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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苏雨一动不动,任她倚靠着,好一会儿,才温和地说:“那就相信他已经变成了天上的一个星座,像古希腊神话里的那些神祇一样,当你思念他时,就仰望天空,他总会在那儿发光。”
  谢婉仪缓缓抬起头,顺着苏雨的目光望去,在黑漆漆的天空上,果然有几颗小星闪着微弱的盈盈之光。是否,苏珊在身旁这个男人的心里也成了那样的永恒之星呢?谢婉仪想问,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一定能查清‘天堂之翼’组织,不管是你男朋友,还是小白,都不会白白牺牲掉。”苏雨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灼热燃烧的东西,温暖而坚定。
  “滴滴滴……”手机声骤然响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原来是邱云升打给苏雨的,他在电话里语气很急切。
  “有案子?”谢婉仪睁大眼睛问放下电话不断沉吟的苏雨。
  “嗯,衡山路一幢高级公寓里发生了命案,邱队说得很含糊,似乎是有个歌星被杀了。”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谢婉仪的眸子里闪出了一丝倔强之色。
  “好吧。”苏雨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两人到达紫丁香公寓时,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几辆警车停在雕刻精美的黑色大门前。
  苏雨朝几个年轻刑警扬了扬手,就带着谢婉仪径直走进了幽静的院落中。
  这是一幢奶黄色的四层尖顶洋楼,白色的落地窗,白色的罗马柱,微微低垂的白纱窗帘,一派富贵安详的气氛。
  但是苏雨他们俩一踏进玄关,就嗅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一个身体健硕的男子直挺挺地趴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背上插着一把蓝色把手的短刀,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身下的印花地毯。
  “一刀毙命!力道很大啊!”谢婉仪微微震惊地说道。
  苏雨没说话,绕到尸体旁,蹲下身侧着头仔细查看,喃喃自语道:“是日式短刀。”
  “眼力不错!这就是主人自己从东京吉田家买回来的一把日式短刀。”邱云升从左边的客厅里迎出来,脸色凝重地说。
  “吉田家,那可是东京最著名的刀铺,看来这家主人相当富有,而且酷爱刀具。”苏雨起身,点点头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死在自己收藏的刀下,真是悲剧!”谢婉仪在旁感叹了一句。
  苏雨摇摇头:“不,这个应该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看他的皮肤黝黑,手臂粗壮有力,左前臂上还刺着一个蓝色的锚的图案,应该当过很长时间的水手,而不会是一个长期待在演艺圈里的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这个只是他忠心耿耿的保镖阿来,里面的死者才是屋子的主人!”邱云升说着,用手一指客厅。
  苏雨和谢婉仪疾步走了进去,两人不由一愣,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这间屋子,那就是,极尽奢靡!
  墙上的金色贴纸,全套的土耳其式的华贵陈设,色彩鲜艳、图案夸张的转角沙发,雕着精美花纹的陈列柜里摆放着许多金光熠熠的华美工艺品。但最吸引人眼球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高高挂在墙上的一张巨幅照片!
  一个全身白衣,头发染成金黄色的男子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而笑!他高挺的鼻梁,清晰的嘴唇线条,雕塑般俊美的脸庞都让人一见难忘,但最迷人的还是那双微微泛着忧郁的眸子,一张纯粹东方的面孔配上一双韵味十足的眼睛,不能不说是造物主的一件完美作品!
  “杰克!罗永俊!原来是他!”谢婉仪惊诧地轻声说。
  “对,就是那个曾在香港红极一时的歌星!后来他突然引退歌坛,来到上海定居,买了这处以前某位大亨的小公馆,进行了重新装修改造,就成了现在的紫丁香公寓。”邱云升跟进来,缓缓说。
  “那他现在在哪儿?”谢婉仪环顾四下,并没有发现罗永俊的尸体。
  “他在这儿。”已经踱到壁炉前的苏雨沉声说。
  谢婉仪忙转身望去,目光刚好触到壁炉中那团焦黑的物体,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邱队长,他……他就是罗永俊?”
  邱云升默默点点头:“根据鉴识科刚才现场给这具焦尸做的DNA比对来看,这具尸体应该就是罗本人。不过从技术层面上说,也可能是罗永俊的孪生兄弟或者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男性直系亲属。但是,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他是个孤儿,从小生活在日本,二十岁左右到香港通过歌唱比赛进入演艺圈,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只有罗子鸣一个儿子,另外在香港还有个女儿,是第一次婚姻前妻所生。所以这壁炉里的应该就是罗永俊本人。”说着,他也走到壁炉前,和苏雨一起凝视着这具已完全辨不出面目的焦尸。
  这是一个极具异域风格的镶金边壁炉,炉膛用耐火砖砌成,上面还通有铁质的烟囱,炉子边的大柳条篮里还搁着不少木炭,可见主人平时就有生火取暖的习惯。
  “邱队,能确定罗永俊的遇害时间吗?”苏雨轻声问。
  “通过询问家里其他人,当时他们都出门了,死者和他的贴身保镖两个人在家,遇害时间大致在晚上的九点到九点半左右。不过,根据尸体烧焦的程度来看,法医恐怕做不了胃里残余物的化验,只能让他们做个皮肤烧焦的试验,看看到底烧了多长时间才到这样的程度。”
  苏雨蹲下身,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具焦尸的表面:“我想烧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吧,不然不会造成身体表面这样焦黄或者炭化的。验一验鼻腔和肺部,就可以知道是生前还是死后被烧的,不过,我倾向于他是死后被焚尸的。”
  “为什么?”走到他们身后的谢婉仪好奇地问。
  苏雨回头望了她一眼:“如果一个大活人被火烧,不会完全不挣扎的,即使他当时身受重伤或者神智昏迷,也会拼尽力气来翻滚挣扎的,这是人的求生本能。可是你看,现在尸体被放在壁炉里,炉膛这么狭窄,如果他要翻滚挣扎,不可能翻不出来,这充分说明这是凶手在杀死他后才焚烧尸体的。”
  “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你能猜出凶手是怎么杀了罗永俊吗?”谢婉仪忍不住还要难为一下苏雨。
  邱云升不由摇头苦笑了一下:“谢督察,你真以为苏雨是通灵的神汉吗?看一看尸体就能知道他是怎么遇害的?这个凶手既然要特意焚烧尸体,我看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警方调查出罗永俊的真正死因。”
  “应该是这样,另外我的第六感还告诉我,这个凶手必然是为了掩饰什么不得不焚烧尸体的。”苏雨微微皱起眉。
  “你的第六感通常都是很准的,就像上次在雨蝶号上,你感觉到液体炸弹藏在露天游泳池中,我们才能在最后几分钟赶到底舱的控制室,破坏了电脑,停止了那个木马程序。要不我们一船的人都飞上青天了!”谢婉仪脱口而出,说完了就马上很后悔,抿抿嘴唇,不好意思地望着苏雨。
  “苏雨啊,谈谈你的想法吧。”邱云升也期待地望着苏雨。
  “我想,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苏雨眼光闪烁,慢慢踱到沙发前,继续说。
  “死在楼梯口的保镖阿来是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根据资料,他原先是学武术出身,进过国家队,还拿过冠军,颇有些功夫。这个凶手能一下子捅死他,肯定力气很大,身手不差。而且一定是乘他不备,突然偷袭。这个人应该是从门外悄悄潜入的第一个凶手。而第二个凶手则是在室内和罗永俊谈话的人,看沙发前的这块地毯,还比较新,上面有两处比较明显的鞋印,表明有两个人站在这儿谈过话。看鞋印的朝向,他和罗永俊是面对面站着。至于他是如何下手的……等等……这块污迹是什么?”地毯上的一块深色痕迹吸引了苏雨,他屈腿跪下,用手指沾了点,举起对着光线仔细看看。
  “是红茶!看来和罗永俊谈话的人递给他一杯红茶。后来茶杯被打翻在地。留下了这块污迹。可是,茶杯呢?却不见了,应该是被那个人拿走了。”
  邱云升思忖着说:“难道是下毒?凶手为了不让人验出那茶杯里有毒,所以拿走了茶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意味着这个凶手是——”说着,他有点兴奋地拍了一下苏雨的肩膀。
  苏雨微微点头:“对,应该是家庭成员或者是很熟悉死者的人,不然不会端茶给死者喝。死者的戒备心很重,甚至还专门请了阿来这样一位贴身保镖,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他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喝下这杯茶。”
  邱云升皱了皱眉头:“不过究竟是不是中毒,以死者被烧焦的程度来说,恐怕已经难以化验出来了,所以也就更无从得出是中的什么毒。这个下手的人心思可谓深不可测啊!不过幸亏还有这块地毯上的污迹,可以拿去化验看看。”
  谢婉仪听着他们俩的话,咬了咬嘴唇,急切地插话道:“不过,苏雨,你怎么能确定站在地毯上谈话的两个人中有死者呢,这屋子里的脚印又杂又多,你怎么能断定地毯上的脚印属于死者呢?”
  “这很简单,你看看地毯上的这双脚印,和这屋子里其他的脚印都不同,很浅。而且注意看前面,鞋头处又长又尖,这不是一双皮鞋或者休闲鞋,应该是一双什么鞋呢?死者在自己家里穿着,我猜想应该是拖鞋,而且是一双土耳其拖鞋!”
  “有道理!我来的时候也检查过整个屋子,只有地毯上的这双脚印是与别的地方不同的。经苏雨这么一说,再想想,真的应该是土耳其拖鞋的鞋印!这屋子里的风格就是土耳其式的,看来这个罗永俊很喜欢这种风格!那么另外一双脚印就应该属于凶手了。”邱云升连连点头。
  苏雨拍拍手,站起身:“这个端红茶给罗永俊的人应该就在他身边。邱队,对家里人的询问情况怎么样?”
  “我初步问了一下,出事的时候应该只有罗永俊一个人在家,今晚是圣诞夜,其他人都出去参加各种聚会活动了。”
  “他儿子罗子鸣在学校里参加活动不在家很正常,可是为什么他的妻子不和罗永俊一起待在家里呢?或者罗永俊为什么不和他妻子一起出去参加聚会呢?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怎么样?”
  邱云升一皱眉:“这个我们倒不是很清楚,据说这位罗太太原先也是演艺圈中的人,很漂亮。他们俩是再婚,罗永俊原先在香港有过一次婚姻,在第一次婚姻中有过一个女儿,而这位罗太太后来又给他生了儿子罗子鸣。”
  “这件事当时在香港是街知巷闻的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罗永俊和玉女歌手出身的余美琪传婚外恋情,最后罗永俊的婚姻以离婚告终,不久两人在美国低调结婚,香港的八卦周刊上那一段时间连篇累牍地报道这件事。我们警局里的好多女孩子都是罗永俊的歌迷,还一直议论他们俩也算是俊男美女,很登对呢。后来一些小报上也曾经报道过,说他们婚后失和,余美琪曾经报过警,说罗永俊殴打她,报上还有一张余美琪戴着大墨镜去警局验伤的照片呢。”谢婉仪在一旁插嘴道。
  苏雨微微一笑:“看来这位罗太太的嫌疑也不小。邱队,我们分别找余美琪、罗子鸣谈谈吧。对了,还有家里的仆人,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有不止一个仆人。”
  “一共有两个保姆,分别负责打扫房间、做饭,另外花园和泳池那边还定期有工人过来做清洁工作。不过奇怪的是,保姆们都说,今天一早,罗永俊突然让他们都放假一天,原定要来清洁游泳池的工人也让取消了,说是今天圣诞,让大家都休息。”
  苏雨听着,点点头,摸着下巴缓缓说:“这件事的确很古怪!为什么偏偏是今天,罗永俊会让保姆们都放假?而他自己却死于非命!邱队,先让你的人取走尸骨吧,搬走楼梯口那具尸体,把现场清理一下,我们再见见那两个保姆。”
  邱云升出门一招呼,刑警队鉴识科的人进屋里一阵忙乎,拍照取证,还小心翼翼地取走了壁炉里的尸骨。
  不一会儿,两个面色惶恐的中年保姆走进客厅来。
  苏雨微笑着请她们坐下,温和地问:“李阿姨、王阿姨是吧,我想问问,今天一早你们的主人,也就是死者罗永俊让你们放假时,是怎么说的?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越详细越好!”
  被称为李阿姨的保姆低头想了想说:“本来,我早早起床,想给少爷熬燕窝粥,昨晚他回来后就吩咐我今天一早就要做好,还要用保温桶装好。可是,走过客厅时,看到老爷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蓝色信封呆呆地出神,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老爷是习惯晚起的,平时一般不到10点不会起床,那时才7点多一点,怎么就起床了?我觉得奇怪就走进去想问他,早点想吃点什么?谁知道刚走到他身后,还没开口,他突然转过身来,很凶地大声嚷着,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我给吓的啊,赶紧跑了出来。警官,您不知道,当时老爷的脸色多难看。我从来没见过那种……那种吓人的脸。”
  苏雨和邱云升互相看了一眼,这一点的确很古怪,究竟罗永俊收到的是一封什么样的邮件呢?
  “那你有没有看清罗永俊手里的信封是什么样子的?”
  李阿姨低头想了想:“是个蓝色的信封,长长的,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就没看清了,我一叫罗先生,他就马上把信封藏进了口袋里,所以我只瞥到一眼。”
  站在旁边身材瘦小的王阿姨这时插嘴说:“那个蓝色信封是我今天一大早从后门口的邮箱里拿出来的,上面写着罗先生的名字,当时我还想,今天邮差来得真早,七点不到就把信送来了。我拿进来放在客厅茶几上时,觉得那信封里瘪瘪的,似乎并没有信纸。”
  苏雨摸摸下巴,追问道:“王阿姨,是不是昨晚你也拿了几封银行的信进来?”
  王阿姨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警官,你怎么知道的?昨晚我的确是拿了几封银行的信进来。”
  苏雨默默地点点头。
  邱云升接着问:“那后来罗永俊为什么会好好的让你们都放一天假的呢?”
  李阿姨想了想说:“罗先生、罗太太吃完早饭后,我刚要收拾碗筷,罗先生就把我们叫住,说今天是圣诞节,太太和少爷都会出去过节,他想一个人在家里静一静,我们也可以放假一天,休息一下。我们当然是非常高兴,满口答应着去厨房把剩下的一些事情忙完就出去逛街了。”
  两位阿姨走出客厅后,邱云升皱着眉头沉吟:“奇怪啊,这两个保姆说的那个蓝色信封我们来案发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啊,难道是被凶手拿走了?”
  苏雨默默点点头,拿起搁在壁炉上的几张单子说:“看来那封蓝色信封的信肯定不是邮差送来的,而应该是某个人今早放进邮箱里的。你们看,罗永俊的几张信用卡账单都是昨晚送来的,邮差们一般每天只会在固定时间去某处送信,今早来送信的那个人一定不是邮差。”
  谢婉仪凑过来看看账单,困惑地问:“苏雨,你怎么知道这几张账单是昨晚送来的?”
  “首先,这几张账单是搁在壁炉上的,你看这张单子上有个小小的烧焦的黑洞,应该是罗永俊站在壁炉边看账单时溅上去的火星造成的。而只有晚上,这个壁炉才会点燃,由此我判断这几张账单是昨晚拿进来的。”
  “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谢婉仪望着苏雨,眼神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邱云升微微一笑,走过来问:“苏雨,你分析一下,这个送信的人是不是就是凶手?他为什么又要拿走那个蓝色信封呢?”
  苏雨略略沉吟:“根据李阿姨所说,罗永俊看到那个蓝色信封非常恐惧,这应该是一封恐吓信。凶手杀人焚尸后拿走那个信封,应该是怕那封信暴露了他和罗永俊之间的某种关系。邱队,我们现在去见见那位曾经的玉女歌手罗太太和她的儿子吧,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虽然早就在电视杂志上看过不少余美琪的照片,但是当她本人走进客厅时,还是不由得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眼前一亮,染成栗色的长长卷发,隐隐含着悲痛的大眼睛,就算是只穿了件家常的桃红色丝绸棉睡衣,也称得上是人间尤物!
  谢婉仪不自觉地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心里暗暗觉得自己似乎缺乏了一份女人的风情。
  邱云升把手一摆:“罗太太,您请坐,关于您先生的案子,我和这位苏先生还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余美琪裹紧睡衣,轻轻倚靠在沙发上,还没开口就低声叹了口气:“这件惨祸真是让我都快崩溃了。你们早上已经问了一遍了,怎么又来问?我现在都无法睡觉,只要一闭眼就是杰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求求你们别再问了,我说过了,我今天下午出门和朋友一起去新天地酒吧过圣诞夜,根本不在家,直到李阿姨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杰克出了事。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看到那种惨状!”说着,余美琪抱紧双肩,身子不由地瑟瑟发起抖来。
  谢婉仪忙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谢谢。”余美琪抬起头,感激地笑笑。
  “罗太太,我叫苏雨,协助邱队长查这个案子,我想请你详细回忆一下,你今天离开家之前,最后看到您丈夫的时候,他是什么状态?”
  余美琪低头抿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今天下午我离开家之前,在楼上卧室里换好了晚上化装舞会要穿的裙子,拿好头饰,走下楼来,经过客厅,想跟杰克打个招呼,本来朋友们想让他一起去的,但他说头疼,想一个人在家里静一静,所以我就不勉强他了。当我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杰克正站在壁炉前翻看几张银行寄来的账单,脸色很差。”
  苏雨打断她问道:“罗太太,你走进客厅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蓝色的信封?”
  余美琪茫然地摇摇头:“蓝色信封?没有,没看到。我记得当时我走过去从背后抱着杰克和他开个玩笑,谁知道他浑身一哆嗦,猛地转身把我推开,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笑说:‘是你啊,吓了我一大跳!’说真的,其实我当时真的被他吓坏了,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害怕的样子。”
  害怕!看来罗永俊的确在恐惧着什么?邱云升、谢婉仪、苏雨互相交换了眼神。
  余美琪顿了顿,接着说:“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含糊地说,最近香港的地产不景气,他在那边买的几幢别墅都是贷款的,所以银行一直在催还,有些压力。我就说,让他别担心,不行我就复出拍几个广告好了,或者他再去开个亚洲巡回演唱会,前年他开的那个似水年华旧歌经典演唱会就非常卖座。他笑笑,安慰我说没事的,他在九龙港岛开的那几家高级餐厅都很赚钱,小小难关会渡过的,让我晚上玩得开心点,别担心他。就这些,我记得的就是这些了。”
  余美琪说着,神色凄楚地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擦擦眼睛。
  苏雨沉思片刻后问:“罗太太,据你所知,罗先生有没有什么特别令他害怕的人或者事?”
  “没有,杰克为人很仗义,在圈内人缘极好。我和杰克结婚已经十几年了,从没见过他有什么仇人,除了……除了他以前的老婆,那个女人恨透了我。她自己生不了儿子,当然嫉妒我了。其实当年也不是我插足他们,她脾气坏,老是和杰克吵架,两个人的感情早就名存实亡了。”余美琪辩解似的说道。
  苏雨默默点点头,抬头望了望,问道:“罗公子呢?没下楼来吗?我还想问他一些情况。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罗先生的心事,据说罗先生很宠爱他,父子之间不是往往会更亲近一些吗?也许罗公子会知道什么线索。”
  余美琪忙连连摇头:“警官,你们别再问子鸣了,他才17岁,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心智还不太成熟,现在他爸爸死得这么惨,他已经大受打击,现在有点发烧说胡话,医生正在楼上给他注射点滴。求求你们就别再折腾他了。”
  邱云升也在苏雨耳边悄声说:“罗子鸣那孩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今天一进客厅,看了一眼壁炉里的尸体,就大叫一声晕了过去。我赶紧让人把他抬到楼上去了,这会儿又发烧了,等过几天他情绪平稳些再问吧。”
  苏雨默默点了点头,对余美琪轻声说:“罗太太,节哀!请先上楼休息吧。”
  “谢谢。”余美琪疲惫地叹了口气,起身往客厅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个身穿藏青色校服的女孩子突然奔了进来,猛抓住余美琪的手激动地问道:“阿姨,我在学校里听说你们家里出了事,是不是子鸣有什么事?他现在怎么样?”
  “小兰,你别紧张,不是子鸣有事,是他爸爸,他爸爸被人谋害了。不过子鸣受了打击,正在楼上打点滴呢。”余美琪颇有些心疼地安慰着这个少女。
  少女似乎大大地松了口气,但随即蹙起弯弯的眉毛,柔声道:“阿姨,对不起,我太冒失了。罗叔叔的事你别太伤心了,这些警察叔叔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邱云升走上前微笑着问道:“罗太太,这位是?”
  “哦,是我们子鸣的同学,白兰,是个勤奋懂事的好女孩,子鸣自从遇上她以后变得乖多了,学习成绩都提高了好多。”
  “阿姨,您别夸我了,我哪儿有那么好?我想上去看看子鸣。”少女显然有些羞涩,垂头挽着余美琪,两人很亲密地往楼上走去。
  “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谢婉仪感叹地说了一句。
  苏雨微微一笑:“而且还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你怎么知道她还在一边打工?”谢婉仪惊诧地望着他。
  “其实是长期养成的习惯,我看一个人会注意她的一些小物品、小动作。刚才这个女孩背的书包上拴着一个小小的卡片,卡片上似乎是某家连锁快餐店的标志,而这种卡通常是员工们用于考勤打卡的。这样一联想,很自然这个女孩子目前在快餐店打工。另外,刚才李阿姨所说的,罗子鸣早上催着她去炖的燕窝粥应该也是给这个女孩子准备的。”
  “对啊,男人总不会喝什么燕窝粥的,给他妈妈喝的也不用特意吩咐用保温瓶装好,肯定是给这个女孩子准备的。”谢婉仪说着,不由得拍了一下手。
  邱云升插嘴说:“你们别研究这个女孩子了,还是说说案子吧。你们觉得刚才余美琪的说辞是不是可信?我总觉得她的悲伤之情不那么真,有点像在表演。”
  苏雨点了点头,缓缓说:“嗯,我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她拿纸巾擦眼睛的那个动作,很优美,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注意到别让自己的妆容被弄花。这个很不正常,她的丈夫今天才刚刚惨死,正常的女人必定会非常伤心绝望,这个时候谁会那么注重仪表,她的悲痛看起来倒更像一场表演。”
  “是啊,想想刚才这个女人的确很做作。不过也许是她职业的关系,演员总是在演戏,有可能就分不清生活和舞台了。”谢婉仪微微皱眉。
  邱云升接口轻轻说:“这个女人很可疑!苏雨,你看呢?”
  “查她今晚去参加圣诞派对的酒吧,那里可能会有线索。另外,邱队,等过几天,我们还是要接触一下罗子鸣,一个家庭里的成员多多少少会有交流,有时常常是无意中的几句话就能解开整个谜团。”苏雨说着,眼神时而沉思时而迷惘。谢婉仪和邱云升默默地注视着他。
  窗外的雪花,一朵朵飘过冷寂的天空,忧伤的歌喉一般,在夜的弦上低声吟唱着某种阴沉的调调。雪整整下了一夜,才稍稍停息,清晨的上海成了素裹银装的琉璃世界。变幻不定的景物,从汽车的反光镜不断划过,白色本田车沿着外滩轻快地飞驰。
  “小白的家人这几天就会赶到上海跟他做最后的告别,你不等一等再和他们一起回香港吗?”
  “本来是要等的,但是黄警司急着要我赶快回去,重案组最近接手了件变态色魔强奸少女案,非常棘手,人手非常短缺。”谢婉仪望着窗外,神色有些抑郁地说。
  突然,她有些惊喜地叫道:“看那边,外白渡桥!依萍跳下去的那座桥哦!”
  正在专心驾车的苏雨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你这辣手警花也喜欢看《情深深雨蒙蒙》这种琼瑶片?”
  谢婉仪白了他一眼:“你这种铁血神探居然还知道情深深雨蒙蒙?”
  “哦,我妹妹小蝶喜欢看,一边看还一边畅想要找到和里面的男主角一样深情英俊的男子。”
  你不就是深情英俊的男子?谢婉仪差点脱口而出,努力抿了抿嘴唇,笑笑说:“我还记得小蝶,她很可爱,现在找到意中人了吗?”
  “哦,这一阵子小薇陪着她在意大利旅行,一直能收到她们寄来的明信片,说不定会有什么艳遇的吧。”苏雨说着,轻轻一打方向盘,车子飞快地驶进一段长长的甬道,已经看得见那流线型的候机楼了。
  “苏雨,后来你有没有去英国的监狱探望苏珊?”谢婉仪轻声问,心却猛地跳个不停。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听见车子引擎嗡嗡的声音。谢婉仪已经开始在心里后悔自己的鲁莽。
  “去过两次,可是英国所有的女子监狱里都查不到苏珊的入狱记录,英国警方也只是透露她被关押在某个秘密的地方,因为‘天堂之翼’组织非常隐秘和庞大,不允许她被任何人探视。所以我只是去了她小时候待过的圣母孤儿院转了转,那儿已经修缮一新,但是很多修女嬷嬷还记得苏珊小时候的事情,她们还告诉我她的中文名叫许若蓝。”
  苏雨的声音格外地沉静,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柠檬。谢婉仪还想再说什么,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候机大厅的门前。每次似乎都是匆匆相遇,每次似乎都是匆匆而别。苏雨似乎永远都只是自己天空中粲然划过的流星。谢婉仪推着行李车缓步走着默默想,她再次转头望望那个远远朝自己挥手道别的男子。“离别,只是为了能更深切的想念!”不知为什么,心里猛地涌上这样一句话,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还是那个在悍匪面前面不改色的谢婉仪吗?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垂下目光,转身推着行李车进了闸口。
  苏雨凝视着那个修长苗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刚一转身,就看见邱云升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苏雨,我正急着找你呢!”邱云升说着,脸色骤然严肃起来。
  “怎么?紫丁香公寓的案子有进展?”苏雨的眼光一闪。
  邱云升“唉”了一声,“就是没什么显著的进展我才着急,那三个阿姨都查了,没可疑,昨天下午全部都离开了公寓,回了各自家里。余美琪去参加圣诞聚会的那个酒吧我也让小方去过了,她的几个影视圈的朋友都很确定她从下午四点一直待在那儿,直到警方通知她,都没离开过。至于他儿子罗子鸣,那就更不可疑了,他上的是寄宿制的贵族学校,学校的管理很严格,经过打电话和校方核实,他昨天下午在学校参加了校方举办的圣诞舞台剧演出,他还是个主要演员,演男主角,一大群人看着他,不可能离开。苏雨,照你昨天的那番推测,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罗永俊身边的人,可是这一天查下来,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没动机没时间。从昨天四点以后,整个紫丁香公寓里就只有罗永俊和死去的阿来在,紫丁香公寓大门前是装有摄像头的,可是我们调取录像看了,没有任何人在那个时间段进出过公寓。”
  “那后门呢?有没有装摄像设备?”
  邱云升摇摇头:“那倒没有,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后门,紫丁香公寓后面是一条小巷,叫相思巷,因为那一片全是政府定下来的有历史价值的民居,所以相思巷里的老房子保持得很好,建筑都没有被破坏。常有一些摄影爱好者来拍摄老上海的风貌,这两天恰好也有一批艺术院校的学生在那里拍照片,我们的侦查员今天去询问时,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昨天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那条巷子里,还特地拍了不少紫丁香公寓的照片,没见到一个人从那个后门走出来。那么多双眼睛,总不会都看错了。看来这个凶手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杀了人之后又消失了。”
  苏雨猛转过头,眼神中露出一抹坚毅的光:“邱队,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不是我们能力所及的事,我们要找的是那些消失了的线索。”
  “消失了的线索?你还是怀疑是罗永俊身边的人作的案?”
  苏雨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现在没有任何明确的想法,但是我知道任何案子都是从一片混沌开始的,看似最不可能的事往往就隐藏着很多可能。邱队,现在是下午三点,正是上课时间,我们先去罗子鸣的学校了解一些情况吧。”苏雨说着就转身往越野车那边快步走去。
  邱云升一边跟过去打开车门一边惊诧地追问:“你不会是怀疑他儿子吧,那孩子你昨天没见着,一个清秀忧郁的男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么残忍利索的杀人手法,他根本做不出来。”
  苏雨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绑好了安全带,轻声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世界上最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最后却被发现是连环凶案的罪犯。不,外表是最不可靠的,我们要探寻的是人的内心。”
  邱云升颇为诧异地望望苏雨,刚想问什么,但触到那略带感伤的眼神,又把话咽了下去。他推动操纵杆,利索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刷地掉了个头,往黄浦江过江隧道驶去。
  位于浦东的蒲公英国际学校里,绿荫成片,气派的全数字化教学楼,整洁宽敞的足球场、网球场、田径场,尽显这所学校的贵族风范。邱云升的黑色越野车沿着一路遍植香樟树的柏油大道轻快地飞驰,稳稳停在那座酷似贝壳形状的四层小楼前。二人跳下车,邱云升抬头看了看小楼上的几个流云飞瀑似的金色大字,扭头对苏雨说:“就是这儿,这是他们学校的蝴蝶剧场,昨天下午罗子鸣就是在这儿演舞台剧的。好几百人观看了演出。据说他演得非常出色,比平时都要出彩。”苏雨默默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几个穿着浅灰色上装,红色苏格兰裙子的女学生说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踏上台阶,往剧场里走去,其中一个还淡淡地瞥了苏雨他们俩一眼。
  “白兰。”苏雨突然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个长着一双妩媚大眼睛的女孩子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另几个女孩子也停下来好奇地望着他们俩。
  “原来是两位警官叔叔,你们怎么来了?”女孩的语气里有些微微的不满。
  邱云升这才认出眼前的女孩就是昨天在紫丁香公寓看到的那个被余美琪唤作“白兰”的女孩。他呵呵一笑:“哦,是你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苏雨这眼睛是照相机,见过一面的人都记得。你叫白兰,你是罗子鸣的同学,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对,我和罗子鸣是一个班的同学。你们今天来,是来调查他的?他爸爸死了,已经很惨了,你们……还怀疑他?”白兰虽然在回答邱云升的话,但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望着苏雨。
  “哦,不是怀疑,你别多心,只是例行的调查询问,这是我们的工作,请理解。对了,你知不知道罗子鸣昨天参演的那部戏叫什么名字?”
  “歌剧魅影。”
  白兰轻轻吐出的这几个字不知怎么竟让邱云升这个大男人心里轻轻一颤。
  一个舞台剧怎么叫这么个诡异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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