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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那凡间女子就这么好?她怎么没看出来!
  
  方青染死死盯着街上人潮,心头正恨得呕血,旁边临渊眼角余光飞过来,道:“看什么看,人群里就算有金子,你捡了也没用。”
  
  瞧,又来了。
  
  方青染端着茶杯猛灌了一口茶,“你捡了有用,逛花楼!”
  
  临渊将茶杯一搁,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本殿下不逛花楼,这就回天界去。”
  
  方青染再灌了一口茶,忍着气堆笑凑上前,“临渊殿下,是不是坐久了腿酸?我给你锤锤腿,还是去逛逛?”
  
  临渊毫不客气地往她心头插刀子,“青染,你这样真像我家的小狗腿!”
  
  方青染恨得心头泣血,还得咬碎牙往肚里吞,“谢二皇子夸奖。”
  
  临渊笑,“不谢,你最爱过河拆桥,等过了这两天,我想夸你都没机会。”
  
  “……”方青染默默将脸扭向一边。
  
  突然,一阵疾风贴着她脸颊掠过,她好奇看过去,只见一道红影去势如电,从二楼直射向街道中迎亲的队伍。在逼近新郎官坐骑时,红影抽刀横空一斩,白光耀眼处,马匹长嘶一声跪倒,新郎官狼狈跌下马,那红影随即一脚狠狠踩上他胸膛,刀锋如水,更在瞬间架上了他的脖子。
  
  方青染这才瞧清楚,那红影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容貌秀美,但眼里杀意迸现。
  
  方青染见她嘴唇微动,伸手一弹,那少女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
  
  “冉默,你敢负我,便拿命来偿!”
  
  “梨落,我……”
  
  被踩在地上的新郎官脸色雪白,不知该作何辩解。那少女眼睛通红,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往里压了点,血色立刻浸了出来。
  
  “杀人啦!”
  
  不知有谁吼了一声,原本呆立在街道中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奔的奔,逃的逃,迎亲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花轿哐当落地,轿帘被掀开,新娘子站了出来,她捻着红盖头的一双手素白,说话的声音如莺啼般婉转,偏又带着股残酷的冷静。
  
  “沈梨落,感情一事从来是你情我愿,冉默既然选了我,你就得认命。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难看了点?”
  
  被唤作沈梨落的少女手一抖,一滴泪啪嗒落到刀面上。
  
  方青染心里像被谁重重掐了一下。
  
  是了,输了的人,从来就没有好看的模样。可赢家呢,既然得了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咄咄逼人?


  
  方青染觉得那日离开地府后天旋地转的感觉又袭上头,她指尖不自觉有火色溢出。临渊瞧见她神色不对,忙出言提醒道:“方青染,你才惹了祸,别乱插手人界的事。”
  
  他话未落音,便见方青染甩袖掀出一道风,直直扫向楼下的新娘子。新郎子头上的红盖头被吹落,露出底下一张俏丽容颜。临渊看过去,视线不由一滞,至于方青染,脸色也同样一变。
  
  “这怎么会?”
  
  长街当中那新娘子的容貌,居然和方青染有五分相仿。在临渊和方青染吃惊的时候,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抬起头来朝他们一笑。
  
  那一刻,方青染清楚地看见,那新娘子有一双淡金色的眼瞳,眼瞳间妖气盈然。“这情况有点复杂了。”
  
  夜凉如水,冉府内外灯火通明。
  
  方青染和临渊使了个障眼法蹲在新房外的树上。
  
  新娘子的剪影投在窗户上,楚楚动人。
  
  临渊拿手敲着树干,若有所思,“方青染,她不会是你流落凡间的妹妹吧?”
  
  方青染一个白眼飞过去,“胡说八道也把脑子带上。”朱雀上神就她一个女儿,她哪来的妹妹流落凡间?就算有,也是仙胎神骨,绝不可能一身妖气。
  
  临渊笑笑,“也是,虽有几分像,但她比你好看多了。”
  
  方青染恨恨看过去,简直想咬死他。
  
  临渊无所谓地一耸肩,“我说的是实话。”
  
  方青染从树上无声跃下,随手一捻,召出只寻人的灵鸟,“那你在这继续看,我去瞧瞧那劫人的小姑娘。”
  
  鸟儿振翅飞走,她也跟着消失在院中,临渊的声音从身后跟来,“喏,这么好心,你这是物伤其类呢?”那戏谑的口吻,话语中的揶揄劲,好似揭她伤疤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
  
  这混蛋临渊!
  
  之前在云来楼上,方青染就准备插手。没想新娘子一露脸,生生让她和临渊吃了一惊。而就这愣神的功夫,大街上突然涌出无数官兵,将沈梨落和一对新人团团围住。敌众我寡,没多会功夫沈梨落就被擒住,五花大绑地带走。新郎官被重新扶上马,新娘子也再度入了花轿,迎亲的队伍虽然零落,但也吹吹打打地将喜事继续下去。
  
  这当街劫亲的变故就像一场闹剧,来得突然,散得莫名。
  
  围观的人一一散去,只有她念着沈梨落和那新娘子的诡异,悄悄跟了来。


  
  这一来,才发觉事情奇了。新郎官明显是个凡人,新娘子又一身妖气,偏偏这冉府中还有一股属于修道之人的清灵气息。饶是临渊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没估出这地方的深浅来。
  
  他俩在新房外守了一阵,新郎官久久没出现,新娘子也没什么异常动作。方青染想起同样被带回冉府的沈梨落,,便独自出来寻她。
  
  其实临渊没说错,她心疼那小姑娘,的确是物伤其类。
  
  大街之上,新娘子一句话说得轻巧。情爱一事讲究你情我愿,可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风过水面仍有涟漪,曾经有过的海誓山盟,仅仅因为一句不再爱了,就想彻底抹去,世间哪有那么轻易的事?
  
  思量间,灵鸟停在一间屋子前,扑棱了几下翅膀,叽叽叫了两声飞回她肩头。
  
  方青染推门进去,果不其然,沈梨落就被锁在里面。
  
  小姑娘一身红衣似火,但脸白如纸,眼神呆滞,满脸的泪痕更是可怜。这模样,与之前在大街上斩马劫人时的霸道判若两人。
  
  唉,傻得厉害。
  
  方青染叹口气,正要上前解开沈梨落身上的绳子,突觉身后有一股陌生灵气逼近。她转头一看,只见从院外走来的男子气质清雅,眉目似水墨一笔笔画就,俨然是画中走出来的谪仙。


  
  方青染记得他,冥君宣文寿辰,在三途川边,他拉了她一把。
  
  只是,他为何在这里?
  
  心里存着疑问,方青染小心避到一旁,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进屋站到了沈梨落面前。他抬手一划,沈梨落身上的绳子断成数截。
  
  他道:“梨落,回家去吧,你和冉默有情无缘,别再强求。”
  
  小姑娘抱着膝头许久没说话,好一阵子才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冉大哥,他当初是喜欢我的,怎么变得这般快?那、那女子当真比我好……”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再也说不下去。
  
  方青染瞧见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小姑娘头顶拂了一下,“梨落,不是她比你好,而是冉默除了她,再看不见别人,他负了你,你便忘了他,过自己的日子。”
  
  他掌心有夺目光亮闪耀,沈梨落渐渐安静下来,方青染瞧出点门道,心里头咯噔一声,也顾不上再隐藏气息,现了身上前就挥开了他的手。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沈梨落已然偏头睡着,眼角泪痕未干,嘴边却带了笑。
  
  这景象诡异得厉害。
  
  方青染扣住沈梨落手腕一探,顿时变了脸色,“你消除了她的记忆?!”
  
  她的出现并未让那男子吃惊。他似乎早就知道她在那里,面对她的质问,依旧是眉眼含笑的模样,口气更是温柔如暖风过林,“青染,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云淡风轻只让方青染更加焦躁,“你为什么除了她的记忆?”
  
  对方反问她:“与其让她心伤难过,不如抹掉她的记忆,让她忘了冉默,开开心心过以后的日子,不是吗?”
  
  他的话自有道理,可方青染却觉得心头莫名烦躁,“就算是这样,也该由她自己选择,爱不爱,恨不恨,都是她的事情!”
  
  她眉宇间带了怒色,脸颊泛红,对方定定看她,许久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可我已经做了,没有办法再回头。青染,我很抱歉。”
  
  他道歉的态度无比诚恳,以至于方青染有种错觉,好像他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如今在同她说抱歉。但他们仅有几面之缘,又怎么可能?
  
  说来这男子的身份着实诡异,一身灵气非妖非仙,与狐王白琮应有交情,又能做冥君宣文殿上客,沈梨落还唤他冉大哥。他若是友还好,若是敌……方青染眼前晃过新娘子与她五分相仿的面容,心头总觉不安,她略带戒备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什么来历?”

  
  对方也看出她了的怀疑,他笑着答道:“你若问这一世,我叫冉淮,是新郎官的哥哥,白上国的国师。新娘子你也见过,正是我的侍从,上次狐王白琮纳妾,被你和二皇子迷昏的那位。”
  
  “啊,是她?!”提到这个,方青染略略有些心虚。当初她与临渊随手选了个小妖敲晕,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楚。但很快,她又捕捉到冉淮话中奇怪的部分,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一世?你莫非是下凡历劫的仙人,是哪位?”
  
  冉淮道:“我前世是蓬莱岛上一名散仙,至于名号,你一定没听过,不提也罢。”
  
  天界下凡历劫的仙人也不在少数,若是散仙,那她不认识也不奇怪。她眼下更好奇新娘子的身份。她斟酌着开了口,“你那位侍从,为什么……”
  
  冉淮替她接过话,“你想问,她为什么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仿吗?”
  
  方青染连连点头。
  
  冉淮突然一笑,三途川上青莲遍开,也不及他半分清雅。他竟然拖住了她的手,“青染,上次在三途川边,我同你说了谎。”
  


  冉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她一怔,手心传来的温度发烫,她想甩开手,却被紧紧握住。冉淮明明该是个温和雅致的人,这一刻,她却在他眼中看见了毫不退让的强硬,他步步紧逼。
  
  “在狐王纳妾之前,我便认识你,前世我曾见过你一面,从此后再未忘怀。”
  
  “我那侍从之所以跟着我,是因为我救过她一命。我当初救她,正是因为她和你的几分肖似。”
  
  “青染,妖界再次相逢,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我喜欢你。”
  
  耳边一道炸雷轰隆而过,方青染愣在当场,满脑子都是冉淮的表白。
  
  她活了数万年,第一次被人这么赤裸裸地告白。这支桃花,未免开得太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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