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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也许我吸引你的只是我的这身军装,而你之所以吸引我恐怕也只是因为你是一个漂亮的小女生罢了。我的思维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开始又一次审视我和柯蓝的关系。我想像我们这样的事情以前肯定也有过,以后肯定也会有,真想知道他们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许过上几个月,她就会把我给忘了吧,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吧。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又开始骂自己的懦弱与无能,杨泊,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笨最笨的大笨蛋!你忘记黄莺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你应该鄙视你自己……
  忽而,连长又走到了我的眼前,狮子吼般大声说道:“杨泊,你太让我失望了!”忽而,外面时空飞转,我看见我和柯蓝都已经长大,过着幸福的生活!
  “兵哥哥,到了,下车吧。”一个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这是客车售票员的声音。因为只有这一趟车经过我们团门口,所以平时这些售票员们都称我们这些穿军装的人为兵哥哥,自从我们部队涨工资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这些售票员们叫得更甜了。要搁在平时,这一声声的兵哥哥叫的人很受用,可是今天,对这称呼我已经没有了亲切的感觉。搞的那个小售票员也有点莫名其妙。
  “你怎么连行李都带回来了?”陈林看着我一脸的苦闷,显然有点吃惊。我也懒得答理他,把自己的铺盖卷往床上一扔径直奔连部走去。
  我打报告进连部,然后敬完礼把手放下。刘松坡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着我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没说话。“连长,我……我回来了。”我低声迟疑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话这么不利落。
  连长仍然没说话,但他的眼睛里却要喷出火来。他顺手把桌子上的一个烟盒攥住,用力地捏成一团,然后反复地揉搓。
  连部的空气陡然变得稀薄起来,我开始有点呼吸不畅。此时,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他挥动他那大如沙锅般的拳头,打得我满地找牙,那样可能会舒服一点。
  但他没有,不但没有,而且他那烈火般的目光逐渐变得冷酷起来,冷酷得能杀人。唉,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刘松坡同志终于成熟了,他已经学会用更高层次的方法来折磨人了。要知道心理上的虐待要比生理上的体罚厉害多了,他可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让我站在这里,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的感觉是比杀了我还难受。
  “你小子跟我来!”连长终于说话了,我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我像一个木偶一样,跟在连长屁股后面,朝连区外面走去。陈林可能感觉到不大对劲,在宿舍门口一个劲儿地用指挥手语冲我比划,意思是说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心里说,他倒真能学以致用。现在我什么心情?哪里还有工夫理你小子?
  我跟在连长的屁股后面,连长径直把我引向了小树林。不会吧,难道他知道我和柯蓝曾经在这里待过?不可能啊。唉,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啊。
  连长把我引到小树林边上,突然一个转身,一个大嘴巴子便抽了过来,我先是一惊,而后脑海里便出现了高尔基的一句话: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此时我的眼前已经布满了星星,那感觉挺奇妙,如果我是诗人的话,我肯定会作一首诗出来。可惜我不是,我是一个正在挨打的战士。
  原来刘松坡同志是怕在连部打我影响不好啊。我心里想,打吧。我心一横,对于我来说,挨打的地点并不重要,反正我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还能坏到哪去?对于一头死猪来说,不管你用开水烫,还是用电熨斗烙都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留在部队的,我只知道既然留下来,就要做一个好兵!”连长的声音震天彻地。连长现在终于说话了,不过这大概是不能称之为说话的,因为从他嘴里喷出的分明是火舌,并且还夹带着震天雷。此时我终于明白,他之所以把我引到这里来教训我,原来不是怕在连队影响不好,而是为了不把连队的房子震塌。要知道我们的营房是上个世纪苏联红军援建的遗物,如果有一天被淘汰了,不用报批,直接就可以送到中国军事博物馆当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了。
  “还有,你小子不要以为是我培养了你,你老是在心里觉得欠了我什么似的,我告诉你,是它,是它培养了你!”连长一边怒吼一边指了指连队门口那面鲜红鲜红的连旗。
  连长的这声怒吼,让我心里那块由玩世不恭做成的壁垒于瞬间倒塌。虽然我对连长的说法多少有点不同意,因为他并没有每天提前一个小时,端着一盆凉水站到别人的铺跟前。
  “你,不,是你们,你们这代人就是自私!心里除了自己还是自己,没有别人,更别说什么集体了,除了你们自己,其他的一切在你的心里说到底都是狗屁!”刘松坡同志的嘴里再次喷出了夹带脏话的血雨腥风。
  可以肯定地说,他说得明显不对,至少他在我的心里比狗屁还是强多了啊!我心里想。
  “我好不容易把你小子弄到集训队去,原本指望着你将来能考上军校,将来毕业之后我再把你要到咱们连,让咱们连就这样一代代把优秀的传统传承下去,可是你呢?为了一个什么狗屁小女孩,竟然置部队纪律于不顾,骗假外出与地方女青年勾勾搭搭,你说你心里除了自己还能有什么,为了一己私利什么你都不要了?”
  连长很生气地数落着我,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如果搁在平时我肯定或跟他争辩说,柯蓝不是什么狗屁女孩。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是:狗屁是臭的,柯蓝不但不臭,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幽兰的香味。
  这话当然不能对现在的刘松坡同志讲,否则我估计他真的会让我满地找牙。
  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以连为家”这四个字,以前我只不过是喊喊号子罢了,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这个该死的连队,真的是我的家。它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发工钱,拿水泼着让我加速成长,使我成为团里响当当的训练尖子!以前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刘松坡给我的。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是,如果没有这个连队,又怎么会需要一个连长?如果没有这个连队,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兵?
  想到这里,我自己都感觉到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不少。记得来部队前,老娘在送我上车的时候,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对我说过,让我到部队好好锻炼锻炼,我想老娘嘴里所说的“锻炼”两个字,就是指现在的这种情形吧。
  连长看我不吭不响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火山爆发暂时告一段落,该来和风细雨了。就刚才那说话的声音,换了谁都坚持不了五分钟,太累只是一方面,嗓子也受不了啊,而且在部队“金嗓子喉宝”是自费药。
  “杨泊……”听连长的语气是还打算接着往下说。我心里想,千万别为刚才打我那一巴掌道歉,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让我看不起你了。刘松坡同志,那都是电视里的情节,糊弄谁呢。要不就别打,打完就不要道歉,又把人家打了,又来觍着脸跟人家道歉,啥意思啊。再说了就现在的这种情形,我的这种行为,打我十巴掌我也不觉得屈。
  连长接着说:“杨泊,你小子聪明,但聪明人最易犯的毛病就是固执,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个劲儿地要把墙撞塌了接着往下走,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话你能不能听进去。谈朋友,机会有的是,但考军校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而且是你自己丢的!今后你怎么打算?”
  我心里说,还问我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当兵呗,当兵的还能有多少选择?谈朋友的机会当然多的是,但是柯蓝只有一个!靠,我难道真的如连长所说,是那种把南墙撞坏了,也要继续往下走的笨蛋?笨往往就是天才的潜质!
  “没什么打算。”想到这里我说道。
  “什么!”连长问,“你说什么,你没有打算是啥意思?”
  “没有啥意思,”我把声音提高一点说道,“我们当兵的能有什么选择?继续当兵,到时候复员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瞧你那点出息!”连长牙一龇道,“三月份师里将举行尖子比武,我已经帮你把名字报上啦,到时候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我说你以后替我做主的时候能不能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当然,这话我是在心里说的。我心里的另外一句话是,你有出息,嫂子还不也是你追猪的时候追到的?自己一身白毛,愣说别人是妖怪!
  心里那样想,当然嘴里我可不敢那样说。所以我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往年三月份没有进行过尖子比武啊?”可是连长却把话茬接过来说:“还不是因为你杨泊牛逼,专门为你一个人举行一次尖子比武?”
  我听连长的话里除了讽刺我以外,好像另有深意,但是我又不敢问。我想连长肯定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我唯唯诺诺,他高高在上,并且牢牢掌握着话语权。
  连长抻了一会儿,见我不再说话,便接着说道:“从明年开始咱们师要进藏执行任务,一共为六年,明年三个兄弟团,大后年我们换防!所以尖子比武今年提前进行。”连长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可是刚刚转了半个身子,又回过头来说道:“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今年尖子比武的综合第一名不光可以荣立二等功,还可以直接保送上军校!”
  连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走出了树林,我一个人在树林边上待了一会儿,才朝连部走去。
  5
  经过连长的一番宏观开导和微观阐述,我毅然决定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毫不犹豫地把我与柯蓝的交往归入到低级趣味的范畴,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断绝和柯蓝的来往。现在想起来我在车站的决定是多么地英明,我没有答应让她来看我,只是说我会给她写信的。可如今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是谁也没有料到的,而信我也肯定不会写了。
  我是一名战士,我是一个兵,而一个好兵的标准就是不违反部队的纪律,这个道理似乎再浅显不过了。为了老娘的将军梦,为了连长的“有出息”,为了我自己成为一个好兵,我打算牺牲掉我自己的这段感情,卷土重来。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一遍遍地告诫自己:杨泊,你和柯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放手吧。可无论怎么摆事实讲道理,我仍然有一种锥心的疼痛。
  我回到宿舍,心里想,妈的,看来这次我和柯蓝是真的完了。刚刚那种莫可名状的痛苦又潮水般汹涌而来。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并顺势躺了下去。
  人们都说时间是良药,它会治愈你一切看似无法治愈的伤痛。时间的另外一个功效是,当有一天你回过头来,以鸟瞰的姿态审视现在的你的喜怒哀乐时,你甚至会感觉到自己的可笑。
  以前我经常对那些说自己失恋了的战友们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样的话,可这次的经验告诉我,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就拿爱情这种东西来说吧,事儿没有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是爱情专家,开导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就跟相声里的大贯口似的。可一旦有一天这种不幸降临在自己的头上,照样坏菜。那些平时用来开导别人的话,早都不知道去哪里串亲戚了。即使有幸想起来一句半句,你也会顿生扯淡的感觉。
  “没有想到你小子也有今天。”话到人到,陈林应声而入,“你以前是怎么说我的来着……”
  “滚蛋!”陈林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把头转向他,恶狠狠地说道,“啥叫不要脸?这就叫不要脸,几天以前还让我给他解决终身大事,现在倒觍着脸来给我施舍来了。陈林,你大哥现在还穿化肥袋子吗?”
  骂人揭短,打人打脸,这是我的一贯制胜的原则。因为陈林曾经对我说过,小时候因为家里弟兄太多,他们弟兄好几个都穿过化肥袋子!
  我这句话的效果很明显,一直到熄灯,陈林都保持沉默。
  书上说要想快速的结束一段感情给你带来的伤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外一段感情。可是部队不会给我提供这样的机会,原因很简单,我们是一群大老爷们,而我又没有同性恋的倾向。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练自己的体能,无论刮风下雪我都坚持早中晚各一个负重十公里,一天至少十次翻越障碍,至于其他的科目更是不在话下。
  而陈林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我的成绩统计。“你不会要把自己练死吧?”有一次在旁边卡表的陈林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问我道。我木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顾在靶场的八百米跑道上狂奔。此时,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我今天给自己的定量是五十圈。
  “五十圈?你不会是真疯了吧。”陈林摸摸我的额头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团里的战士都叫你什么?”“爱叫什么叫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回答道,“你要是卡表,那就在这里等着我,你要是不卡我就自己来,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真是的!”
  说着我把秒表归零。“你到底卡不卡?”我问陈林道。
  “卡,卡卡,您是爷行了吧。”陈林接过秒表说道。“预备,开始!”陈林把表往下一按,我撅起蹄子便消失在暴风雪中,背后隐约传来陈林的声音:“他们都叫你杨(羊)羔疯……”
  偌大的靶场好像只有我一个活物,背上二十五公斤的负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暴风雪疯狂地抽打着我的脸,除了还有呼吸,以及胸中那个快要爆炸的肺之外,我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忽然想仰天大笑,没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爽!真爽!”我边跑边喊,边喊边跑。
  刚开始路过陈林的时候,我还能听见他给我报圈数,以及每一圈所用的时间,还有就是“疯了,这小子是真疯了”的呓语。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竟然出奇地安静,只是一片粉装玉砌洁白无瑕的世界,我的身体忽然变得无比地轻盈,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我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打量着这一片洁白的世界,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与恐惧。于是,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到底在寻找什么,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忽然,远远地从我的对面飘过来一个人,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轻纱,如敦煌莫高窟里那飘逸的飞天,她漂亮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这笑容是如此地熟悉,她是谁呢?我想啊想,既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是她!她是柯蓝。我急急忙忙地向她奔去,似要伸手抓住她那飘然的衣袂,她却轻轻地挥动翅膀飞了起来。她宛如天仙般的身姿,跳着霓裳之舞,就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我却始终触及不到。
  我大声喊道:“柯蓝,柯蓝……”她消失了,整个世界依然是一片洁白。
  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团里的病床上。陈林坐在我的旁边打瞌睡,不知道我刚才喊出声音没有,我心里想,如果喊出来的话,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你本来没有什么病,之所以会在跑步的时候晕倒,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体力付出过大,营养又没有跟上,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医生说的话,医生当然不了解,除了以上的原因以外,我的精神上还有那么一点点抑郁!
  病好之后,我一直问陈林被抬到卫生队之后,我有没有说什么话。陈林诡异地对我笑了笑道:“不就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谁知道那是谁?”
  期间,柯蓝给我来过两封信,大概意思是质问我,为什么说给她写信却没有写,还有就是她想来看我,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等等。我都没有给柯蓝回信,在靶场晕倒之后,那个梦境已经昭示我,柯蓝离我越来越远了,她已经长着翅膀飞走了,我就是再追也追不上了。
  后来柯蓝还是跑来了我们部队,我故技重施,没有让营门卫兵放她进来。但她在第二次来看我遭拒之后,却让卫兵带给我一句话:她在年级里面考试,从来都是第一名!
  我记得有一次在小树林,我好像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当时她并没有回答。现在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虽然不解其意,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威风凛凛和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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