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弯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啊呀！好漂亮的小兰花！公子你从哪里买到的呀？”
下一瞬间，她已歪头望着兰花做惊喜状，声音清亮笑容甜美，十足天真无邪。
贺青芦没想到她会充愣装傻，略略一怔。
“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在酒楼里送给别人的。”好看的剑眉拧了起来，“西铁银做的九瓣兰花，此乃波斯进贡拜月教少主之物。说！你到底是魔教的什么人？”
他的大手一翻便锁上庞弯的咽喉，同时哐当一声，卧榻后的墙壁翻出一副玄铁镣铐将她双手反绑。
他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这兰花是给拜月教的？”
庞弯不动声色挪动手腕，发现镣铐极其坚固，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因为这九瓣银兰，是我做的模子。”
只见贺青芦指尖一拨，在烛火下可以看到花萼里隐隐现出一个极小的“贺”字。
“刻了你的姓氏又如何？”庞弯依旧嘴硬，“这小兰花随处可见，保不准另外的刻了其他字，凑起来刚好是‘恭贺新年’这样的吉祥话，怎么就成你做的了？”
贺青芦眯起眼睛，英俊的脸上慢慢涌上一丝笑意。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莫非这九瓣银兰是你偷的？”
庞弯冷着脸没有说话。
“银兰花虽随处可见，但这一种偏偏不同。”
只见贺青芦端起一杯茶，朝里面撒了些粉末，再放入那朵九瓣银兰。
不过须臾，九瓣银兰已变为黑色蜷曲成一团，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生命力，枯萎了。
“方才我放的是鹤顶红。”贺青芦端起那杯茶在她鼻子跟前晃了晃，“现在你懂了？”
原来这小兰花是试毒用的！庞弯心中愕然。
哎哟，那银兰花是容姑姑不知从哪儿拎回来的，每年都有一大袋，容姑姑一直都不甚爱惜地随便乱丢，搞得她以为是什么入教福利。没想到，没想到这竟然是别人送给南夷的礼物！容姑姑啊，你的不拘小节害死弯弯了！
“我竟一直拿它当碎银子用……”庞弯的表情有点懊恼，这货属于个性定制品，明明可以拿去卖高价。
贺青芦哧地笑了，复而抬手钳住她的下巴。
“你究竟是谁？”他声音轻柔和煦，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你想知道真相？”双手被制逃脱无望，庞弯只得强打精神看他。
“你肯说实话？”另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揪起庞弯的腮帮，“小心我一不相信，就用钉子戳烂你的嘴。”贺青芦脸上的表情真挚到近乎诡异。
“说说说——”面部被掐嘴巴歪斜，庞弯竭尽全力做到说话不漏风，“其素（其实）——鹅（我）就是——拜月教圣姑——”
说完这句话，她听天由命地闭上眼睛。
今天，要是今天不幸死在这里，就祈求下一世能投胎去女尊国吧，玛丽苏万岁！
不承想等了好几秒钟，喉头上的大手没有丝毫动静，对面的人也没有预想中的“倒抽一口凉气”，呼吸平稳仿佛还在等着下文。
庞弯悄悄撩起一只眼皮。
发现贺青芦正皱眉凝视她。
于是大着胆子，又撩起另外一只。
“不要妄想骗我！”
贺青芦见她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眼中寒意森森。
“就你这三脚猫的窝囊样子，还想冒充那杀人不眨眼的夺命妖姬？”他嗤道，“倘若你是魔教圣姑，那我就是玉皇大帝了！”
峰回路转，想不到对方竟如此藐视自己，庞弯不知该悲该喜，只好吞口唾沫艰涩补充道：“……的侍女。”
“果然如此。”贺青芦松开扯着她的脸皮的手，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你真是拜月教的人？”
身份之谜保住，庞弯心里五味杂陈，悻悻地“嗯”了一声——我很弱吗？我看起来真的很弱吗？你看起来也不太像玉皇大帝嘛！
“既然能侍奉那妖女，看来身份也不算太低了——听说你们魔教有很多稀奇的玩意儿？”
贺青芦的下一句话，让庞弯一头雾水。
“稀奇的玩意儿？”庞弯重复一遍他的话。
贺青芦眯起眼，一只手滑进她的袖子里：“比如这个。”
他摸出一枚暗红的火焰神针。
“你怎么知道？”庞弯大吃一惊，下意识举脚就要朝他踹过去。
双腿在半路被人抱住，贺青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逐渐变浓：“你还有什么奇怪武器，都使出来给我看看，越狠毒越好。”
庞弯闻言打个寒战，莫非这贺公子是个被虐狂？
迟疑半晌，她犹犹豫豫地咬住下唇，吞吐晦涩地道：“倘若公子不嫌弃，我腰间还有一柄金鞭，此鞭坚韧轻柔，威力甚大，要是公子实在喜欢，我……我……”她脸烧得飞红，音若蚊蝇再也说不下去了。
贺青芦二话不说便朝庞弯腰间摸去。
无奈金鞭缠得很紧，接头也很隐秘，他不得不摸索探寻了好一会儿，弄得庞弯花枝乱颤，咯咯直笑：“哎呀，好痒！好痒！别摸啦！”
哐当一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卧榻上的两人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只见先前的婢女左手保持端碗的姿势，右手保持拿衣服的模样僵硬地站在门口。
药碗、衣服，以及她的下巴，统统都掉在了地上。
也许一并破碎的，还有颗攀上枝头变凤凰的芳心呢。
给我一张脸
婢女僵着一张脸魂不守舍地飘走了。
剩下床榻上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把锁铐解开，我自己拿！”热气沿着血脉从脚底板直接蹿到脸颊，庞弯虚张声势地瞪一眼贺青芦，生怕再不推开他自己的头顶就要冒烟了。
她不想脸红的，无奈就是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唉。
哪知贺青芦却忽然坐了下来，倚着她的身体，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她晕红的小脸。
“真漂亮。”他望着她，目光迷离，声音喑哑。
庞弯惊讶地看着他，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开始抬头嚷嚷——莫非……莫非这个人就是我的男主角？啊，看他这沉醉欢喜的模样，显然是爱上我了呀！啊哈哈，我果然还是貌美如花的千里马，只缺一个善解人意的伯乐来挖……
还没等这喜悦之情反映到脸上，贺青芦已经说出了下一句话：“真正的人脸果然不一样。”
他痴迷的目光在庞弯脸上流连忘返，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的眉眼鼻唇，最后停在少女唇边的细绒上：“瞧这鬼斧神工的毛，啧啧，师傅说得对，红起来就是漂亮。”
“你的毛才鬼斧神工呢！”庞弯恼羞成怒地咆哮了，“谁的脸不长毛？你不长毛？”
贺青芦被她一个当头棒喝，方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目光重回清冷。
“有很多脸不长毛。”他从她唇边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比如，做出来的。”
庞弯怔住了。
她望着公子白玉一般光洁的面庞，忽然想起某个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是你？”她轻轻嘟哝了一声，“当初那个假扮王刚的人？”
贺青芦微笑：“你总算聪明了一回。”他向来讨厌傻瓜。
“真王刚呢？”她的声音有点不稳——该不会是被这个人剥了脸皮杀了吧？
“自然是已不在这个世上。”贺青芦淡淡道。
“你有什么目的？”庞弯蹙眉，脊背渐渐绷直，似欲形成攻击的模样。
贺青芦哧的一声笑出来。
“此镣铐乃玄铁铸成，你的内力是绝对挣不开的。”他轻拍她的脸庞安抚，大约是觉得手感实在好，又来回多摸了两下，“不要太激动，你的皮肤很光滑，受伤着实可惜了。”
庞弯惊声尖叫：“你要割我的脸去做人皮面具？”
贺青芦挑眉，似思忖：“这个主意很好，我得想想。”
庞弯几乎要晕死过去。
却听贺青芦又喃喃自言自语：“戴一张死人的脸在皮肤上，岂不是很脏？还是算了。”
于是庞弯又活过来了。
“我没有什么目的。”贺青芦饶有兴致地欣赏完她脸上红、白、青三次变色，才娓娓道，“我只是对你的武器感兴趣。”
他朝她摊开左手，掌心那柄火焰神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枚针短时间接触人体后便能自行溶化，我实在好奇，你平时怎么储存，又怎么使用它？”他望着她，琥珀瞳人中满是渴盼与专注，“最关键的是，它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谁制造了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庞弯没好气地回一句，不愿拿正眼瞧他，“你知道我来自魔教，是不是有了答案后就要把我杀了？”
贺青芦凝眉一哂：“你想多了。”
他向来不屑解释，但眼前这个少女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不介意破一回例：“你是魔教的，或者是什么所谓名门正道的，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庞弯迅速抬起脸看他。
“江湖上面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关心。”贺青芦脸上一派风轻云淡，“什么正邪道义，那都是有心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编排的，各有各自的道理，我又为什么要掺和？”
“你……”庞弯第一次见到这种超脱于世俗价值观之外的人，不由得有些吃惊。
“本公子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贺青芦望着她，缓缓扬起嘴角，“并且，按照这个原则，我一直活得很好。”
能按照自己的原则生活的人，才是世界上真正强大的人。
庞弯打量着这个俊美而自信的年轻男人，想起他那辆独一无二的马车，还有这机关重重的建筑与家具，心思一动：“你是孤宫宫主？”她紧紧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贺青芦一怔，随即摇头。
这答案出乎庞弯的意料，她柳眉倒竖，倔强抿嘴：“你敢发誓？”
贺青芦几乎就要笑起来，这个胆大妄为的魔教女子，三番五次挑战他的底线。
“我为什么要发誓？”他挑眉看她，“我确实不是孤宫宫主，他岁数比我大，这点你信也可，不信也可，我没有对你解释的义务。”
庞弯一想好像确实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驳斥的话，便气鼓鼓地没有作答。
“我喜欢你的这暗器。”贺青芦望着垂头丧气的她，不疾不徐道，“虽然有很多办法把它弄到手，可我知道离开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保存它。”他微微一顿，声音放柔三分，“姑娘，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并不图你性命，我只想要这暗器的秘密。”
“我不知道。”庞弯抬起脸，也温柔似水地看着他，“这暗器是我师傅送的，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暗器，并不知道它有多么特别。”
“为何它不会在你手中溶化？”贺青芦脸上若有所思。
“我真不知道。”庞弯耸耸肩，“假如我知道它这么特别，就不会随便乱用了。”她下山这么久，只用过一次火焰神针，就是在小镇上暗算他。现下想来，这贺青芦定是从那时候就盯上她了。
贺青芦沉默片刻，忽地扬唇一笑，面容有股说不出的阴隼：“姑娘不知道不要紧，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让我每天取几枚出来研究，总有一天会知道结果。”
庞弯也笑起来。
“留下来不是不行。”她爽快地说，“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公子能满足。”
“什么要求？”贺青芦诧异她竟答得如此迅速。
“给我一张脸。”
庞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执著的眼神仿佛要刺进他心里。
“给我一张这世界上最漂亮、最纯洁，所有人看了都会心动的脸。”
那是玛丽苏究极之绝色，是让男主角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良药。
也是，挽救她女配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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