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冈立即电话向所长赵世东汇报，赵所长说：“只要时机成熟，该出手就出手，我马上派人支援你们。”

　　

　　晚上9点，第一拨赶来增援的大个子协警李刚、马占奎赶到。

　　

　　晚上10点，开着车围着小楼转圈儿侦察的林尚南报告，在面向马路的四楼的一个窗户，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和气球。展笑眉的住处锁定为403房。

　　

　　得到消息的刘子凡，趴在离小楼50米远的树丛里，举着望远镜朝展笑眉的窗户一眼不眨地盯着，热汗湿透了全身，全然不觉。

　　

　　这一夜，在展笑眉家的楼下，从傍晚到深夜几乎没有消停下来。先是一个小偷因为偷女人内衣被当地协警抓住；接着是楼上的一个女人被丈夫打出楼门；再就是两帮酒鬼在楼下火并，差点跟蹲坑侦察的协警动起手来。每一次状况出现，都揪着刘子凡和陈吉冈的心。

　　

　　晚上11点，外围侦察的协警龚伟电话报告说：“有一个头型很像冯斌的男人，上了展笑眉那栋楼。”过了十来分钟，那个短发男子出现在展笑眉家客厅窗户边。

　　

　　“怎么办？动还是不动？万一搞错了怎么办？”陈吉冈的问话里带着颤音。

　　

　　刘子凡举望远镜的手在颤抖，突然，他的呼吸急剧加快，大口喘着气，亢奋地把望远镜递给了陈吉冈说：“你自己看！就是冯斌！”说着，从腰里摸出了手枪。

　　

　　就在这个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强光打在了两人脸上。“干什么的？”两个男人的声音随着电灯强光扑到刘子凡、陈吉冈面前。

　　

　　“闭嘴！”刘子凡一抬手，黑洞洞的枪口颤抖着对准了来人，来人一下子吓得坐在了地上。陈吉冈连忙抱住刘子凡，夺过枪后才知道，来人是当地派出所的联防队员，把他们两个当做踩点的毛贼了。

　　

　　劝走两个联防队员，刘子凡惊出了一身冷汗，衣服全部湿透。

　　

　　“案情紧急，情况重大，向所里汇报吧。咱俩不能在这里挂了，老子可不想步赛买提的后尘，变成一棵不朽的胡杨。”刘子凡嘟囔着。

　　

　　刘子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2006年6月，布吉派出所的维族警察赛买提被歹徒当街杀害，被公安部追授二级英模，有位作家专门为赛买提写下一本书叫做《不朽的胡杨》。赛买提去世后的2006年10月，从武汉来布吉派出所的刘子凡，住的就是赛买提去世后留下的房子。每次下班回家，刘子凡都跟儿子嘟囔说：“今天又赚了，你老子能平平安安回家就不错了。”为此，儿子一直把他这个老爸当做胆小鬼，对他很是不屑，搞得刘子凡很没招。

　　

　　凌晨时分，刘子凡、陈吉冈向所长汇报。赵世东所长指示，固守待援！

　　

　　8月18日凌晨2点，分管刑侦的王黎副所长带队赶到现场，准备瓮中捉鳖。

　　

　　考虑到厨房有菜刀和煤气，担心强攻时遭到冯斌对抗，造成被动。王黎将现场参战人员分成三个小组。王黎带领三个身强力壮的干警为攻击小组，负责抓捕；陈吉冈带一队负责保护展笑眉及女儿；刘子凡带队负责抓捕现场的警戒。

　　

　　从凌晨2点，直到早上6点，参战人员有的坐在地面上，有的隐藏在草丛中，有的趴在泥沙地上，耐心地等待战机。

　　

　　6点多，楼内有一个老太太出楼门时，协警龚伟、林尚南一把抓住铁门，参战人员陆续上楼，守候在三楼和四楼的楼梯口，对403房间封锁观察。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与煎熬。直到9点40分，403房内传出洗漱的声音，接着听到里面传来冯斌的说话声：“爸爸要走了。”

　　

　　当房门内铁栓被拉开的那一瞬间，王黎带领3人飞身扑上，一下把冯斌压倒在身下。

　　

　　摁头、抱腿、扑倒、上铐、搜身一气呵成，前后不到10秒钟。民警当场从冯斌身上搜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

　　

　　刘子凡用几乎喊破嗓子的声音高喊：“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头部被按在地上的冯斌答道：“不知道。”

　　

　　“冯斌！是不是？冯斌，是不是？”刘子凡手中的枪都在颤。

　　

　　冯斌应了一声：“是。”

　　

　　刘子凡又颤声问道：“冯斌，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冯斌的脸被紧紧摁在地上，连忙说：“我知道，我配合，我承认，我从网上都看到了！别吓着小孩子！我只有一条命，我只希望不要影响小孩子，年龄这么小，怕对我印象不好！”

　　

　　“既然你配合，那我们马上跟小孩子说一下，你放心。”王黎连忙安抚冯斌。

　　

　　押着冯斌出门的时候，王黎和刘子凡对展笑眉的女儿说：“别害怕，我们跟他闹着玩的，捉迷藏呢。”孩子似懂非懂地含泪点了点头。

　　

　　抢劫强奸杀死五人、被公安部A级通缉令追逃的杀人恶魔冯斌落网！刘子凡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在押解冯斌回深圳的路上，他禁不住感慨：“这是送给大运会最好的礼物！”

　　

　　陈吉冈笑着说：“算了吧，大运会可不愿要这小子当礼物，给咱俩还差不多。”

　　

　　8月19日下午，冯斌落网的消息传到公安部。公安部督察局张京局长受李东生、刘金国两位副部长委托，专程到布吉派出所对参战有功人员进行慰问，宣读了公安部的贺电。贺电称：在举世瞩目的深圳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期间，在全国公安机关深入推进“清网行动”之际，深圳警方一举擒获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冯斌！冯斌的落网，再次体现了你省公安机关雷厉风行、善打硬仗的一贯作风和坚强战斗力，展现了全省广大公安民警锲而不舍、攻坚克难的拼搏精神和良好风貌，再次证明了深圳市公安机关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A级逃犯落网，按例要论功行赏。因为指标有限，刘子凡说：“我已经四十多岁，不指望有啥进步了，一等功给陈吉冈，他还年轻，说不定下一步混个所长干干，将来还能安排个轻快活儿给我。”

　　

　　一等功让了，刘子凡却跑到所长那里，软磨硬泡让领导去做上面的工作，把参与追逃的两个协警的户口迁到了深圳。他的目的很简单：“兄弟们跟我这个小片警出生入死，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解决深圳户口的龚伟和林尚南，以前一个在西双版纳种甘蔗，一个在湛江老家种芒果，落户深圳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另一个参与抓捕的大个子协警李刚，到一个公安局去应聘，人家问他有什么技能，李刚说：“我亲手抓获A级逃犯冯斌。”人家一听，立即任命李刚当了分局治安大队的协警队长。

　　

　　陈吉冈相恋十年的女朋友，跟他领了结婚证，只是因为忙还没来得及举行仪式。

　　

　　比起立功受奖，刘子凡仿佛更看重妻儿的感受。抓住冯斌，最让刘子凡得意的是，现在他终于在家里挺起腰杆了。妻子跟他调到深圳之前，是武汉市机关幼儿园的园长，调到深圳实验学校还当幼儿园园长，在家里本来就高刘子凡这个小片警一头，这次不得不对老公树了好几回大拇哥。儿子对这个回家就知道呼呼大睡的爸爸也是爱答不理，可抓住冯斌后，儿子的老师拿给刘子凡一篇儿子的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一直都想对你说》，文章里面有几句话是这么写的：

　　

　　你对我说：“别让别人告诉你，你成不了才。你不去尝试，你都不知道你会获得多大成就。一个小小的民警还想抓住一个A犯？别人都说我很傻，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现在，没有人再去说什么，他们眼里剩下的只有敬佩。你只要努力去做了，你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爸爸，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要注意身体，多休息，祝你快乐！

　　

　　在儿子不屑一顾的神态背后，是一颗柔软的心。刘子凡落泪了，不仅仅是为了儿子的爱，而是他知道，这场信息战的成功，让儿子记住了他的名言：只要努力去做，一定会得到回报。

　　

　　（节选自《啄木鸟》2012年第9期、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