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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图书频道 > 综合其他 > 中国纪实文学年度佳作2012 > 第 3 章 叶多多:一个人的滇池保卫战
第5节 为了滇池我坑害了妻子儿女和亲友

 

  这是一间过去乡村常见的那种土木结构的小院落,虽然在时光的磨砺中已显出了陈腐的颜色,但在房主的打理下,依然干净整洁。董孝凤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也是这间土屋的主人。在张正祥无家可归的日子里,她腾出了家中的这间老屋给张正祥作为栖身之所,并和全家一起尽可能地照顾着张正祥的日常生活。张正祥的家原来位于滇池畔的一个小山村富善村,在2009年滇池“四退三还一护”中被拆除了,补偿款至今没有拿到,只好借住在同样对滇池怀有深厚感情的好心人董孝凤家里。
  
  张正祥和董孝凤都是白族人,这间老屋,明显流露着白族语言的性格和气质。贫瘠的屋顶长满粗野的花朵,金黄、橙色、黑紫的花瓣从泥土里探出身体,那微小干瘪的种子挣脱束缚的一瞬间,那些泥土就开始塌陷。它是属于浑浊不清的语言谱系里最坚韧的种子,随着滇池的波涛,被播种在滇池岸边的小村里。
  
  走进院中,前廊中摆着一张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打印好的求助信和告状信,书桌左边和后面的旧木箱上,是一摞摞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和杂志,全是关于他的报道。由于屋顶漏雨,张正祥弄了几张塑料布盖在上面。
  
  踩着一架吱吱作响的木梯子,我随张正祥来到楼上的一间小屋,我的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适应了暗影。这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除了一张简陋的木床,空间几乎全部被《滇池保护条例》、《野生动物保护法》、《文物保护法》、《农民法律常识》等书籍和材料占满。这些书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滇池研究的,另一类是法律法规。张正祥说,国内的三百多部法律法规,他读了两百多部。单单是滇池的地图他就有近十种。“有些机关的滇池地图还没有我的全。”他认真地说。
  
  一个柜子里,堆满了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字资料,张正祥说:“这是告状的材料。被烧了很多,如果没被烧,三十多年来总共要有两米高了。”张正祥一直相信,滇池就在他心里隐藏着,他在滇池的水声里学会了汉字的发音,学会了西山、滇池、森林这些一辈子萦绕在他梦境里的字眼。
  
  环视周围,张正祥有些黯然:“我的这一生,成也环保,败也环保。为了保护滇池,我坑害了妻子儿女和亲友。”提起失去消息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内心涌起了一阵柔软的情愫,他记得她们的点点滴滴。“我非常想念她们,小女儿出走时才六岁,如果今天还在,也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说着,张正祥眼里蒙上了一层亮的东西。其实,如果顺着时间追溯回去,张正祥生命里的伤痛何止这些?
  
  1992年12月15日,大女儿张秀美就要临产了。为了省钱,女儿迟迟不愿去医院。那时,正是张正祥与疯狂采矿者较量最惨烈的时候。
  
  时间在疼痛中一点一点推移,三天三夜过去了,这个可怜的农村女子依然没有能够把孩子生下来!女婿吓坏了,看着床上痛苦的妻子,竟然傻了似的不知所措。
  
  夜里3点,知道情况的张正祥顾不得责备女婿,急忙拿出家里仅有的几百元钱,连夜请了一辆拖拉机拉上女儿拼命往医院赶。
  
  路上,女儿几次疼得昏迷过去。
  
  黑暗中,张正祥攥着女儿冰凉的手不停地流着眼泪。
  
  自己天天往滇池跑,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现在才知道,自己还算个父亲吗?
  
  虽然经过抢救,女儿和腹中的孩子都保住了命,但张正祥至今都不能原谅自己。
  
  事后,心有余悸的秀美说:“那种疼痛,每分钟都仿佛过去了一年,我以为自己就要死过去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期,原本一向学习成绩优良的儿子张帅,忽然变得不愿上学了。这还不算,慢慢地,张帅开始惧怕黑夜,惧怕声响,惧怕陌生人,只要一有动静,哪怕是门外稍大一些的说话声,都会吓得浑身哆嗦不停。儿子的反常举动让张正祥感到非常恐惧,他意识到儿子可能出了大问题。不得已,他暂时放下了每天对滇池的巡视,带着儿子走进了昆明市精神卫生中心。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郑重地告诉他,儿子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病因跟这孩子长期遭受的恐吓有直接关系。
  
  “必须马上住院治疗!”医生严肃地说。
  
  捏着一纸诊断,张正祥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儿子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他的心剧烈地疼痛着。天空仿佛不存在了,散发着来苏水气味的医院像座坟墓,压抑无比。呆呆地搂着用了镇静剂暂时熟睡过去的儿子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看着儿子蜡黄凌乱的脸,他像一个强迫症患者一样,不住地喃喃自语:“是我害了我的儿子,是我害了我的儿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熟睡中的儿子从他怀抱中醒来,惊恐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拽着他就往门外跑去,边哭边说:“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张正祥鼻子一酸,眼泪似奔涌的滇池水,刷刷地流了下来。对于他来说,平生为儿子流泪还是第一次。然而,此时的他绝没有想到,儿子的一生将从此在精神病院度过!
  
  回到医院的病床上,儿子又沉沉地睡去。
  
  他把手放在儿子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一刻,他暂时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也不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刻,他和儿子在一起,这就够了。他希望一切能够重新开始,他一定会给儿子一个温暖快乐的童年,或者,至少能够让自己代替儿子的病。然而,这些都不可能了。他说:“我对环保有功,但对家庭却有罪。我一辈子也赎不完自己的罪。”是的,多年来他整天忙忙碌碌,照妻子的话说,他一直在“多管闲事”,从来也没有像今天一样,仔仔细细地看过儿子。
  
  此后每次去看望儿子,他都要请亲友陪同前往,他完全失去了一个人面对儿子的勇气。“他原来是个聪明帅气的孩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连头发都掉光了,我看一次怕一次,伤心一次。”今年元宵节张正祥又到医院看望儿子,这次,他让亲戚上前,他只敢站在远处默默地端详着完全变样了的儿子,“欠了医院两万多元的医药费,一直没有办法还上。我得了很多荣誉,也得过一些奖金,但都用在保护滇池调查取证、告状上了。”说起这些,张正祥显得沉重而无奈。
  
  没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才,“我儿子叫张帅,将帅的帅,我取的名字,希望他将来能做个有用的人。”
  
  就在即将结束本文的时候,我再次去探访了张正祥。原先小院外的那扇铁门上刺眼地裸露着一处长长的伤口,听见动静,院里的狗猛烈地叫了起来。进到院子里,这位年老体衰的“滇池卫士”正被严重的胃病折磨着。他一边死死拖住拼命扑咬的黑狗一边说:“没办法,不养狗不行了,晚上经常有人来砸门砸瓦。”问起门上的那道口子,张正祥解释说:“那是前段时间人家用斧头来砍我时留下的口子。那天要不是跑得快,关门及时,你今天能不能见到我都难说了。”许是一直与恐吓报复相伴,张正祥说起这类事情的时候,神情依然很淡定,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激动。谈话间,他不时捂着胸口皱着眉,看得出,他病得不轻。当我担心地提出送他上医院时,他苦笑着连连摆手:“老胃病了,不用上医院,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病根。这么多年巡视滇池,很多时间只能就着冷水吃个馒头,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有胃病是正常的。现在,你就是让我饱饱地吃一顿好饭菜我也吃不了多少,胃已经饿得萎缩了。”说着,他起身进屋,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药瓶子,抖了几粒放进嘴里。
  
  这次见面,他破例没有太多地谈滇池的事。他把眼睛凑到桌前,在一堆纸中书中摸索着,不时翻出一张,凑在距离左眼一两厘米的地方仔细察看,在贴着脸看了几张之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把几张纸递到我的手上:“我孙子今年考上大学了,这是他高中时的几张奖状。”喜悦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孙子终于可以走出去了,他相信由自己带给孙子的厄运也将永远结束了。他仿佛看到了朝阳正从浩渺的滇池边升起并照亮了这所老屋,朝气蓬勃的孙子正沿着门前阳光灿烂的小路往前走去。毫无疑问,孙子的命运将从此改写。他身上一阵轻松。
  
  他说,当初金龙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高兴自然高兴,但更多的是忧愁,为学费忧愁。女儿出走了,女婿守着几分薄地从此一蹶不振,原本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孙子的事完全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以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要说供孙子上大学,就连孙子的路费也难以凑齐。
  
  他沉默了,长时间地不说一句话。
  
  多少年来,一想到孙子身上的伤疤,他的心便被深深的内疚和疼痛吞噬着。
  
  是自己害了孙子。
  
  同住在精神病院的张正祥的儿子一样,张正祥的孙子金龙从小就在恐吓中长大。
  
  记不清多少次了,看着张正祥满脸是血、浑身是伤地被抬回家的时候,金龙一次次地被吓得哭喊着直往母亲怀里扑。
  
  上小学时,金龙每天要一个人步行到几公里以外的学校去读书。那时,他家的房前屋后经常被人倒满粪便和垃圾,家里的鸡鸭养一次被毒死一次,房屋的瓦片在夜间一次次被砸碎。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让张正祥揪心的是,经常有人堵在金龙放学的路上施暴,恐吓、掐脖、搧耳光、用粪便往嘴里塞。一次,丧心病狂的暴徒竟然拉扯着脱掉孩子的衣裤,把一条小水蛇强行塞在孩子的内衣里,然后又拎起地上的衣裤,一条一条地撕碎了扔在孩子眼前,恶狠狠地说:“小杂种,回去告诉你爷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识相点,再多管闲事,就要了你们全家的命!”
  
  回到家里,金龙发起了高烧。
  
  张正祥抱着烧得迷迷糊糊的金龙忍不住失声痛哭:“小龙,爷爷对不起你,爷爷连累了你,没想到爷爷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还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灾难和伤害啊!”
  
  无休无止如影相随的灾难和打击报复,让金龙的母亲秀美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也对这个家失去了信心。2009年11月的一天,她得知家里的十多亩鱼塘和五亩多绿化自留林在治理滇池“四退三还一护”拆迁中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补偿,而有关方面对此的解释居然是:“既然张正祥到处说滇池是他的母亲,也就是你们一家人的母亲,为母亲作点牺牲难道不应该吗?张正祥为此已经入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了,风光得很,还要什么补偿?!”这位农村妇女一时语塞,怔怔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觉得眼前的阳光消失了,自己一下子站在了黑暗里,她彻底绝望了。一气之下,她选择了一条决然的方式与所有的亲人告别:默默地离开,远远地离开,像母亲与小妹秀丽一样永远不再回来。
  
  金龙在一篇日记里这样写他的困惑:“我爷爷一贯与污染滇池和破坏环境的违法行为作斗争,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如果说正义能够战胜邪恶,为什么挨打的总是我爷爷呢?”
  
  直到今天,说起孙子所受到的伤害时,张正祥的双手依然颤抖不止。
  
  现在,孙子经爱心人士的帮助总算顺利进入了大学。但下学年的费用在哪里呢?难道自己因贫困辍学的命运又将在孙子身上重演了吗?
  
  张正祥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提起这些伤心事,张正祥再次黯然神伤,关于自己今后的处境,关于养老问题,张正祥伤心地连说了几个:“不去想,不去想,走一步是一步了。”
  
  大半辈子以来,他不断“上蹿下跳,制造麻烦”,走到哪里告到哪里,但凡破坏环境的行为,无论是个什么官,背景有多深,他都要一告到底。为此,他不仅成了富善村“最不受欢迎的人”,就连他现在居住的观音山也有不少村民开始恨他了。原因很简单,这些违章加盖房屋的居民担心张正祥告发他们。
  
  如今,张正祥已经是一个63岁的老人。
  
  距上次相见还不到一年,张正祥的视力就急剧减退到了几乎失明的地步,不能不让人揪心:这位守护滇池大半辈子的老人还能坚持多久?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害怕孤独,张正祥也不例外。但他的“疯子”行为注定了他的一生在当今社会只能选择孤独。每年的春节是张正祥最难过的日子,去年大年三十张正祥白天去了滇池补水工程的清水海巡视,晚上一个人悄悄地回到家里,举目家徒四壁,锅清灶冷,耳畔传来了邻家阵阵的鞭炮声,看着墙上自己孤独的影子,不禁悲从中来,伤心地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只好又去巡视了。“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免得孤独伤心。”张正祥说。
  
  面对张正祥目前愈显艰难的生存处境,很多人都问过那句俗话:“后悔吗?”或者“您现在岁数也大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想没想过停下来呢?”张正祥想了想说:“哪个老人不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呢?说句老实话,像我这种坎坷了一辈子的人,尤其渴望。但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我的环保之路就像当年的红军长征,是一次只能向前的长旅,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稍一松劲,那些破坏环境的行为就会卷土重来,我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让我觉得有一点欣慰的是,在我当选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后,已经引起了社会上很多人对生态的重视,以前是我自己在做这些事,现在有很多人帮助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自己周围的环境,开始保护生态。其实,不是我感动了中国,而是13亿中国人感动了我!如果大家都去保护生态,环境就会美好了。”
  
  那天,当我随着他那已经不太灵便的腿脚行走在滇池岸边的时候,他仍然像三十多年前初次巡视滇池的那个早晨,目光警觉而又深沉。是的,每次见到他,滇池的治理都是他必谈的话题,他说,这是他一生永无终结的牵挂与眷恋。
  
  说起那些被他制止的毁林事件,他的脸明亮起来,这令我非常感动。我第一次发觉他笑起来原来也是很可爱的。不用他再说什么了,我已通过那样的笑,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爱滇池所爱,恨滇池所恨的人。我甚至暗暗作了打算,就此关注他的一生,看看他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人能守住一个永恒吗?问题并不如此简单。面对有限的生命,守住了良知和信念,便守住了真正的永恒。
  
  我真的很惊讶他如何能够抵御各种迫害,远离各种诱惑,同时给予了生命如此深沉的诠释?我以为,这种对生命的诠释给一个由冷漠主宰的世界注入了一种接近本质意义的人生,他使生命有了一种超越世俗的尊严和壮丽。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出,从八十年代开始,张正祥用他的双脚,在他生命最好的时光中绕着滇池走了三十多年!在这个惊人的数字背后,他经历了怎样的艰辛与灾难?
  
  诚然,用数字衡量一个人高尚的品德和它激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显得有些愚蠢,然而,从一个青壮年万元户到一个伤残老人,也没有人能够说得出,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三十多年里,这个老实人为保卫滇池遭受了多少创伤?但是,他依然以一种让现代人汗颜的、极为悲壮的方式走了过来。由于不停地行走,他每三个月就要踩坏一双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滇池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在张正祥眼里,滇池绝不仅仅是一个湖泊,而是他赖以生存的母亲,以一种生命的方式深深活在他的心里。
  
  比起当初,张正祥现在思索得最多的是,如何把保护滇池的事与整个人类环境治理结合起来。是的,自从1980年踏上巡视滇池之路起,这位倔强的农民便一直在穷困潦倒中走着一条孤独而悲壮的环保之路,把自己环保的范围从滇池、西山扩展开来,云南原始森林、亚洲象,以及长江流域生态环境,都是他环保的新对象。“除非我倒下来,否则,谁要破坏环境,我就要和他拼命!”也正是这句他多次发出的怒吼,为他赢得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外号——张疯子!
  
  我想,这必定是源自一种强烈的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感,更源于一种神圣的信念——尊重自然,尊重生命。
  
  没有人会否认,生态乃是生存的根基,一如浩荡的滇池是张正祥的根基一样。从这个层面上说,张正祥的坚持与行动,对于脆弱的生态和病入膏肓的滇池来说,无疑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它的意义不应该仅仅看做是张正祥为滇池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而在于这样的实践,启示了人性深处的良知、坚守和责任。不是吗?面对大自然,人的破坏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有良知和责任感才能改变现状。
  
  张正祥无疑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人性、责任和良知,照出了愚昧、贪婪和无知,也照出了当今环保的尴尬与艰难。他沿着滇池所走的每一步,不仅仅是环保,更是对利益和良知的质问。
  
  如今,张正祥孤独艰难的环保之路还在继续,他心底秉烛,默然前行,全然不顾路途的遥远和艰难,那铁骨般的脚印传达着一种强悍的叛逆和对人类所做蠢事的憎恨。作为一个孤独的民间环保者,他努力保持着对一切毁坏自然行为的批判与阻止,那种接近悲怆的姿态,使他的执著与咆哮具有了最真实的声音,并使那孱弱的身影成为滇池边上一粒生命力最旺盛的环保种子,萌发着勃勃的生机。
  
  张正祥的行动使我们在悲剧中看到了一种努力、一线希望,虽然微如烛火,但如果没有这样的星星之火,人类心灵的荒漠,将永远黑暗下去。
  
  (选自《北京文学》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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