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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对大多数人来讲,童年的回忆与那时的天气是一体的。一提到童年,我总会想起头顶那一片无垠的蓝天及闷热潮湿的天气。皮肤上那总是黏糊糊的感觉,热带草原夜晚的凉爽感至今依然挥之不去。我出生在澳大利亚北昆士兰的汤斯维尔市,大树和灌木沿着海岸郁郁葱葱,海边能够眺望到磁岛。夏天一到下雨时节,人们就做好发洪水的准备。现在想起来,童年的故乡还是很美的。天气里的那股子热劲深入骨髓,一辈子也不会离去。
  
  汤斯维尔人住在郊区,很多人实现了拥有一栋小房子再加一辆小车的“澳大利亚梦”。60年代后期,附近有座陆军基地。当时人口约为8万,地方经济主要是羊毛和制糖,或其他地方运来的矿物木材加工。不知为什么,当地有很多意大利人,不少在甘蔗农场里做活,我记得他们之间非常抱团,意大利语还是当地第二大语言。很大程度上,汤斯维尔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地方,市民勤勤恳恳,老实憨厚,一年到头的大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澳大利亚本身就算世界的偏远地区,而这里又算是澳大利亚的偏远地区。我妈妈那辈人反正就是这么看的。她非常想出去看看世界,或者至少看看世界的变化。那是1970年。
  
  那一年,我妈妈买了辆摩托车。她聪明机灵、点子多多,但无聊的中学生活让她快要窒息。很快便迎来了18岁生日,于是她跳上了摩托车,这位名叫克里斯蒂娜的姑娘竟然骑了2000英里一直到达了悉尼。她骨子里还是个乡下女孩,后来她也对我承认,初到悉尼,她一下子不知所措。但瞬息万变的世界并不等人,人生就在她眼前铺开。有一天,她站在帕丁顿的牛津街和格伦莫尔路交叉处的维多利亚陆军军营对面时,突然有一大群反对越南战争的示威人群从她身边过去,就像一幅现代历史画卷般在她面前展开。她对反战抗议并不了解,但很想加入这激情洋溢的人群。她站在街边,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那是一位留着八字胡、富有教养的27岁男子,问她是否和别人一起来的,听到她说“不是”后,便拉起了她的手。


  
  约有6万名澳大利亚士兵参加了越南战争,这是澳大利亚历史上时间最长的战争:500名士兵丧生,伤兵3000名。1970年5月,就在我父母邂逅那段时间,澳大利亚的反战运动达到了高潮,约20万名反战示威者在各大城市游行,因为当时的法律不允许无照发放传单,很多人还被抓了起来。澳大利亚人谈到历史时,经常将70年代称作“抗议年代”(同性恋游行也是1973年在悉尼开始的),我的父母——那位聪明机灵、点子多多的姑娘和走进她生命中的那位富有教养的示威者——便是彻头彻尾的抗议者。澳大利亚这样一个保守的社会,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还真是有些戏剧化呢。我肯定也从母乳中继承了一颗反抗的心,深信“特立独行”是唯一有权指导人生的精神追求,正是这种精神孕育了我的一生。
  
  1971年7月3日,我妈妈被送到汤斯维尔的巴塞尔医院,下午三点左右,我出生了。按妈妈的话说,我当时一头黑发,圆圆滚滚,大吵大闹,长得像个小爱斯基摩人。
  
  别人都说,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克里斯蒂娜(也就是我妈妈)都不喜欢别人指挥她做事,年幼的我很快也继承了这个脾气。外婆还记得我当年是个整天异想天开、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我不想和她争辩,但我觉得可能我小时候就对汤斯维尔陆军基地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总之,外婆会一边放着玛丽亚•法兰度里那绕梁三日的希腊曲子,一边摇着摇篮,很快我就会安静下来。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妈妈将家搬到了磁岛的一所小房子,窗外伫立着婆娑作响的芒果树和桉树。
  
  很抱歉这里写得像多愁善感的普鲁斯特回忆风格,不过从小妈妈就教我用感官来感受这个世界。直到今天,我的脑海中还能浮现出她在摇篮上方悬挂的五彩围巾。光线透过围巾,将斑驳的阴影投射在我的手和腿上。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妈妈将我装在吊兜或背包里,带我去各地玩,我特别喜欢那个小背包,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帕帕。我觉得早期童年非常重要,是培养孩子好奇心的关键时期。妈妈既让我的世界充满爱,也让我的生活丰富多彩,她在这方面非常拿手。这样的家长不是人人都有的,有些父母在孩子还没学会张口说话前,就把孩子的性格压瘪了。磁岛本身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磁岛是一个自由至上的地方,一个约千人乐在其中的伊甸园,一个将与外界格格不入的人尽情收纳怀中的岛屿。你可以批评它只是一个绿树成荫、被外界遗忘的嬉皮士乐园,但它对我童年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就像南洋杉或棕榈树一样,儿童生长的坏境会塑造他今后的一生,磁岛永远会在我的心中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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