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4节 彤部落巧炼青铜 姜水成治乱江淮

  
  蚩尤退回河东,立即升帐。
  五粼面呈愧色,道:“都怪孩儿求胜心切,低估魃女,请父亲责罚。”
  云儿死里逃生,父女又得以相见,蚩尤对此次战事结果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道:“情势瞬息即变,胜败本为常事,但为父治军严厉,我自会责罚。不过,也不能全怪你,姬轩辕突然现身,让人措手不及。黄族得以苟延残喘,实属侥幸。此战互有伤亡,不足为论。只是若非我及时赶到洛邑,后果不堪设想。那报信的兵士累死前只说出半句话,险些误了大事。若用仓颉文字传递消息,哪还会有这等事发生?”环顾众人,又道:“蚩尤以为,仓颉文字不但能用于征战,且能使部族脱离蒙昧。若天下人都用仓颉文字,则人心思统,天下一统之日必将会早日来临!当年蚩尤不明其深远之义,在伤痛之时怠慢仓颉,后来听说他去了江南,蚩尤想把他请来,传授文字,开化蚩族文明。”
  混天雷道:“白帝既有此意,我把他捆来就是。”
  蚩尤道:“对仓颉师父不得无礼,要好言相邀。”
  大巫师一日寒将草冠往上掀了掀,道:“姬轩辕所造战车,确也不可小觑,本大巫师已命帖谟台部落加紧驯马。此次兵进中原,黄族虚实被我打探得一清二楚,不知尤公今后作何打算?”


  蚩尤道:“因黄族尚处弱势,姬轩辕的自保之策必定是‘南联炎神,西御蚩尤’,集三族之力与我抗衡。姬轩辕的‘合纵’之策能否被顺利破除,将决定我之一统之役能否顺利。江南勐康素怀一统之志,江淮神族酋长姜水成却自视才高自作聪明,屡次斩杀黄族使者,各怀鬼胎,三族联合绝非易事。不过,既然‘合纵’乃姬轩辕所定方略,定会着力推施。”顿了顿,又道:“蚩尤粗知伏羲八卦,深知天下乱而治,治而乱,乱而终治之理。天下之乱源,就是天下未有统一。欲使天下归于宁靖,我应先发制人,破除姬轩辕的‘合纵’,使炎黄神三族不能联合,只有让其互为仇敌互相攻伐,我才能各个击破,一统天下。”
  五粼道:“以孩儿之见,神族会最先被灭。”
  蚩尤道:“不错。神族处炎、黄二族夹缝之中,其生死存亡只悬一线,定会最先被灭,只是神族酋长姜水成对此情势浑然不觉。据报炎族在云梦泽已练就水军,勐康定会以倾族之力直出江淮。”
  二粼道:“我应率先灭谁?”
  蚩尤没正面作答,道:“我拟开出通往大江之路……”“长江”当时被称为“大江”。


  二粼奇道:“开出通往大江之路,费时费力,于征战何益。”
  飞石魔道:“义父,袭取中原,顺势而为……”
  蚩尤依然面无表情,道:“我自有道理。”
  一日寒心头一动,已然料到蚩尤之真正意图,暗自赞叹不已,说道:“尤公用兵如神,我等不必多问,只管依令而行便是。”
  蚩尤当即分派:命二粼、混天雷前往江南,游说勐康进兵江淮,同时邀访仓颉。命飞石魔、风君离、黄再郎、七熊和八豹等人前往江淮,诱使姜水成兵进中原。命五粼布兵于黄河渡津,同洛邑隔河对峙。命三粼、四粼暗地开凿通往大江之路。
  一日寒捋捋鼻毛说道:“此次中原之战,赤金箭镞初露锋芒,姬轩辕业已知晓此等兵器之威力,定会差人前去葛卢山,以图探得冶炼之法。尤公,请差大粼、六粼和黄大郎等人前往葛卢山,监制箭镞打制,暗设伏兵,等候擒拿黄族坐探!”
  蚩尤道:“好,正该如此!”
  
  正如蚩尤所料,姬轩辕不听众人劝阻,果然要去葛卢山。出人意料的是,姬轩辕居然要亲自前往……
  青铜,当时被称作“赤金”,正为蚩族彤部落率先发现和炼制。彤部落世居葛卢山,有一次山洪暴发,葛卢山山体多处崩塌,洪水退后,露出一种石头,青黑发亮,经冶炼而成青铜。此后青铜被广泛用于军事和农业生产,直到商、周时期,青铜器走向顶峰。据史籍《管子·地数篇》中记载:“昔葛卢之山,发而出金,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太白阳金》载:“伏羲以木为兵,神农以石为兵,蚩尤以金为兵。”伏羲发明竹木弓箭和竹木工具用具,开创了木器时代;神农开创的是石器时代;正是蚩尤首先使用金属打制兵器,并广泛用于农牧业和手工业生产,这在中华民族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

  天下情势迫使姬轩辕联合抗蚩,但其中与炎族阻隔长江,而神族酋长姜水成却依仗神农基业,妄自尊大,拒不联合。以黄族一族之力,又怎能面对强敌?此次中原大战,黄族众人都已领教过青铜兵器之威力,凶熊猛象尚毙于其下,若非黄帝突然现身,使对手惊慌失措,黄族又怎能侥幸取胜?所以,姬轩辕决定亲去葛卢山探访,能否找到青铜和冶炼之法,已是关乎黄族存亡之大事。
  嫘祖万般无奈,只好让朱雀、玄武带兵随护。
  姬轩辕等人偷渡黄河,这日来到葛卢山地界。
  远远望去,只见一群光秃秃的山,山上裸露着块块巨石,在太阳光下黝黑发亮。朱雀望了半天,道:“该不会走错了,这山怎会有赤金?”这朱雀年约五十,是个红脸大汉,武功高强。多年前,姬轩辕还是少典部落酋长时,被蚩尤所迫东奔中原,曾被朱雀一路追杀。后来,朱雀被姬轩辕之仁德所感,从此便终身相随,一直驻守洛邑兵寨。
  姬轩辕瞧了一回,道:“此地确是葛卢山。”转头对玄武说道:“人去多了反倒不便,你带人在此接应。我与朱雀只带十个兵士,悄悄潜入。”玄武连声说道:“不可,彤部落是敌非友,若其反目,怎保黄帝平安?”这玄武面目黝黑,平日不善言谈,惯使一根棍棒,神出鬼没。玄武自从被姬轩辕悬崖相救脱险后,一直跟随黄帝,忠心耿耿。
  姬轩辕笑道:“一路上我业已察看清楚,料定此处蚩族兵士无多。此行不但要取得赤金,还要说服彤部落随我东归咧。”说完拔足去了。玄武无奈,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和朱雀等人消失在山峦之中。
  翻过一架山,猛见一杆“月亮”图腾大旗竖在山坳之内,“月亮”正是彤部落的吉图。姬轩辕冲朱雀点点头,朱雀会意,无疑这里正是彤部落。众人伏于山坡上,放眼望去,只见兵士来回穿梭游移,戒备森严。山坳内垒砌着一座座高大的火炉,烟火缭绕。“月亮”旗下,齐刷刷跪满了人,石柱子上捆绑着一个汉子,看样子正在杀人。
  朱雀问道:“怎么办?”
  姬轩辕道:“看看再说。”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熊皮的人,手持长矛挺立正中。此人高大威猛,黑黝黝满面胡须。耳听他大声说道:“白帝令出如山,赏罚分明。你等再烧不出上好赤金,都得去死!今日我秉承白帝旨意,要杀一儆百。杀!”举矛捅进那汉子胸膛。耳听得一声惨叫,鲜血迸出。下跪众人谁也不敢抬头,无不骇然。
  朱雀细看那杀人的黑汉,惊道:“黄大郎!”
  姬轩辕心头一震,“黄土四狼”中的老大黄大郎突然出现在此,其兆不祥!


  正寻思间,只见一个白须老者匍匐着爬到黄大郎脚下,道:“俺烧,这就去烧,烧不出上好赤金,你再杀……”黄大郎起脚将老者踢了几个跟头,道:“你啰唆个甚鸟,难道你彤部落都想死么?”说完将血矛扔到地上,扬长而去。
  姬轩辕看得再明白不过,一定是彤部落冶出的青铜不合黄大郎等人之意,才遭杀戮。姬轩辕心道:“若此时将彤部落救出,他等定会感恩而叛蚩。”想到此,轻轻对朱雀说道:“先悄悄接近,再突然出手。记住,只攻黄大郎等人,不要误伤了彤部落。”
  朱雀将手轻轻一摆,命人悄身欺去。不料兵士刚刚疾出几步,猛然扑倒在地。众人正自纳罕,突又有人扑倒,接着又有几人倒地不动,均悄无声息。朱雀将人翻转过来,细看之下,大惊失色。原来倒地之人胸口均插入一箭,入胸极深,不及哀鸣猝然身亡。
  姬轩辕共带十人,转眼间被射死过半,正不知箭出何处,忽听一阵哈哈大笑,笑声未落,四面涌出众多蚩族兵汉,个个展弓搭箭。姬轩辕面色陡变,知中人埋伏。朱雀头皮一麻,纵身跃至姬轩辕身旁,紧了紧手中棍棒,准备以死相拼。
  脚步声声,大粼、六粼迈步来到。大粼乃是蚩尤长子,二十五六岁,血气方刚,冲锋陷阵勇猛过人,只是智谋略显不足。六粼是蚩尤第六子,身着白色狐皮,生得虎眉吊睛,满身功夫。二人奉了蚩尤之命,在此专候黄族坐探,料不到被伏击的却是黄帝,二人又惊又喜。
  大粼故意围着姬轩辕看了又看,道:“轩辕黄帝,我父亲早料到你等会来盗取赤金,已命我在此恭候多时。只是没想到黄帝会铤而走险亲来葛卢山,天赐良机呀!”神情得意,阵阵畅笑。
  姬轩辕暗暗叫苦,赞叹蚩尤料事如神。
  大粼厉声喝道:“都给我绑了。”兵士一拥而上,姬轩辕心念急转,忽然高声说道:“且慢!我有话说。”大粼将手一挥,令道:“绑了再说。”朱雀喝道:“谁敢?”提棒横扫,护住黄帝。
  姬轩辕叫道:“你来看!”从身上摸出两个东西,丢在大粼面前,喝道:“黄族也有赤金,我盗你的干甚?”
  那两个东西直滚到大粼脚下,乃是两个青铜圆球,只是比一般青铜还要亮些,正是当时飞石魔发向姬轩辕的“飞石”。姬轩辕一直将其带在身上,今急中生智,摸出来扔了过去。大粼乍见姬轩辕也有青铜,惊得非同小可,本能地伸手去捡。姬轩辕冲朱雀急丢眼色,乘大粼哈腰之际,朱雀纵身一翻,轻轻巧巧落于其后。成败在此一举,朱雀自是尽了全力。众人“咦”一声,大粼觉身后有异,仓皇之间却被朱雀锁住咽喉。若论武功,大粼与朱雀定会有一番打斗。但变故突起,谁也想不到姬轩辕敢在众人合围之中出手擒王,加上朱雀动作迅疾,故大粼被拿个正着。

  蚩族兵众见大粼被制,尽显慌乱,哪敢贸然进击?
  这时,从人群中跳出黄大郎,冲姬轩辕喝道:“你找死?”举鞭要打,被六粼止住。六粼道:“黄帝,你要怎样?”说话间,身形晃动,已欺到朱雀身后,就要动手救人。朱雀早看出他身法灵巧,吼道:“退下,莫逼我杀人!”六粼再不敢近前,蚩族兵士因担心误伤大粼,也不敢放箭。
  姬轩辕道:“对不住,我不会杀人,只求借道。”
  事已至此,六粼怏怏地道:“放人!”蚩族兵士忙闪开一条路。
  姬轩辕等人走出好远,看看左近再无凶险,这才放了大粼,立刻钻进山里。
  大粼急头怪脑,召集兵士,恨恨说道:“今番定要将他拿获!”命人即行搜山……
  
  夜色苍茫,小月牙儿慢慢爬上山顶。
  此处高山鲜有林木,很难藏身,姬轩辕等人伏在乱石丛中一动不动。
  蚩族兵士燃起火把,吆喝着来往搜索。
  朱雀道:“黄帝,趁此夜色打将出去。”
  姬轩辕道:“不,到彤部落驻地。”朱雀以为听错,惊道:“怎么?”姬轩辕呵呵一笑,道:“避实就虚!此刻那里定无重兵,此举大出蚩族众人意料之外,看似凶险,实则最为安全。”朱雀登时会意,暗自叹服黄帝之智谋和胆略。
  一行人悄悄摸进葛卢山中,果然路途未遇几多兵士。
  山坳内遍地高炉,红红火火,热气腾腾。彤部落众人个个赤裸上体,满身汗水,忙活不停。
  姬轩辕见一草屋,命朱雀等人守在门口,哈腰钻了进去。
  屋内有一位老者,正是白日匍匐在黄大郎脚下的那位,见有人进屋,老者忙跪于地上,道:“彤部落定会烧制出上好赤金,请转告白帝,再容一些时日……”姬轩辕知他将其误认为是黄大郎一伙,一把将他搀起,轻声说道:“我不是蚩族人,我是中原来的黄帝。”
  老者闻之色变,顺手抄起一截木棍朝姬轩辕打来。姬轩辕侧身让开,老者又将棍棒横扫过来。姬轩辕见他力道不大,用手架住,说道:“老英雄且听我把话说完。”老者喝道:“说!”
  姬轩辕道:“白日我见蚩尤兵众蛮横无理,对你彤部落随意诛戮,不如随我……”老者将他打断,正色说道:“我等烧制不出上好赤金,就该杀之。”姬轩辕道:“彤部落千辛万苦冶炼赤金,本该褒奖,可蚩尤却如此对你,心有何甘?”老者说话掷地有声:“炼制赤金,敬献白帝,正是彤部落心愿。若非白帝仁德宽厚,彤部落早就亡种了,你不懂知恩图报,枉为人也。哼!”
  姬轩辕道:“原来如此,难怪。”又问道:“老英雄可是彤部落酋长?”
  老者道:“正是。我叫‘瞢’。”
  姬轩辕对青铜之事一无所知,便想打问,不料瞢酋长对此极有戒心,只是不说。姬轩辕无奈,叹道:“既然瞢酋长不肯说,姬轩辕也不再相问。”又道:“瞢酋长可去告知兵士,言轩辕在此,待我被捉去,瞢酋长定会得到白帝奖赏。”
  瞢酋长怒道:“啊呸!你道瞢是何等人也?你既然进得我的草屋,就是我的客人,瞢岂是卖友求荣之人?”姬轩辕使出激将之法,闻听此言,深施一礼,说道:“轩辕事出无奈才出言相激,酋长万勿见怪。只是我等尽被围困其中,虽进得来,却未必出得去。”
  瞢道:“是啊是啊,那……”搔首寻思,忽又喜道:“这有何难,你就藏身于这草屋之内,明晨你跟我同去河边取水,就可出去。”姬轩辕再三谢了,让朱雀等人悄悄四散,隐藏起来,并吩咐未遇大的凶险,不可随意进屋。
  姬轩辕忽然想起一事,冲瞢问道:“白日射杀黄族兵士的可是彤部落的人?”瞢以为他要寻仇,机警问道:“你问此做甚?”姬轩辕道:“天下竟有如此精准的箭法。”得姬轩辕赞誉,瞢开怀笑道:“那是我的小婿后羿。”姬轩辕道:“好一个‘箭神’!”瞢一怔,说道:“你也知他叫‘箭神’?”

  女婿被人夸,瞢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讲说起来。瞢道:“那年,我女嫦娥在一个大树上挂了一个绣包。你可知我女最是心灵手巧,用骨针缝制了一个绣包。她说,在百步以外,谁能射掉绣包,就嫁与谁。”姬轩辕听得饶有兴趣,“哦”了一声。瞢接着说道:“谁人不知嫦娥貌美,那日来的人真多,都想一试。可是,百步之外,哪里能射得中?也根本射不了那么远。这时我见一个后生正在人群外观看,只见他身披雕皮,相貌老实巴交,说话瓮声瓮气,身背一张枣红色硬弓,却有一股虎威,我就知他有能耐,你道如何?”
  姬轩辕道:“他射中了?”
  瞢满脸灿烂,说道:“当时,众人都摇头叹息,有的说绣包挂得太远,天下根本无人能射,有的说小女故意刁难……正在议论纷纷,后羿慢慢搭箭展弓,嘿!单看那张硬弓,没几百斤的力道休想拉开。只见他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开弓如满月,箭飞似流星,‘嗖’一声将那绣包一箭射落。你道又怎样?”
  姬轩辕也来了兴致,问道:“他就与嫦娥成亲了?”
  瞢拉长声音说道:“不是。只见他在箭出之际疾步前冲,在半空中将那绣包稳稳接住,那身手果然不凡……”瞢啧啧赞叹,满脸自豪。
  上古之人崇尚英雄,后羿虽长相平平,但武功甚高,箭法无人能及,嫦娥自此与他配为夫妻,恩爱无比。嫦娥的美貌,在中华民族历史上赫赫有名。其美貌程度可令西施掩面、貂蝉失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切赞美之辞用之于嫦娥都不为过。
  姬轩辕称赞一回,乐得瞢一夜没睡安稳。
  次日晨,屋外忽然人声嘈杂,姬轩辕知是蚩族兵士搜山回来,急忙藏身。
  这时,黄大郎闪身进屋,大声说道:“搜了一夜,连那姬轩辕的屁毛也没见着。”瞢迎上前去,双手低垂,神色甚是恭谨,答道:“是啊是啊,黄帝乃是一方英雄,哪能随便被捉了?”黄大郎哼了一下,道:“什么英雄,狗熊!若非他使出奸诈伎俩,恐怕早就被捆了。”
  这时,有人咯咯一笑进得屋来。瞢对黄大郎说道:“这是小女嫦娥。”又冲嫦娥说道:“嫦娥,这是你大伯,快来见礼。”嫦娥俏目嫣然,笑行一礼。黄大郎顿时惊得定身难动,直疑嫦娥乃是天仙下凡,大张嘴巴,再吐不出半个字来,过了好半天才怔怔还礼,眼珠子却始终没离开嫦娥,心想世上竟有这等美貌女子。瞢又说的话他一句也未能听进,晕头晕脑盯看半晌,春心荡漾,不能自持,情不自禁朝嫦娥的脸蛋摸去。
  瞢怒道:“黄大郎,不得无理,小女已是人妻!”黄大郎微微回神,仍旧目不转睛,诺诺应道:“你说她是谁的妻子?”瞢道:“正是后羿之妻。”黄大郎并未完全清醒,懵懂说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么?怎又会是后羿之妻?”瞢大声道:“她是瞢之小女,亦是后羿之妻!”黄大郎“啊”了两声,道:“你说后羿,是那个蠢材?”瞢厉声喝道:“呸!请你自重!”
  黄大郎瞟了瞢一眼,心想,你这狗瞢,昨日还跪在老子脚下,再说,那后羿老实窝囊,老子能看上你的女儿是你彤部落的福分。黄大郎垂涎欲滴,再也抑制不了心中欲火,一把将嫦娥抱住。
  瞢大怒,跳过去与他厮打。黄大郎生得身材高大,模样凶横,哪会把瞢放在眼里,起脚将他踹倒,紧紧抱着嫦娥不放。嫦娥奋力挣扎,对黄大郎又踢又咬。
  瞢又气又急,差点晕厥过去,爬起来又去撕拽,被黄大郎一脚踢飞,头撞墙壁,翻身跌落,顿时眼花缭乱,昏沉欲死。眼见嫦娥就要受辱,便在此时,忽听“乒”一响,黄大郎两眼上翻,双手慢慢松开,软软躺于地上,原来他被姬轩辕出手击倒。
  瞢因提过了劲,浑身酸软,也瘫倒于地。
  猛听得一声怒喝,从屋外跳进一人,手持枣红硬弓,见黄大郎昏厥过去,在他身上猛踢两脚,呸了一口。这人个头不高,一脸的皴皱,长相憨厚老实,却是“箭神”后羿。
  后羿捉住嫦娥的手,关切问道:“没事罢?”嫦娥道:“没事。”冲黄大郎踹了一脚,俏眉倒竖,气哼哼说道:“你这癞蛤蟆,想逼反彤部落么?”
  这时,朱雀闪身进屋,见姬轩辕无恙,松了口气。
  瞢被嫦娥扶起身,哀叹一声,痛心不已,说道:“若白帝有知,定会被这帮不肖子孙气死。”转向姬轩辕说道:“多谢恩人相救,只是你将这黄大郎打死,彤部落将面临弥天大祸,这如何是好?”说着急出两滴眼泪,忧心忡忡。
  姬轩辕道:“他只是被我打昏,不久就会苏醒。”趁此急变,姬轩辕朝三人抱拳当胸,不失时机劝道:“瞢酋长、后羿、嫦娥姑娘,请听我一言,蚩尤兵众个个飞扬跋扈,视你彤部落如草芥一般,彤部落再留此地,哪里还有宁日?不如随我东迁……”不料,瞢断然说道:“你救下我女,瞢千恩万谢;若是想让彤部落背叛白帝,那是做梦!”瞢出口有声,毫无回旋余地。
  姬轩辕心有不甘,又劝说一回,瞢不想再听,已背过脸去。姬轩辕自不好再劝,施着礼道:“既如此,轩辕这就告辞。”说完转身要走。
  瞢道:“慢!我已答应救你出去,现外面尽是兵士,若你被捉,那瞢不就成了无义之人?”又冲后羿问道:“该上水了么?”后羿点头。瞢对姬轩辕说道:“带上你的人,跟我去取水。”原来,冶炼青铜须用许多清水,此时正到了用水之时。
  彤部落男女老幼个个身背缶罐,去河边取水,黄族众人也混在其中。刚打满水,只见蚩族兵众气势汹汹围了上来,大粼手指瞢,怒道:“你想谋反?”黄大郎将羊鞭甩得“噼啪”作响,杀机已动。顷刻间彤部落将会大祸临头,姬轩辕心头一紧,忙给朱雀递了眼色。朱雀慢慢放下缶罐,准备厮杀。
  这时,后羿、嫦娥并肩而出,后羿瓮声瓮气说道:“谁想谋反了?”
  黄大郎瞪着眼珠说道:“敢造反我看你活够了!”抬手掴去一个耳光,把后羿打得退了几步。
  嫦娥见后羿受辱,怒道:“恶贼!”
  后羿慢腾腾取下硬弓,搭好箭,往黄大郎脸上比画一下,瓮声瓮气说道:“射你鼻子,还是嘴巴?”黄大郎怎不知后羿神射?身不由己退了数步,颤声喝道:“你你,你……敢?”心存怯意,一语未完,先自虚了。别看这后羿平日不善言谈,箭法却百发百中,是闻名天下的“箭神”。昨日,那几个黄族兵士未及哼出一声便扑地身亡,正是被后羿所射。

  大粼寻思,若当众被他所制,定会威信扫地,日后还如何发号施令?跨步上前,大声说道:“瞢酋长,彤部落当真要造反?”
  黄大郎喊道:“杀,杀杀!”
  就在这时,六粼赶到,高叫“住手”,对瞢说道:“误会!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报白帝,重重责罚。”又对大粼低声说道:“若炼不出赤金,你我怎回去交差?再说,那姬轩辕忽然无影无踪,我疑他正混在彤部落之中,我等须如此这般……”对大粼耳语一番,大粼频频点头。
  瞢“哼”了一声,凛然说道:“彤部落感念白帝大恩,死心塌地跟随白帝。如今黄大郎这龟孙子苦苦相逼,俺也只能以死相拼,彤部落可没贪生怕死之人。”彤部落个个气愤难忍,早将缶罐踢倒,但等酋长号令。
  黄大郎被骂,气得“你”了一声,但见大粼并未动怒,只得把怒气压了回去。
  大粼道:“此事定会重罚,难道还信不过白帝?”
  听他这番言语,彤部落的怒气渐渐消了些,瞢喊道:“俺信得过白帝。”
  大粼、六粼带人去了。
  瞢朝姬轩辕说道:“黄帝远道而来,本为赤金之事,可你没有矿石,如何能炼出赤金?且随我来。”说罢和后羿、嫦娥带着姬轩辕一行径直往北走去,来到一个凹地,瞢令道:“挖。”

  众人挖出一大块青铜,瞢道:“你拿去,没白来。”说完转身就走,姬轩辕急追几步,说道:“多谢酋长!”瞢道:“不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望瞢的背影,姬轩辕感慨万千,本想邀彤部落东归,无奈瞢对蚩尤忠心耿耿,叹了又叹,命人抬了青铜,回返中原去了。
  姬轩辕等人刚走出葛卢山,忽听得有人哈哈一笑,大粼、六粼和黄大郎等人拦住去路。大粼朝六粼拱手一礼,道:“还是六弟的计谋好,大哥真是服了。”霎时间,钻出众多蚩族兵士,将姬轩辕团团围住……
  黄大郎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恶狠狠地道:“姬轩辕,死到临头了,跪下!”
  姬轩辕莞尔而笑,道:“不知谁死到临头了。”
  大粼一怔,喝道:“怎讲?”
  姬轩辕往他身后一指,道:“你回头观看。”
  蚩族众人不约而同地移身转体,只见玄武雄赳赳站立其后,一根棍棒握于手中,虽面无表情,但掩饰不住满脸杀气。再看玄武身后,黄族兵士黑压压一片片,个个展弓搭箭……
  
  再说惜水不愿让有特异本领之人为黄、蚩二族所用,又想一路寻求武功高强之人拜师,便带着千里眼、顺风耳到了江淮。
  所谓“江淮”,多指今苏皖一带,因有长江、淮河横贯其间,故有此称。
  淮河古称“淮水”,是介于长江与黄河之间的一条大河,支流众多,水系完整。古人将淮水与长江、黄河、济水并称“四渎”,有“盘古开天地,血为淮渎”之说。当时所称的“江淮”,与现今所指区域大体相同。
  江淮是鱼米之乡,交通便利,最为富庶。中国最早期的货币,就出现在这里。江淮原由青帝治理,青帝也是最早称帝之人。后因大水泛滥,久久不去,民众饿毙无数。恰神农在此行医,见青帝失道,天怒人怨,遂振臂一呼,应者如云,将青帝赶走。神农又教化民众,广种禾谷,与民生息。民得惠而感恩,拥戴神农创立神族,至此时已历经数代。
  神农治族有方,得万民称颂,但其心志并非在此,故坚不称帝,只受了酋长称号。后来天下既定,他又行医采药去了,终不知所归,据说后来因误食断肠草,猝然谢世。那青帝自知失德,仓皇出走,不知去向,现已过了数代,恐也早不在人世。
  现任神族酋长姜水成,有兄弟二人,其兄名叫姜水匀,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姜老酋长在弥留之际,本想传位于姜水匀,但姜水匀得神农真传,只愿行医救人,对治理族事便无兴趣。无奈之下,姜老酋长只好将酋长之位传于姜水成。老酋长素知姜水成伶俐过人,但认定他终会因自信而自负,反被聪明所误,所以在临终之际交代晨长庚、滚天、麻五和麻六等一班忠勇老人,让其尽力辅弼。

  据有关史书载,姜水成“为政苛急,法多害民”。姜水成制定了诸多的如族法、族规、民律、民典、兵章、兵制等,并以此堂皇之名义,排异己树权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民众苦不堪言。姜水成刚即位时,也曾想励精图治。不过终因其自视才高,事无巨细,都得由他亲自决断,渐渐得意忘形,听不得逆耳忠言,身边又聚集了一群自称“虎威帮”的阿谀之徒,将此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弄得乌烟瘴气。江淮民众痛恨“虎威帮”,暗地里称其为“狐尾帮”。“虎威帮”狐假虎威,整日谗言说尽,坏事做绝,又深得姜水成器重,民众对其敢怒而不敢言,忠义之士无不暗自心焦。
  《史记·五帝本纪》载:“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
  这日傍晚,惜水三人远远望见半空中的“日月”大旗,便知已来到神族都邑“皖城”。
  神族的开族鼻祖正是神农,史称其为“三皇”之一,发现六谷,遍尝草药,对华夏民族作出过巨大贡献。因农时农事俱与日月有关,在其创族之始便崇拜“日”“月”,神族以此为旗号,顺理成章。
  忽闻螺号声响,接着便有百只螺号齐鸣,皖城顿时笼罩在呜咽声中。
  千里眼、顺风耳惊得跳将起来,随惜水快步来到姜水成的议事神屋,伸长脖子往里打探。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庄严肃穆,鸦雀无声,神椅之上端坐一人,生得风流倜傥,气宇非凡,正是神族酋长姜水成。耳听姜水成侃侃说道:“我江淮神族自创族以来,已历经数代,民富族强,基业稳固,如今神族已是从未有过的鼎盛。不过,‘懈怠便招致亡族’,诸位切记不可亲小人、远君子,更不能因久享太平而沉湎欢娱。”他底气十足,声音洪亮,说话间双目如电,环视众人,显得信心满怀。
  听得这番话,惜水暗自敬佩,心道:“世人传说姜酋长志大才疏,定是诈传了。”
  这时,有人说道:“酋长亲定的族法、族规、民律、民典、兵章、兵制等,乃是我神族立族之本,只有着力推施,才能使我神族万年不衰,昌盛永久。”这人名叫蚯汉,通身缠裹黑色狗皮,生得矮壮黑胖,举手投足之间显得甚是龌龊,但说话却是气壮如山,正是“狐尾帮”重要成员。
  有人接着吃吃说道:“要……教诲民众,与酋长心往一处想,劲……朝一处使,但民众愚顽,非一日可教也。”讲话之人名叫“武西”,也是“狐尾帮”主要成员。他说话虽是结结巴巴,吃吃不清,但嗓音极大。

  姜水成道:“武西言之有理,民之愚顽非一日能教化。现江淮民众富足,各部落交换衣食用具时,往往倾巢出动,肩挑背驮,甚是不便。对此,诸位有何高见?”
  武西牙齿透风,讲话咝咝作响,此时尽量把持口唇,吃吃说道:“依我看,应由酋长下令,不准民众交换物品,如此可省去诸多麻烦,再者,民众也好专心为神族昌盛献计献策。”说完觑目仰视,暗暗察言观色。
  姜水成道:“不可。民有求,我必应,对民众应疏而导之。”武西听了,急忙将话锋一转,说道:“酋长英明,探究民之疾苦,关怀民之所求,使民富足,民富则族强。”姜水成笑道:“正是此理。”武西得此赞许,甚显得意。
  惜水哪里听到过这等高论?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皮一眨不眨盯看姜水成,心道:“姜酋长旷世雄才,今番带千里眼二人来投,以其特异本领和姜酋长之英敏奇谋,定能除去姬轩辕,报杀父之仇。”正寻思间,忽传来一个女人声音,惜水顿觉新奇,须知上古时代人们以为女子乃不洁之身,杀伐决断都忌讳女子在场。耳听那女子说道:“要使神族昌盛至久,则不能存妇人之仁,对明知故犯族规民律者,必断然杀之。”这女人轻声细语,却充满杀气,把惜水吓得一跳。此人名叫“秀乙”,生得身材苗条,眉清目秀,身着黑白相间花狗皮,乃是姜水成所倚重的“狐尾帮”主要成员之一。

  姜水成笑道:“女英雄果然是魄力非凡。今日,就请诸位见识一个胆敢违反族规民律之人。推上来!”说话间,就见有人被五花大绑推进神屋。此人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白须微颤,正是江淮第一武功高手、托孤重臣晨长庚。
  神屋内顿现一片肃杀之气。
  姜水成一言未发,盯看晨长庚半天,忽然掉出两颗泪珠,显得十分痛心,说道:“晨长庚,你是三代老人,又是我的恩师。你曾经跟随两代酋长东拼西杀,为我神族立下一些功劳。怎奈你违了族规民律,今日杀你,我痛心不已,非我杀你,是族规民律无情,你还有何言?”
  晨长庚跪地叩头,眼噙一汪泪水,说道:“既然族法、族规、民律、民典、兵章、兵制等,是为众人所定,今日议事,晨长庚来迟,违了这诸多规矩,情愿领死。”
  姜水成缓缓点了点头,正要吩咐,忽然有人叫道:“且慢!晨长庚辅保神族三代酋长,劳苦功高,还救过咱老酋长性命,纵使今日迟到,也应网开一面。再说,晨长庚乃是托孤重臣,岂能轻易杀之。”说话之人正是老忠臣“滚天”。这滚天身着虎皮披风,虽已须发白尽,但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江淮多江河,不少人以捕鱼为业,他深知“网开一面”便能活命的道理,故而力劝。

  姜水成厉声喝道:“老滚天言之无理!若今日议事可以迟到,那明日上阵岂不也可以迟到?军纪涣散焉能打得胜仗?今日杀晨长庚,难道我不比你痛心?他是我的恩师啊……”说到此,姜水成一阵哽咽,竟口不能言。
  滚天语塞,愣于当地。
  见事已至此,晨长庚向姜水成深叩一首,踏步向外走去,只听屋外“啊”了一声,再无声息。晨长庚武功在神族中无人能及,天下鲜有,又对神族赤胆忠心,只可惜此时被打杀。
  这一幕直看得惜水心惊肉跳,心想,那姜水成说笑便笑,说杀便杀,气魄不俗,果真是能成就大事之人。惜水正寻思着,又听姜水成说道:“刚说到民众交换物品之事,肩扛背挑,甚是不便。若有一物从中为介,则可免去种种苦楚。我想以河蚌海贝充当介媒,则双方都可便利。”说完又解释一番,得众人声声赞誉。
  惜水闻所未闻,对姜水成更加敬佩。
  武西咝咝问道:“河蚌海贝打捞不易,怎好充当介媒?”
  姜水成笑道:“正因打捞不易,才可充当介媒;若得取极易,反倒失去珍贵,如何还能充当介媒?”笑眼扫过众人,朗声说道:“此物携之甚便,坚固耐用,且天生的易于计量,以此为介,原本的物物交换变成买卖,不但便利民众,且还可课以抽成,岂不两全其美?”


  武西道:“酋长日理万机,却为民众殚精竭虑,令武西感恩之至。”说着仰视姜水成,如仰视日月,便有些哽咽。
  “虎威帮”个个媚态可掬,声声赞誉,纷纷附和:“我等感恩之至。”
  据悉,中国乃至世界上最早的货币正是出现在江淮。多少年后,黄帝又铸金、银、铜等金属为币,一直沿用了几千年。当时江淮的珠城多出河蚌,临海又产海贝,被当作货币称为“真贝”、“蚌贝”、“贝币”等,以“朋”为单位,十贝一朋。
  正是姜水成提倡“通功易事,贸迁有无”,并力主民众“日中为市”,即太阳直射头顶时开始交易,形成了中国最早的贸易市场。正如《潜夫论·五德志》所载:“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江淮出现贸易市场和类似今天税收性质的抽成,而且以税养民,发展生产,对推动当时社会进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也正是在这一天的傍晚,姬轩辕一行从葛卢山抬着青铜回到洛邑。
  夸父奉姬轩辕妻子嫘祖之命,早早过来迎接。
  见夸父神色有异,姬轩辕道:“夸父怎样?”夸父道:“大事不好!”姬轩辕惊道:“甚事?”夸父道:“不知。”原来这夸父心地实诚几近愚钝,不善言谈几近木讷,每次传递消息,夸父都要将消息内容背诵半日。此时夸父只知黄族将有祸至,确实不知何事。


  姬轩辕一行加快了步伐。
  远远望见嫘祖等人,黑压压一片远离兵寨迎出,姬轩辕急步上前,尚不及与众人见礼,姬轩辕迫不及待问道:“发生甚事?”
  上古时代,世间多坦荡磊落之人。在男女婚配方面,恪守伏羲所订的天地正配之道。但当时部族林立,久盛抢婚习俗,为抢得如意郎女常常大打出手,甚至部落间聚众械斗。姬轩辕为开化婚配文明,强化部落之团结,在黄族内率先实行一夫一妻之制,深受民众拥护。嫘祖正是黄帝之妻、“天蜀部落”酋长蜀公之女,生得落落大方,品貌皆端。天蜀部落世居伏牛山东麓之蜘蛛山,即今河南省西平县一带。
  嫘祖见黄帝安然无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姬轩辕道:“到底甚事?”
  众人无言,纷纷转向一位老者。
  这老者须发苍然,并未全白,鹤骨仙风,目如朗星,正是大挠。
  姬轩辕乍见之下,惊喜异常,愣了半天才一躬到地,大挠也赶忙还礼。原来,大挠与惜水分别后便来投奔,恰姬轩辕去了葛卢山,就一直在此等候。
  姬轩辕大声问道:“当真是大挠子么?”在古代,“子”是对人的敬称。
  大挠佯怒,笑着说道:“直呼大挠,更显亲切。当年初遇黄帝,大挠如此说过。”
  姬轩辕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好!那就直呼了。”大挠也大声说道:“这就对了!不但黄帝可以直呼大挠,黄族所有人等都可直呼,谁让我等是一家人呢!”说完也大笑起来。
  姬轩辕道:“轩辕半世遇知己,难道是在做梦不成?”大挠道:“大挠今生得明主,哪里会是在梦中!”二人又开怀大笑,继而抱住对方,久久不放。
  二十年前,姬轩辕还是少典部落酋长,在黄土高原遭蚩族人追杀,曾得大挠仗义相救。后大挠为姬轩辕占得一卦,要其远赴中原创业。不料二人一别竟是二十年,今番相见,皆尽欢喜不尽。
  大挠自此跟随黄帝,赤胆忠心,成为股肱之臣。
  大挠始创占星术,即“星相”学,对后世影响很大。后来大挠受树木之干枝的启发创立了“干支纪年法”,以此记录年月日时,并奠定了命理预测基础。所谓“干支纪年”就是用十个天干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和十二个地支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配纪年。《五行大义》载:“大挠采五行之情,占斗机所建,始作甲乙以名日,谓之干,子丑以名月,谓之枝。有事于天则用日,有事于地则用辰。”自从有此纪年,官方一直沿用数千年,至今民间还在使用。也正因如此,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就让后人历历在目了。如后来的“戊戌变法”、“甲午风云”、“辛亥革命”等,用的都是大挠干支纪年法。


  大挠说道:“昨晚我夜观天象,忽见‘轩辕星’昏暗不清,便知三日内黄帝必有大灾。”嫘祖道:“你正好未归,我担心途中遭遇不测,故而早早迎候。”
  姬轩辕抬头看天,只见夜色茫茫,繁星点点,问道:“轩辕星?”他虽然深谙伏羲八卦,但对星相一说的确所知无多。
  大挠道:“‘轩辕星’正是‘北斗枢星’。大挠在天山夜观天象三十年,悉察星际与人之祸福之关联,创下‘星相’一派。地上生一人,天上应一星,人人对一星,星星照一人,这便是天人合一。只不过寻常之人,星光微弱。而黄帝身为黄族共主,其星之光芒自是常人难及。”
  姬轩辕道:“北斗枢星乃是‘指北恒星’,亮及寰宇,光泽四海,轩辕怎敢比此星辰?”
  大挠目视姬轩辕,道:“黄帝乃是北斗下凡,应运而生。”
  原来,黄帝慈母名讳“附宝”,一日早晨附宝与其夫君同在具茨山山间耕作,天色突然变得昏暗,竟至满天星光,而北斗枢星被一道电光环绕,久久不去。附宝正暗自诧异,那道电光忽坠大地,直向附宝。附宝感应而孕,二十四个月后生下黄帝。不少典籍正有记载,黄帝“母曰附宝,之郊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孕,二十四月生黄帝”等。现河南新郑尚有传说中的附宝感光处。感孕之事虽不可信,但反映出人们对黄帝的崇拜和敬仰,所以大挠有此一说。

  姬轩辕笑道:“轩辕哪里会是人神?”
  大挠正颜说道:“黄帝若非人神,定也是人雄,有何怪哉?‘轩辕星’突发昏暗,三日之内必有大灾,说不定累及全族,现已过得两日了。”他心情沉重,语调苍冷,说得众人阵阵毛骨悚然。
  姬轩辕仰观半晌,道:“既然是大挠所言,自然不会有错。这两日内,我等都要格外小心,夜晚枕戈待命,无论是何种灾祸来临,都不要惊慌失措。”众人纷纷应答,“诺”声一片。
  嫘祖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众兄弟,要寸步不离黄帝,以防不测。”又对姬轩辕说道:“两日内,你不要走出神屋,不管外面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尤其是夜晚,千万千万。”魃女道:“请夸父报知力牧,紧防有熊有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显得越发紧张。
  突然,天空中出现数不清的蝙蝠,狂飞乱舞,引来声声犬吠。众人正自讶异,忽听一阵“嗡嗡”声响,月亮一下子隐去,大地顿时变得黑糊糊一片。众人仓皇失措,抬头再看时,只见铺天盖地的麻雀,遮天蔽月,一片嗡嗡响声,撼人心魄。待那麻雀飞去,月光复亮。这时,大巫师无木林失声叫道:“快看!”
  众人回头惊望,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虎皮鹦鹉,立于神屋顶上,神色慌张……
  姬轩辕迈步走进神屋,命人掌灯。忽听到屋梁上燕子怪叫之声,燕子像发疯一样将雏燕从巢里叼出。姬轩辕慌忙接了,将雏燕轻轻放回,哪知随即又被抛了出来。姬轩辕心头一凛,一股不祥之兆涌向心头……
  大巫师无木林惶惶说道:“天塌地陷之兆,黄族定有灭族之灾!”
  
  这一夜,洛邑到处都能闻听犬吠鸡鸣之声,让人心烦意乱。
  众人紧握兵器,睁大双眼,不知今夜会有何等灾祸。青龙、白虎加派许多兵士,来回巡视,朱雀、玄武紧握棍棒,更是寸步不离姬轩辕左右。
  黑夜即将过去,青龙出门小解。正是“黎明一阵黑”之时,只见天地越发显得昏暗,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爬上心头,身上的每一处关节开始绷紧。猛然间,天色变得昏红昏红,似乎有地方在闪光。
  突然,青龙头顶上挨了一个炸雷,刹那间,“轰隆隆……”脚下剧烈摇晃起来,犹如翻江倒海!青龙大叫一声“地动”,像是被人猛击一下,摔倒在地,只觉血往上涌,身子不由自主来回翻滚……刚要站起,踉跄几步,又被甩倒,再也爬不起来。


  霎时,兵寨乱作一团,接着又是“轰隆”一声,草屋纷纷崩塌,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昨日还是充满生机的洛邑,一下子变得肢体破碎,奄奄一息。大地被漫天迷雾笼罩,黄土、烟尘混成灰色雾团,片片缕缕絮絮慢慢升腾,无声弥漫。
  半天,青龙颤巍巍爬起身来,似乎在梦魇之中,因惦记黄帝,转身跑去,刚跑了几步又一下呆住。蒙蒙大雾之中,到处是断壁残垣,早辨不出神屋在哪里。这一怔之下,青龙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时万籁俱寂,洛邑好似末日之城。
  过了一会儿,渐渐有人影在灰雾中晃动,众人惊魂未定,步履踉跄,个个像游梦一样,恍恍惚惚来回游动,此时众人还不及悲恸。
  青龙大喊几声,无人回应。
  太阳出来了,浓雾慢慢变薄,散去。当浓雾即将散尽时,青龙看到黄帝像石雕一般,面对整个破碎的洛邑和一望无际的废墟,伫身不动。在他身后,朱雀、玄武二人一脸灰土,眼睛一眨不眨,直直挺立。
  青龙叫道:“黄帝,地动!”
  姬轩辕两行热泪无声而下……
  
  话分两头,且说江淮神族姜水成。因见惜水生得面目清秀,英俊潇洒,眉宇之间豪气四射,姜水成甚是喜欢。又闻惜水与姬轩辕有杀父之仇,正可用之,便命惜水三人一同参与议事,甚是倚重。其机密要事,亦不相瞒。


  就在洛邑将要发生地震的这日傍晚,皖城螺号声声,众人气喘吁吁跑向姜水成的神屋。惜水虽客居在此,但也急忙带着千里眼二人跑去。
  神屋灯火辉煌,姜水成神采奕奕端坐正中,大声说道:“前些时姬轩辕曾三番差人游说,欲与我联合抗蚩,使者均被我斩杀。我神族有百年基业,民富族强,以我一族之力便能一统天下!可笑那姬轩辕,胆敢小觑于我,真是白日做梦!据报黄、蚩战事刚息,姬轩辕正苟延残喘,我拟兵进中原,占据黄族土地,故请诸位前来商议。”
  千里眼尖声叫道:“打仗?嗨!好玩。”顺风耳也拍手喊道:“好玩,嗨!打仗。”见无人理睬,复又怏怏退下。
  秀乙大声道:“此乃天赐良机,正好一举灭了黄族。”蚯汉更是气壮如牛,叫道:“大好时机,时机大好!灭了黄族再兵发黄土墚塬之地,而后征讨江南,天下唾手可得!”一字一句,说得字正腔圆。一时间“狐尾帮”众声附和,个个热血沸腾,似乎扫平天下之时已近在眼前。
  武西忽然压低声音咝咝说道:“我有一事担心……”故意停住,以引起众人注意,见众人果然个个奇目以望,这才慢条斯理说道:“我担心那姬轩辕闻讯逃之夭夭,那时,咱只能捉他的妻女了。”“狐尾帮”哄堂大笑。

  众声请战,姜水成神采奕奕,叫道:“传我令,兵发中原!”
  看他似乎稳操胜券,惜水心头一动,心想姬轩辕世之枭雄,就连战神蚩尤也不敢小觑,姜水成对征战怎会如此儿戏?寻思间,耳听老忠臣滚天大声说道:“不可!情势不明,怎能轻易言战?更何况那姬轩辕也非等闲之辈……”不待他说完,蚯汉怒道:“你也曾见过一点儿战阵,怎听说打仗就吓破了胆?哼!真是没用。”滚天吼了一声:“住口!”
  众人止了议论,神屋静得出奇。
  这时,有人缓缓说道:“老滚天打仗时,只怕有人还没在他娘肚子里坐胎咧,现在倒教训起老英雄来了。”又有人轻轻笑了,笑声尽显轻蔑之意。
  蚯汉闻听此言恶毒讥讽,笑声轻蔑,登时火冒三丈,叫道:“何人放肆,滚出来!”
  从角落慢慢站起兄弟二人,均高大魁梧,哥哥叫“麻五”,生得青脸素面,弟弟叫“麻六”,红脸大汉。蚯汉乜斜一眼,冷冷说道:“按族规民律该当何罪?”秀乙抢过叫道:“死罪!”姜水成道:“麻五、麻六,你二人曾是老酋长的左臂右膀,也立过一点儿战功,怎敢信口胡言?”见姜水成脸色异变,众人心头皆尽“突突”乱跳。
  这麻五不善言谈,嘟囔道:“我又没说瞎话,那都是真的,真还没坐胎……”武西吼道:“你该当何罪?”麻五又在喉咙里嘟囔:“死就死嘛,早晚还不是被‘狐尾帮’弄死……”武西喝道:“你大声说!”蚯汉叫道:“有屁快放!”
  麻六见其兄长麻五被“狐尾帮”围攻,吼道:“大声又怎样?别看你们吆五喝六的,老子跟随老酋长打仗时,你爹还没把你种到你娘肚子里咧,怎样?现在凭你们阿谀逢迎、舔脚丫闻臭屁的本事,你以为你是哪个?狐尾帮,呸!你娘的。”麻六本就是个红脸汉子,此时脸憋得黑紫,他平日里早就气恼“狐尾帮”所作所为,再也按捺不住,哪管言语冲撞,大声叫骂起来。
  众人都屏气凝视,有人替麻六捏一把汗,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麻六的下场。惜水以为麻六言之有理,打仗靠的是勇气和智谋,但凭阿谀功夫,怎能打得胜仗?这时,只见姜水成一拍神椅,怒道:“麻六,你依仗过去有点儿微功,就想欺负我么?”冷笑一声,道:“刚刚才杀了晨长庚,你想找他做伴?”麻六也冷笑一声,冲姜水成说道:“你可知‘狐尾帮’那群东西只会欺上瞒下,吹吹拍拍,真到上阵之时,连个鸟毛都不顶。你重用他们,寒了众人的心。”

  姜水成满脸阴鸷,道:“来人!把这个畜生拉出去……”麻六坦然一笑,说道:“酋长抬举老麻六了,你怎说我是‘畜生’?我不是‘狐尾帮’的,并无做‘畜生’之资格,我‘畜生’不如啊,哈哈哈哈!”麻六由气愤而恼怒,由痛恨而无奈,此时胸口泛起阵阵悲凉,凄凄惨惨仰天长笑。
  秀乙恨恨说道:“这么死便宜他了。”
  姜水成咬着牙说道:“待占了中原,再来收拾他。”
  惜水既想让姜水成兵伐中原,借机报仇,而又不想让麻六丢却性命,使江淮失去一员虎将,正要相劝,忽然大地隆隆声响,神屋剧烈摇晃起来,火把纷纷落地熄灭,有人失声叫道:“地动!”正是洛邑地震,波及江淮。
  秀乙惊叫一声“娘啊”,吓得两眼上翻,瘫倒于地。
  武西最是机敏,率先奔出,不料被门槛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后面之人纷纷跌在武西身上,叠压了好几层,都堵在门口。一时间乱哄哄一片,神屋内传出声声惊悚尖叫。这座神屋搭造得巨大无比,现已是崩塌在即,众人准会被一窝砸死,谁也休想活命,所以拼命挤压,反倒一个也出不去。


  大地又是一阵震颤,秀乙精神已近崩溃,发疯般叫喊:“我死了,我死了……”声音更加骇怖。
  千里眼二人并不知危险临近,拍手齐叫:“好玩,真好玩!”
  情势急迫,惜水大喝一声,竟声如炸雷一般:“不要慌,都趴着别动!”惜水和滚天三下两下将倒地之人拽起。众人吓得懵懵傻傻,呆立当地,鸦雀无声。滚天吼道:“一个跟着一个出去!”众人这才急步出屋。
  惜水冲屋里喊道:“里面还有人么?快出来!”
  耳听麻六应道:“还有。”一阵窸窣声后,麻六手提秀乙,滚天身背姜水成,奔跑而出。
  此次地震中心正在洛邑,上古之人称地震为“地动”,此时洛邑已被震得面目全非。
  
  天色放亮,“日月”大旗在空中无精打采,神族皖城兵寨奇静无比。
  众人远远坐在空地之上,眼望神屋犹自心悸不止。
  千里眼呵呵笑道:“地还会动?”顺风耳道:“那不是地动,是屋动。真傻!”千里眼急道:“是地动。”顺风耳也急道:“是屋动。”二人大声争吵,引起众人怪目相看。

  武西出逃时脑袋磕在门槛上,头破血流,此时满面污血早已凝固,在朝阳下花红柳绿彩光闪闪,滑稽可怖。秀乙这时从昏厥中醒来,正好一眼望见武西的嘴脸,吓得尖叫一声又晕厥过去,众人谁也没心情去理会她。
  大地又有几次余震,其声势已大不如前,但每次余震,还是把人吓得惊恐四散。
  蚯汉在余震奔逃时,不慎摔了一跤,磕掉两颗门牙,正手捂腮帮,蹲坐于地,一言不发。
  这时,姜水匀匆匆来到,见酋长姜水成无恙,才长长出了口气。
  这姜水匀乃是酋长姜水成的同胞兄长,深得神农医术真传,被称为“天下第一神医”。
  姜水匀先救醒了秀乙,那秀乙刚一睁眼就大叫一声:“我死了……”倒把姜水匀吓得一跳。
  惜水早就闻听姜水匀名讳,过来见礼。姜水匀见惜水浑身透出英洒之气,登时眼睛一亮,心想:“难道酋长现也知招揽英才了?若果真如此,神族有望了。”他虽然对族事并不十分关心,却也不愿看到神族委靡不振。此时满心欢喜,赶忙冲惜水三人施礼。
  武西平日依仗姜水成呵护,狐假虎威已成习惯,自是不把姜水匀放在眼里,喝道:“现在是说话的时候么?还不快去救人?”姜水匀四处看看并无重伤之人,奇道:“谁还需救护?”武西眼睛一瞪,大声呵斥:“你长着眼睛是出气的?我脸上是什么?”姜水匀道:“你的伤已无大碍,不需救护,只须把脸洗洗便可。”
  千里眼、顺风耳这时才看到武西一脸的红红绿绿,围住武西转了几圈,手指其面,呵呵大笑。
  武西狠狠盯他二人一眼,哼了一声,愤愤然洗脸去了。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