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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奇脉象难倒神医 骗密语屡陷嫡亲

  
  
  暂且不表中原战火如何冲天而起,单说天山童女。
  因千年虫病危,童女到江淮急邀姜水匀。姜水匀自是义不容辞,即刻和惜水跟随童女往天山赶去。
  这日,众人来到天山。
  惜水心潮湃涌,一路的疲劳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想起麻六说过童女教徒之法亦如其人一般古怪,后悔轻信大挠之言,铸成大错。在惜水刚出走天山时,童女曾动怒一番,但其性情非常人可以臆断,此时又因千年虫病重,心急如焚,并未怪罪惜水不辞而别。
  傍晚,童女带惜水二人来到一个山洞前。那洞口用石头垒着,只留一个黑咕隆咚的小孔。惜水心想:“师父真是古怪,千年虫得了重病,竟还被堵在山洞内。”
  童女指指石头,令道:“搬开。”
  惜水将洞口石头拆了,里面却毫无动静,不由心往下沉,想那千年虫定是病情严重,竟爬不起身来,禁不住眼圈一红,率先冲了进去。洞内光线昏暗,果然有人直挺挺躺在地上。惜水伸手一摸,那人浑身冰冷,早已死去多时。惜水大声哀号,姜水匀心头一紧,说道:“难道我来晚了?”
  童女冷冷说道:“也不看清死者是谁,哭甚?”惜水抹了一把泪水,细看那人,长着黑色胡须,哪里是千年虫?正疑惑间,听童女说道:“再往前看。”
  惜水、姜水匀举目望去,只见偌大一个山洞内,横七竖八躺了足有二三十个死人。
  童女道:“这些都是行医之人,没本事医好我夫君,被我所杀。姜水匀乃神医,自然医术高明,想必不会也躺在这里。”说完转身走了。
  二人听得如背刺锋芒,只觉这山洞阴森恐怖,姜水匀愤愤说道:“天山童女怎能滥杀行医之人?”二人呆怔半晌,忽听一声怪叫,一只飞鸟从眼前飞过,吓得二人浑身一颤。
  若是姜水匀医治不了千年虫,童女定会说到做到,惜水暗暗责怪师父不近情理,内心十分担忧。姜水匀看出他的心思,道:“惜水莫要如此,我行医几十年,救人无数,也见过诸多疑难杂症,这次未必就治不了,先看看再说。”
  惜水紧锁眉头,闷声不响地带着姜水匀去了。
  
  千年虫双目紧闭,直直躺着一动不动,身下铺了厚厚的几层雪花豹皮,通身盖着白色熊皮。
  姜水匀见他面色苍白,呼吸沉静,便伸手切脉。不料一摸之下,姜水匀浑身一抖,竟颤脱了手,面色变得古古怪怪。惜水料想不好,急切问道:“怎样?”姜水匀神色慌张,顾不上应答,又拿过千年虫的手腕,眉头越锁越紧,手不住地抖动起来,额头上沁出颗颗汗粒。


  惜水顿时犹如置身冰窟之中,既为千年虫着急,更替姜水匀担忧,阵阵晕眩。
  童女屏气凝神,仔细注视姜水匀一举一动,这姜水匀乃是天下第一神医,看其神情,千年虫哪还有救?
  良久,姜水匀慢慢起身,终是一言未发,迈步出屋。
  惜水紧随其后,压低嗓音道:“难道千年虫……若是救治不了,请神医赶快逃走!”
  姜水匀思忖良久,静静地道:“奇怪!千年虫到底是何病症,千古罕见……只怕神农再世也……”长长叹了一口,又道:“姜水匀枉被人称颂了,还说是什么‘神医’?”
  惜水已知十有八九难以救治,正要再劝姜水匀逃离。
  忽闻童女大笑,那笑声充满凄凉,充满哀怨,充满无奈,笑到后来分不清是笑是哭。
  惜水听得浑身阵阵发紧,连声催促:“神医,还不快跑,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
  只听那笑声戛然而止,童女断断续续说道:“隶首,你去罢,活在世上终是受苦受难。童女逼你练武,还逼你到一线天搬石头……可我是想练就你的筋骨,却让你受了许多苦累,童女对你不住。”说到这里,已变得呜呜咽咽。

  惜水心里一动,师父让我驮石头,果然是要练我筋骨,我怎就如此糊涂,竟误解了师父的一番好意。越想越气,朝脸上狠狠抽了一掌。
  姜水匀还在沉思之中,怔怔出神。
  童女时而呜咽,时而叹息,时而激扬,时而沉静,又道:“隶首,你我相处百年,表面上我虽是冷若冰霜,可我内心深处却如熊熊烈火。我想让你成为天下武功高手,才逼你练功,竟把你逼得四处躲避。千不该万不该,童女不该……千悔万悔,童女悔之不及。”忽然抬高声音,叫道:“隶首,隶首,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说着,童女在头上脸上又打又抓,惜水想去劝慰,摄于其神威,哪敢进去劝说?
  姜水匀喃喃自语:“真是怪哉,真是怪哉!”
  童女悲恸欲绝,又道:“百年来,你几番救我性命。当初认识你时,你就出手相救,没有你,哪有今日童女!你我虽是夫妻,可你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哪有我,没有你哪有我……”说到后来,童女大悲大痛,几近号叫。
  惜水心道:“世人皆说我师父冷酷好杀,却不知其内心情感炽烈如火。”
  姜水匀还在思忖,缓缓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童女忽而复于平静,继续说道:“你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唉!不知你懂不懂我的心。记得有一次,你我二人立于天山绝顶,眼望群山,你忽然问我:‘咱什么时候会死?死是什么?’我想了半天,说道:‘我说不清,似乎你我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你说,你也不知何为生何为死,只见日出日落,四季更替。我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管春夏秋冬。’你忽发感慨,说道:‘其实天下很小,人更渺小,咱生活的这块土地在茫茫宇宙之中,只是一粒尘埃而已。’我依偎着你说道:‘天地人寰与我何干?我只求天天能和你厮守。’你呵呵一笑说道:‘在这小小的尘埃上,无论我跑到哪里,总能被你找到。’说完叹了一下。我只当你又犯了迷糊,微微一笑,哪知是我把你逼怕了,我好生后悔……”言语之中说不完的情深意重,追忆之时道不尽的愁苦缠绵,童女又道:“现为时已晚,后悔何用,不知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隶首,你睁眼看看,哪怕只看我一眼!”
  童女如泣如诉,惜水听得神情肃然,眼中泪花点点。
  忽听童女腔调一变,充满杀气,狠狠说道:“我恨天下庸医,他们徒有虚名,现在竟连天下第一神医也束手无策,哼!我要把世间行医之人全都杀光!”说到此时,竭声而吼,已变得歇斯底里,失去常态。
  语出惊人,姜水匀心头一跳,他素知天山童女言出必行,心道:“我姜水匀医术不高,自然该死,天下行医之人,怎能因此而遭杀戮!”忽听童女大笑起来,让人如背刺锋芒,笑声刚落,又听童女平静地说道:“隶首,你放心去罢,我葬你于天山之巅,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能看得到我,待我杀尽天下庸医,再死到你的墓前!”
  姜水匀一直在苦思冥想之中,就在这时,忽然“啊”了一下,眉头舒展,急忙拉惜水进屋。惜水并未看出姜水匀神色变化,懵懂相随。
  屋里传出童女尖刻的笑声,就在那笑声未歇之时,童女叫道:“隶首,我让天下第一神医为你陪葬,哈哈哈哈。”童女猛然转身,正与姜水匀打个照面。只见她两眼凶光尽露,精神已近崩溃之时,挥掌便打。
  惜水挺身挡住,高声叫道:“师父且慢!”
  童女掌停半空,怪笑一声,道:“怎么,你也想死?”惜水凛然说道:“师父,千年虫一息尚存,就不能算死,哪能杀人陪葬?”童女当下一怔,虽稍稍迟疑,但脸上依旧杀气未退。
  姜水匀道:“童女,我已想出相救之法,但成与不成,可没十分把握。”
  童女浑身一震,道:“还不快试!”惜水乘机说道:“师父,若姜神医尽了全力,就放了他罢?”童女黯然说道:“只要能让隶首看我一眼,我便不杀他。”惜水急切切眼巴巴盯望姜水匀,直想立刻替他作答。


  姜水匀道:“请借一步说话。”童女并未动身,道:“有话但说无妨。”姜水匀道:“童女可是在一百多年前认识他的?”童女点点头。姜水匀又道:“你刚认识他时,他就是这般模样,一百多年来竟毫无变化?”童女想想不错,又点了头。姜水匀道:“童女想过没有,此事很是蹊跷?”童女道:“世上长寿之人总是有的。”
  姜水匀说道:“刚才我替千年虫把脉,发现他脉息皆无,若是常人,恐早已尸骨冰冷,而他却如同熟睡一般,呼吸沉静,仅是脸色苍白而已,你道奇也不奇?”童女道:“神医之意是……”
  姜水匀道:“我以为这千年虫有许多别于常人之处,其身世来历恐怕非同寻常。”童女道:“此言不差,只是他时而清楚时而糊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姜水匀道:“脉分沉浮弦滞强数细滑,自神农之后,均依此诊断病情,千年虫脉息全无,不能知晓脉象,如何诊治?但他虽无脉息,却有脉理,其脉理应与常人无二。我以伏羲八卦之理,经十年探究,发现人身应有经络,虽尚不知经络如何运行,不过,用通经之法,配以草药,兴许有用。”
  童女喜道:“请神医一试。”


  姜水匀从包袱里取出几味药,让惜水煎了,灌入千年虫口中。接着,姜水匀又在千年虫身上点点戳戳,压压按按,忙活了半天,累得大汗淋漓。
  屋内奇静无声,童女、惜水惑目盯看。
  过了好一阵子,只见千年虫忽然睁开双目。惜水欣喜蓬勃,叫道:“醒了,醒了。”童女喜泣涟涟,一任泪水长流。千年虫伸伸腰,打个哈欠,说道:“好睡,好睡,我……我要走了。”说完两眼一闭,任童女怎样叫唤双眼再也不睁。
  童女悲戚许久,对姜水匀说道:“我有言在先,只要他能睁眼看我一下,就不杀你。姜水匀,你走罢。”惜水巴不得她说出此话,连声说道:“神医,我师父让你走,你还不快走。”生怕姜水匀听得不明白,将“快”字特别加重语气。
  姜水匀微微一笑,说道:“病人尚未痊愈,行医之人哪能自行离去?况且,姜水匀既然被世人权称‘神医’,就更不能不通情理。再说,我用打通经络之法医治,已初见成效,正要再设法救治咧。”
  童女道:“如此甚好,童女谢过。”她一生倨傲、威凌、冷漠,从未谢过别人,此时心头一热,长揖到地,慌得姜水匀赶紧还礼。
  
  姜水匀对童女说道:“俗话说人脚之下无绝路。我这里有一个药方,乃我祖神农所秘传,或许能应对千年虫之病症,只是……”
  童女、惜水登时眼睛一亮,见他欲言又止,齐声问道:“怎么?”
  姜水匀道:“只是此方颇为奇特,想必我祖神农也从未用过。”
  童女、惜水又齐声问道:“如何奇特?”
  姜水匀道:“此方不但集天下名贵之药……”
  童女当即明了,忙道:“是否难以采集?”姜水匀道:“是。此方中有千年参、灵芝王、冬虫草、山红花、雪兔子等。其中雪兔子性甘温,入肝脾肾三经,补阴益阳,散风除湿,通经活络,因其药效神奇,被誉为百草之王。其余名贵之药我业已备下,只是尚缺此药……”童女急道:“神医,哪里可以采到雪兔子?”姜水匀道:“雪兔子也叫雪莲花,生于巅峰绝壁,不易采得……”童女道:“神医不用多言,天山绝顶正生有雪莲,童女就能采到。”
  姜水匀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药终于可以配全了。不过,此方还有另一让人称奇之处。”童女、惜水目不转睛盯视姜水匀,等他往下说,耳听姜水匀道:“尚需两种药引,无这两种药引,药虽名贵而难能尽其功效。”惜水道:“是何药引?”姜水匀道:“一种是剧毒之物,一种是通经活络之至阳之物,极难寻得……”眼见救治千年虫的希望又要落空,童女哪能不急,忙道:“怎么?”姜水匀道:“经我反复探究,世上之剧毒之物,莫过于‘娇婆娑’,我业已备下,而另一种药引却再难寻到!”


  惜水道:“何物?”
  姜水匀道:“世上通经活络之至阳之物,莫过于酒!”
  童女、惜水闻所未闻,问道:“酒?”
  姜水匀:“正是。”
  童女道:“神医快说,哪里可以采到?”
  姜水匀摇摇头,道:“酒非自然生长之物,如何能够采得?”见二人不解,姜水匀又道:“酒乃用六谷酿制而成。”惜水道:“请神医细说。”姜水匀道:“世上有一奇人,名叫‘乃桑’,偶尔学会了造酒之术。酒是六谷之精华,至刚至阳之物,通经活络之首药。若能将此人找到,以酒入药,我定能救回千年虫性命!不过,若找他不到,千年虫……”
  童女问道:“乃桑是谁?”
  惜水问道:“他在哪里?”
  姜水匀道:“乃桑原本是蚩族一个流浪之人,整日讨吃讨喝,但不知怎么就学会了造酒。后来,乃桑酒献尤公,只想图个温饱。尤公喝了一碗,顿时热血沸腾,神勇倍增,对乃桑大加赞赏,以为酒乃是上苍对蚩族之赏赐,便传令下去,今后敬神时以酒贡祈,祭祀时以酒供奉,六谷丰登时以酒庆贺,人来客往时以酒敬宾,征战杀伐时以酒壮行!乃桑也十分高兴,尤公欲一统天下,他乃桑定是功不可没。”
  惜水、童女个个屏气静听,姜水匀又道:“不料,尤公喝得一醉不醒,蚩族众人更是醉态百出,神情不恭大闹神屋,秽物吐得满地,腥臭难闻。尤公倒没怪罪,只是觉得酒会误事。他说,天下一统乃亘古未有之伟业,众族归一其势犹如长虹贯日,民族自此定会历万年而不衰。而乃桑造酒,酒本是好物,但后辈子孙若不明酒之祸患,必会沉溺酒色之中,醉生梦死,丧志丧德,岂不亡种亡族?为免贻害子孙,以及出于对民族大义之虑,尤公力主斩杀乃桑,并庆幸造酒之术尚未流传开去。”
  童女脱口叫道:“怎么,乃桑被他杀了么?”既然只有酒能救治千年虫性命,童女自是惦念乃桑生死,急急打问。
  姜水匀道:“当时,我正在河东行医,我以为酒乃阳刚之物,是世间难得的好药,便去劝说尤公留下乃桑。谁知乃桑得知尤公醉酒,早已逃之夭夭去了,原来,他自己原本也不知酒能醉人。”
  童女长长舒了口气,问道:“神医可知乃桑现在何处?”
  姜水匀道:“乃桑逃去后,尤公命人四处追杀,以绝酒之祸患。而我为得此良药造制之法,边行医边四处查访乃桑下落。不过,几年来杳无音信。想必经此惊吓,加上尤公追杀之令并未收回,或许他早已遁迹山林,再不敢出来招摇,更不敢造酒了。”

  惜水道:“既然只有乃桑能救治千年虫,定要将其寻到。师父,千年虫暂由姜神医照料,我二人分头去找。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把他请来。”童女下了狠心,道:“他就是藏到地下,也要把他挖出来。若他不愿或是惧怕于我,就把他捉来。”
  惜水思寻一下,道:“适才听神医所言,乃桑原本是在黄土墚塬之地乞食。若他藏身,一定不会去江南和江淮。江南遍食稻米,他未必习惯;而江淮动辄用币,相信他在江淮极难果腹。”姜水匀频频点头,说道:“惜水所言甚是,江淮之淳朴民风已荡然无存,他是待不住的。”
  惜水继续说道:“依我看来,他一定藏身于黄土墚塬或是中原无疑。黄土墚塬遍地沟壑,中原人口众多,都便于隐匿。”童女道:“我二人分头寻找,你到墚塬,我去中原。”见惜水为千年虫之事如此精细尽心,童女甚感欣慰,又补充说道:“姬轩辕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去中原多有不便,况且,黄土墚塬之地你也熟悉。”
  乃桑无意之中发明造酒术,成为天下造酒第一人。后来乃桑被杀,酿酒之术失传。不过,华夏民族与酒结下不解之缘,乃桑死后千年,又有一个叫杜康的人,再次发明造酒术。杜康比乃桑幸运,酒献宫廷,得帝王赏识,名扬天下。由此,产生了华夏民族独特的酒文化。

  姜水匀道:“查找乃桑,犹如江心寻米,海底捞针。但以童女对千年虫情意,面前纵然是火海刀山,童女也会毫不迟疑。不过,你二人此去能否如愿,千年虫能否转危为安,尚不得而知。”
  童女救夫心切,带着惜水当即下山……
  
  话说蚩尤为破除姬轩辕的“合纵”方略,差飞石魔等人游说神族酋长姜水成。而姜水成不自量力,亲率两万大军,毅然决然兵进中原,在陈丘以北,同朱雀、玄武接阵。
  陈丘,亦称宛丘,即今河南周口淮阳。当时,陈丘的城市规模仅次于皖城,其地位相当于神族的陪都。
  夸父追日已世人尽知,姬轩辕因失夸父,痛惜不已。一行人从黄山急返中原,踏入黄族地界,姬轩辕即被朱雀、玄武接住,来至阵前。俗话说“兵到一万,无边无沿”,神族兵帐彻地连天,薄雾之中尽显腾腾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姬轩辕问道:“战事如何?”
  玄武道:“因蚩尤兵临黄河渡口,魃女已同力牧、大川等人带黄族多半兵士与他隔河对峙。神族两万兵众从皖城开拔至此,而黄族兵士仅有区区千余而已。黄、神之战一触即发,我和朱雀依魃女计策,先派出使者,晓以利害,劝说姜水成回兵。不料,劝和使者身首异处,黄帝请看,首级仍被悬挂于神族兵寨辕门。”

  青龙、白虎心肺立炸,齐声叫道:“黄帝,让我二人杀他一回,挫挫他的锐气。”当时,“身首异处”是一种最为残酷的刑罚。他二人自不会把“狐尾帮”放在眼里,见黄族使者惨死之状,义愤填膺,便要率先出击。
  仓颉一捋胡须,道:“俗话说两族交兵不斩来使,姜水成竟如此丧心病狂,该杀!”
  大挠道:“黄帝,不妨打上一仗,灭灭姜水成的嚣张气焰。”
  朱雀道:“今黄帝已安然返回,何惧那姜水成,朱雀愿打头阵!”
  姬轩辕道:“不可!敌众我寡,不能硬拼。若与他大排战阵,我几无胜算。”
  忽听有人说道:“黄帝所言极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众人回头看时,正见刑天立于身后,姬轩辕喜道:“刑天,怎会是你?”
  刑天乃是黄族开族元勋,当年跟随姬轩辕从雪原一路来至中原,深得众人敬重。刑天生得文弱白净,丝毫不会武功,但在姬轩辕同云儿坠落山崖时,蚩尤兵进中原,他却欲夺黄族统兵之权。姬轩辕又如何能料到身边暗藏杀机,此时见到刑天,甚是关切。
  刑天笑道:“黄族大敌当前,妇孺同仇敌忾。刑天随同押运粮谷车帐来此,有何不可?”
  姬轩辕道:“辛劳你了。白虎,快扶刑天去兵寨歇息。”
  刑天道:“且慢!刑天来此是为了让姜水成退兵。”
  姬轩辕喜道:“刑天有何良策?”
  刑天一字一句说道:“我去会会姜水成,叫他罢兵言和!”
  众人大惊,朱雀、玄武急道:“万万不可!”二人手指神族兵寨辕门,对刑天说道:“你请观看,那高杆之上便是我黄族劝和使者的头颅。”
  刑天一笑,道:“你等尽可放心,刑天此去有惊无险,一场晨霜而已,刑天的头颅还会长在刑天的脖子上。”
  但见刑天已稳操胜券,姬轩辕问道:“刑天有何谋略?”刑天道:“今夜请黄帝悄然拔寨起营,后退五十里……”姬轩辕、大挠略一思忖,恍然大悟。姬轩辕赞道:“好一个欲擒故纵之计,黄族有刑天,无忧也。”说罢同刑天、大挠对视大笑。白虎、玄武等人却个个莫名其妙。
  姬轩辕道:“让青龙、白虎随你同去。”
  刑天断然说道:“只我一人足矣!”
  不知刑天此去究竟是化蛹为碟,还是飞蛾投火……
  
  神族兵寨。
  姜水成端坐神屋正中,满脸神采。“狐尾帮”众人一脸媚相,说笑不止。
  兵士来报:“黄族刑天求见。”
  神屋立显肃杀之气,蚯汉道:“怎?还有来送死的?”秀乙恶狠狠说道:“来一杀一,来十杀十。”姜水成嘿嘿笑了,道:“黄族之怯态尽露无遗,让他进来!”
  刑天踏步而入,冲姜水成抱拳一礼,道:“黄族刑天问姜酋长万安。”
  姜水成故弄玄虚,死死盯看刑天一言不发,过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黄族劝和使者的人头尚在高杆之上,在你进得兵寨之时就该人头落地,但念你是黄族开族之人,暂且容你把劝和之辞说完,再杀不迟。”
  “狐尾帮”众声齐叫:“杀!杀杀!”
  刑天道:“昨日轩辕黄帝已回返中原……”
  姜水成道:“那又怎样?”秀乙叫道:“捉的就是他!”武西道:“来得正好!”蚯汉道:“酋长,不用跟他啰唆,推出去,杀!”
  “狐尾帮”齐声叫道:“杀杀!杀!”
  刑天了无惧色,道:“刑天既然敢只身独闯神族兵寨,就不怕头颅被悬。不过,姜酋长差矣!刑天此来只为战,不为和,我是来劝你早日开战的。”
  姜水成道:“战?”“狐尾帮”众人以为耳朵听错,也齐声问道:“战?”
  刑天道:“不错!战!”见众人疑惑不解,又道:“请问姜酋长,和,谁人高兴?战,谁人失望?”
  姜水成道:“那还用说,和,自然是姬轩辕高兴;战,自然还是姬轩辕失望。”
  刑天目视姜水成,一字一句说道:“错!姜酋长,和则天下人失望;战则天下人高兴。”
  姜水成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刑天环顾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姜水成脸上,侃侃说道:“先说说蚩尤白帝。蚩尤虽已兵陈黄河沿岸,却又不见动静,何也?正是在等你先开战端。一旦黄、神二族两败俱伤,蚩尤再来收拾残局,试问那时谁能挡得住战神蚩尤?到那时,中原和江淮必会尽归于蚩尤治下。所以,战则蚩尤高兴,和则蚩尤失望!”
  秀乙叫道:“蚩尤兵陈黄河沿岸,正是为了夹击姬轩辕!”
  刑天转身盯住秀乙,道:“错!陈兵而不进兵,为何现下还不见蚩尤开战?”


  秀乙喏喏应道:“那是……那是在等待时机……”
  刑天高声说道:“对!正是在等待黄、神二族俱已筋疲力尽之时。”转向姜水成,继续说道:“再说说江南勐康。勐康志在天下,路人皆知。炎、神二族接壤,他欲一统天下,不先灭神族又会先灭谁?一旦姜酋长深陷中原之战,皖城必然空虚,乘虚而入者不是勐康又会是谁?故,战则勐康高兴,而和则勐康失望。”
  蚯汉大声呵斥:“照你说来,我堂堂百年神族岂不是任人宰割了么?岂有此理!”当年地震时他曾磕落两个门牙,虽说话漏气,但尽量把持,口气却是气壮如牛。
  刑天哈哈一笑,道:“刑天所说道理浅显易懂,妇孺皆知,怎会是‘岂有此理’?独你不察而已。”蚯汉“你”了一下,气得大喘粗气。刑天已不再理会,转向姜水成说道:“最后说说黄帝。黄族处蚩、神二族夹缝之中,欲打破此夹击之势,必先全力覆灭神族,黄帝正为此苦寻借口。姜酋长,你说黄帝是愿战还是愿和?”
  刑天说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让人难以辩驳,姜水成额头上已现涔涔汗液。武西最会察言观色,唯恐姜水成撤兵,喝道:“你休得张狂,此地黄族只有区区千余兵众,如何敢跟我神族两万大军对阵?以卵击石耳!哈,哈哈。”
  刑天手指黄族兵寨方向,厉声说道:“你可知与你对阵的是些何等人物,文有大挠、仓颉,个个料事如神;武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个个勇猛无敌。且不说黄帝雄才大略,单兵寨之中能为将为帅者便有数十人之多……”秀乙打断刑天,冷冷说道:“那又怎样?‘虎威帮’在此,有何惧之。”刑天哈哈大笑,道:“‘虎威帮’只会狐假虎威,被民众称作‘狐尾帮’。单只一个白虎就让‘狐尾帮’颜面尽失!更何况黄帝四员虎将皆尽在此。请问,你等谁能与之对阵?”
  帐内鸦雀无声,半天姜水成说道:“也不尽然,我有滚天、麻六。”
  刑天道:“滚天、麻六因劝阻你兵进中原,被你留于皖城,二人并未随军。”
  姜水成道:“我一声令下,滚天、麻六即刻便到。”
  刑天道:“如此,皖城已归他人矣。只须仓颉向江南修书一封,坐在皖城神屋的定是炎帝无疑。”口气一变,刑天又语重心长说道:“道理已明,是战是和,自由姜酋长决断。为表诚意,黄帝已主动兵退五十里……”
  正在这时,兵士匆匆来报:“黄族兵众一夜之间不见踪迹。”
  秀乙尖声大叫:“那姬轩辕闻风丧胆了,逃之夭夭了!哈哈哈哈……”
  “狐尾帮”众人随即哄然大笑。
  姜水成转向刑天,道:“姬轩辕既已胆怯,而你所说似也有一丝道理,不过,难道我姜水成就此无功而返么?”
  刑天道:“不!”面色诚恳至极,压低嗓音,在姜水成耳边神秘说道:“蚩静神静,蚩动神动!”
  醍醐灌顶,姜水成突然醒悟过来,大声说道:“有理!蚩尤耍弄这小小伎俩,我岂会上当!‘蚩静神静,蚩动神动’,有理!”
  “狐尾帮”最善于见风使舵,齐声颂道:“酋长英明!”
  秀乙目光一变,冲蚯汉递了眼色,蚯汉会意:“决不能让刑天活着回去!”
  刑天出得神族兵寨,正在回返途中,突然从丛林里跳出四条汉子拦住去路。
  这四人个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狠,每人手中一根胳膊粗细的棍棒。刑天道:“你等可是受那蚯汉、秀乙差遣?”一个汉子答道:“不错。你几番羞辱‘虎威帮’,哪能让你活于世上。”刑天笑道:“神族有‘狐尾帮’在,必最先亡族矣!”另一个汉子叫道:“少啰唆,你去死罢。”刑天道:“刑天大业未成,不能死呀。”四条汉子以为刑天胆怯,哈哈大笑。
  刑天身形微晃,伸出双手分别在两个汉子头顶上轻轻一抓,那两个汉子笑声陡止。刑天稍稍加力一拍,那二人脑浆迸裂,仰面跌倒,红白之物流得满地,不及哼出一声,气绝身亡。世人尽知刑天不会武功,每次打仗时都被黄帝派人专门保护,谁能料到刑天竟有如此身手?另二人见状微微一怔,未及看清刑天出手,即被捏住顶盖。刑天双手轻轻一旋,二人的头颅已被拧了下来,尸身倒地,人头滚出五六丈远。
  刑天拍拍手上尘土,道:“若非你等苦苦相逼,刑天哪能轻易出手。”说罢扬长而去。
  这一幕幸好没被人看到,刑天又得以深深隐藏下去,后来计杀黄帝,谋位篡权。
  
  黄族众人开怀大笑,大挠道:“刑天仅凭三寸不烂之舌,退敌万众,让人佩服。”白虎道:“姜水成回兵皖城,神族兵众一路上神采飞扬,如同打了胜仗一般,好笑。”黄族众将对此嗤之以鼻,讥笑不已。
  姬轩辕道:“一句‘蚩静神静,蚩动神动’,化解了黄族危难。不过,姜水成自作聪明,妄自尊大,还会滋生事端。而江南勐康虎口已开,江淮大地定会风云再起。”
  仓颉道:“不错,与其说刑天救了黄族,倒不如说刑天救了神族更为恰当。”

  姬轩辕道:“据说勐康在云梦泽练就水军,直出江淮已是必然。”仓颉道:“正是,我对勐康几番相劝,他都搪塞于我。”姬轩辕道:“若任神族被灭,勐康必图中原,我等须做好驰援江淮之准备。危险已近,只姜水成懵然不觉。”仰天一叹,又道:“‘南联炎神,西御蚩尤’乃我既定方略,若勐康开启战端,此方略将再也无从谈起,天下堪危。”
  果然,姜水成夜夜在其神屋议事,依旧是声音洪亮,夸夸其谈,笑声激扬,等候着再次北伐中原。“狐尾帮”继续拨弄是非,诛戮忠良。滚天、麻六暗自心焦。而勐康却在磨刀霍霍。
  江淮大地已是阴霾密布,江河日下……
  
  再说童女、惜水。
  为救治千年虫,童女听从“天下第一神医”姜水匀吩咐,同惜水约定,二人分别到黄土高原和中原寻找乃桑。童女手拉惜水,箭步如飞,不一日就到了黄土高原。从天山去中原必经黄土高原,二人结伴行得一程。
  惜水自踏上黄土高原,不知走了多少村落,逢人便问,竟无一人知晓乃桑其人。
  这日天近傍晚,远远望见一个小村落,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惜水这才感到饥肠辘辘,不由加快步伐。好在北地之人豪爽好客,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出手相助,不似江淮之人,精细打算,甚至斤斤计较。想起与千里眼、顺风耳在江淮皖城闹出的笑话,惜水不由笑了。心里已郁闷多日,索性大笑起来,直笑得个淋漓痛快,猛见一个老者迎面而来……


  那人怀抱一个缶罐,兴冲冲正走得起劲,抬头猛见惜水,慌忙躲入林中。
  惜水喊道:“前辈请现身,我不是坏人。”因刚才看得匆忙,并未看清那人长相,恍惚间记得那人是花白胡子。不料,喊得口干舌燥,再不见人影,惜水心道:“这人好生古怪,不知因何躲藏。”想到此,装出失望之态,高声说道:“哎呀,我定是看错了地方,前辈一定还在前面。”说完故意迈着重重的脚步,往前跑去,而后又蹑手蹑脚地潜回。
  那人果然以为惜水已远去,又待了一阵,才慢慢探出头来,谁知惜水也在探头张望,二人冷不丁打个照面,都被吓得一跳。那人赶紧缩头,惜水笑吟吟站起身来,冲那人藏身之处深深一躬,说道:“惜水不是坏人,请前辈现身。”
  林中传来一阵窸窣声响,那人慢腾腾站起身来。此人胡须花白,身着鼠皮,猥猥琐琐,却是精算子。
  见精算子生就一副贼眉鼠目,绿光泛眨,惜水知他决非磊落之人,又见他双手紧紧抱住缶罐,料想其内必有蹊跷,便有心逗他一回,围着精算子转了两圈。精算子像陀螺一样,随惜水急转,见惜水笑得诡秘,问道:“怎样?”惜水道:“没事。”精算子道:“你走。”惜水道:“不。”
  看看惜水并无马上离开之意,精算子索性靠树坐了,一言不发,眯眼装睡,想让惜水自感无趣,看他走是不走。只是虽然佯装熟睡,心却放不下,不时偷觑缶罐。
  惜水索性也挨着坐了。精算子忙将缶罐移到另一侧,对惜水乜斜一眼,说道:“你还不走?”惜水道:“我哪里也不去,今后就跟着你。”精算子急道:“那可不成!”鼠眼急转,嘿嘿笑了,说道:“我去大解,方便方便。”惜水道:“我替前辈看住缶罐。”伸手欲取,惊得精算子慌忙将缶罐搂于怀中。
  精算子无奈,问道:“你要怎样?”
  惜水这才如实相告:“请前辈给些食物。”精算子打断惜水叫道:“不成,凭甚给你?”忽然又道:“我好想娘亲……”惜水莫名其妙,笑道:“我早知前辈不会给,所以就准备跟定前辈了!”故意拉长声音,似乎决心跟他磨蹭下去。
  精算子眼珠转了半天,探问道:“我若给你食物,你会马上走?”
  惜水道:“那是自然。”
  迟疑良久,精算子才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熟肉,在手里掂了又掂,撕下一丝塞入口中,这才勉强递过,说道:“我认倒霉了,你快走罢。”惜水也故意在手里掂了掂,又把手伸过去,说道:“太少了,不够吃。”精算子刚要发作,转念一想又觉欠妥,伸手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稍大一点儿的,塞予惜水,说道:“你再不走,我都收回了。”
  惜水装作极不情愿,慢慢起身,拉着长声说道:“那我只好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径直远去了。
  精算子望着惜水远去背影,嘿嘿干笑两声,伸长脖子又张望半天,呵呵笑了笑,复又坐下,总觉放心不下,诈喊一声:“你为何又回来?我看到你了,快出来!”见无人应答,这才确信惜水确业已去远,心头一阵狂喜,将缶罐置于地上,双手搓了两把,慢慢解开罐口草绳,移动盖子,迫不及待地将手伸了进去……
  精算子突然一跳,脸上全无了得意神色,继而“啊”一声怪叫,急速将手抽回,手指上已咬着一条黄花小蛇。这一惊非同小可,精算子手忙脚乱将小蛇摔去。那小蛇在地上扭了一扭,立刻钻进草丛之中。
  精算子顾不得手指疼痛,捧起缶罐,伸长脖子往罐里打探半天,又摇晃半天,再细看半天,失望得鼠目上翻,猛然举起缶罐狠狠摔于地上。“乒”的一声,缶罐粉碎。
  这时,从树上传出大笑之声,惜水跳将下来,这一幕正被他看个正着,觉得十分有趣。原来,惜水见精算子神态和对缶罐小心呵护之状,知他在弄鬼,既是鄙视,又感好奇,便假装远去,又悄悄潜回。精算子武功比惜水高出许多,因一门心思都在缶罐上,才未察觉,此时又被惜水看到窘态,恨得使劲咬牙,道:“我不远千里竟然得到一条……姬轩辕,你,你何时掉换了仙丹?”又吹胡子又瞪眼,连喊了几声“气死我了”,转身跑去。

  原来,精算子在黄山盗得仙丹,一直珍藏于他的藏宝山洞之内,始终不舍得打开。仙丹乃是世之奇宝,因担心会被别人弄去,后来干脆随身携带。今巧遇惜水,精算子深感携带缶罐不便,想将仙丹取出藏匿,不料却被蛇咬了一口。
  惜水已料到精算子乃以偷盗为生,正对他滑稽之态大笑不止,猛想到这人既然四处游荡,定然钻营甚广,说不定还盗得乃桑的酒,何不向他打听一番,一路追去……
  
  精算子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极度烦闷之中,不由得两耳生风,狂奔起来。
  惜水欲从其口中探得乃桑消息,只得狂追。因精算子武功远在惜水之上,起初二人一前一后,渐渐却拉开距离。
  忽见精算子脚步陡止,慌忙钻入林中。惜水心中纳罕,看看到了精算子隐去之处便住了脚,猛见前面有两人迎面走来,才知精算子因何慌张躲避,原来做贼之人总是心虚。但见林中树叶轻晃,料想是精算子藏身所在,惜水撇嘴笑了笑,故意粗大着声音喊道:“我看到你了,快出来罢。”
  那树叶果然又动了起来,精算子尴尬一笑,探出头来,忽瞥见那二人将近眼前,急忙捂住口袋,道:“食物不多了,哪能给你三人?”原来,他担心迎面那二人也是来索要食物的,故而躲藏。

  惜水哈哈笑了,不由朝那二人望去一眼。不料,这一望让他惊喜不已,迎面来者却是丹鲤和雪儿。丹鲤二人也看到惜水,三人兴奋得大喊大叫。精算子面色一变,手捂得更加紧了。
  惜水顾不得同丹鲤说话,先冲精算子施着礼说道:“前辈莫怕,我等并非索要食物,只想向你打听一人。”精算子当下释然,道:“你咋不早说,打听谁?没有我不知的。”这才将手松开。
  惜水道:“一个会造酒的人……”精算子接道:“乃桑?可他……他早就不造酒了,我也想弄些酒来……”惜水跳将起来,急促问道:“他在哪儿?前辈快说!”精算子以为惜水也想偷乃桑的酒,满脸失望神色,道:“说了也没用,他真的不造了,我等了好久,他就是不造……”惜水急道:“前辈快说!”
  精算子道:“在黄河边。”
  
  当年丹鲤、雪儿和惜水在草原山洞遇到磨石掌传人千阳子,而惜水被瘪瓜捉去,丹鲤二人却随千阳子去了凤山禁阳。后来丹鲤、雪儿又回到草原,方知惜水跟天山童女上了天山。那时从天山回草原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北路一条是南路。北路人烟稀少,野兽出没频繁;南路须经黄土高原,路途虽远,但沿途人口稠密。丹鲤、雪儿一直在惜水回草原的这两条必由之路上游移,希望能撞上惜水。这次不期而遇,丹鲤大喜过望。
  三人说了半天话,决定一同去寻找乃桑。
  路上,静静听了惜水讲述别后经历,才知惜水武功尚未学成,丹鲤眼珠转了一下,说道:“我时常梦见你父亲,他一直责怪我不为他报仇,我却无言以对。”神色黯然,眼圈先红了。
  雪儿劝道:“惜水正在学武功,将来就能报仇。”
  丹鲤冷笑着说道:“学武功并不难,但要学到能亲手报仇,又谈何容易!”频频冷笑,面色无奈。
  惜水闻之一呆,想起当时眼睁睁看着姬轩辕渡河逃窜情景,心如刀绞。不解密语之意,又不能将其示人,空有密语!惜水气得在自己头上打了一掌。
  这一夜,三人找了个山坡,和衣而卧,丹鲤睡在中间。
  残月如钩,忽听丹鲤大叫大喊,惜水、雪儿一骨碌坐起。只听丹鲤急促叫道:“大哥,我武功太低,你的仇我是报不了了……你冤沉海底我焉能不知,只是我……”忽又惧声叫道:“大哥你打死我罢……”声音愈来愈大,愈喊愈骇。惜水、雪儿对视一眼,知丹鲤是在梦中。
  丹鲤“呼”一下坐起,通身大汗,喘息不止。惜水道:“叔公又梦到我父亲了。”丹鲤定了定神,忽然掩面而泣。惜水知他兄弟情深,也背过脸掉泪。良久,丹鲤痛心难耐,说道:“今生今世,难道我大哥的仇真的就报不了了么?”

  雪儿当下宽慰,道:“常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哥的仇肯定能报。”丹鲤厉声说道:“我大哥去了快二十年了,姬轩辕还不是活得逍遥自在?”连叹几口,轻声道:“先睡罢,急也没用,再练上二十年的武功,就能亲手报仇,否则休想动得姬轩辕一根毫毛。二十年,二十年还用我们去杀么?兴许他早就老死了。他享尽了人间荣华,只可怜我那死去的大哥了。”说罢又长长叹了一口,躺倒睡了。
  惜水浑身一颤,心道:“叔公的话没错,再过二十年或许他真的就老死了,那时,这仇我还如何去报?”
  惜水和衣而卧,蒙眬中又想起祖传密语,气得他一拳打在地上,忽一闪念:不知叔公是否也知密语?
  惜水一心都在思想报仇之事,此时做梦也想不到,丹鲤谋取密语的阴谋活动,已悄然拉开序幕……
  
  三人继续赶路。
  丹鲤道:“我的父母去世得早,从小我跟兄长相依为命。有一次,我二人去狩猎,遇到了一头金钱豹,呵,那兽身长八尺,威风凛凛。当时我二人正与它打了个照面,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你们猜怎么办?”
  雪儿一笑,道:“兄弟俩跟豹子打起来呗。”丹鲤摇摇头,道:“你想,猎杀猛兽一般都是预设圈套,哪有遇上就打的,那还不被它伤了?”惜水道:“如何是好?”丹鲤道:“我大哥见那兽蹲坐在地,正目不转睛盯视我俩,便径直朝那兽走去……”
  雪儿“啊”了一声,奇道:“为何不跑,却向那兽走去?”
  丹鲤道:“这正是我大哥机智所在。遇到猛兽,一般人都会慌乱,那兽便知你胆怯了,定会狂追。若人无怯意,那兽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正是猛兽之特性。当时我大哥径直朝它走去,我便知大哥用意。那时,可不敢心慌,不敢发虚,必须从容不迫……”顿了一下,见惜水、雪儿听得入神,忽然提高声音说道:“突然……”吓得二人“啊”了一声,丹鲤笑道:“突然,那兽缓缓站起,当时吓得我心跳欲出,但见大哥气昂昂往前走去,也就气壮了。那兽见我二人并不惧它,只看了一眼,慢慢走开了。”
  雪儿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后来呢?”
  丹鲤道:“大哥因提过了心劲,竟至虚脱,一头栽倒不省人事。我救了半天,大哥才慢慢睁开双眼。只见他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只有出气,哪有进气?我大哭不止,大哥自知命在旦夕,怒道:‘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忙擦了眼泪,耳听大哥断断续续说出祖传密语……”惜水心里一动,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原来叔公也知晓密语!
  雪儿从未听说过密语之事,问道:“甚密语?”


  丹鲤没理会她,继续说道:“我对大哥说:‘你莫说了,祖传密语只能传给羲皇嫡传长男,还是不要说给我听。’大哥急道:‘难道你想让我把那密语带走不成?’你想这场惊吓谁能承受得了?我默默听完,背起大哥就跑。他时醒时昏,不停地重复密语,生怕我记不住。也是大哥命不该绝,恰遇一位行医之人把他救了。”
  雪儿还在回味故事,问道:“你说甚密语?我怎从没听你说起过?”
  丹鲤道:“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几句口诀,说是依密语就能寻到宝物,得了宝物,便可无敌天下。”又坦然笑道:“若非你已进了我家的门,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雪儿急道:“你为何不去寻找宝物,也好为大哥报仇?”
  丹鲤叹道:“大哥后来对我说:‘在我生命垂危时,一心只想将密语相传,其实,那密语根本不知所云,代代口传心授,或许早就诈传了,我看密语毫无用处。’我想也是,若真能依此寻得宝物,恐怕祖上早就把宝物找出来了,哪里还能等到咱这一辈人?不过,世上总是有人会信,那姬轩辕不就是想夺得宝物,才差力牧到清凉寨行凶的?”
  雪儿道:“抢夺宝物?这么说宝物已经被你们找到了?”丹鲤斜了她一眼,道:“真是傻瓜!要是有宝物在手,还不早把他们打跑了?我大哥还能死?”雪儿“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


  惜水把丹鲤的话又从头至尾琢磨了一遍,想想有理,说道:“是了,我娘亲传我密语时,她说她也想了许久,总也不解其意,想必真是被诈传了。”
  雪儿灵思一闪,冲惜水脱口说道:“你快把密语说给我听,咱一起商议,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宝物呢。找到宝物,咱的仇不就能报了?”又冲丹鲤急道:“你快说呀。”她涉世不深,自是不知个中情由。丹鲤凛然说道:“祖传密语只传长男,我是在大哥危难之中所得,岂能再由我口说出!”
  惜水黯然说道:“其实说了密语也未必就能找到宝物,那密语共六句,‘南天擎天石……’”
  雪儿忽然干呕,哕出几口酸水。
  惜水奇道:“好端端的怎就吐了?”雪儿脸上一阵飞红。
  丹鲤心头一跳,寻思:“雪儿有了。”
  雪儿问道:“你还没说完呢?你说‘南天擎天石……’后面又如何?”
  就在这时,只见前面人影一晃,有人说道:“快说呀,怎不说了?”惜水激灵灵打个寒战,竟然有人偷听!一时后悔不迭。
  丹鲤、惜水机警四望,再无声息。惜水道:“好险!雪儿姐姐,你和叔公虽都不是外人,可密语再不能从我口中说出!”丹鲤正色说道:“正该如此,以后无论是被谁逼问,都不许说。”
  这一夜,惜水辗转难眠,猜想不出白天偷听密语之人是谁。一阵凉风吹来,惜水不由打个冷战,见天近黎明,轻轻爬起,顺手抄起棍棒,朝山顶走去。
  惜水站在悬崖之巅,青山绿水尽收眼底,犹如仙境。山崖下有十数条清泉,一直舞向水天相连的湖潭之中。潭水清澈见底,波澜不惊。惜水极目眺望,心旷神怡,猛吸一口清爽之气,畅快无比。
  忽觉背后有异,惜水正要回头观看,不料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啊也”一声,一头栽进悬崖……
  
  雪儿睡得正香,心头突然一紧,睁眼看时,见天已放亮。正莫名其妙,听到丹鲤轻轻鼾声,见他睡得香甜,便不忍心唤醒。再看看惜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雪儿觉得蹊跷,赶紧叫醒丹鲤。丹鲤笑道:“他报仇心切,说不定早早练功去了,不信咱这就去找。”
  二人边说边走,转了一圈,只是不见惜水,这才慌乱起来,不时大声喊叫。丹鲤直埋怨惜水不该不辞而别,雪儿气道:“你怎知他是不辞而别的,惜水决不会如此。”丹鲤揣度道:“该不是被野兽叼去了?不会呀,野兽不会独将他叼了去呀。或许被贼人捉去了……”凝思片刻,突然惊叫起来。雪儿急道:“怎样?”丹鲤道:“定是那日偷听密语之人所为。”雪儿急得哭了,丹鲤道:“哭有何用,赶快去找!”霍地起身,踏步走了。
  二人来到崖边,雪儿一眼看见惜水的棍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捡起来端详一回。只朝崖下望去一眼,一阵晕眩,软软倒地。丹鲤赶紧将她扶住。
  二人心头阵阵酸沉,尽知惜水已遭毒手。雪儿“哇”一声哭了起来,丹鲤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掌,叫道:“都怪我,怎就睡死了。”说着又抽,懊恼不迭。
  彤彤红日冉冉升起,万道霞光,普照葱翠群山,丹鲤面对山崖叫道:“恶贼,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为惜水报仇!”
  忽听得身后有人轻声一笑,惊得二人跳将起来,回头看时,哪有半个人影?丹鲤颤着声叫道:“谁人!现……身来!”一连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雪儿心头突突乱跳,问道:“会是谁?”
  丹鲤压低嗓音说道:“定是残害惜水的恶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足见其武功奇高,我料他定然还会去漠北草原对大嫂狠下毒手,快去给大嫂报信!延迟一刻,大嫂就会有生命危险。”
  
  丹鲤、雪儿来到草原帖谟台驻地。
  二人哭诉一番,若晗坐于灯前凝神静听,半天问道:“可知是谁害了惜水?”二人摇摇头,雪儿恨恨地说道:“我记得他的笑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丹鲤道:“那恶贼武功奇高,虽听到笑声,就是寻他不着。”


  若晗沉吟良久,叹道:“家门不幸,惜水又随他父亲去了,撇下我孤寡一人在这荒漠草原,真不知还能活几日。”
  雪儿泪水喷涌,丹鲤叹道:“羲皇不佑其子孙,我等也只能认命了。”雪儿忽然干呕,若晗见状,道:“羲皇又有传人了?”丹鲤点点头,若晗道:“你二人早点歇息去罢。”
  若晗自始至终并未掉落一滴眼泪,丹鲤、雪儿知她是伤悲已至极处,反倒显现得异常平静,但其内心深处定然是暗流汹涌,一旦爆发,便会似大海奔啸,高山崩塌。
  次日晨,丹鲤、雪儿放心不下,早早来探望。门一开,丹鲤、雪儿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只见若晗在一夜之间黑发全白,丝丝缕缕在晓风中飘散。若晗下意识掳了一把头发,拿到眼前,也怔了半晌。
  朵奔、帖谟台闻知内情,对若晗遭遇深感同情,纷纷前来安慰。
  帖谟台道:“惜水当年救过帖谟台部落,帖谟台知恩图报,定会为他报仇!”他说的正是乍到草原偶遇恐龙,被惜水相救之事。朵奔老人说道:“若晗虽不是帖谟台部落的人,但咱同处草原多年,俺早就把你当成部落里的人了,你的仇就是帖谟台部落的仇,帖谟台诺大如天,你放心就是。”帖谟台狠狠说道:“这仇报定了!”

  满天星恨得咬牙切齿,声声叫骂。
  丹鲤道:“大嫂保重,丹鲤这就去寻那恶贼,定要把他捉来,让大嫂亲手杀之。”
  若晗始终未发一言,此时慢慢走向野外,面朝南方缓缓跪倒,深深叩首,叫道:“凤田,你听到了么,你的仇和咱惜水的仇都会报的,报了仇我再随你们去,我要亲眼看着仇人去死!”这时眼泪才无声流出。
  众人正想去劝,被朵奔老人拦住。
  若晗得闻噩耗一直不曾哭泣,一夜之间黑发白尽,此时再忍不住,大哭三声,只觉天旋地转,昏死过去……
  
  若晗决心传丹鲤密语,也好能早日报得夫仇子恨。
  这日,若晗端坐帐内,让丹鲤、雪儿面南而跪。
  若晗双目湿润,眼望南方,胸口剧烈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半天,若晗收回目光,侃侃地道:“从这草原一直往南过了黄河,再往南有一片山,叫九女山。九女山里有一个清凉泉,清凉泉水淌成清凉河,清凉河边有一座清凉寨,那就是咱的家。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明月高悬,姬轩辕差力牧夜袭村寨。你的兄长凤田匆忙中将密语传给了我,并要我在娃子十五岁时再予传授。
  “那天夜里,凤田为护我而被力牧所害。幸得天山童女相救,我叔嫂二人才得以保全性命。此后流落江南,历尽千难万险,多亏炎族麒麟部落酋长勐康收留,才有容身之地。”若晗百感交集,往事在脑海里幕幕推出,如同锥肝刺心,五内俱翻。


  丹鲤表面上尽力装出诚恐,内心深处欣喜若狂,耳听若晗继续说道:“就在惜水十三岁那年,一天夜里,黄再郎带人血洗渠阳,将我母子掳到黄土墚塬之地。“黄土四狼”威逼利诱,我宁死不屈,他们便想囚我一生一世。在凤山,惜水失足摔落山崖,幸被仓颉师父所救,还学得说文识字和许多做人的道理。
  “母子相见后,又遇瘪瓜畜生几番纠缠。我一心想让惜水早日学成武功,就去天山找童女拜师,母子闯进滚滚黄沙之中,迷失方向,幸遇帖谟台部落,又随其来到这漠北草原。
  “好容易盼到天山童女将惜水带去,没承想……”若晗哽咽一阵,又道:“没承想惜水一去三年,你们给我带来的却是噩耗。唉!命该如此。我在大沙漠时,饥渴劳累,差点走到生命尽头,便将祖传密语传给惜水……”
  丹鲤一跳,心道:“原来惜水在来草原之前就已得到密语,这小娃真会隐瞒!”
  若晗道:“现惜水已随父去,杀害惜水的恶贼定会遭天打雷劈。九死一生,皆因那丧尽天良的姬轩辕所起,不杀此贼,我哪还有颜面到地下去见你的兄长?
  “虽说帖谟台酋长答应相助,我也毫不怀疑帖谟台的铮铮诺言。但草原与中原相隔千山万水,又怎能奈何那贼?我思之许久,要报仇还得靠咱伏羲氏祖的传人。羲皇在天有灵,大仇终能得报!”顿了顿,若晗郑重说道:“丹鲤,今日我就传你密语。”

  丹鲤尽力掩饰内心兴奋,说道:“大嫂放心,我一定为大哥和惜水报仇。”
  若晗道:“在传你密语之前,我要问你几事,若有一事不明,我就不传,你可听仔细了。”
  丹鲤道:“大嫂请讲。”
  若晗道:“你自小聪慧过人,颇有心计,若依密语寻得宝物,自能称雄天下。但咱已深受此等恶贼之害,纵使你将来得到宝物,只能用来报仇,不得欺压民众。你可做得到?”
  丹鲤正色答道:“丹鲤答应,若违了此约,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若晗道:“你要全力寻找残害惜水之恶贼,无论他是谁,都要将他处死,为惜水报仇。你可听得明白?”
  丹鲤心里一动,心道:“看来我须发下重誓,她才肯相信我。”于是说道:“丹鲤定会让残害惜水之人死无葬身之地,若违此誓,丹鲤一头栽进悬崖,粉身碎骨,尸身无存!”
  若晗见他发下毒誓,长长出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三件,你将惜水尸骨寻到,葬于你大哥墓旁。”说到此,若晗自先摇头,又道:“这件事我不勉强,你也不用发誓,若惜水骨殖不存,你还如何能找得到?”
  丹鲤道:“大嫂放心,我即刻回返,若能找回惜水尸骨,就葬于大哥墓旁。”


  若晗点点头,道:“密语乃是伏羲氏祖家传之宝,非长不传,非男不传,非十五岁不传。今你大哥一脉已后继无人,只能传于你了,但传承之法决不能变。你可记下了?”
  丹鲤道:“密语乃伏羲氏祖家传之宝,非长不传,非男不传,非十五岁不传,丹鲤记下了。”
  若晗道:“现请雪儿回避。”
  雪儿急步帐外,远远躲开。
  若晗道:“你附耳过来。”丹鲤跪前几步,若晗将密语一五一十说了,又让他重复两遍,这才放心。
  出得帐篷,丹鲤压抑住心头阵阵狂喜,只冲雪儿淡淡说道:“即刻动身!”
  丹鲤为得密语发下毒誓,日后正是违了誓言,坠崖而死,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冥冥之中暗合天数。这是后话。
  
  为了寻找惜水的尸骨,丹鲤、雪儿返回黄土高原。
  丹鲤昼思夜想密语之玄机,弄得茶饭不思。雪儿十分心疼,说道:“你一个人要是想不出,不妨说给我听,咱二人共同商议,总能想出。”丹鲤呆怔怔接道:“是啊,总能想出……祖上定是料到世人会惨烈争夺,故而藏宝之地定然十分隐秘,哪会轻易让人悟出?不过,总能想出……”
  雪儿大声说道:“我在跟你说话!还没听到?”丹鲤这才惊醒,笑道:“我在想事,可不是没听到。”雪儿佯怒道:“你都快想傻了。”
  丹鲤叹道:“南天,南天,自古天圆地方,地分南北,难道天亦分南北?”雪儿扑哧一笑,随手向南一指,说道:“那不就是南天。”丹鲤抬头看了看,又道:“不对,天无边,何处是边?”这下雪儿也说不清了,在丹鲤肩头捶了一下,满脸娇嗔,道:“成天都是你的密语,全不理会人家!”
  雪儿生气了,索性停下来,见丹鲤兀自独走闷思,又索性坐于路边。丹鲤尚在苦思冥想之中,一时竟未发觉。忽然,雪儿只觉肩头一麻,正被一个汉子拿住,那人哈哈笑了起来。
  闻此笑声,雪儿脸色陡变。这笑声让她刻骨铭心,正与那日在惜水坠崖之处所听一模一样。雪儿惊得瞳仁不能转动,过得半晌,忽然歇斯底里叫道:“是你害了惜水!你是恶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丹鲤一言不发,挥棒便抽,使出“啸天”中“天下无双”,自是杀招。那人眼见棒到,并不躲闪,伸手一拿一送,转瞬之间将棍棒夺于手中。那人又是一笑,问道:“你的‘浑天棍法’打得也太蹩脚了。”说完舞起棍棒“呼呼”打将起来,只见棍影不见人,两旁树叶纷纷飘落,招招都是浑天棍法,比起丹鲤不知要强出多少。丹鲤惊得半天不能言语。
  那人舞毕,笑道:“如何?”
  丹鲤吃吃说道:“你……你怎会我祖传棍法?”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你想知么?拿密语来换!”说着棍棒一抡,点住丹鲤肩头,轻熟灵巧。丹鲤顿觉肩上似有千斤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暗奇世上竟还有如此武功。那人笑道:“如何?说出密语罢。”
  雪儿怒道:“你是谁?为甚要害惜水?”
  那人未加理会,冲丹鲤厉声喝道:“说是不说?”又将棍棒轻轻用力,丹鲤“哎呀”一声,被压出一身汗水。丹鲤心道:这人年岁也不过二十多些,武功却高他百倍,只得来个死活不认,便道:“羲皇密语只传长男,我根本不知。”那人稍一用力,丹鲤又是一声怪叫,浑身奇痛无比,说道:“你想要密语,可去找我大嫂,她在……”
  雪儿大惊失色,丹鲤怎能说出大嫂行踪,岂不祸及若晗?连忙打断丹鲤,脱口叫道:“我知晓密语!”
  此语一出,丹鲤和那人同吃一惊,丹鲤暗道:“难道惜水对她说了?”
  那人捋了捋头发,额头之上、青丝之中竟有一缕白发,甚是醒目,他轻轻摇头,笑道:“你想让我放他,我可不上当。”又对丹鲤怒道:“说不说?”

  丹鲤梦寐以求的正是密语宝物,岂肯轻易说出,遂把心一横,冷笑道:“密语乃我祖世传至宝,岂能示人,你想得到,绝无可能!”那人将棍棒轻轻一抖,丹鲤猛地朝前跌去,看看将要跌倒,那人将棍棒轻轻一送,丹鲤又被托起,棒尖又稳稳点住丹鲤肩头,手法臻熟。丹鲤费尽心思方得密语,只等宝物到手便可称雄天下,若这时亡于此人之手,其雄心壮志登时化为乌有,想到此又惊又骇。
  雪儿暗自思量:“看来今日凶多吉少,我二人若真死在这里,竟是无人知晓。不如让雪儿拼了这人,只要丹鲤能逃脱,日后也就好报仇了。”冷眼懔动之间又想:“雪儿本也是苦命之人,死不足惜,丹鲤却还有许多未了之事。”想到此,猛地扑向那人,死死抓住棍棒,喊道:“丹鲤快跑!”
  那人万万不曾料到一个柔弱女子竟会与之拼命,在他稍稍愣神之际,丹鲤转身便跑。只听惨叫一声,雪儿被那人甩了出去。丹鲤只得回身将雪儿接住,双双跌倒于地,肩头又被棍棒摁住。丹鲤怒道:“你要怎样?”
  那人凶光尽露,嘿嘿笑道:“我杀了你们。”
  丹鲤惊道:“你……别,别杀她,她有身孕。”雪儿吼道:“别求他,咱死在一起。”那人仰天大笑,说道:“好,我就成全你们。”轻抬棍棒,欲下杀手。丹鲤叫道:“且慢!我有话说。”那人喝道:“快说!”雪儿睁大双眼,惊问:“你真要说出密语?”


  丹鲤道:“我想知晓死于谁人之手,你姓甚名谁?”
  那人一怔,笑道:“哦,我倒忘了,我叫‘费我’。”
  这费我身材高大,站在当地高出丹鲤一大截,面目俊酷,出手飘逸。其身着饕餮皮,纹饰凶恶,望之胆寒。饕餮,上古时一种猛兽,据说这种动物贪食贪婪,让人望而生畏。在商周时,饕餮纹样常被用作青铜器上的饰纹。后来,这种动物灭绝。
  丹鲤、雪儿今落入费我之手,哪里还有活命?
  丹鲤问道:“你受命于蚩尤,还是被姬轩辕所差?”
  费我哈哈大笑,说道:“蚩尤、姬轩辕和姜榆罔被我视同草芥,说我受他们差遣,哼哼,丢人现眼!”丹鲤道:“这么说你是姜水成的人了?”费我轻蔑一笑,道:“姜水成是个废物!”丹鲤茫然问道:“那你是……”费我道:“我便是我,今日先杀你二人,再去草原找若晗。”原来他早已知晓若晗下落。
  雪儿冷笑一声,说道:“别做梦了,我大嫂宁死也不会说出密语。”
  费我冷冷说道:“休再多言,去死罢。”将棍棒缓缓举起。
  雪儿把心一横,闭目等死,丹鲤瑟瑟发抖,连连后退。


  便在此时,耳听“啪”的一声,费我惊呼:“何人?”
  雪儿睁开双眼,正见棍棒上插着一支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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