,态度立刻就和蔼了许多,铁青的脸上还挤出了一缕笑容,也没让登记,还指给他们确切的楼号楼层和房号。

穿过政府办公大楼,后面是一个相对幽静的小院,小院北侧是一座三层小楼,秘书长范全林就在二层的8号办公室里。三个卑琐老汉进来的时候,范全林正在接一个电话,电话是市文联主席李民夫打来的,李民夫是他的老同学,老同学在电话那头恳切地请示他,城南牌楼外,路两侧的绿化小麦能不能留下,让几个乡村老汉收割一季……

秘书长听了有些好笑,回话道,好你个书呆子,在文联让你自由惯了,你寻思政府的一些行动和措施也可以那么自由么,明年春天由城管队统一毁麦种草呢,还能单单留下那些地段让你去走后门?真是可笑,安心钻研你的对联吧,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电话那头的李民夫还要说什么,秘书长就把电话扣了。

三个老汉在电话里听到了一星半点,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既然费着功夫地来了,就得再求秘书长一回。

白老汉有些结巴地表达清了自己的意思后,额上居然渗出一层老汗珠儿。

秘书长范全林却表现出异常热情的姿态,他让三个老汉坐在沙发上,还给他们每人冲了一杯热茶,敬了一支香烟。

他非常平易近人地说道,你们大老远地来了,也不容易,按理说,你们的想法没有错,爱惜麦子的这种感情我也能理解。可是,话说回来,明年春天毁麦种草是市委市政府统一布置统一安排的,政府行为雷打不动,你们说,真要把那城边地段的麦子留下来,你们收上一季儿,收完怎么办?再种麦子还是重种黑麦草,这都是不可能的,政府为农民着想,农民也得体量政府的难处。我想,你们几位老人是通情达理的,刚才文联李主席还打电话说起过这事儿,咱们相互一沟通,道理就明白了,事情就清楚了。我在感情上也是倾向于你们这个想法的,退一步说,如果我同意了,还得向市长和书记请示与汇报,他们是决不会同意的,因为,他们考虑的是全局的利益,是长远利益,而不仅仅是一点点眼前的局部的小利益,更不会因为一点点小的损失而损失了全市的利益的,你们几个老人想想,是这个道理么?

秘书长柔声细气地说完,还要征求几个老人的意见。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听着秘书长一番颇有人情味的大道理,还会说什么呢?一路上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这会儿被秘书长几句绵绵软软的话就给堵回去了。

冬天像白老汉的情绪一样,灰蒙蒙的一片,唯有城南公路两侧地段上的麦苗儿,一片又一片儿,还在白老汉的心中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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