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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三章

 

 
  “作为一名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你的思想怎么那么低级?”我冲着志刚的背影说道,“一提到女生这两个字,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混入我伟大的武警部队的,还去参加世纪大阅兵?切,我代表组织鄙视你!”
  “共产党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说完这句话,刘志刚便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来了一句晚安。没有过多久,刘志刚便打起了呼噜。可是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怎么也睡不着。柯蓝也是文艺骨干,那十个人里面会有她吗?
  看来他说的确实没错,“共产党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
  谢天谢地,团里终于派出了仅有的一辆豪华大客,我想是因为有共建单位人员乘坐的原因吧。因为我们团长曾经说过,粉要擦在脸上,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丢人不能丢到外面去。
  我们学员苗子先行上了车,坐在大客的左侧位置,我则有意识地选择了最后面的位置。我喜欢安静,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我能看到车上的每一个人,从战术学上说,这叫占尽先机。但兵法也有不适用的时候,等我坐下之后我才发现,昏暗的灯光下我不能看清任何人,可这时大家都已经落座,我也就无法再更换座位。索性就坐在这里吧,我心里想。
  这时,一股我既熟悉又陌生,既期盼却又有一点害怕的幽兰的香味从车门口出发,经过狭长的走道,忽忽悠悠地飘进了我的鼻孔。我的心跳一下子飙升到了180。真希望那不是柯蓝发出的香味,我心里这样想到,但我又真的希望那是她。
  南河中学第一个上车的便是柯蓝,尽管距离有点远,尽管灯泡昏暗,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我慢慢地低下头,以便不引起她的注意。而就在我慢慢低头的瞬间,我感觉到柯蓝的眼神正朝我这边扫了过来。
  “柯蓝,我们坐前面吧,一会儿下车方便。”我听出来那是黄莺的声音。
  “我还是坐后面吧,后面暖和。”柯蓝甚至连迟疑都没有,就坦然地走到我的身边,在紧挨着我的座位上坐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你去哪儿了?我想见到你。”我说道。柯蓝只是对着我笑,什么话也不说。
  上面的这段话纯属我的想象,事实情况是,她坐在我身边之后,我似乎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可是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她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个人似的,眼都没有斜一下。
  唉,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小妮子恐怕是把我忘了吧——应该不会这么快吧——管她呢,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好,一切干净!有本事一路都不要理我,我心里说道。
  她真的一路都没有理我,中途的时候黄莺也坐了过来,连黄莺都认出了我:“哦,柯蓝这不是那谁吗?”柯蓝问:“谁啊?”我猜黄莺肯定想说“这不是你表哥嘛”之类的话。但她一看柯蓝木着个脸,就知趣地把话咽了下去。
  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过不许早恋。现在想想还真有道理。年龄太小的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没有定位,具体到实际生活中就是,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眼前的这位不就是吗?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让我这颗脆弱的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不,打击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沮丧,应该用摧毁。
  我那可怜的初恋啊,怎么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呢,这个世界太残忍了。如果像电视里说的,再落个以后再不相信任何女人的病根,那俺亲娘那伟大的抱孙子计划,岂不是要提前泡汤?要知道,俺哥家已经有三位千金了,并且嫂子发誓再也不生了。
  上面的一段文字大家可能会看得稀里糊涂,连我自己也不明所以,可为什么大家能看到上面那些像是脑子少根弦的人的心里活动呢,因为那些就是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正当我心乱如麻的时候,车,停了。
  3
  我们下车之后,李干事带队把我们安置到操场东边的一个靠前的位置上,然后跟值班员交代了几句,就进了办公大楼,估计是去向团领导汇报工作去了。
  我有意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我倒要看看这个柯蓝耍的什么宝。果然,柯蓝跟我一样,站在她们学生队的最后面。焰火开始之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凌空开放的花朵上,只有我的注意力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柯蓝。
  柯蓝穿着一件短大衣,站在队伍后面,不一会儿,便向后抽身,朝足球场的边缘走去。我也赶忙撤出队伍,紧随柯蓝身后而来。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护花使者”。
  你想啊这么黑的夜晚,这么一个小女孩多危险啊……这个假设当然不成立,因为这是在部队。那干脆就不要这个借口吧,我就是想去抓住前面的那个小妮子,问问她为什么消失了这么多天,为什么刚才把我当空气。
  我再一抬头却发现,柯蓝已经消失在我们团东边的小树林里。在我们团跟我玩躲猫猫?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我决定以静制动,先听听响声在说。
  微风过耳,寒气逼人,黑乎乎的小树林里一片死寂。在这样的作战条件下找到柯蓝还真有点困难,但聪明人总归有聪明人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以深沉的极具穿透力的男中音说道:“记得我刚当兵的时候,我的班长曾经跟我说过,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我们这个部队的所在地其实是一片坟场。据当地人说,在部队建营之前,就在这片小树林里,每天晚上都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哭声。有个人还在午夜里见到过一个小孩,就在这个人上前跟小孩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孩根本没有脸……”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尖叫,柯蓝从一棵树的后面窜了出来,本能地将我紧紧抱住。就在抱住的一瞬间,她又恢复了理智,赶紧又将我松开。
  “你刚才说的是瞎编的吧?”柯蓝问道,听得出她说话的语气仍然有点发抖。
  “你先回答,你刚才在车上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我问道。
  “你先回答刚才你说的话是不是编的?”柯蓝追问道。
  “不全是!”我回答道。
  “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不全是!”柯蓝有点急了。
  我呵呵一笑说道:“你不用害怕,就算全是真的,有我在你怕什么?抗日战争年代,我们当兵的不让日本鬼子欺负老百姓,解放战争年代,我们不让国民党反动派欺负老百姓,现在我也不会让鬼欺负你的。”
  “少来,”柯蓝的语气这才缓和下来,“你还是给我解释解释刚才你说‘不全是’是什么意思?”柯蓝不依不饶。
  “我们团现在的所在地,之前的确是一座坟场,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害人精,相反这里是一座烈士陵园。如果你去查本地的志记,你就会知道,在解放前夕,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十分惨烈的战斗——清风店战斗。我之所以说是惨烈,是因为敌我双方的伤亡都非常大。战役结束后,当地政府便在这里修建了烈士陵园。直到我们团从东北换防过来之后,陵园才被迁走。”我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柯蓝听我这么一说,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我刚才都快被你吓死了。”柯蓝有点撒娇地说道。
  “在我还是新兵的时候,我就听我的班长对我说,直到现在本地人在犁地的时候,还能翻出红色的土壤来,据说那就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我接着说道。
  “现在轮到你了,刚才为什么在车上不理我?”我忽然感觉到话题有些沉重,便故作轻松地问柯蓝道。
  “那你为什么不先理我呢?”柯蓝古灵精怪地反问道。柯蓝话一出口便感觉到我被她问得有点尴尬,于是赶忙接着往下说道,“车上那么多我的同学,我如果跟你显得跟熟人似的,我以后还在学校怎么待?老师如果问起来,我又怎么说?你不是也一样吗?你敢当着你那么多战友的面,跟我聊天?”
  柯蓝的话让我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这一点上,她和我面临着同样的难题。
  “我……们已经到你们学校好几天了,这几天我……怎么一次也没有碰到你?”我口不对心地说道。其实我应该说“我一直在找你,怎么没有找到?你去哪儿了?我很想见到你”之类的话,但又感觉这话说出来忒肉麻,简直就不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于是干脆篡改了说话的内容。
  “前几天老师带着我去参加一所大学的预科班考试来着,昨天刚回来,今天才到的学校。怎么,你在学校找我了?”柯蓝问道。
  “没,没有。”我说道。
  “不对,你肯定是找了,呵呵,要不然你就不会说刚才的话。”柯蓝笑得天真烂漫。她如果再这样逼问下去的话,估计我就得坦白从宽了。
  幸好,柯蓝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局促不安,便转换话题道:“我们往林子的边上走走,边看焰火边说话吧。”
  “我上次给你的书你看了没有?”柯蓝问道。
  “看了,当然看了,”我赶紧表白道,“前几天我们第一次摸底考试,我还考了全队第一呢。”我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柯蓝是我妈,而我是在学校里考了个第一名,急急忙忙赶回家等待她好好夸奖一番的儿子。这种感觉上的错位让我很不爽。因为站在我旁边的这个小妮子才刚刚十六岁。
  而这种错位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却搞不清楚,记得第一次和柯蓝见面的时候,我是侃侃而谈的啊,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考得不错,好好努力哟!”如果这个时候,柯蓝再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用手拍着我的脑袋说“乖,去买一个汉堡吃吧”,那她就更像我妈了。
  “我听说你也不错?我是说学习。”我问柯蓝道。
  “还行吧,”柯蓝回答,“我们学校是重点学校,每个年级有十几个班。就说我们高一吧,一个年级就有一千多个学生。”
  “那,那你一般都考第几?”我问道。
  “我?呵呵,”柯蓝笑了笑,侧过头来看了看我接着说道,“你猜呢?”
  “我猜应该在前十名吧。”我心里说,你就是再怎么聪明,一千多个学生,说你前十名已经很抬高你了。
  柯蓝又笑了笑,却没有再理我。这个小妮子,这些招数都是跟谁学的?怎么还会卖关子?看着柯蓝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天空中,我便不好意思再问什么,只好陪着她一起看那一朵朵灿然绽放的烟花。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放焰火,总是想着如果能有一个大大的焰火,把我带到月亮上就好了。”柯蓝说道。
  小时候?你现在很大吗?我心里说。“小时候我也特别喜欢放焰火,那时候总是找一群小伙伴来,骗他们说带他们去看宝贝,然后把他们带到一坨牛刚刚拉的稀屎旁边,他们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已经点着事先放进里面的轰天雷(炮竹的一种,爆炸力极强),跑掉了。”我说道,“这是一种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玩法,曾经风靡全国。这也是我到部队以后才知道的,因为部队的人来自山南海北,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们交流小时候玩耍的经验,竟然出奇一致!”
  “你们男生真坏,”柯蓝说着扭头看了看我,“你现在想起来这事的时候,是不是还特得意?”
  我心里说,这就是和聪明人在一起的麻烦,她能把你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小人,一个个抓出来,进行无情地鞭挞。不过我没有事,咱的脸皮厚,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焰火了。”柯蓝说道。
  “为什么呢?”我问道,“是觉得它们不美了吗?”
  “不是,它们依然美丽。你看。”柯蓝用手一指天空。刚好一枚焰火凌空炸响,整个大操场被照得亮如白昼,然后那一枚大火球在天空中又幻变成数个五彩缤纷的小陀螺,冒着白烟向各个方向坠下去。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惊叹,之后,天空又归于无边的黑暗。
  “它们的美丽太短暂了。”柯蓝顿了顿说道。
  这小妮子不会是要跟我探讨人生吧,她这个年龄怎么有如此成熟的思想?“这是必然的啊,”我说道,“再美丽的东西,也终归要走向覆灭,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有位作家不是说过吗?‘我羡慕那投火的飞蛾,在投火的一瞬间,它得到了光,也得到了热。’也许关键问题不是覆灭,而是曾经美丽过,因为任何东西都是要走向灭亡的,而有些东西,活了一辈子也没有美丽过哪怕一刻!”
  “那你呢,打算怎么美丽?”柯蓝把头转向我笑着问道。
  “我想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最大的美丽就是战死沙场吧。”我信口说道。
  “我看你是看小说看多了吧,要不怎么开始跟我背书了?”柯蓝说道,“现在是和平时期,不要说什么生啊死啊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像这天上的焰火一样在美丽的极致中死去,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说道。
  “都说了不要说生啊死啊的,瞎说什么呢?”柯蓝有点埋怨地说。
  “在这么美丽的夜晚,又有美丽的焰火相伴,我抒一下情怎么了?再说了,和平时期就没有死亡了?我们可以去抗洪的时候被淹死,也可去抗击雪灾的时候被冻死,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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