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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顾淮南梗着脖子,没吭声。
  顾铭哲沉默不语好阵子,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怒意,最后在客厅里背着手踱了两圈才终于开了口。
  “顾淮南,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才能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十几岁时跟着陈南承胡闹我可以当你年纪小,那么现在呢?你已经二十七了,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还要一直逃避下去?”
  这几句话,实实在在的敲在她心上,顾铭哲不愧搞了一辈子政工工作,简单直白的几句话就把事实残忍摊开,顾淮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寸一寸打量着整个屋子,和她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变化,让她的眼睛莫名的发酸。顾淮南缓缓躺在床上,阖上眼睛。
  顾铭哲有一点说错了,她就是知道有的事迟早都要面对才会回来……
  想起叶锡尚那张正经严肃的脸,顾淮南烦躁的把头蒙住。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若做错了一件事对不起一个人,心里越愧疚就越怕见他,越拖延就越是害怕。
  她曾经在这个人面前做过一件这辈子最冲动的事,如今回来,却发觉若再给她一次机会,说不定结果还是一样的。
  *
  虽然直到现在,顾铭哲和顾淮南这一对父女依旧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但总算她是回家了,顾铭哲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多少有些许欣慰的。若没特别重要的事,他下班的时间每天都比上一天提前,并且一进门就会喊肚子饿,然后顾淮南就会不声不响的走进厨房。
  冰箱里总是有很多的新鲜蔬菜,只不过顾铭哲不善厨艺,顾夫人宣蓉又是军区文工团副团长,常外面演出,小女儿顾淮西也已独立单过,在顾家,一家四口人同桌吃饭是非常不容易的。顾铭哲平时很少能吃到家人亲自煮的饭菜,对于顾淮南来说,这一切更是求而不得的。
  外面现在正有两个男人满世界的找她,她在顾家风平浪静的过了些日子。顾铭哲嘴上没提过叶锡尚,可顾淮南心里却越发不得安宁,总觉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又到一个周末,顾铭哲不知是约了谁吃饭,比往常回来的都要迟。顾淮南在家里呆得闷得慌,准备到外面走一走。刚一出门小院门就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和她擦身而过,两人都是一愣,同时停下脚步,错愕的回头。
  “小旭?”
  “南姐?”
  男人多看了她两眼,开心的眉毛都飞扬起来,张开双臂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南姐!想不到真的是你,可想死我了。”
  顾淮南还在惊讶中,就被景旭的大手不知轻重的拍了两下,当即咳了起来。“你先——咳咳——放开我!”
  顾淮南用力才把抱着自己的男人推了开,抚着胸口又咳了几声,无奈的敲了敲他。“我说小旭,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那么粘人?”
  “别不知足,平时都是女人粘我。”景旭帅气的脸上挂着不知羞耻的笑,眼睛放着快乐的光,不躲不闪甘愿受打,还不忘耍嘴皮子。
  大院里的将校军官们大多都是多年的同事战友,若恰巧都是同城老乡关系自然更近一步。景父和顾铭哲不但是同乡,早年又是同一年入伍的兵,后同时提干,两家关系极好。
  景旭小顾淮南两岁,两个孩子打小同住一个院,又是邻居,对于他来说,顾淮南和他的亲姐姐没两样,从来不分彼此,也没有男女有别的顾忌。小时候总是在她身后跟着小男孩一转眼就已长得这般高大,让顾淮南感觉那么不可思议。
  “你以前没这么高吧?你爸给你喂了什么激素了?”
  景旭不屑的啧了声,“也不想想你都走几年了,当时我还没满二十,现在二十五的生日都快到了。”
  两人绕着大院的青石板路边走边聊,再回到顾家门前,路灯都已点亮。景旭单手揽了揽她的肩,安抚性的捏捏她的肩膀,又深深的满足的吸了一口空气,浑身充满活力似的扬着唇。
  “你能回来真好,我都怕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有我你活不下去啊?怎么还是一副没断奶的样儿。”顾淮南被逗得大笑,可待她一转身就有些笑不出了。
  眼前停着并排两辆车,一辆是顾铭哲的座驾,另一辆车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并且这辆车,给她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
  “咦,你家又来客人了。”景旭努了努下巴,见怪不怪的样子。顾淮南警觉起来:“你知道这车是谁的?”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景旭说这话时露出几分崇拜。
  一个答案猛然跳出她的记忆,而就在此时就听院中一声门响,随后传出脚步声。
  她下意识一回头,恰巧被一双雷达似的眼睛捕捉了个正着。
  顾淮南脑子嗡的一声,腿一软退了两步,直撞到车身,要不是有车子挡着,她说不定已经坐到地上了。
  景旭一挑眉,瞅瞅那人,又瞅瞅顾淮南,一头雾水。“南姐,怎么了?”
  顾淮南在心中哀嚎一声,大限已到,这回彻底玩完,景旭那声“南姐”彻底断了她最后一条“生路”。不过就算没有景旭,但凭他出现在顾家,她也没有任何再蒙混过关的希望。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瞳孔放大。
  叶锡尚盯住她一双因惊恐而黑亮的眼睛,冷冷掀动薄唇。
  “怕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顾淮南双肩一缩,不敢看他深暗无底的双眸,说话都没底气。“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会让我生不如死?”
  “不至于。”叶锡尚浅浅弯唇,讥讽都写在脸上。“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我回家了?”
  他明明是在浅笑,顾淮南却只觉得手脚冰凉。“我东西还在这里,我上去拿一下,可以吗?”
  拖延计策失败,叶锡尚像抓小鸡一样抓着她,打开车门直接将她强行塞进副驾驶。他紧跟着坐上来,手刚要去摸车钥匙,又忽的向她倾身过去。
  顾淮南精神正处于最紧张的状态,一见他有所动作吓得身子倏地向后一躲,紧贴在椅背上戒备的大叫:“叶锡尚!”
  叶锡尚抬眼瞧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慢镜头似的伸出手、掠过她耳际、拉过安全带、扣上榫眼。
  顾淮南紧咬牙关看着他扣好她的安全带,可他扣好之后并没坐回去,身子反而越发向她靠近,近到几乎呼吸相闻。
  顾淮南呼吸都不敢用力。“干、干什么?”
  他的气息平缓的吹拂在她的唇瓣上,有点痒又有点热。
  “我很高兴。”他蓦地开口。
  “……”
  “你还没忘了我的名字,不枉费我五年来日日夜夜的想、着、你。”
  呜呜呜,她这下死定了……
  被留在原地的景旭后知后觉的跑去通知顾铭哲,“顾伯伯,南姐被绑架了,你不去看看?”
  顾铭哲不慌不忙的做自己的事,丝毫不着急。“不用看,人是我叫来的。”
  景旭挠挠头,“那人是谁啊?干嘛要抓南姐。”
  顾铭哲只哼了声,片刻后又长长的叹气。“债主,他是你南姐的债主。”
  10
  顾淮南从来没这么怕过一个人的沉默。
  这一路上,叶锡尚的嘴就像一只蚌,连条缝儿都没打开过。
  车停在一个她有印象但却叫不上名儿的小区,他在电梯里都还拽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直到进了家门才放开她。
  顾淮南环顾四周,“参观”一番后,见叶锡尚正不动声色打量自己,讪讪一笑。“好像还和以前一样,干净得不像人住的。”
  叶锡尚没什么表情,顾淮南知道他是在压着火就等着她往上浇油呢,只好闭紧嘴巴,找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来。叶锡尚如尊雕像,杵在那里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她,顾淮南被他看的发毛。“你把我抓回来打算就这么眼巴巴的看一晚上?”
  叶锡尚有了进门第二个动作:眯眼。
  顾淮南咂摸咂摸,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好像在暗示什么,赶紧补了一句。“要杀要剐,你倒是给我个痛快,大家都是爽快人。”
  叶锡尚又有了下一个动作:微笑——微微的嘲笑。
  顾淮南怎会看不出?“你到底想怎样?我记得你会说话,怎么忽然哑巴了?”
  叶锡尚解开常服外套的第一个扣子,向她走过来。“关于我,除了刚才这些,你还记得什么?”
  这个动作可把顾淮南吓坏了。“没了。”
  “没了?”常服脱下丢到一旁的沙发上,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没了……”他在干什么?难道把她刚刚的话真的当做暗示了?
  “那我应该用什么方法让你想起来才对。”纽扣依次解开,露出里面结实强健到让顾淮南看着不禁舔舔嘴唇的胸肌。
  “那个……我想起来了些,我走了这么久,都没给你打过一个电话,这太不应该了!”顾淮南自我检讨,表情很到位。
  可这不仅没能阻止他解扣子的动作,情况反而衍变得更离谱了:他把整件衬衫当着她的面——脱了!
  顾淮南小嘴儿微张,眼睛贪婪到舍不得眨一下,这身材!这腹肌!
  她只顾用眼睛吃他豆腐,叶锡尚轻轻揪住她的长发,托高她的头。“顾淮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欠我点什么?”
  “我能欠你什么?”顾淮南装傻,眼神顺着他一块块腹肌又回到胸肌,以及他脸上,触及到他骇人的视线,才惊觉自己的处境。
  这男人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了!刑讯逼供里又是何时添了色诱这一条!
  叶锡尚因她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彻底火了,手下一个用力,扣住她纤细的颈子揪她来到卧室,一脚踢开门,往床上一扔。
  “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你到底欠我什么!”
  叶锡尚的床很硬,至少比余金金家的床要硬很多。顾淮南本想借着被床垫弹起的劲儿顺势滚到另外一边去,结果床铺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一点儿回弹力都没有,她的头反被震得嗡嗡作响钝痛。
  “你这个野蛮人,懂不懂怜香惜玉怎么写?”顾淮南一时间竟起不来了,待难受的感觉过去,睁开眼却发现这个角度看他特别的好看。
  蓦地,顾淮南的视线忽然定住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叶锡尚的侧腹斜着贯穿下来,一直伸延到他左半边小腹,然后被裤子挡住了。那疤痕细而长,由于时间过久的关系已经变得很浅,不细看注意不到。
  “看到了?”
  叶锡尚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顾淮南余光瞥见他一条腿竟跨上了床,顿时惊了,咬着牙坐了起来。
  “我告诉你叶锡尚!别以为本姑娘好欺负,想学人家霸王硬上弓你还嫩着呢,别自取其辱!”
  叶锡尚又是一眯眼,顾淮南双臂环在胸前,小下巴一扬,虚张声势东扯西扯给自己壮胆。“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了不起了,你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你这等货色……”她故作高傲的在他胸腹之间扫了一圈。“还入不了我的眼,咱有事说事,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吓唬小姑娘呢?”
  叶锡尚太阳穴一跳,“看样子你阅人无数,品位不俗。”
  顾淮南不客气的哼一声。“别自卑,你勉强也算上等了,我心情好的话,花点时间培养培养情绪,也不是不可能。”
  叶锡尚磨着牙冷冷的盯着她。“床头柜里有个盒子,你拿出来看看。”
  “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套吗?”顾淮南从另一面翻身下床准备找机会逃走。“留着和别人用吧,我可没兴趣。”
  他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不要再分散她的注意力了。顾淮南装模作样的撩了撩头发,抻了抻裙子,打算绕过他出去。心虚作祟看,和他在一起让她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叶锡尚伸手就把她捉了回来,腾出一手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大力甩给她。“非常抱歉,不管你有没有兴趣、看没看得上我这种货色,你都得尽某些你该尽并且只有你能尽的义务!”
  那两个小红本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眼前,顾淮南顿时就不吭声了。一件她从来没忘记却也从来不愿记起的事,就这样以最让人不能自欺欺人、不能掩耳盗铃的方式摆在她面前。
  她——结婚了,结婚五年了,嫁了一个他们之间连熟悉都算不上的男人。
  她的表情让叶锡尚觉得十分好笑。“记忆还没回来?要我为你解释一下这东西的由来吗?”
  “用不着。”
  这是头狮子,顾淮南若再惹他,难保不被分尸,何况结婚证都拿出来了,没办法再装糊涂。“我忽然恢复记忆了。”
  “那就说说看,都想起什么了?”
  顾淮南撇了下嘴。“我不就是拿着你的钱走了么,不过不能怪我吧?是你自己主动把所有积蓄给我的,不是我偷的抢的骗的,没错吧?”
  “没错,钱是我给你的,因此我一直没去冻结账户。”
  顾淮南刚要得意起来的小火苗就被他下句话浇灭。“但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淮南,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我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他捡了个比较好听的词来说,至少在江邵江警官看来,顾淮南就是个婚姻诈骗犯,骗的还是军婚。
  顾淮南咬着手指。“如果我的解释不够合理呢?”
  “那就一直解释到合理为止。”
  顾淮南心尖尖儿上刺破了一小个泡泡般的感觉,很奇怪。“我当时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
  叶锡尚到衣柜里找了件衣服穿上。“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说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我那时才大学毕业,二十二岁,胆子小,再说我们当时又不熟,其实现在也不熟。”
  最后那句她说的很小声,还是被他听见了。叶锡尚系着扣子:“胆子小到和不熟的男人结婚?那现在看来,经过五年的时间,你胆子已经磨练出来了,阅人无数后,应该能够和不熟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张口结舌楞在原地。顾淮西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进,她躲到窗口才捂着话筒接起来。“小西?啊,今天吗?那我一会儿就过去——”
  她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叶锡尚抽走。“我说让你走了吗?”
  “姓叶的你过分了!”
  通话忽然被掐断,那边的顾淮西一怔。
  “怎么样?南南在哪儿?”陈南浔忍不住问。
  顾淮西沉吟片刻。“南南好像在约会喔,我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是那位叶先生。”
  陈南浔抿紧唇,果然是叶锡尚。他回到车里,看了眼陈南承阴沉的脸色。“南南和叶锡尚在一起。”
  陈南承曲肘搭在车窗撑着头没说话,点着烟夹在指间火星一闪一闪的亮着。
  “哥,他们似乎认识很久了,好像是在五年前了。”陈南浔纳闷,“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南南和他有什么交往。”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陈南承对此并不诧异,闭上眼睛掩去眼中泄露的情绪。“开车,先回家。”
  *
  顾淮南一夜辗转难眠,她被叶锡尚锁在房间里出不来,砸了半天门无人理会,最后又累又饿的睡到那张硬硬的床上去。天微微亮时才眯着一小会儿就被开门声惊醒,迅速坐起来,一脸戒备瞪着门口的男人。“你要干什么!”
  “我若真要干点什么凭你也阻止不了。”叶锡尚语气淡淡的,似乎休息的很好,整个人神采熠熠。“里面衣柜有你的衣服,给你十分钟时间洗漱,然后到客厅来。”
  “十分钟?够干什么的?”
  “已经很照顾你了,没在规定时间内见到你,继续关你禁闭。”叶锡尚下达命令,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开始计时。”
  顾淮南气愤的把枕头丢过去,“职业病,精神病,我要离婚!”
  “抱歉,我不同意。”
  “谁管你同不同意!”
  叶锡尚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我国《婚姻法》第三十三条规定: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必须经过军人同意。顾淮南,你听好了,我——不——同——意。”
  顾淮南顿时哑口无言,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而这贼船竟然还受到法律保护了。
  11
  叶锡尚离开房间后顾淮南用了三分钟时间诅咒他,才磨磨蹭蹭的钻进卫生间。可半分钟不到她就一溜烟的跑到客厅,一脸鄙视的眯眼。
  “叶锡尚,看不出来啊,你也不过如此,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叶锡尚头都没抬,继续看报纸。
  顾淮南把他手里的报纸夺过来扔到一边,“别装模作样的,实话招了吧,我不在家这五年来,你往家里带过几个女人?”
  叶锡尚默默把报纸又拿回来,翻到刚才的版面继续看。顾淮南冷声嗤笑。“嘴硬啊,证据都在呢,我就说么,你一个好端端的老爷们怎么可能甘心吃五年的素。”
  她把在卫生间小柜子里发现的瓶瓶罐罐摊在他眼前,忍不住的得意。“叶帅,你的三儿用的护肤品够有档次的,年纪也不大吧?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用这个牌子。”
  叶锡尚缓缓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表。“你还有五分钟。”
  顾淮南对他好心的提醒置若罔闻,拿起那瓶面霜,斜睨他,贱兮兮的表情。“你给她买的?很会疼人儿啊。”
  “不是。”他翻了页报纸,如实回答。
  “嘁,没劲,我又没怪你,男人嘛,我懂的,出手阔绰才招小姑娘喜欢,这一堆东西几年下来,也不少钱。”顾淮南饶有兴趣的摆弄着其他那几瓶,惋惜的啧了几声。“难为你了,之前的所有存款都给我了,现在养个小三儿可贵着呢。”
  她越说越离谱,叶锡尚把报纸一阖。“你是故意装傻,还是真傻?你当初离开除了带走家里的钱还带走了什么?这里所有女人用的东西都是结婚时你带过来的,如果你是希望我因作风问题不得不跟你离婚的话,你放心,这种可能性为零。”
  顾淮南一呆,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双肩顿时一塌,如泄了气的皮球,敢情这些所谓“证物”的主人就是她自己。
  和叶锡尚结婚时她才二十二,现在都二十七了,年轻冲动做的错事,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顾淮南嘴一撅,把瓶瓶罐罐划拉到怀里,认命的回去乖乖洗漱。叶锡尚看着她恹恹的样子默不作声,目光转而落在茶几上放着的文件袋上。
  顾淮南磨磨蹭蹭的终于再度出现在叶锡尚面前,穿着一件嫩红的吊带裙,头发微湿的散开着,姣好的面容被衬得泛着柔柔莹莹的氤氲,如枝头一朵被清晨第一缕阳光轻抚的含苞待放的花。
  顾淮南扯了扯裙摆,“咱俩领证那天,我穿的就是这件吧。”她还记得为了给自己多一点儿决心,她特意穿了件应景儿的红色裙子,如今再次穿上这条裙子心里面说不出的怪。不过有一件事应该值得高兴一下,腰部宽松了一寸,胸部却绷紧了不少。
  “我们结婚是在冬天。”叶锡尚若无其事的更正她,顾淮南尴尬的吐吐舌头,她又记错了。
  叶锡尚把报纸折好放在一边。“比预定时间多出二十分钟。”
  “我又不是你的兵,别拿这套来制约我。”顾淮南满不在乎,挑了个离他较远的地方坐下。“说吧,想好怎么惩罚我了吗?你大小也是一团长呢,不会那么恶劣的家暴吧?”
  空降兵的训练在她看来可谓人间地狱,这男人看上去就凶悍,虽然沉默,但不是有那么句话么:会咬人的狗通常不叫。叶锡尚带兵带惯了,若把练兵那一套用在她身上,随随便便给她几下,她还不立马小命玩完?
  “我不随便和人动手,不论男女。”叶锡尚简单一句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顾淮南确实忌惮他,但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想想自己横竖都是一死,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看着他线条坚毅的脸以及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军人特有的气质,顾淮南忽然有几分庆幸自己匆忙中嫁的是个有素质的军人,而非地痞无赖。“那开始吧。”
  “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叶锡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暂且不论当初结婚的理由,我们的关系从五年前就已确立并且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我希望你从现在起彻底放弃离婚的念头,我那时就说过让你考虑清楚,一旦结婚就不会离。”
  顾淮南撇嘴。“如果我说我当时是一时冲动呢?”
  “晚了。”叶锡尚毫不迟疑给她两个字。
  顾淮南想了想,试图说服他。“我不爱你,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我又带着你的钱离开五年,这样的女人你干嘛非得拴着?你就没想过这五年里我有没有过别的男人?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叶锡尚冷冷问她。“你有吗?”
  顾淮南嘴角一勾,晦暗不明的一笑。“谁长这么大没做过几件不道德的事?叶锡尚,你是不是没见过坏女人什么样儿?我能随随便便找个男人结婚,其他的事谁说的准?”
  顾淮南卷着自己的发梢把玩,等着叶锡尚掀桌子然后主动把她扫地出门,却不料他只稳稳的坐在那里,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叶锡尚食指节奏的敲动着,像是在琢磨着怎么处置她这个不知羞耻毫无道德的女人。顾淮南睁着大眼儿揶揄,“要写休书吗,夫君?”
  叶锡尚不怒,反而目光越发笃定。“顾淮南,我们做场交易,我只有三个条件,你能做到的话,除了离婚其他的事我都可以满足你。”
  顾淮南不明所以。“什么?”
  “第一,安心留在这个城市,不再无故玩失踪;第二,作为一个妻子请谨遵本分别再做出格的事,这五年你都干了什么我可以不追究,但奉劝你到此为止。”他略略一顿,欠了欠身。
  “第三,我最大限度的给你自由,但是我需要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够尽全力配合。”
  顾淮南表情凝重,没想到叶锡尚竟是这么坚定不离婚。
  “这是协议,给你时间仔细考虑。”叶锡尚把档案袋往她面前一推,再郑重不过的语气说了附加优惠。“顾淮南,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忘掉他。”
  “谁?”
  “陈南承。”叶锡尚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用自我放纵的方法来忘记一个人看来你失败了,要不要换其他的方法试一试?”
  顾淮南霎时变了脸色,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
  顾淮西下午刚下了课刚走出教室,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
  “小西。”
  她脚步一停,还未转身嘴角就已翘起来。陈南承掐了烟走过来,看着这张和顾淮南极其相似的脸,却并未和她站得太近,保持着陌生人般的距离。
  “在这里教课还习惯吗?”
  “在哪里都一样。”
  “顾老师,这位军官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什么呀,顾老师的男朋友明明是那个穿西装的。”
  有大胆的学生路过两人,调皮的问到,惹得旁边的学生跟着一起起哄。
  顾淮西不急着否认,只是笑着微微摇头,等大家离开才对陈南承歉意一笑。“学生们不懂事,你别介意。”
  “不会,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
  “杜医生说下次手术成功的话就能恢复七成了。”顾淮西露出担忧的神情。“可是我有点怕呢,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
  “不要乱想,一切交给杜严,之前的手术不是也很顺利的成功了吗?”陈南承表情淡淡的安慰着,顾淮西自然看不清他,弯唇一笑,点头。
  “这里人多,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陈南承接过她手上的厚重琴谱,刚一转身就听顾淮西嗓音轻柔的开口。“我相信的不是杜严,一直都是你。”
  陈南承神色不变的回应。“我知道,只要你能好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的身影在顾淮西的视线里似乎永远都是最清晰的,虽然她眼睛看不清,但她的心却是透彻的。“你来找我,是为了来看我,还是为了南南?”
  “都有。”
  “你又找不到她了吗?”顾淮西笑,小手自然的搭在他小臂上,并无半点暧昧,只为了便于跟上他的步伐和辨别方向。“她在我这住了几天又去金金那儿了,如果那里找不到她,那又是在躲着你了。”
  “所以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顾淮西垂下眸子,又抬起。“你那么确定就算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不确定。”陈南承飞快的回答。
  “那你还来找我?”
  “碰碰运气罢了。”
  陈南承的手臂忽然被顾淮西猛的拉住,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顾淮西脸上的笑意依旧维持着。“南承哥,你是不是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除了留在你身边就无处可去的顾淮南?”
  陈南承抿唇不语,顾淮西慢慢靠近他,眼底蒙着一层不清不楚的怨恨。“是你先不要她的,我能感觉到,她这次忽然回来,就是因为已经有了决心把你从她心底——彻底剔除。”
  都说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是最奇妙也是最可怕的,陈南承因为顾淮西这一句话,心里钝钝的疼了起来,他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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