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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慕容云舒却听懂了聂青的话——梁王想造反。但是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死,钱庄就会落入梁王手中?就算她后继无人,好歹还有个未婚夫,再不济也该充公归朝廷,当然,朝廷只会得到一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钱庄的白银早已被她掏空转移,而另一部分被父亲藏到名剑山庄。
  蓦地,慕容云舒恍然大悟,名剑山庄与梁王早就勾结上了。梁王之所以想杀她,就是想用她的死击垮大业王朝的经济。只可惜,他低估了她的运气,也低估了汇丰钱庄的规模。父亲藏在名剑山庄的那五千万两白银,其实只是钱庄存银的零头,也是钱庄除去存银以外的本身价值。
  父亲向来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想必早已决定把钱庄卖给朝廷,才会拿走那五千万两白银当报酬。可笑的是名剑山庄竟像是得了宝,与梁王狼狈为奸。
  一窝败类!慕容云舒冷笑。
  “谁?!”聂青极警觉地问。
  “想不到聂大人一介文臣,也是耳聪目明的。”慕容云舒从佛像后面走出来说道。
  “慕容云舒!”凤灵惊叫。
  “你还活着。”对于这个见死不救的故人,聂青没打算给予好脸色。
  慕容云舒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棺材脸,淡淡道:“我都听到了。”
  “先去我府上,天亮再进宫。”
  慕容云舒摇头,道:“我还要去一趟青楼。”
  “我陪你去!”凤灵一脸兴奋地说。
  聂青只觉头上好大几只乌鸦飞过,表情臭到了极致,无视凤灵,转头问慕容云舒:“你去青楼做什么?”
  “睡觉。”
  “等你死后,可以睡个够。”
  “地府也有青楼?”
  “……你到底想去青楼做什么?”
  同去不就知道了?慕容云舒淡眉一扬,道:“百花楼,麻烦带路。”她不识路。
  他说要一起去吗?聂青以前认为是她怪,现在忽然觉得怪的人可能是自己,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太淡定、太理所当然。
  百花楼门口,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在整条花街显得格外耀眼,照得送往迎来、浓妆艳抹的花娘们脸上金光灿灿。
  慕容云舒三人甫一来到门前,就有眼尖的花娘殷勤地粘上来,把他们往里面拉,娇滴滴的声音甜的能拧出蜜来:“三位爷里面请。”
  慕容云舒嘴角轻勾,神态悠悠地走进门。凤灵也笑眯眯蹦蹦跳跳跟进去。
  聂青则寒着脸甩开胳膊上的手,带着下地狱的沉痛感不情不愿地踏入那扇门。
  老鸨一见慕容云舒进门,粉墙上的媚笑顿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错愕:“你怎么会……”从外面进来?
  慕容云舒则始终一脸从容,边走边说:“你也是练家子的人,该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境界叫神出鬼没。”
  老鸨更加惊讶,不敢置信地默默跟在她身后,满腹狐疑。消息明明说慕容云舒不懂武功。
  慕容云舒来到自己的客房,房内一片狼藉,显然老鸨与之前的黑衣人不是同路人。“你又是为谁做事?”她在主位上坐下问,聂青与凤灵则充当打手各站两边,俨然一副开堂问审的架势。
  “小梁王。”老鸨不怕说实话,只是心中很不解,明知山有虎,一般人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里还会回来兴师问罪。这慕容云舒莫非当真深藏不露?
  “目的呢?”
  “带你去蜀州。”
  慕容云舒莞尔一笑:“梁王要死的,小梁王要活的。看来还是小梁王有远见。梁王恐怕也只能指望小梁王称帝后封他一个太上皇了。”
  聂青一听这话,脸又臭了几分。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之类的词一一在脑中划过。
  老鸨则喜出望外:“早知道慕容小姐这么配合,我就不必大费周章给你下夺魂丹了。”
  “你给慕容吃了夺魂丹?!”凤灵大叫一声,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慕容云舒一听夺魂丹这名字,心凉了一半,再听凤灵那带着颤抖的声音,心全凉了。江湖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的。她问凤灵:“你哥医得好吗?”赛华佗不该浪得虚名才对。
  凤灵苦着脸摇头:“我哥当年就是因为没医好惜姐姐的毒,才会被盛怒之下的楚大哥困在华佗山上三年,还除去了赛华佗的名,从此不许再行医。”
  楚长歌曾……冲冠一怒为红颜?慕容云舒只觉一股奇怪的气流涌向胸口,淡淡地,说不出的闷。沉吟几秒敛去心头的异样感,她转眼问老鸨:“怎样才肯给我解药?”
  “解药在小梁王手上,怎样才给解药他说了算。”
  “没有解药,我还能活多久?”
  “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秒。简而言之,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归天,没有任何征兆,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慕容云舒若有所悟地抿了抿嘴,然后挟着笑意说:“这不就等于没中毒?人本来就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死。”
  老鸨愕然,忽然有点明白小梁王为何执意要活捉她了。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风华,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天下很太平。
  “我劝你快点让那个小梁王把解药给慕容云舒!”凤灵气鼓鼓地瞪向老鸨,道,“看你一把年纪,想必听说过三年前魔教一夜灭唐门的事吧?楚大哥三年前会为惜姐姐灭唐门,今日就会为慕容云舒灭梁王府!”
  慕容云舒暗暗心惊,凤灵说出的事实让她感受到了以前在楚长歌身上从未见过的魔性。她以前还奇怪,为何世人都说他是大魔头,她却只看到一个桀骜不驯、一身邪气的轻狂少年。原来,只是她看到的太少而已。
  当一个人被绝望淹没时,会表现出两种极端:第一种是用沉默接受命运,第二种是用愤怒反抗命运,前者得道成仙,后者失心成魔。而楚长歌必是不屑地抛弃了前者,傲气凌然地看着自己沦为魔鬼。那个时候的他一定崩溃到了简直想灭掉全世界的地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全世界宣战。
  慕容云舒垂下眼,感到莫名的失落。
  “哼!唐门是江湖门派,朝廷才会任魔教为所欲为。但梁王是帝王子孙,手握重兵。楚长歌若灭梁王府,朝廷岂会放过他?”老鸨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楚长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谅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凤灵说不过她,又急又气。
  慕容云舒则笑着对老鸨说:“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当知祸从口出。”口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
  老鸨大笑:“你真以为楚长歌会为你与梁王作对?”
  慕容云舒道:“他不会为了我与梁王作对。但是,别说是小小的梁王,纵然是当朝太子,他也照样捏圆捏扁。”语气甚是轻描淡写、漫不经心。
  “但愿他真如你所言那般神气,会去梁王府救你!”老鸨咬牙切齿道。
  慕容云舒的视线无意晃到她头顶,接着一怔,眸光闪了闪,嘴角稍稍勾起一个弧度,道:“你确定能把我带走吗?”
  老鸨无比自负地大笑一声,道:“我难道还带不走一个中毒的废人吗?”
  “你少狂妄!有我凤灵在……啊……”凤灵猛地捂住胸口,皱着脸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你不是赛华佗的胞妹吗?怎么,这点小毒也无可奈何?”老鸨阴着笑嘲讽。
  “谁规定赛华佗的胞妹必须懂医术了?!你开青楼的,是不是也一双玉臂万人枕?”凤灵柳眉倒竖回呛过去。
  老鸨气急,扬手就想甩她一耳光,却被人在半空中拦截,狼狈地摔到地上。
  “聂大人终于像个男人了。”慕容云舒含笑揶揄。
  什么叫像男人?他本来就是!聂青冷冷地哼了哼,用眼神居高临下地秒杀老鸨,伸出手作拿来状,道:“解药。”
  “没有!”老鸨腾的一下跃起来,道,“方才是大意了才会让你得逞,就凭你,也配向老娘我要解药?”
  聂青挺直腰板瞪着她,脸上露出恼怒之色。
  慕容云舒弯唇一笑,纤纤食指一伸,指向她的额上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你看他够不够资格?”
  老鸨转身仰头看去,还来不及惊讶,一锅底当头砸来,当即晕倒在地。
  “前辈好身手。”慕容云舒拍手叫绝。
  “是锅好。”一年过半百的老者身形矫健地从房梁上跳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凤灵一看清来人的样貌,倏地瞪大一双铜铃眼,不敢置信地指着老者惊叫:“你……你是魔厨锅缺德!”
  慕容云舒一听这名号就笑了,谁这么缺德,给人取这么缺德的名字。
  “锅前辈应该不是凑巧路过吧?”慕容云舒收起笑容,淡淡地问。
  “是教主让我来的。夫人,您不要一口一个前辈地叫,让教主听到,他会不高兴的。就叫我锅厨子吧,教主都这么叫我。”
  “好,锅厨子。”慕容云舒从善如流。还好没让她叫他缺德厨子,虽然她长这么大指桑骂槐的事没少做,可直接骂人却很少,要她一口一个缺德厨子,那还真是折煞她的修养。“你一直在暗中跟踪我吗?”她问。
  “从您踏入京城开始。”
  “这么说来,你是第二个黑衣人?”
  “是啊。我原想与夫人开个玩笑,乔装刺客试试夫人的胆量,没想到被我给撞上真刺客了。”锅厨子不好意思地用锅底戳后脑,一副笑呵呵为老不尊的样子。
  “那个刺客呢?”
  “被我解决了。”
  “我的丫鬟呢?”
  锅缺德用锅笑嘻嘻地指向邻房,道:“在隔壁睡得正香。”
  “多谢。”
  “嘿嘿,不客气,不客气,替教主保护夫人,那是我们的荣幸。”
  慕容云舒闻言挑起左边眉毛:“我们?”
  “是啊,从您动身的那天起,我们这些正巧在沿途或京城活动的人就接到了教主的黑风令,务必护夫人周全。”锅厨子说完缩了缩脖子,又小声补充道,“夫人,刺客的事,您可千万别对教主讲。他若知道我不小心让刺客的剑架上了您的脖子,我这根又老又短的脖子铁定给他剁了下酒喝。”
  难怪这一路太平无事,慕容云舒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隔了几秒才神色如常地回答锅厨子的话:“放心,我不会让他拿你的脖子下酒的。”
  锅厨子感激涕零,心想:楚家祖上积德,娶了个善良的媳妇。
  “那么血腥的东西吃了会生病的,挖个坑埋了就好。”
  “……”他就奇怪,楚家祖上怎么可能会积德?!
  这时,老鸨醒了,睁开眼看到众人,猛地悟过神来,刚想站起来,头上又是一锅子,晕了。
  慕容云舒扶额,他当老鸨练过铁头功啊!再敲几下,不死也傻了,到时候谁替她向梁王传话?“替我跟你们教主说声谢谢。”她边走出房门边说。
  “我们教主从来不接受口头致谢。”锅厨子贼兮兮地说。
  慕容云舒一愣,扬了扬眉,算是听到了,然后去隔壁房间叫绿儿。不一会儿,她与睡眼惺忪、不明真相的绿儿一同回来,递给锅厨子一封信。
  锅厨子拿着信笑嘻嘻地问:“给教主的?”
  “嗯,书面致谢。”
  锅厨子大囧:“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是那个意思。”慕容云舒说得甚是坦然。
  有聂青带路,第二日慕容云舒进宫非常顺利,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御书房外。
  走进御书房,一室威严的明黄,让人不禁肃然起敬。普通百姓不能直视圣颜,所以慕容云舒微微低着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势,不疾不徐地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聂青道:“微臣见过皇上。”
  “都平身。”
  “谢主隆嗯。”
  “慕容云舒。”皇上开口,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龙体欠安的样子。
  “民女在。”
  “如果朕答应你的要求,让汇丰钱庄掌管银元的发放权,你要如何回报朕?”
  “皇上会答应吗?”
  “朕在问你话!”
  慕容云舒抿了抿嘴,悠悠说道:“皇上若不答应民女的要求,这个问题就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你先回答朕的问题,朕再决定是否答应你的条件。”
  “恕民女无法回答皇上的问题。”
  “你大胆!”龙颜微怒。
  “皇上请息怒。”慕容云舒继续说道,“朝廷决定改革通货,用小面值银元代替真金白银在民间流通,从理论上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但实际上是否行得通,谁也不知道,所以民女不能保证能够回报皇上什么。”
  “那你又何必执著于钱庄的经营权?”
  慕容云舒依旧微低着头,轻描淡写般地说道:“因为民女不想让自家的产业毁在别人手中。无论成败,慕容府都要与汇丰钱庄共存亡。”
  皇上沉吟,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审视她良久,道:“好,朕依你。但是朕有一个条件。”
  “皇上请讲。”慕容云舒作洗耳恭听状。
  “嫁给太子。”
  慕容云舒一点也不奇怪皇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联姻本来就是皇家惯用的政治手段,而且表哥早就提过一次,可是,她并不想做牺牲品。“恕民女难以从命。”她不假思索地果断拒绝。
  皇上没料到她会拒绝,这个条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嗯赐,而她竟然一口回绝,这让他有些恼火,一蹙眉,不悦地说道:“那么朕也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闻言,慕容云舒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沉吟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皇上,民女今天并不是来与您谈条件的。您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汇丰钱庄都是慕容府的产业,不容旁人侵犯,就算是您也不行。”
  皇上勃然大怒:“如此出言不逊,你就不怕朕灭你九族!”
  慕容云舒仍是一脸淡泊,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用极平静地口吻说道:“太子也是民女的族人。”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派头。
  尽管碍于太后方面的压力,皇族并未承认慕容府这一外戚的存在。而慕容府也不觉得有攀龙附凤的必要,所以四年来一直安居商场,不曾涉政。但慕容府到底是太子唯一的外戚,除去慕容府就等于折断了太子的羽翼,这并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至少现在不是。太后的娘家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皇上若不想自己寿终正寝后太子被垂帘听政,就必须在太子羽翼还未丰满之前保全慕容府。
  慕容云舒非常清楚这个事实,所以她才更加有恃无恐。“民女并不想忤逆圣意,奈何早有婚约在身,实难从命。”就算有王牌在手上,该退的时候还是得退,以退为进才是上策。“皇上若信不过民女,可以派一位朝廷要员与民女一起负责此事。”皇上让她嫁给太子无非是担心她这个外人生异心。
  果不其然,皇上听闻可以令派人选监视她,脸色缓和了许多,终于也退后一步,用极浑厚地声音说道:“好,就由聂爱卿与你共同负责通货改革一事。”
  一出御书房,聂青又一脸死了亲娘的表情,冷冷地说道:“朝廷绝不会让发放银元的钱庄掌控在私人手中,汇丰钱庄充公是迟早的事。”
  慕容云舒抬手挡住如火的骄阳,边走边说:“我知道。”
  “那你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皇上现在必然已将慕容府视为眼中钉,早晚除之而后快。”
  “聂大人。”慕容云舒忽然止步,侧头看向他,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聂青面露窘色,扭头说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慕容云舒挑眉,然后转回头继续欣赏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口上则说道,“在能反抗的时候不反抗,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见慕容府的列祖列宗?”
  聂青冷哼一声:“我看是你不肯轻易认输吧!”
  “你这样想也没错。”说完,慕容云舒加快步伐向宫门走去。
  皇宫这种地方,还是少逗留为妙,指不定皇上下一秒就气不过,派人把她抓起来咔嚓一下解决了。虽然她觉得早死晚死没差,可好死歹死就差很多了,她宁愿不痛不痒地死在小梁王的夺魂丹之下,也不要被刀口不怎么锋利、动作也不怎么麻利的侩子手送上西天。
  想到那夺魂丹,慕容云舒不禁觉得好笑,那小梁王身边定有不少江湖术士,才学了这一招故弄玄虚的本事。说实话,他要给她下一包泻药,说不准她就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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