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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人拿枪射花一颗冰冷的心,什么都不怕,还怕冷吗?
  
  不久,太阳探出了山顶,把小姑娘的脸照得红扑扑的。可怜的孩子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不幸,那副急匆匆的小模样像是要去赶赴一个有趣的游戏,似乎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正在等着她呢。
  
  她迎着太阳翻过几座山峦,一点也不觉得累。没错,奶奶说的那片无边的大森林,就在前方。
  
  小姑娘隐约记起奶奶的嘱咐,进入森林慢慢向前搜寻,不断地轻轻唤着:白杨树,白杨树,你在哪里呀?
  
  幽静而又茂密的森林里,只有小姑娘一个人的脚步声。她停住脚,听见四周不停地回响起她自己的声音。
  
  白杨树,白杨树,你在哪里呀!
  
  不知为什么,这个九岁的孩子一点也不害怕。莫非她的灵魂已经得到了某种依托和佑护?那么,那个爱她疼她,把她指引向前走的人或神,又是谁呢?
  
  终于,在森林中的一块空草地上,她找到了那棵高大笔直,又安静沉稳的白杨树。小姑娘抬头望着它。
  
  这棵枝叶苍郁的白杨树,和一般的树比起来,除了略显高大壮实,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更不是小姑娘想象中的神仙模样。
  
  太安静了。四周的景色也暗淡下来,除了树叶在微风中刷刷的絮语,林中连鸟儿的啼叫和虫鸣也没有。
  
  小姑娘早已累得快要虚脱了。她按照奶奶说的,背靠树干,坐在地上。很快,她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她睡得十分安详,就像一幅油画大师的杰作;走近看,则更似一尊凝固静美的雕像。
  
  半夜时分,一抹月光透过枝叶照在她脸上。几头野兽陆续寻来,嗅着她的身体和小手,看情形正想把她当美食吞下去。
  
  忽然一阵山风刮来,白杨树垂下两根长长的树枝,轻轻地扫荡了几下,便将那些龇牙咧嘴的动物赶跑了。
  
  小姑娘惊醒后,先是感到害怕,怕极了;接着又感到冷,冷得打战。但她很快就发现,白杨树身散发出阵阵暖气,就像妈妈的怀抱,贴上去温暖又舒适。
  
  小姑娘想起奶奶的话,有什么心里话就对白杨树说,它兴许能听见?
  
  小姑娘怯怯地说:白杨树,谢谢您!您的身上很暖和,我一点也不冷了。不知为什么,我一个人在这里,一点也不怕……
  
  不知白杨树听见没有?但它很像在倾听。
  
  小姑娘接着说:就是,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我饿极了……


  
  白杨树顶轻轻地摇了摇,仿佛听见了小姑娘的心声。
  
  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树梢上飘落下一片片雾纱。小姑娘本能地闭上眼,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少有的幸福表情。
  
  九岁的孩子,是不会掩饰快乐和甜蜜的。她不停地念叨着,像是感恩,又像在祈祷。
  
  小姑娘闭着眼说道:真香啊!像饼干、蛋糕、白米饭、土豆烧鸡……又像苹果的味道呀……真香啊!……
  
  白杨树上继续飘下来薄如蝉翼的彩色雾霭,环绕着小姑娘仿若轻歌曼舞,久久不愿散去。一眼望去,灵秀淡雅,美不胜收。
  
  小姑娘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轻松。
  
  她喃喃着: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饿了,我已经吃得太饱了,谢谢您白杨树!我现在舒服极了,就像可以飞起来,真的可以飞起来呀……
  
  小姑娘感到自己梦幻般地化成了一片雾纱伴着那些美丽的伙伴,在周围飞翔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她睁开眼,抬头望一望白杨树顶,似乎想在那里发现它的脸。她很想听见它说句话,或者哪怕是轻轻的一声叹息。

  
  很长时间,她既像在等待,又像在想着心事。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渐渐地,她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她小小的心灵开始不安,仍在痴痴地望着白杨树。
  
  她轻声说道:我现在不饿不冷,舒服极了……可是妈妈和弟弟,可能还饿着肚子,在等爸爸拿着吃的回来……也不知道,爸爸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他是不是又喝醉了,倒在镇子上的某个角落,那些要债的人,看见他又会打他的……
  
  说着说着,小姑娘就伤心地啜泣起来,她的哭声让整片森林一片肃然。
  
  她边哭边说:白杨树,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忽然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伤感地缓缓响起。
  
  白杨树:小姑娘,好孩子,你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呀,而且,你永远也不可能再看见你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了……
  
  小姑娘惊问:为什么?白杨树老爷爷,我为什么回不去了?我现在非常想他们,特别为弟弟和妈妈担心……妈妈,她的脑子坏了……我想回去,我为什么不能回去……为什么?……
  
  白杨树:因为……我可怜的孩子啊,因为你现在,已经死了呀……
  
  小姑娘:和奶奶一样吗?
  
  白杨树:对啊,和你奶奶一样,永远也不可能和活着的亲人在一起了……
  
  小姑娘失声大哭起来,她那伤心欲绝的哭声让周围成片的树枝啪啪断裂,树叶儿纷纷掉落。白杨树也似乎在饮泣颤抖着。小姑娘紧紧搂着树身,边哭边摇边说,用尽全力祈求它把自己送回到亲人身边去。
  
  小姑娘:白杨树爷爷,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就是想省下一口粮食,让给弟弟吃,减轻爸爸的负担,让他少在外面挨人家的打,也别回来打妈妈……可我现在真想回去呀,我想看见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我现在要是不管他们了,他们怎么办呀……妈妈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走出去再也找不到家了,弟弟也会被卖掉的……
  
  小姑娘越说越伤心,越是伤心越难以忍住哭泣。
  
  无奈的白杨树只有极力安慰她,劝导她:孩子,你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忘掉他们吧!现在只有我是你身边唯一的亲人,但你只能听见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脸。不过,在这片大森林里,你会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当然都是些与人世间无关的超越凡尘的快乐和幸福。你虽然看不见我,但我的每一片树叶,都会帮助你的,为你做伴。没有任何野兽可以伤害到你,虽然它们都是世上那些最坏的人变成的。……孩子,可怜的小姑娘,你在人世间太苦太难了,老天对你太不公平了。从现在起,你就摆脱掉世间的一切烦恼和灾难,做个与天地同在、快乐幸福的森林孩子吧!


  
  小姑娘:白杨树老爷爷,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幸福和快乐的,因为我忘不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呀……
  
  白杨树:那你想怎样呢,孩子?
  
  小姑娘:我不知道,我就是担心他们,想看见他们……
  
  白杨树:就算你能看见他们,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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