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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苏雨,你去哪儿?”
  “活动活动筋骨,来一场艺术之旅!今晚八点,在新天地的喀秋莎咖啡厅,我请你吃大列巴,喝红茶,听地道的俄罗斯民歌。”
  苏雨丢下这句话就推门而出,邱云升倒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大列巴、红茶、俄罗斯民歌,听着倒挺美,不过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呢?这个苏雨玩什么深沉呢?
  “邱队,雨哥呢?他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我给你们冲了咖啡,你们不是还要研究案情吗?”这时,雷燕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满脸失望地问。
  邱云升微微一笑,接过一杯咖啡坐下,打趣她说:“小燕子,别惦记苏雨了,他是没脚的鸟,不会永远留在我们上海的,还是在咱们刑警队挑个好小伙子吧。”
  雷燕咬咬嘴唇,没答话,走到窗边,有些忧郁地凝视着那片阴沉的天空,一些细小晶莹的雪花开始飞舞了起来。
  雪只下到傍晚,就渐渐停了,一家家灯光幽暗的咖啡屋前的圣诞树上积着浅浅的白雪,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情调。
  喀秋莎咖啡屋里果然如苏雨所说,一直在播放着一些经典的俄罗斯民歌。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月色多美好,心儿多爽朗,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女歌手深沉浑厚的嗓音悠悠飘进人们的耳膜,让已经人到中年的邱云升陷入一片惆怅的思绪中。
  他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这样悠闲的时光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邱队,味道怎么样?加果酱喝会更独特。”苏雨悄无声息地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
  “你从哪儿钻出来的?下午打电话给你也没接,去哪儿风花雪月去了?”邱云升差点把一口红茶呛到嗓子里。
  “一会儿再告诉你。先叫点吃的喝的,我中午吃了那几口饭之后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苏雨说着就一挥手叫过服务员,点了大列巴面包,一壶红茶,几种俄式小点心。
  “请给我两个杯子。”苏雨最后还特地叮嘱了一句。
  邱云升有点困惑地望着神闲气定的苏雨,低声问:“你小子玩什么花样呢?还请了谁?不是又遇上个漂亮女孩吧?”
  “熟人。还有十分钟,他就过来了。”苏雨神秘地一笑,低头惬意地喝起了自己的红茶。
  等苏雨吃掉一个大列巴面包,邱云升心不在焉地又喝下一杯红茶后,咖啡屋的音乐门铃轻轻一响,一个神情紧张、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推门而入,他四下望望,径直走向邱云升他们这张桌子。
  “邱队长、苏先生,你们好。我来了。”年轻人一边小心地陪着笑,一边垂着头轻轻坐下。
  邱云升起初没认出,但仔细看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用手一指:“你不是,梦幻酒吧的那个酒保吗?”
  苏雨放下刀叉,微微一笑,开口道:“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梦幻酒吧的酒保托尼,他今晚来是有个重要的情况要向邱队长说一说。”
  邱云升盯着托尼,皱起了眉头。那眼光显然让托尼有些坐立不安,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邱队长,你……你别生气,我……我……我是向你们撒了谎,但是,我真的没想到这会影响你们破案。我就是,就是最近花费大,有点缺钱,贪了莫导给的三万块钱。”
  “什么?莫华清?你收了莫华清的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作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邱云升严厉的口气让托尼更加手足无措,望了望苏雨,才鼓起勇气小声地说:“邱队长,是这样,我在梦幻酒吧待了三年了,也算是老员工,莫导也是老顾客了,我们慢慢就熟悉了。他这个人不错,常给我小费的,后来有一天他突然约我下班后见面,还拐弯抹角地说了好多话,最后才问我想不想挣点外快?我那时正打算买房,你知道上海的房价又这么高,当然马上说想了,问他怎么个挣法,他当时就给了我两千块钱,还说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这个数,只要我配一把酒吧酒窖的钥匙给他,让他随时可以进去那里,并且要保证除了他和我,没有任何人再有酒窖的钥匙。条件就是,我要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那你应该知道和莫华清相会的女人是谁了?”邱云升追问道。
  “是,其实莫导每次也很小心,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两次,就是罗太太余美琪。她和莫导每次在酒吧遇见后总是故意各自离开,然后呢,再从酒吧的后门悄悄回来,进入酒窖里见面。不过,为了让莫导放心,我一直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你们昨天去调查的时候,领班一说酒窖里落下一个银色头饰,我就猜出是罗太太的,但是我想一定要帮莫导保守秘密,所以当时就没说,可没想到苏先生还是猜了出来。再说,我觉得像罗太太那样美丽的女人绝不会和杀人案有什么关系。”
  托尼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微微垂下了头。
  “那你怎么又决定说出真相了?”邱云升有点又好气又好笑。
  托尼搓搓手,轻声说:“苏先生今天下午发了个短信给我,说他已经知道了,酒吧的酒窖只有我有钥匙,肯定是我私下把钥匙给了某个客人使用,如果这件事涉及罗太太就会与紫丁香公寓惨案有关,任何掩盖真相的行为可能都会纵容罪犯,会构成伪证罪,让我来喀秋莎咖啡厅见面聊聊。我看到短信才感到事情真的挺严重的,所以就来了。”
  邱云升看看苏雨,又接着问:“托尼,现在就相当于正式的警方聆讯,关于莫华清和余美琪在梦幻酒吧里的活动,特别是凶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你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可以,一点也别漏。”
  “那天晚上,莫导走进酒吧时身边还带了个女孩,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他虽然穿着吸血鬼式的服装,但是却并不马上加入跳舞的人群,而是和那个女孩一起默默坐在一边喝酒。等到舞会都已经进行到一大半时,我忙得脚不沾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才发现莫导不见了,只有那个女孩独自在那里坐着。后来,前面吧台的酒不够,我跑到后面的酒窖去拿酒,结果,看到酒窖的门关着,我就轻轻敲门,没有人应,我才掏出钥匙开门,没想到莫导他正在里面打电话,酒窖里并没有其他人。”
  “余美琪当时并不在酒窖里?那她是不是还在舞会现场呢?”
  托尼想了想,轻轻摇摇头:“我拿了酒回到前面的时候,很多人跳舞跳累了,都在一边坐着休息喝酒聊天,我绕着圈子给大家送酒,可是并没有看到罗太太的影子,她那天晚上是女宾里最抢眼的,照理说,如果她在,我不会没注意到的。”
  “莫华清呢?他从酒窖里出来后,你也没看见他出现在舞会现场吗?”邱云升追问道。
  “这个真没注意到,后来实在太忙了,客人们总是点‘梦幻海洋’,我光调酒都忙不过来。”托尼抓抓头,略带歉意地说。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苏雨此时插嘴问:“托尼,你当时走进酒窖时,看见莫华清正在打电话,有没有听见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托尼犹豫了一会儿,说:“嗯,就听见一句,莫导说什么,你不用冲动,再耐心等一段时间,我会接你过来的。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听起来像是给一个女人的承诺啊!打给除了余美琪之外的别的女人也很有可能。”莫华清望了望苏雨,点点头说。
  苏雨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把一张名片塞进他口袋里,温和地说:“托尼,谢谢你。别紧张,回去再好好想想,只要想到任何与莫华清和余美琪有关的细节,就及时打电话告诉我们,这里有号码。”
  托尼局促不安的神态终于略略放松,他起身轻轻点头:“苏先生,放心吧,我想起什么一定马上告诉你们的。那我就回酒吧里忙了。要不老板该扣我工资了。”
  苏雨凝视着托尼的身影消失在玻璃外沉沉的暮色中,端起桌上的红茶静静抿了一口,一抬眼正触到邱云升灼灼的目光。
  “怎么这么看着我啊,邱队,有点像审嫌疑犯啊?”
  “今天就是要审审你,说,下午去哪儿了,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想告诉你两件事,一是紫丁香公寓客厅里那块地毯上的污迹,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定是红茶,但没有毒,这点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二是小何已经查到是谁送给余美琪那个银色头饰了。结果你手机都是转到秘书台了。难道你是在哪儿浪漫?”邱云升说着,顿住审视着苏雨,那认真劲儿倒让苏雨不由得微微一笑。
  “因为那时候我正在欣赏一场高水平的舞台剧,在剧场里为了避免影响到别人,主持人要求我们把手机都调成静音状态。”
  “舞台剧,你说的难道是……”邱云升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蒲公英国际学校的《歌剧魅影》——今年上海中学生国际文化交流周的压轴节目,被媒体一致赞誉为‘一群天才少年的演出’——今天下午在上海国际大剧场上演。”
  “我说呢,怪不得你不接手机。可是,你为什么对那群孩子的演出这么感兴趣?你不是在美国已经看过原汁原味的《歌剧魅影》了吗?难道你还是怀疑罗子鸣?”
  苏雨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有些事情往往是一个完整的九连环,只需拆解其中的一环,其他几环也就迎刃而解。邱队,你还记得吧,昨天从蝴蝶剧社出来后,我说过,最使我疑惑的就是担任B角的江涛手上的伤口。你也看到了,他虎口上的那道伤口又长又深,颜色呈血红色,用医学术语来说,那叫‘增生性疤痕’,也就是说伤到了人皮肤的真皮层才会形成那样的疤痕。”
  邱云升皱了皱眉头,“这也不奇怪啊,江涛自己不是说那天下午,是被道具匕首伤了手才会离开表演现场,我们去的时候,才过了不到24个小时,他的伤口应该还没有痊愈啊?”
  苏雨轻轻摇摇头:“不对,一般这样的伤口经过24小时,颜色会变暗,周围的皮肤会收缩红肿起来,这是人的机体很自然的一种防御反应。可是,江涛手上的那道伤口看上去还那么新鲜,就像刚刚被划伤的一样,周围的皮肤很光滑细致,丝毫没有收缩的迹象。这使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在一次聚会时给我们做的一个小表演。他是一家电影厂的化妆师,那次朋友们非要他说说化妆的小趣事,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泥团似的东西,往自己的手上一贴,再轻轻地揉了那么几下,一个很骇人的伤口就形成了。听他说其实那是一种拍电影专用的化妆胶,但是要做成非常逼真的伤口效果还必须在假伤口周围的皮肤上涂上黑色的底色,打上粉,才能做到以假乱真。”
  邱云升猛地打断苏雨的话,有些兴奋地说:“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江涛手上的那个伤口是那种化妆胶的效果,他的手其实并没有受伤!他在撒谎!”
  “当时看了一眼,我只是怀疑,后来,我找那个道具师,看了一下据说割伤了江涛手的道具匕首,那么短的一把匕首,一点也不锋利的刀刃,要想造成他手上的伤口应该说是绝不可能的。昨天晚上,在你家小区门前,我们分手后,在去梦幻酒吧调查之前,我去了我那个当化妆师的朋友家,要他拿出那种化妆胶给我看,并且在我手上贴了一下,果然……”苏雨说着,举起自己的右手,缓缓拉开袖口。
  果然,在他的虎口部位,赫然是一条新鲜、狰狞的伤口。
  苏雨望着邱云升那吃惊的样子,轻轻笑出声来,他用左手轻轻在那伤口处一抹,就像一个奇妙的魔术,左手虎口马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不可思议,原来玄机在这儿。可是,你说这个江涛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编这么个手受伤的谎话呢,难道是他乘机去了紫丁香公寓行凶杀人?”
  苏雨凝视着自己手上的那团化妆胶,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可是,据我那个朋友说,这种化妆胶是拍电影专用的,目前在国内市场并没有公开售卖的,只在一些剧组内部能搞到。那么,江涛又何来这种化妆胶呢?这是其一。另外,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离开演出现场,他本来就是替角,只要有真的幽灵,也就是罗子鸣在,他根本不会引人注目,完全可以悄然离开,没人会注意到,可是,他却用了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离开,以至于甚至连导演郑晓明都记得他受伤离开表演现场这件事。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再加上他离开不久后就发生了那盏道具吊灯奇怪坠落的事件,以至于演出被迫停止了十分钟。这时,所有人都在忙着清扫舞台,恢复演出,在后台的演员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假设这场混乱是有人故意制造的,那么目的只会有一个。”
  “趁乱换人!”邱云升轻轻拍了一下桌面。“对,只能是这个,这么大费周章的,只能是为了换走罗子鸣。罗子鸣和江涛的身材相貌都很相似,再戴上那个白色的幽灵面具,谁也不会想到已经受伤走了的江涛居然会悄然返回替换掉罗子鸣,自己代替他继续演完了整场演出。难怪,昨天我让小王去调查江涛家的司机时,那个司机说车子刚拐过一条街,江涛就让他开回去,说有件重要的东西丢在了剧团里,得回去取。后来,江涛再上了车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到了医院门前,也不让他跟着,只说了句让他先回家,自己走进医院大门去了。如果那时那个江涛已经是被替换下来的罗子鸣,那么这一切就解释通了。苏雨,你怎么会想到江涛和罗子鸣玩了这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呢?”
  “得感谢那个叫嘉莉的女孩子,她提到幽灵和克里斯蒂娜的浪漫一吻启发了我!扮演克里斯蒂娜的夏玫瑰本来是很积极地想参加演出,可是就在昨天那场演出成功结束后,她却突然提出辞演女主角,为什么?如果那个吻了她的幽灵正是她喜欢的罗子鸣,那么这件事就无法解释。加上昨天下午在后台,夏玫瑰恨恨地骂了江涛一句小人,这就更佐证了那个吻了她的幽灵是个冒牌货,而又被她发现了,那么这一切事情的发展就可以连接起来了。一场计划好的‘掉包计’,一个假冒的幽灵王子,一个被错吻的痴情女孩,激愤之下,女孩自然是要辞演女主角。但她又无法和别人提及这件事,因为那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奇耻大辱,所以,她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苏雨说着,又端起红茶喝了一口,才接着说:“今天下午我去观看这场演出,本来是想乘机再找夏玫瑰和江涛聊聊,观察一下各自的反应,特别是江涛。结果演出结束后我刚走进大剧院的后台,就看见他和夏玫瑰正在演员休息室里争执,他竭力要拉住离开的夏玫瑰,被夏玫瑰甩手给了一耳光,两人的声响把其他的一些演员都吸引了过来。最后导演郑晓明黑着脸训斥两人不许再把私人矛盾带进演出中来。夏玫瑰被人陪着离开了休息室。在这戏剧性的一幕后,只剩下江涛一个人还留在休息室里发愣,我走进去,倒了杯水递给他,他可能还以为是哪个工作人员,低着头说了声‘谢谢’,伸手来接。那一刻,我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虎口上并没有任何伤痕,前一天我们看见的那道吓人的伤口完全消失了。至此,又一个链条完整了,紫丁香公寓凶案发生时,罗子鸣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去向不明,很有可能他回过自己家,也就是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
  说到“有重大作案嫌疑”几个字,苏雨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顿住不语。
  一直在认真倾听的邱云升点点头,说:“对啊,如果是罗子鸣想出这个‘掉包计’,那种化妆胶的问题就不难解释了。罗子鸣的母亲余美琪近一年就参演了几部电影,作为儿子的罗子鸣如果在探班的时候顺手拿走一些化妆胶应该还是很方便的。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倒是挺深,居然能想出这么个周密的计划。”
  “或许这个主意并不是他想出来的,或许他也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苏雨锁紧眉头,喃喃地说。
  “你的意思,是指他的母亲余美琪?如果这个女人早就和罗永俊同床异梦,那她就绝对有杀人的动机了,对了,苏雨,你知道我下午为什么急着打电话找你吗?小何在全市数十家珠宝店查找过了,最终在大富贵珠宝行查到了那个银色头饰是谁定做的了。果然如我们分析的,不是莫华清,你猜是谁?”
  “那个武打小生刘阳。”
  “你……你早知道了呀?那怎么不早说?”邱云升愣住了。
  苏雨淡淡一笑,说:“我只是做了个推测,你想,如果不是送给她银色头饰的人,不是和她约好了,怎么会知道她会戴着这个头饰去参加圣诞化装舞会?从莫华清不无妒忌的话语中,我们知道那天在梦幻酒吧里,只有刘阳穿了哈里斯王子的服装去配合余美琪,和她扮演了一对古希腊的悲剧情人。那么,这个头饰是谁送的不已经非常明显了吗?至于她的丈夫罗永俊,应该不是他送的,丈夫如果送给妻子礼物,不会特意安排把字刻得那么小,而是相反,让越多人看到越好。再加上,余美琪那天在回答我们问话时自己也说了,这个银色头饰是她自己定制的,很明显,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个头饰是另一个男人所赠送,这更印证了这份礼物不是她丈夫罗永俊所送。不过,这一切推论都需要用小何的调查结果为事实的依据。”
  邱云升微微点头:“有道理,听你分析似乎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却和事实分毫不差,精妙!小何在大富贵银楼调查时,银楼工作人员出示了信用卡消费记录,证实那个银色头饰是刘阳定制的,定制时还特别要求要刻一行小字在头饰的背面,并送到紫丁香公寓罗太太亲收。我也让人去找过这个刘阳了,他目前不在上海,在外地一个影视基地拍戏,我和他通了电话,他倒是很爽快地承认那件头饰是他送的,也提供了当天下午到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人,所以暂时他那边没什么疑点。”
  苏雨端起茶杯,沉吟着没喝,又放下了,轻轻敲击着桌面说:“他这么坦白地用自己的信用卡来付账,就已经说明这个刘阳心里没鬼,他对余美琪的追求是大胆直白的,相比起来,莫华清躲躲藏藏就更令人怀疑。我觉得,我们下一步的调查,要围绕着这几个问题:一,查清莫华清、余美琪、罗子鸣在惨案发生几个小时前后的手机通话情况,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个是嫌疑人的话,都不大可能是单独作案,因为以一个人的力量要同时对付客厅里的罗永俊和门厅里的保镖阿来几乎都是不可能的,势必需要一个帮手,而且是个身手不弱的帮手。那么,他们之间要联系的话可能都会通过手机。二,直接询问江涛和夏玫瑰,只要他们其中一个说出实情,那么罗子鸣的不在场证明就会不攻自破,我们也就可以掌握有力的证据进一步对他进行问话。三、进一步查清罗永俊的生前关系和留下的遗嘱内容,那个已经被毁掉的神秘蓝色信封,罗永俊被焚尸的真正原因,以及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为财还是为情,或者为了我们还不知道的某个缘故?”
  “嗯,我们俩不谋而合,我已经让小何罗燕他们去查这几个人的手机通话记录了。还有一点,余美琪要是提前离开梦幻酒吧回到紫丁香公寓,一定会乘坐什么交通工具的,我还布置了人去查那晚在新天地附近拉客的出租车,看看会挖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公寓大门的监控录像已经送去找电脑高手恢复,能不能复原要过几天才知道结果。至于江涛和夏玫瑰,等明天我们在紫丁香公寓听过罗永俊的遗嘱后再找他们来局里谈谈,这个你拿手,还得你亲自和他们聊。苏雨,不知道为什么,紫丁香公寓这件案子我查了这几天,看似查出了很多问题,但总觉得像个无底黑洞似的,越查下去这里面水越深,和我以前查过的几百个案子都很不一样。”
  看邱云升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苏雨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邱队,放心,有您的英明领导,各位局领导的关心,全体干警的奋战,拿下这个案子指日可待!”
  “贫嘴!你这给我灌迷魂汤呢。”邱云升咧嘴一笑,刚要再说什么,突然,“轰”的一声不知哪儿传来的巨大声响,震得咖啡馆的玻璃都哗哗作响,正在安静地享受音乐和红茶的人们纷纷惊得面如土色,顿时乱作一团,好几个吓得连喊地震,直往桌子下面躲。
  邱云升和苏雨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推开玻璃门往咖啡馆外跑去。
  肯定不是地震,那分明是爆炸声。他们俩没说话,很默契地一路往街角拐弯处的停车场飞奔过去!
  还没等苏雨和邱云升跑到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几个停车场的保安惊恐万状地从车库里逃了出来。
  “别慌,快报警,疏散周围的人群,别让其他人靠近。我们是警察,告诉我们地下车库里的监控录像在哪儿?”邱云升一边拔枪一边拽住一个保安大声问道。
  “在那边监控室里。”两腿发软的保安把手一指,就大口喘着气,掏出手机来拨打110。
  苏雨比邱云升更快一步跑进了监控室,敏捷地按了几个键,调出了监控电脑的几个画面。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灯光忽明忽暗,除了炸得面目全非的两辆轿车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那辆车,苏雨,那辆车不是你的白色本田车吗?”跟着进门的邱云升突然惊叫了一声。
  苏雨仍然盯着监控屏幕,神色未变,他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现在怎么办,防爆专家最快也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这儿,我们要不要等一等?”邱云升抬腕看了看手表。
  “邱队,你守在这里,看着出口,我下去看看。”苏雨转身轻轻地说,眼神中透出一丝坚毅。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这次爆炸的目标肯定就是你!不然停车场里这么多车,居然就正好炸了你的车。这样吧,要去一块去!”邱云升以不可反驳的口气说。
  苏雨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两人沿着蜿蜒的车行道一步步往下走去。地下车库里,被刚才的爆炸声震动引起的车子防盗器的响声还在此起彼伏,隐没的黑暗里似乎蛰居着什么无法捉摸的东西。
  “当心!”邱云升把苏雨一拉,挡在自己身后,两人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移步到一根立柱后面隐蔽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四下张望。
  偌大的停车场内此时已经是一片死寂!但苏雨的心头却有种隐秘的感觉正在渐渐迫近——那是死亡的气息!
  “快躲开!”苏雨猛地一推邱云升的身子,自己也随之就地翻滚。“噗噗”两声轻微的声响过后,刚才他们蹲着的立柱被打出了一片烟尘。是子弹!
  几乎是在一秒钟以后,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黑色轿车从阴影处疯狂地开了出来,几乎贴着苏雨的身子疾驰而过,往地下车库的出口处冲去。邱云升从地上一跃而起,追出几米远,眼看着车子消失在黑暗的出口处,只好放弃,赶紧跑了回来。他焦急地问刚站起来的苏雨:“苏雨,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事,邱队,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苏雨抬抬右手,手背上有一大块淋漓的鲜血。他注视着那黑洞洞的出口处,缓缓地说:“没有车牌,应该是辆赃车,估计就是这两天被盗的。不过我觉得是个女人,开车的应该是个女人!”
  “怎么,你看清车子里面的人了?”
  苏雨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她戴着帽子和墨镜,刻意做了掩饰,但是隔着贴了车膜的车窗,我看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那手上的指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美甲店里镶了钻,做的水晶指甲之类的。但是,开枪的是不是另有其人就很难说,车子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我只看了一眼,没看清。”
  “没伤着你就好,我马上布置拦截!”邱云升说着,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刑警队的值班电话。这时,地面上呼啸的警笛声和喧闹的人声已经响成了一片。
  这一夜,台风带来的一股强冷空气袭击了上海,虽没下雪,但是温度至少下降了四五度,瑟瑟的北风声在每家每户的窗台外整整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几棵静默的紫丁香树在庭院里微微地摇摆着,不时有几片落叶被吹下,飘飘荡荡地落在奶白色的廊檐下。凛冽的寒意从被拉开的落地窗中徐徐而入,让站在窗前往外凝望的那个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妈,我不想待在这儿,我……我头疼得要炸开了,我受不了了,我要回楼上去!”
  房间里,宽大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少年突然双手抱头,痛苦地低喊了一声。
  余美琪忙转过身,美丽的脸庞上现出关切的表情,温柔地劝慰道:“儿子,心理医生说你这是自闭,你不能总这样,得走出来,你爸爸的事已经这样了,你要……”
  “别说了,别提我爸爸!”少年一脸泪水地仰起脸,粗暴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余美琪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李阿姨推开客厅的门,小心翼翼地说:“太太,客人来了!”
  余美琪的脸色顿时阴沉下了,哼了一声,微微皱眉说:“请她们进来吧。”
  “我不想见警察!我不要见警察!”少年的嘴唇轻轻颤动起来。
  “不是警察,是你姐姐和那个女人,还有律师。”余美琪轻轻说。
  正说着,客厅的门无声地推开了,一台轮椅缓缓地被推了进来,轮椅上坐着的中年妇人呆滞的脸庞让余美琪母子都心中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雨和邱云升到达紫丁香公寓时,天空又开始呈现出阴郁的灰色,有细细的雪花开始飘飞。两人刚走到廊檐下,还没进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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