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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他为沉睡中的我歌唱,他从我的梦中而来,那声音在呼唤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苏雨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哼了几句英文歌。
  邱云升惊诧地望望他,还未开口,站在白兰旁边的另一个身材纤细、面容秀丽的高个女孩子不由低低惊呼了一声:“你会唱这首歌——你会唱《歌剧魅影》的主题歌?”
  “我去年帮我妈咪去美国办点事,还专门去百老汇看了这出音乐剧。的确是感人至深的一出戏,没想到你们一帮中学生会想到要排演这出戏。”
  “你以为我们年纪小,就小看我们,别忘了我们蒲公英国际学校的蝴蝶剧社在全上海都很有名气的。我们是很专业的,你们还不知道帮我们排演这出戏的导演就是郑晓明郑导吧?!”
  高个女孩的一席话着实让邱云升和苏雨都有点吃惊,这个郑晓明可不是等闲之辈,是个颇有名气的新锐导演。最近正在各院线热映的一部青春片就是他一手执导的,谁能想到他居然肯来为一帮半大孩子导一出舞台剧。
  “玫瑰,别说了,他们是来调查罗子鸣爸爸的事情的,剧社的人现在都在里面排练呢。走,我们带你们过去,问问他们就知道罗子鸣昨天的演出是多么成功。”白兰忽闪了一下大眼睛,拽了拽高个女孩的手,两人径直往前走去。
  苏雨和邱云升互相交换了眼神,忙快步跟上,随着这群女孩子一起走进椭圆形的小剧场。
  几个穿戏服的年轻男女端坐在剧场最前排,全神贯注地听一个披着长发的微胖中年男子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被白兰叫做玫瑰的高个女孩回过头,冲着苏雨和邱云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帮人悄悄地在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夏玫瑰,你怎么回事?还不快过来,我们都排到第三场了,就等你了。”微胖中年男人猛一抬头,一眼瞅见高个女孩,隔着整个剧场就很不耐烦地大喊了一声。
  夏玫瑰极不情愿地缓缓起身,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郑导,我昨天演出结束后已经和副导演说过了,让嘉莉替我吧,我不想再演克里斯蒂娜这个角色了。”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中年男子粗暴地打断了:“夏玫瑰,我知道你爸爸是马来西亚的大富豪,但是你要记住,你在蝴蝶剧社里,在我郑晓明的眼里,不是什么豪门千金,就只是个单纯的演员而已。克里斯蒂娜这个角色,你当初是怎么争取到的?过一阵子这出戏还要去参加亚洲中学生交流项目,去美国表演,现在罗子鸣家里出了事,不能继续参演。你要也辞演,那我们其他演员辛辛苦苦的不就白排了?做事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有始没终的?”严厉的语气让夏玫瑰几次欲言又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玫瑰,你快点过来吧,别惹郑导生气了。虽然子鸣不在,我们好好加油,还是会把这出戏演得很成功的!”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半边白色面具,身材修长,面容俊秀的高个男孩也从前排立起身来,关切地呼喊着夏玫瑰。
  周围的女孩们也都纷纷小声地劝着夏玫瑰,她只得缓缓地走出自己的座位,一步步向剧院前面走去。
  郑晓明的脸色这才慢慢阴转晴,缓和下来,把手一挥,很激情地说:“造型师赶紧帮夏玫瑰上妆,其他人再把位置走一遍。三十分钟后,我们再把第二幕排一次,一定要进入角色中去,让观众们为你们陶醉!明白了?”
  “明白了!”演员们齐声答道,各自拿着台词去走位了。
  郑晓明长长地舒了口气,带这帮半大孩子,还真是比专业演员还要费神。
  “郑导,耽误你一点时间,我们是上海市公安局的,关于罗子鸣的事情,有点问题想问问你。”
  郑晓明猛地扭过头,正触到苏雨那清澈的目光。邱云升向他扬了扬手中的警官证。郑晓明微微一皱眉,有点诧异地说:“哦,怎么,昨天你们的一位警官不是打电话和我联系过了,我已经告诉他了,罗子鸣昨天一下午都在蝴蝶剧社排演《歌剧魅影》,没有离开过,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邱云升不急不缓地说:“郑导,是这样,你可能也听说了,罗子鸣的爸爸罗永俊先生是被残忍杀害的,关于凶手的动机,我们现在还没有定论,所以需要从他的每个家庭成员身上来寻找。有时候一件很小的事也会给我们提供很重要的线索,所以我们才会再来调查一下罗子鸣在学校里接触到的人和事,除了您,我们还想和蝴蝶剧社里的其他成员都分别聊聊,希望得到您的大力配合。”
  郑晓明眼光闪了闪,点了点头,缓缓说:“其实,子鸣的爸爸也是我个人很仰慕的一位演艺界前辈,他的死我也感到很惋惜,很震惊。听说他死得很惨,他在圈内人缘是很好的,谁会下这样的狠手呢?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我自然会尽力的。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尽管问吧。至于蝴蝶剧社的演员们,一会儿他们排完了第二幕,你们也可以和他们好好谈谈。两位请坐下谈吧。”
  三个人在前排坐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助手忙殷勤地送上来三杯茶。
  “郑导,我想罗子鸣在你们这出戏中本来扮演的是幽灵这个角色,是吗?听说他昨天演得特别出色,比平时都要好。”苏雨抿了一口茶,轻轻问。
  郑晓明颇为兴奋地点点头:“是啊,子鸣不论是长相还是演技都很有他爸爸的风范,这孩子很适合演这样的悲情角色。我敢说,假以时日,他在影视圈里一定能出人头地。可惜,他爸爸偏偏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昨天,他的确是演得非常好,第一幕里,他还只是发挥了平时排演时的水平,到了第二幕,他的状态越来越好。幽灵被女主角克里斯蒂娜掀起面具,被大家看到他那丑陋的面容,绝望地把他心爱的女子带到地下室里,向她表白,被她拒绝,就恼羞成怒,逼迫她选择是嫁给自己还是放弃爱人的生命。演这段时,子鸣真是超水平发挥了,他把主人公那种绝望的深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所有的观众都被他带入到剧情里去了。最后全体谢幕时,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子鸣连谢了三次幕,演得太投入了,下来以后,整个人都累瘫了,我就马上让助理送他去休息室,让他好好睡了一会儿,直到,直到你们警方的电话打来,我们才去叫醒他,他正睡得糊里糊涂的呢。”
  “是这样,郑导,你仔细回忆一下,昨天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苏雨一边问一边取出了电子记事本。
  “任何的小事情,只要是在演出过程中发生的,都可以说说。郑导,请您仔细回想一下。以往的案件里,有些很微不足道的事情都会挖出很重要的线索。”邱云升很诚恳地补充道。
  郑晓明想了想,思忖着说:“昨天的演出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第二幕演到一半时,发生了一件小意外,演出不得不临时中断了几分钟。”
  “什么事?”苏雨和邱云升都来了精神。
  “嗯,其实不过是道具人员的一个小失误,就在子鸣扮演的幽灵正穿着黑斗篷,缓缓走上台来时,突然上面吊着的一盏道具吊灯刷的一下坠了下来,幸好子鸣反应很快,及时拉着扮演克里斯蒂娜的玫瑰闪到一边,这才没事。当时,剧场里有点小小的骚乱,大幕拉上了大概两三分钟,但是很快,我们就恢复了秩序,继续演出了。而且直到演出结束,再也没有什么事发生了,演出也特别成功。”
  “吊灯意外坠落?那事后有没有检查一下是什么问题?”苏雨若有所思地问。
  “当然问了,虽说那盏吊灯只是个道具,用的材料都是不易碎的有机玻璃,但是真的被砸中的话还是很可能会受伤,所以演出结束后我把道具小王狠狠地批了一顿,他还不肯认错,非说灯绳已经加固过了,不应该有问题。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就是这样,做事马马虎虎还不肯认错,还好演出很成功,演员也没事。我心情特好,也就算了,不然我肯定要把他换掉。”郑晓明耸耸肩说。
  “这件事虽然小,但是也很值得注意,说不定是学校里有什么人和罗家有过节,想对罗子鸣不利,才故意损坏了吊灯的灯绳也不一定。苏雨,你看呢?”邱云升摸摸下巴说。
  “很有意思的小插曲!”苏雨眼中略略闪过一丝笑意,接着说,“非常谢谢你,郑导。我想问一下,昨天那些参演《歌剧魅影》的演员中,有没有哪个有什么情况发生,例如情绪反常,或者突然生病,或者有急事需要离开什么的?”
  “这个,对了,你不提我还忘了,昨天应该来参演的演员中,是有一个男孩突然弄伤了手,他本来是幽灵的B角,你知道,我们排这种舞台剧主角都是准备AB角的,以防意外情况。不过,他的伤并无大碍,今天已经来参加走台了。”郑晓明说着,用手一指,苏雨和邱云升的目光随之投向正站在舞台中央手拿台词默默演练着的一个男孩。
  原来是他?正是刚才站起来喊夏玫瑰的那个披黑斗篷,戴白色面具的高个男孩!
  “郑导,可以开始排练第二幕了吗?演员都准备好了。”这时,戴黑色框架眼镜的小助理跑过来小声问道。
  郑晓明起身,略带歉意地对苏雨和邱云升点点头:“两位警官,那我们就先开始排练了。我要是再想起什么,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好的,郑导,谢谢你的合作。你先忙,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排练结束再询问一下几位演员吧。”
  待剧场里的灯光慢慢暗下去,悬在墙上的几个巨大音箱里缓缓飘出一阵颤动人心的管弦乐合奏。苏雨和邱云升重新落座,屏息凝神欣赏起台上几个演员演绎的爱恨情仇来。
  幽灵强烈而痛苦的爱情,克里斯蒂娜的犹豫和挣扎,夏克的深情和无畏。错综复杂的剧情,舞台上变幻不定的灯光和背景音乐,让台下观看的人都不由得深深沉浸其中。
  已经移到第二排坐着的那几个女孩子不时发出赞叹声,看到幽灵向克里斯蒂娜表白被拒绝的那一段,其中一个女孩子还低低地啜泣起来:“幽灵实在太可怜了!爱一个人却无法得到真是太痛苦了!”
  苏雨和邱云升不由得回头望了望这帮可爱的女孩子。少女的心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也是最无法捉摸的东西了。
  “苏雨,这帮半大孩子演得的确不错,连我这不爱看戏的人都看进去了。不过咱们坐在这儿会不会是在浪费时间?你看,罗子鸣摆明有很多证人,他不会与紫丁香公寓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吧?”邱云升凑在苏雨耳边小声说。
  “邱队,刚才郑晓明说的那段吊灯落下的事,你怎么看?如果是有人想对罗子鸣不利,那么那个人的目标会不会是针对他的父亲罗永俊?如果不是有人要对罗子鸣不利,那么这件事情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如果不是有人要对罗子鸣不利,就更加耐人寻味了’?苏雨,你这话的意思是?”
  邱云升正想继续追问,全场的灯光刷的亮起来,排练结束了。
  郑晓明拍拍手,演员们纷纷聚拢到他身边:“大家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进行最后一次排练,明天就要正式在上海中学生国际文化交流周中亮相了,也就是说全世界的中学生精英们都会看你们的表演,大家要好好加油哦!我对你们有信心。”
  “是,导演!”演员们齐声答应着,一个个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三三两两谈笑着散去。
  苏雨对邱云升低声说了句什么,就径直跟在演员后面缓步走进了后台的化妆间。他轻轻移动脚步,从一个个坐着卸妆的演员身后经过,停在了角落里的一张化妆台前。
  一件黑色的斗篷正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
  “江涛同学是吧,我叫苏雨,是个侦探,能随便聊几句吗?”苏雨的声音让正在小心翼翼摘白色面具的男孩浑身微微一颤。他缓缓转过头来,苍白清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戒备的神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昨天没等到演出结束就离开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其他人。”
  苏雨微微一笑,温和地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手意外受伤,提前离开了。不知道现在手怎么样?”
  江涛脸色稍稍缓和,抬了抬右手,轻声说:“好多了,昨晚做了包扎处理,今天早上来排练之前拆了纱布。”
  苏雨细细看了看他虎口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从旁边拉了把椅子来在一边坐下,掏出电子笔记本,不慌不忙地问:“江涛同学,你不要紧张,我不是警方人士,随便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你离开前有没有发现罗子鸣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没有人跟踪他,监视他?我听说那个吊灯坠落的事情,我们怀疑是有人想对罗子鸣不利。”
  江涛点点头说:“我是昨天在后台从道具箱里取要戴的那个备用面具时,被里面的那把道具匕首刺伤的,为了力求逼真,剧务人员把它开了刃,谁知,正好割伤了我。嗯,我离开时,那盏吊灯还没有坠落下来,今天早上嘉莉她们才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还说子鸣他爸爸出了可怕的事情。所以我才拆了纱布,赶来告诉郑导我可以参加今天的排练。至于是不是有人要害罗子鸣,我也不清楚,我和他不在一个班,平时接触也不多。不过,玫瑰和他一个班,我听她说过,前段时间,有几个很凶狠的男人在学校门口堵住他,把他揍了一顿,当时他父母都赶到学校来了。”
  “原来是这样,非常谢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况给我。我会到学校保卫处再调查一下的。说到那位玫瑰小姐,我今天看她演得很不错,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演出后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辞演女主角?”
  江涛的眼光有些莫名的闪烁,微微垂下头:“可能是她身体上的原因吧,玫瑰的身体一直有点弱,再说她父母一直反对她抛头露面参加演出。”
  苏雨默默地点了点头,刚想再问什么。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玫瑰,你别急着走嘛,我们一起去香港街那边逛逛,听说有家店到了不少漂亮的泰国首饰呢。”
  苏雨和江涛不由得扭头望去——已经卸了妆,穿着淡蓝色短大衣的夏玫瑰正急匆匆地走过他们身边;另一个脸上还留着彩妆的女孩赶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玫瑰……”江涛忙很惶恐地起身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哼,你这个伪君子!”夏玫瑰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拍拍那个女孩的脸,略带歉意地说,“嘉莉,本来想让你演一下克里斯蒂娜这个角色,可是,郑导非要坚持,我也没办法。今天我就不陪你逛街了,我和白兰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说完,她头也不回走出了化妆间,和等在外面的白兰一起消失在楼道拐弯处。
  “玫瑰!”江涛很懊丧地一拍椅子背。
  被叫做嘉莉的女孩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扑哧一笑:“江涛,你别单相思了,我猜啊,玫瑰肯定是去看望罗子鸣了,她的眼里只有罗公子,没你。”
  江涛的脸色微微泛白,没理她,只对苏雨低低说了声:“对不起,我现在要去给手换药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其他的你去问罗子鸣他自己吧。”说着,就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径直走出了化妆间。
  苏雨凝视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哎,帅哥,你是警察?”嘉莉的兴趣显然转移了,她侧着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雨。
  “就算是吧,你是在戏里演克里斯蒂娜好友梅姬的那个女孩吧?”
  “你眼睛真毒,隔那么远你都能认得出来啊?我有那么出众吗?”嘉莉马上就笑颜如花。
  “当然了,夏玫瑰不是说了吗,她都想把女主角让给你来演,肯定是觉得你演得非常出色了。”苏雨淡淡一笑。
  嘉莉小嘴一撅,冲着苏雨眨眨眼:“当然不是,她要想让我早就让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拼命地和我争,现在又这么大方,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演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警察哥哥,你想知道吗?”
  苏雨还没开口,那边几个女孩子已经卸完妆,嘻嘻哈哈地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叫着:“嘉莉,快点,我们一起去吃必胜客,校草混血王子也会去哦。”
  嘉莉忙大声答应着,急急忙忙对着镜子擦掉嘴上的口红和脸颊上的胭脂,一边小声说:“看你长得有点像金城武,我才告诉你,只有我一个人看到的,昨天演出完了以后,我走过那块背景幕布的时候啊,看见两个人正躲在那后面热烈接吻。你猜是谁?”
  “幽灵和克里斯蒂娜?”
  “对了,就是他们俩,玫瑰和她的罗公子!玫瑰本来抢着演女主角,就是为了和罗子鸣一起演出。现在罗公子不来了,她自然也就不演了。本来她爸妈就不愿意她当戏子。当然更不愿意让她跟戏子的儿子谈恋爱,可惜她偏偏对门当户对的江涛不买账,却要追罗子鸣。”
  嘉莉擦干净脸,转头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她抓起Kitty猫背包,抛了个媚眼,边跑边说:“我走了,警察哥哥,以后有时间再找你喝咖啡吧。拜拜。”
  “拜拜。”苏雨望着这个风一般卷出了化妆间的女孩,心里的疑团像窗外天空中的乌云一样渐渐弥漫开来。
  黑色越野车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疾驰,车里的两个人都没做声。邱云升是个急性子,他在一个红灯前踩下刹车,瞥了一眼苏雨,问:“有什么想法?觉得罗子鸣有没有时间离开学校?我去问了那个姓王的剧务,他赌咒发誓地说那根灯绳他拴得很牢,没人去割,根本不可能掉下来。还有剧院看门的老大爷,他很肯定,那个叫江涛的男孩昨天下午提前离开了剧院,是他们家的司机来接他走的。那辆香槟色轿车他记得,虽然他说不出车牌和型号。但是这个也容易调查,让小飞他们几个去江涛家里问问就行了。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担任B角的男孩这么感兴趣。难道你怀疑他要谋害罗子鸣?”
  “起码他有动机,像剧情中一样,一个纠缠的三角恋,他爱着夏玫瑰,而夏玫瑰喜欢的却是罗子鸣。刚才蝴蝶剧社里的一个女孩告诉我,她昨天演出结束后看到幽灵和克里斯蒂娜在后台接吻。”
  “哈哈,”邱云升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帮孩子,才多大,就急着谈恋爱了。也难怪,我儿子也暗恋他们班的那个漂亮班长呢,再说这帮演戏的孩子,感情肯定更加丰富。”他偏头望望苏雨,却只看到一副沉思的神情。
  “今天下午的调查中,一切说辞似乎都还顺理成章,只是江涛手上的那个伤口——那个伤口,太古怪了。”苏雨突然喃喃地说。
  “什么伤口?到底有什么古怪的?”这时,绿灯亮起,邱云升一边追问着一边一打方向盘,车子轻快地拐进了一条窄窄的街道。
  “去我家吃晚饭吧,你嫂子今天包了饺子。你老吃那些西餐,也尝尝中国的‘国粹’。边吃边好好跟我聊聊你的思路。”邱云升一边盛情邀请,一边把车子稳稳停在一个小区的黑色大门前。
  “改天吧,邱队,你先回去吃嫂子的爱心饺子,我暂时还没把思路理顺。我想先去找一个演艺圈的朋友,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稍晚些去梦幻酒吧的时候再跟你详细说。”苏雨说着,利索地打开车门跳下车。
  “哎,你这小子,真是鬼,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晚上我还要去梦幻酒吧调查?难道真像他们说的,你长着天眼?”邱云升也随着跳下车,难以置信地大声问道。
  苏雨裹了裹身上的黑色短风衣,掏出墨镜戴上,不急不忙地说:“很简单,其一,你平时不都把车停进车位吗?今天没开进去,停在大门前,说明你准备好了晚上还要出去。其二,你的车子仪表盘上放着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还是张女人的照片,虽然我只看见一小半,也能看出那不是嫂子的照片,那就一定是嫌疑人的照片了。昨天你才接手了紫丁香公寓凶杀案,余美琪的照片无疑就是了。其三,今天是周末,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和嫂子约好,周末一定要在家陪老婆,除了紧急公事,不然她就让你进不了门。基于这三点,我认定你晚上一定会去梦幻酒吧调查。九点以后我们酒吧见吧。”说完,苏雨挥挥手,也不等邱云升答话,自顾自地转身往街口走去。
  “大晚上的戴什么墨镜,小心摔着,耍什么酷!”邱云升忍不住挖苦他两句,心里却暗暗想着,这么厉害的小子要是能留在上海,一直留在我身边工作该多好,可惜啊,这金凤凰怕是总要飞走的。
  夜风夹杂着微微的呼啸声,扫过街面,落下的几片梧桐树叶呜咽着不肯离去。天空中又微微地飘起一些小雪花,刚晴了一天的上海又开始被忧伤的白色渐渐笼罩。
  新天地的梦幻酒吧里,墙上别致的救生圈挂钟刚刚走过九点,吧台里的酒吧伙计正忙着擦拭一个个晶莹的高脚酒杯,制作新鲜的柠檬水,做好迎客前的准备。
  酷似舱门的酒吧门刷的一下被拉开,一个披长发,留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挽着一个染着金色短发的女孩很潇洒地走了进来。
  “莫导!今天收工早啊。”几个伙计纷纷和中年男人打着招呼。被称为莫导的男人随意招招手,和金发女孩拣了个靠角落的座位坐下。一个机灵的伙计马上殷勤地给他们送上了两杯浅蓝色的饮品。莫导和金发女孩一边端着酒杯轻轻抿着一边互相依偎着窃窃私语,举动亲密无比。
  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客人,大多衣着光鲜,举止高雅,而且大多数客人都点了那种浅蓝色的饮品,边喝边聊,时不时听听台上驻场歌手的深情演唱。梦幻酒吧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新天地的夜生活也不紧不慢地开始上演了。
  苏雨和邱云升一拉开酒吧红白相间的拉门,就被这里独特的室内设计吸引住了。除了不能行驶,这里设计得像一艘真正的船舱: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救生圈式样的相框,每个客人的座位都被设计成一个小救生艇的模样,酒保们都穿着帅气的水手服走来走去为客人们送着酒水。
  “哇,真有点子,是不是这儿的老板原来是个水手啊?”邱云升低声感叹着。
  “不是,这儿老板娘的老公原来是个水手!”苏雨轻轻回了一句,用手肘碰了碰他,两人径直走向吧台,在旋转的高脚凳上坐下。
  邱云升压低声音很好奇地问苏雨:“苏雨,你查过这家酒吧的背景?怎么知道老板娘的丈夫原来是个水手?”
  “哦,这个不用查也知道,看墙上挂的照片里,十幅里有八幅都是同一个男人在不同背景海滨的照片,而且这个男人的左臂上还文着一个锚的图案。再看看这个酒吧的装饰,说是个水手开的没错吧?但是,进门口那边的全体员工的合影里却没有这个男人,只有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人站在一帮子年轻员工中间,不是他妻子又会是谁?”苏雨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扫视整个酒吧。
  “两位先生,想喝点什么?”一个模样机灵的伙计拿出两只高脚杯轻轻放在台子上。
  “跟他们一样!”苏雨一指旁边的一对男女面前的杯子。
  “梦幻海洋!先生好眼力,这是我们这儿的招牌饮品。”说着,酒保手脚麻利地帮苏雨和邱云升各倒了一杯。苏雨端起杯子轻轻在手里晃着,并不急着品尝。
  邱云升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砸砸嘴,点头道:“还不错嘛。伙计,再来一杯,我想问一下,昨天下午你们这里是不是搞了个庆祝圣诞的化装舞会?”
  “是啊,这位先生,昨天我们这儿被包了场,一些演艺界的人士在这儿开化装舞会庆祝圣诞。不瞒您说,我们梦幻酒吧在新天地可是很有名气的,一些在上海拍戏或者常住的导演、演员、歌手什么的平时都喜欢过来坐坐的。”酒保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着一边搭着话。
  邱云升望望手里的空杯子,轻轻摇摇头,笑着说:“嗯,这酒吧名气是不小,价格也不低啊,一杯酒一百多,不是高收入者还真是来不起啊!苏少,今天可是你请客啊!”
  苏雨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梦幻海洋”,笑着对酒保说:“伙计,你这酒调得真不错。”接着用手一指吧台后面墙上挂着的一排相框问,“这些照片上拍的都是来这里的一些导演、演员、歌手吧?”
  “是啊,内地的、港台的都有,你们要是常来啊,说不定能遇上其中几位呢。”
  “这个不是……”邱云升仔细看看,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惊讶地说,“罗永俊吗?原来他也常来这儿啊?”
  酒保回头瞥了一眼,一边用力抹吧台一边感叹地说:“哦,杰克,他的歌我也挺喜欢的。昨天看网上新闻说他死了,被人杀了,就死在上海,不知道是不是假新闻,现在这娱乐圈里的事可真难说。两个月前吧,他倒是来这儿坐过几次,后来就没见过人了。不过,他太太是这儿的常客,每周都来的。”
  “他太太?余美琪?”邱云升追问道。
  “对,就是那个被称为‘不老的玉女’的余美琪,她本人的确漂亮,我见过很多次了,多半都是和演艺圈的一些人在这儿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
  苏雨抬了抬下巴,朝那边角落里的一对男女望了一眼,问:“伙计,那边穿红色毛衣的那位先生是不是在海外获了大奖的那个导演莫华清?”
  酒保忙伸头望了一眼,笑道:“先生,你眼力真好,就是他,他昨晚是扮成吸血鬼来的,搂着的就是这位小姐。”
  苏雨和邱云升互望了一眼,果然挖出了些昨晚化装舞会的线索。苏雨刚要再问,一个领班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敲敲吧台,递上一个小巧的银色头饰问道:“托尼,你看看这个,是今天一大早在后面的酒窖里捡到的。你昨晚当班,看看,记不记得是哪位客人丢下的?”
  酒保拿起银色头饰,仔细看看,困惑地摇摇头:“昨晚客人起码有上百,整个酒吧里都挤满了人,我忙得脚都不沾地,哪儿有时间去仔细看客人戴的头饰,真没印象了。”
  “能让我看看这个头饰吗?”苏雨放下高脚酒杯,很有礼貌地问。
  “哦,先生,你见过这个头饰?请帮着认认吧。”
  苏雨接过头饰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又在手里转着圈细细看了看,半晌才把头饰递给了邱云升。自己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邱云升一边看一边推测道:“这个头饰可不是个便宜货,应该是在珠宝店里定做的。金属光泽还很亮,做成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也可能是主人专门为昨晚的圣诞化装舞会定做的。这个戴头饰的女子应该很有钱啊,要不就是有人为了讨她欢心而送给她的礼物。”
  “礼物,应该是一份礼物!”苏雨突然轻轻开口。他拿过头饰,翻过来,指着一处说,“因为这里有送礼者的心声。”
  邱云升、那个叫托尼的酒保、领班都不由得凑上去睁大眼睛细看,才看清那儿有一行不易发现的小字:“献给亲爱的海伦,永远美丽!”
  “这位先生真厉害,这么小的字都被你发现了!”领班低声赞道。“可是谁是这个海伦呢?”邱云升眉头紧皱起来。
  “我想起来了!罗太太余美琪,她的英文名就叫海伦,我好几次听见她的朋友这么叫她!”领班突然兴奋地说。
  “余美琪?”苏雨和邱云升同时追问了一句。
  酒保搔搔头,努力回忆着说:“是啊,可是……可是昨晚余小姐走进来时,我想想,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裙子,很长,快拖到地了,胸口开得很低,头发是高高盘起来的,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包,但是,头上……头上好像并没有戴这个头饰啊!当时,我迎面和她碰见,还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准备扮成谁,她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我知道她昨晚扮成了谁。”苏雨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谁?”在场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特洛伊神话中的绝世美人海伦!你们看,这个头饰被刻意做成了皇冠的模样,而且上面的橄榄叶图案也是古希腊时期的神圣之物,常被用于贵族的装饰。余美琪昨晚穿的拖地长裙,头发盘起的样式也都是古希腊贵族妇女的装束,再加上这行小字,可以肯定她是想扮成和自己同名的那个异国美女。”苏雨很耐心地分析道。
  邱云升轻轻一拍吧台,“啊”了一声:“特洛伊——那不是古希腊的神话嘛。对了,那里面是有个王后叫海伦,被别的国家的王子给拐走了,所以引起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原来余美琪扮的是她啊!”
  领班听了也连连点头,笑着说:“这位先生,你脑子真是转得太快了!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既然是罗太太的东西,我就先帮她保存着,等会儿再打电话给她,让她有空来取吧。”
  “不用麻烦了,这东西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转交给罗太太的。”邱云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领班和酒保面前一晃。
  “原来是两位警官。”领班和酒保的表情骤然不自然起来。
  “别紧张,我们只是来例行调查的。你们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避讳什么。”苏雨忙安慰他们,一边努努嘴问酒保,“对了,那边的莫导昨晚是什么时间来酒吧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你还有印象吗?”
  “莫导来得挺迟,舞会开始后才进来,陪他来的那个女孩子个子又高脸又有点像混血儿,我就特意望了望。至于他何时离开的,我就不记得了。舞会到十二点半左右才结束,大家玩得都很尽兴,大多数人都没提前走,我想莫导那么爱玩的人应该也会留到最后吧。”酒保想了想,小声答道。
  “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忙吧,谢谢你们的配合。”
  等酒保和领班各自忙乎去了,邱云升拿起吧台上的那个银色头饰,低声嘟囔着:“余美琪怎么会跑到酒窖里去呢?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怎么会随意把它丢在酒窖里就走了呢?一定是接到我们警方的电话,知道丈夫出了事,一时慌张才丢下的。”
  苏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走,咱们去会会那位莫导。”说着,就起身自顾自地穿过三三两两的神情倦怠暧昧的男女,往红白相间的拉门处走去。邱云升只得赶紧把银色头饰塞进包里,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
  “哗啦——”拉门被苏雨轻轻拉开,两人一踏出音乐嘈杂的酒吧,外面新鲜而寒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苏雨,你这……”邱云升刚想问什么,就被面前的一幅热情四溢的画面封住了嘴。
  门前悬着的两盏仿古式汽灯在雪夜的幽暗背景里散发着昏黄而温馨的光。一对男女正在灯下门廊边拥作一团,男子的手狠命地搂着女子纤细的腰肢,就像要把她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们吻得如此忘情,以至于苏雨已经走到面前才有所察觉,男子猛地推开怀里的女孩,用喝得通红失神的眼睛瞪着两个默默立在一旁的男人:“你……你们是谁?”
  “莫导吧?你好,我叫苏雨,这是刑警队的邱队长,我们正在调查昨天发生在紫丁香公寓的一起凶杀案,有些情况想向您了解一下。”
  苏雨温文尔雅的态度让莫华清渐渐放松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对身边那位衣着火辣的女孩亲昵地耳语了几句,女孩不大情愿地瞥了苏雨他们俩几眼,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警察,我还以为是那些八卦记者呢。两位警官,你们想问什么呢?紫丁香公寓的事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莫华清耸耸肩,有些无奈地问。
  “莫导,上我们车里吧,稍坐一会儿,聊几句,这外面也太冷了。”邱云升说着,掏出警官证对莫华清亮了亮。
  三个男人手插口袋,无言地走向停车场,地面上浅浅的积雪踩在脚下还有些滑滑的感觉。
  邱云升刚一关好车门,拧亮车顶灯,莫华清就半摇开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默默靠在后座上。
  苏雨从前排扭过头来问道:“莫导,你和罗永俊的太太余美琪很熟吧?去年你执导的一部片子起初是确定她当女主角,后来又临时换角,香港那些八卦杂志挖出了你们早年就曾经是恋人,后来因你移情别恋而分手,这确有其事吧?”
  莫华清脸色暗了暗,缓缓开口道:“我们以前只是一般朋友,一群圈内的朋友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饭什么的,并没什么特殊关系。记者们喜欢搞这些绯闻,我有什么办法?至于小琪老公被烧死的事,我也是才听说。我和杰克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熟,他和什么人有仇我不清楚,所以我想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莫导,我们并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想问问余美琪昨晚在梦幻酒吧的活动情况,她是什么时间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
  莫华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昨晚带剧组在片场赶排一场戏,过来有点迟,那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我只是远远地看见小琪,并没有和她说话。她好像是扮成了古希腊美人海伦的样子,和那个上海小演员刘阳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我就不清楚了,没有特别注意。你们可以去问那个刘阳,昨晚他一直跟小琪形影不离的,应该知道。”
  “刘阳,不就是最近演一出武打电影红起来的那个男演员?”苏雨沉吟着。
  邱云升从包里掏出那个银色头饰递过来问道:“莫导,你看到余美琪的时候,她是不是正戴着这样一个头饰?”
  莫华清接过,瞧了一眼,很笃定地说:“她当时戴的就是这个玩意儿没错,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变,还是小女孩性格,爱装成个公主皇后什么的。”
  苏雨微微一笑,问:“莫导,你还记得昨晚刘阳扮成了什么人吗?”
  莫华清显然极不耐烦,猛吸了一口烟,答道:“我从不看那些无名小卒,谁管他穿什么衣服,扮成什么人。小琪丈夫被烧死我也觉得很遗憾,但是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什么。”
  “莫导,谢谢你的配合,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络你。”邱云升望望苏雨,看他默默无语,就很客气地跳下车,帮莫华清打开了车门。
  莫华清下了车,从怀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简短地说了句:“爱丽丝,完事了,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一辆大红色敞篷跑车就从停车场那头飞也般地开了过来,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停在了莫华清面前。莫华清并不跟邱云升、苏雨打招呼,径直跳上车,车子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这车开得真酷啊!司机不就是刚才和莫华清亲热的那个女孩吗?苏雨,莫华清的这个漂亮女助手还真不简单啊!”邱云升望着远去的车子,在瑟瑟的寒风里裹紧了大衣。
  苏雨缓缓地踱到他旁边,轻轻说:“看她的架势,的确有专业赛车手的水平!那辆车也是今年某奢侈品牌刚推出的新款限量车,价格不菲啊!”
  “还是限量车!苏雨,难怪队里那几个小子都叫你电眼神探,你还真是过目不忘呢!”
  “上车吧,邱队,不然电眼也要变雪盲了!”苏雨跺了跺脚,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邱云升一边上车发动引擎,一边追问道:“苏雨,你说从今晚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余美琪有没有可疑?”
  苏雨注视着车窗外如柳絮般在夜风中飞舞的雪花,良久没有答话。
  “苏雨,你在想什么?想到什么线索可得及时告诉我,我这脑子虽然不如你灵光,但是追捕犯人,彻查线索,我可是条好警犬啊!”
  “邱队,你别这么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值得敬重的前辈。我只是在想余美琪昨天在紫丁香公寓里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邱云升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心急地问道。
  苏雨缓缓说:“她说她昨天下午在楼上卧室里穿好了为舞会准备的长裙,戴好了头饰,才下楼来到客厅和罗永俊告别。可是,今天晚上梦幻酒吧的酒保是怎么说的?他说余美琪走进酒吧的时候,头上并没有戴任何头饰。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说了谎?”
  “对啊,这是个很明显的破绽啊!”邱云升一拍方向盘,颇有些兴奋,“我想说谎的应该是余美琪,那个酒保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照理他不会说假话的。”
  “我也这么想,余美琪来到酒吧时没有戴头饰,除非是她半路上把已戴好的头饰拿了下来,但那种头饰是插在头发中的,一拿下来势必会弄乱头发,像余美琪那种出门很注重形象的艺人正常情况下是不会那么做的。那么,也就是可以推测她来到酒吧时并没有戴头饰,那么那件头饰后来是怎么戴到了她的头上呢?是某一个人在舞会开始前,送给她的?这种情况是很可能的,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这个男人又会是昨晚的哪一位来宾呢?”
  “莫华清?或许是那个刘阳?如果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么仅凭这头饰上的刻字也可以判断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过,这还是说不通,怎么头饰会被丢在了酒吧的杂物间里?这东西既贵重又如此有纪念意义,为什么余美琪会把它丢在杂物间里了呢?”邱云升说着,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只有一种可能!”苏雨的眼睛在黑暗的车里亮如星光。
  “什么可能?”
  “只有一种情况下,余美琪会摘下头饰,那就是和某个人激情缠绵之时,她或者是自己摘下,或者是被那个男人摘下了头饰。”
  “你是说,余美琪昨晚在梦幻酒吧其实是来和某个男人幽会的?”邱云升听得出神,不由得把车子熄了火,停在路边。
  “从目前情况来分析,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那个头饰就不会出现在酒窖里,如果是被人偷了,那么余美琪肯定当时就会叫嚷起来。可以肯定她是自己走到那个隐蔽黑暗的酒窖里去的,那么她去那里除了去约会某个人还会干什么呢?如果不是正在处于某种激情难抑又唯恐被人发现的情况下,那余美琪就不会那么慌张地丢下那个头饰。沿着这条思路思索下来,我想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苏雨冷静地分析道。
  邱云升掏出一根烟点上,又递给苏雨一根,兴奋地说:“想想还真的只有这种可能了。那么昨晚和余美琪相会的男人会是谁呢?怎么样才能找到这个男人呢?如果他和余美琪有这种隐秘的关系,那么他也就有杀害罗永俊的动机了。”
  苏雨接过烟,并不吸,只是在指间中绕着:“那个男人,我想应该不难查出,我们手上已经有了很多线索,他跑不了。但我现在依然在想余美琪说的话。邱队,今天脑子实在接收了太多讯息,我想我该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明天我再去队里和你继续讨论案情吧。”
  邱云升虽然还想追问,但他看出苏雨的确是已经露出浓浓的倦怠之色,他掐灭香烟,一踩油门:“好,我先送你回云外天宾馆吧!明天早上好好睡个懒觉,别急着来。我们等你吃午餐。”
  苏雨整个人慵懒地窝在了座椅上,双眼微闭,轻轻说了句:“邱队,明天一早你一去队里,先请技术部门的同志把紫丁香公寓的前后门的监控录像再查一遍,务必查仔细。”说完,他就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也不再出声。
  轻盈的雪片不断扑打着车窗,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伴着黄浦江悠悠的江水声,此时的夜宛如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透过不断来回晃动的雨刷,邱云升远远望见了一处霓虹灯上“云外天”三个飞扬遒劲的大字,他用力踩了一下油门。
  夜已深沉,宾馆房间里还亮着一片温馨的晕黄色灯光,浴室的门半敞着,传来“哗哗”的水声,浴缸里,汩汩的热水轻轻地漫过苏雨的脸庞,他正渐渐抛去自我的躯壳,进入另一个完全封闭而神秘的空间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思考方式!
  两扇黑色的大门缓缓地洞开,奶黄色的尖顶小楼笼罩在一层混沌不清的雾气中,宽大的落地窗拉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绣着精致流苏的白色窗纱,看得见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壁炉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身穿一件异域风格明显的宽松睡衣,脚上趿着拖鞋。英俊迷人的侧脸上此时却充满着深深的疑惧。
  突然,他颤抖着手伸向升腾着通红火苗的壁炉,一个蓝色的长信封在火舌之上飞舞了一会儿,宛如一只美丽妖冶的蓝色蝴蝶,但刚一展翅,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他身后响起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
  “谁?”罗永俊极度脆弱敏感的神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一抬头,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客厅。
  “怎么是你?”罗永俊惊异地问。
  苏雨的眼睛猛地睁开了,那个突然走进紫丁香公寓客厅的人究竟会是谁呢?他一挺身,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微微地喘着气,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又带着些茫然。
  “啦啦啦——”一阵短信息的提示音响过。苏雨缓缓起身跨出浴缸,披上浴袍,走进卧室,手机正搁在梨木床头柜上。
  “苏雨,我一到香港连我爹地的面都没见就去警局报道了。这次的案子果然疑窦重重,但我运用了从你这里学会的一些分析法进行了分析,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三名疑犯,从明天起就是对这三名疑犯逐个跟踪监视。可能这会是一段很长的过程,也许几天能搞定,也许需要几个月。你那边的紫丁香公寓案是否有重大的进展?让我们比拼一下吧,看看辣手女警和靓仔侦探谁能先破案?多注意休息,保重,晚安。你的朋友谢婉仪。”
  苏雨默默地读完这条长长的短信息,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表述的复杂心情。他移动手指,轻轻打出了几个字:“你也多注意身体,抓贼不要太拼命,安全第一。等你的好消息。晚安。你的朋友苏雨。”
  点击了发送后,苏雨放下手机,长长舒了口气,向后仰靠在床背上。他的眼光慢慢越过那侧床头柜上摆着的他母亲、小薇和小蝶的合影照片,投向窗外寂静深邃的江面。
  雪仍然在飘,只是在夜里,它让这城市多了些妖娆而诡异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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