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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序 言

 

  序  言
  1897年5月
  高台上的女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拉紧的钢索。她年纪不大,也就不过十四岁的样子,可是身上那件紧绷绷的芭蕾裙却分明勾勒出一个成年女人的身体。女孩腿上那条粉红色的紧身裤看上去脏兮兮的,而且膝盖上已经蓬松得起了泡。她的头上还套着一顶花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过也都是硬纸板做的。罩在外面的薄纱裙已经有了好几个破洞,原本缀在裙摆上的小亮片都落到了紧身裤和拖鞋上。高台下,正对着女孩的位置上站着她的母亲,那个女人抓着手摇风琴的手柄,正从一首流行歌曲摇到下一首。
  “丫头,该开始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呢。”母亲冲女孩大喊了一声。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空气里弥散着腐烂的水果和粪肥的气息,还有驮马的汗臭味。披着方格披肩的犹太主妇们在小摊小贩中间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手里牢牢攥着的披肩让她们看上去还是一副过冬的模样。旧衣服贩子跟前围着一群女人,她们都往自己身上套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摊子上挂着一面不大的镜子,要是女人们对镜子里的形象还比较满意的话,那她们就会留下那件衣服。不过显然还是得先压压价才能决定要不要出手。
  女孩望着在台下站定的人群,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边伸展双臂,一边踩在了钢丝上。她站在钢丝上,一直等到钢丝停止了颤动才又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不过站在人群后排的一个男孩并没有被紧张的气氛糊弄过去,他清楚女孩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过是在表演罢了。之前去上学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知道女孩只是用惊恐来博取观众的同情而已。要不了多久,等技巧的难度逐渐增强的时候,她就会显得越来越有底气,收场的时候还会来上一个完美的倒立,到最后,她会在钢索上稳稳当当地劈个叉,同时心满意足地高举起两只胳膊。
  男孩知道自己不该停下脚步。几乎一个小时前就放学了,这会儿他应该待在黑土俱乐部里。那家台球馆位于犹太小镇的边上,每到夏天,镇子里就挤满了日托米尔 的军官。他到黑土是去下象棋的,而且他还不能让那些把赌注都押在他身上的看客们失望。大伙儿可都管他叫“神奇小子”呢。
  没有人清楚男孩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总而言之,他向来都能既保证赔率对大家充满诱惑,而且还不会让对手望而却步。事实上,放眼整个镇子,只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打败他,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至于其他的对手,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不过每次他总是赢得非常令人信服。要做到这一点,至关重要的诀窍就是让观众意识到他也会出现失误,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不过他绝对不会这样看待自己。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几乎无所不能,唯一无法做到的就是谦卑。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自己的骄傲掩藏得严严实实,他明白倘若不然自己就会惹上大麻烦,正如母亲常说的那样,“韬光养晦”非常重要,姐姐给家里发来的一封信里提到过美国话里也有同样的词语。姐姐在从威斯康星的赖斯莱克发来的信里说:“在美国,你不需要韬光养晦,在这儿,你尽可以大胆地挺身而出。”
  “挺身而出”,又一句美国式的成语。可是从小俄罗斯看过去,威斯康星的莱斯湖城远在天边。“在定居点 ,低调一点儿无伤大雅,”母亲总是这样提醒他。她会操着一口意第绪语 的大白话说:“聪明人一步一个脚印,糊涂蛋脚上踩着风火轮。”
  女孩晃晃悠悠地来回迈着碎步,不过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优雅,整个人也越来越自信了起来。终于,她向后伸展了一条腿,凭空定格在了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上。观众纷纷鼓起了掌,有几个农村青年嗷嗷地叫了起来,一边还打着口哨。突然,女孩失去了平衡,大伙儿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谁都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随即,女孩又站稳了身子,众人也跟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男孩知道这种一惊一乍同样也是女孩故作的表演。
  即将收尾时女孩又稳稳当当地打了一个倒立,两只手牢牢地攥着钢索,两条腿直绷绷地朝空中举了起来。这时,观众都朝前拥了过去,大家都想瞧个仔细。有人推了一把缠着绳子的绞盘,结果自己绊倒在鞋贩子身上,鞋贩子随即又踉踉跄跄地撞在了一个农夫身上。年轻的农夫进城是来给自己的镰刀配个把儿的,正吃着肉馅饼就被人这么撞了一下,馅饼一下糊在了他的衬衣上。那件衬衣可是他的母亲一针一线地在上面绣了命名日 的圣徒名字的。如今出了这种状况,年轻人便把怒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在了鞋贩子身上。农夫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小贩,可怜的小贩被吓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一旁,可是他的那副可怜相却让农夫更加恼火了。骂了没多会儿工夫,农夫就抄起新买的镰刀把儿,对着卖鞋的犹太人砸了下去。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衬衣上糊的肉汁里又混入了这个犹太人的鲜血。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试图出手帮一把鞋贩子,可是他们都被其他农夫打得缩了回去,人群中只听得到嘶喊声和尖叫声。男孩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他拼命推搡着挡在身前的人群,想挤到前面去,可是人太多了。等人群开始散开后,男孩终于看到了鞋贩子。他带来卖的鞋依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他自己则躺在了血泊中。他的几个孩子就站在一旁,谁都没有流泪,他们只是看着母亲对着父亲的尸体抽噎着。镇子里的女人围在寡妇的身边,好话说尽,试图劝她离去,可是她更愿意坐在马路中间,前仰后合地晃悠着身子。
  当天下午,农夫派人给小镇发来了最后通牒——最迟第二天早上缴纳五千卢布,否则就等着大屠杀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女人们都慌了手脚,纷纷牵着孩子跑回了家,店铺老板们也都给窗户装上挡板,上好门闩,镇子里的男人们凑在志愿消防局里商讨起对策来。消防局就设在肉店的阁楼里,一头凑凑合合地摆着一个小台子,另一头堆着一摞木头折叠椅。在裸露的屋梁下,大伙都各自摩挲着胡子,一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边徒劳地琢磨着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镇子。
  男孩坐在后排的凳子上打量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是镇长,现在正在主持会议,看上去还是跟往日一样镇定。在镇长的允许下,屠夫首先开了腔,然后是挑水工,随后每个人都陆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始至终镇长都没有插过一句话。
  “要我说咱们就该拼了,”扬科尔•施耐德说道,铁匠的炮仗脾气远近闻名,“咱们有的是人,而且也都不是孬种。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可是他们有枪啊,咱们可没有。就算有,咱们也不知道怎么使那些玩意儿。”镇上的医生米哈伊尔洛维奇说道。
  “需要知道个鬼!”扬科尔有些恼怒了,“直接朝着他们开火不就得了。”
  面包师想要把军队叫来,可是挑水工却不屑地将他耻笑了一番,天下人都清楚就连举手之劳军方都不会帮犹太人的。谷物商捐出一百卢布,希望能避免这场灾难。其他人也根据自己的实际条件捐了五个或者十个卢布。
  夜幕渐渐降临,大伙儿点起了煤油灯,男孩越来越不耐烦了,他希望父亲赶紧宣布他的计划。他清楚自己的父亲肯定是胸有成竹的。跟他下棋的风格一样,他这一辈子一向都很镇静耐心,总是不惜花上很长时间执行既定的计划,以确保万无一失。男孩坚信这次的危机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男孩不知道此时此刻广场上已经聚集起了至少二十个当地的农夫,他们推着小车,上面装满了空空如也的土豆麻袋。他们一心指望着能从犹太人的商铺或者家里大捞一笔。
  除了这伙儿人,广场上还聚集着其他一些人,他们挤在人群中,在夜色中斜靠着各处房舍的墙壁,一个劲儿地跟别人唠叨犹太佬如何靠剥削辛苦劳作的农民发家致富,犹太佬如何欺骗农民,而且还让农民毫不知情,犹太佬又是如何榨干农民,而且还在背地里嘲笑他们。这些人自己并不是农夫,他们来自北方,是合作社的工人,人们管他们叫“大俄罗斯人”。他们戴着大檐帽,灰色的短上衣上扎着皮带,外面套着黑色的皮夹克,腰上挎着刀。他们都是“俄罗斯人民联盟”的人,全俄罗斯的人都管他们叫“黑色百人团” 。他们是专程来组织实施大屠杀的。
  终于,农夫们对这伙儿人失去了耐心,他们自己聊了起来,一边还打着扑克牌,把一瓶伏特加传来传去,很快那瓶酒就被喝光了。农夫们还想继续喝酒,可是所有的小酒馆都是犹太人在经营,而现在所有的酒馆都锁上了门。有人大喊了一声:“车尔尼•格里扎!”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号叫了起来。人们纷纷急不可耐地站起身,看上去就像翻滚的波涛。兴奋不安,同时又充满热望的人们沿着大街朝台球馆挺进了。
  台球馆的老板约瑟夫•鲍克瑟跟他的两个儿子瞧见暴乱的人群朝自己走来,他们三个人挡在仓库前,冲着人群喊叫着,让他们滚开。然而,等到暴民挥舞起大棒、手枪和刀威胁他们的时候,约瑟夫•鲍克瑟也只能吩咐儿子闪到一旁,然后他自己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除了抱在怀里的伏特加,暴民们把带来的口袋也装满了,随后他们又蜂拥到了其他几条街道里。奥斯塔普•舍甫琴科带着三个儿子扯掉了杂货铺的百叶窗,然后又用耙子的手柄砸烂了窗户。从断口参差不齐的玻璃窗跳进了商店之后他发现商店里堆满了一货架又一货架的大衣、厚底靴、皮帽子,还有工作手套,眼前的一切都是他过去梦寐以求,然而却没钱购买的东西。他大呼小叫地让三个儿子把眼前的一切全都装进土豆袋子里。
  在一片漆黑的五金店里,店老板施洛梅•拉扎瑟瑟发抖地躲在挂着百叶窗的窗户后。这些年来,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他花了一笔钱,给崭新的百叶窗安装上了铁栅栏。此外,只要是列维•伊斯雷尔拉比 说的话,他就当是真理,这位拉比可是充满神奇的力量。拉比曾经赐福给伊斯雷尔的祷告披肩 ,他还对伊斯雷尔说那条披肩可以护佑伊斯雷尔,使他免受哥萨克骑兵的伤害。等听到百叶窗被农夫的斧头劈开时,伊斯雷尔举着斧头冲了出来,迎头冲到了暴徒们的面前。暴徒们将他围了起来,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砍便砍掉了伊斯雷尔的右臂。“砰”的一声,伊斯雷尔手里的斧头砸在了地板上,同时坠落的还有他的几乎一整只手臂和手。他躺在地板上,血流尽的时候他便死去了,临死前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有躲在楼上的妻子和三个女儿,她们就藏在各自的床底下。
  刚一听到有人惨遭屠杀时发出的号叫声,聚在志愿消防局里的男人们便吵吵嚷嚷争先恐后地冲下了狭窄的楼梯,大家都慌乱地不知所措了,能想到的事情就只是赶紧去找自己的家人。就在大伙儿冲出消防局的时候,男孩的父亲对男孩说:“就待在我身边,别跑远。”
  在消防局外,人们在街上四散逃窜着,女人们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一路嘶喊着。枪火声接连不断,其间还夹杂着稀里哗啦的玻璃碎裂声。男孩看到一个农夫从犹大•奥特曼家二楼窗户里丢出来一个婴儿,那个小宝宝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男孩又看到从街拐角那里的犹太教堂里冲出来几个人,他们从宽阔的台阶上跑了下来,每个人都拎着半满的口袋。其中一个人是男孩的中学同级同学,塔德乌什•扎瓦季基, 他拎着一顶花冠和一柄银烛台。就着路灯黯淡的灯光,男孩看到对方也直视着自己。对方的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愧色,不过转瞬之间他眼里的光芒就熄灭了,随即便丢下男孩跑走了。
  在面包店门口,男孩跟父亲看到面包师夫妇俩的尸体都已经被打烂了。老面包师的头颅上被砸出了窟窿,他的老婆仰面朝天,一只眼睛不见了,只留下血淋淋黑糊糊的眼眶。看到这幅景象,男孩的两条腿哆嗦了起来,胃里也翻江倒海地翻腾着。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包师老婆脸上的窟窿,那里原本应该有只眼珠。男孩扭过头,呕吐了起来。父亲拽着男孩,把他拖到了门道的阴影地里。父亲用胳膊揽着男孩的双肩,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他对男孩说:“听着。咱们要找到你母亲,然后赶去树林里。我知道一个地方。咱们会平安无事的。不过,我需要你……你明白吗?今天晚上,我需要你。”
  男孩用手背擦掉了挂在嘴角的呕吐物,然后转头看着父亲的眼睛,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假装出来的坚忍。“好的,爸爸。”他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还没走出十来步男孩就听到了枪声,这一次枪声更近了,或许就在下一条小巷子里。他跟父亲继续跑着,一路上不断地藏身在各家门道的阴影地里。他们只能仰仗着这些阴影地,寄希望于夜色和自己对各条街巷、门道,还有各家地下室的熟悉,好让自己有所掩蔽。一头山羊跑了过去,身体的一侧鲜血淋漓。它在街头夺路狂奔的时候肿胀的乳房在它的身体下疯狂地甩动着。人行道边的阴沟里躺着一顶硬纸板做的花冠,脏兮兮的头冠已经被碾碎了。街道另一头,四五个农民横在路中间,他们朝父子俩迎面走了过来。那群人狂喊乱叫地唱着歌,歌声很刺耳。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掉了队的同伙,那个家伙一边往自己的嘴里灌着伏特加,一边举着手枪朝两旁的窗玻璃开着火。一匣子弹打完之后他在街头蹲了下来,重又装了一匣。
  为了躲开这伙暴徒,男孩的父亲强行推开了耶索华家的窗户,翻进了屋里。男孩也紧随其后翻了进来,落在了屋内的地板上。看到自家的前厅里凭空冒出来两个人,老太太不由得尖叫了起来,随即就转身向后面跑去。男孩和父亲撵上了老太太,他俩看到老人家在厨房里站定了,挥舞着一把砍肉的大刀,一绺绺稀稀拉拉的灰发在她的脑袋上倒竖了起来。她用意第绪语尖叫着:“滚!滚!要不然我就宰了你们!”
  “琴科,”男孩的父亲虽然恼怒,但是他还是压低声音,试图让老太太安静下来,“是我。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喊了!”
  老太婆不再喊叫了。她直勾勾地盯着父子俩,突然哭了起来。她跪倒在地上,一边抽噎着,一边继续用意第绪语说:“啊,世界末日!他们要来了。哥萨克要来了!”
  “安静点儿,琴科。你这样嚷嚷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死。”
  “那就别嚷嚷了,老太婆。”
  男孩的父亲走到窗边,他看了看房子背后的小巷子。巷子里一片漆黑,空无一人。父亲满意地强行推开窗户,然后把脑袋探了出去,好仔细看看四周的状况。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哭哭啼啼的老太婆拼命从地上站起了身。
  “我们不能待在这儿。我俩得回家。”
  “不!”老太婆喊叫了起来,她牢牢地攥着对方的衣袖,“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们得把我也带上。”
  “那就闭嘴!”父亲一边说,一边掰开了老太婆的手,“你想把他们全都招来,害得咱们一起完蛋?就待在这儿,把灯都熄了,不要出声。他们不会找上你的。你只是个老太婆,没有什么好偷的。”
  然而,对方并没有感到宽慰,就在男孩的父亲已经将一条腿挂在了窗沿上正要跳到窗外时,她仍旧不住地哀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座房子里。正要跟着父亲跳出窗外的时候男孩听到小巷另一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儿子,待在屋里。蹲下,让她别出声。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要动。明白吗?”男孩儿点了点头,好让父亲相信自己听明白了。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中间还夹杂着手鼓声。夜色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声音中还透着一股醉醺醺的味道:“嘿!谁啊?犹太佬?嘿!亚沙,我发现了一个犹太佬。”是两个喝醉了的农夫,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只手鼓,另外一个人扛着一麻袋锅碗瓢盆。
  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帘男孩偷偷地望着窗外,他看到那两个人在围着自己的父亲兜圈子。他们轻轻地搡了一把男孩的父亲,又用手鼓捣了他一下。“不是犹太佬,你这头蠢驴。是一位长官。嘿,阁下,想跟我们一起开心开心吗?”
  男孩的父亲摇了摇头,推开了对方递过来的伏特加,可是对方仍不罢休。等到父亲再一次推开对方的酒瓶后,其中块头较大,拿着手鼓的家伙一把揪住了父亲的脑袋。大块头牢牢地攥着父亲的脑袋,好让另一个家伙撬开父亲的嘴,把伏特加给父亲灌了下去。
  男孩气喘吁吁地瘫倒在窗台下,他又感到了一阵呕吐的冲动。琴科家的这个房间就像活物似的一张一缩地变幻着,男孩的心也随之猛烈地撞击着胸膛。就在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尿喷了出来,眼泪也顺颊而下。他的眼睛又盯在了地板上闪闪发亮的剁肉刀上,寡妇耶索华正五体投地地趴在那把刀的旁边。耶索华把刀推到了一旁,然后举起一根手指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男孩没有争辩,他的两只手软塌塌地耷拉在身体两侧,两条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他的目光依然牢牢地盯在暗淡无光的刀柄上。
  屋外,一只酒瓶在墙上撞碎了。那两个男人争执了起来,他们不清楚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更多的伏特加。男孩又看了看窗外,他看到那两个人拽着他的父亲走远了,他们边走边用手鼓敲打着节奏。他们渐渐消失在黑黢黢的小巷子里,男孩觉得自己看到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只有那么一眼。随后,那两个人就推推搡搡地把父亲推到了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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