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说：“哪能呢！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们兄弟会记住老大的话，要混就混最牛逼的。”

　　李兵说：“老大，你们到了部队，可得经常给我们写信打电话什么的，家里要是有事，也跟兄弟们说，千万别外道……”

　　“我跟你们外道什么？”钟国龙故意装得轻松。

　　谭小飞突然哭了：“老大！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老七！别他妈娘们似的！老大看了伤心！”李兵骂着谭小飞，自己也哭了。

　　一下子，这帮子小弟兄都开始哭，一开始是小哭，后来都蹲在地上，哭得脸都变了形。

　　钟国龙忽然猛地站起来，使劲擦了一下眼泪，喊道：“你们这几个王八蛋！都给老子站起来！都别哭了！老子是钟国龙！是县城的老大，这么哭我还有面子吗？小飞！你再哭我踹你！”

　　谭小飞哭着说：“老大，我听你话，我不哭了！老大，我忍不住！”

　　钟国龙又哭了，喊道：“再伤心也不许哭！都站起来！兄弟们，咱都别哭了，等到部队练好武功回来，咱们哥儿几个还能到一起！还能一起喝酒、唱歌、打架！”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哭得更厉害了，钟国龙突然猛地把背包摔出去，一脚踹在王雄腿上，嘴里边哭边骂：“哭！哭！我让你们哭！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今天不哭，都被你们这帮王八蛋给搅和了！都给我滚！滚！”

　　钟国龙哭着把他们往院子外面踹，把他们带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王雄他们都哭着往外走，钟国龙扭头就回了大院儿。

　　“老大！”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喊，钟国龙转身看去，那哥儿4个全跪在地上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起来！”

　　“老大，老四，老六！”王雄从地上的包里掏出一瓶酒来，咬开瓶子：“老大！我们兄弟都想好了，要一起跟你喝壮行酒的，但你现在当兵了，不能乱喝酒了，我就代你喝了！我们哥4个就在这里等着你们3个回来！老大，老四，老六！部队要是不好，你们就早点儿回来呀！”

　　突然钟国龙对着陈立华和刘强喊了一句：“老四，老六，兄弟们都过来，你们几个也起来，要喝壮行酒咱们兄弟就一块喝，来，兄弟们！”7个兄弟围在了一起。说完，钟国龙拿起酒瓶就喝下了一大口烈酒，酒瓶子又传到了王雄那里，王雄哭着喝了一口，又给了老蒋，一直到传到已经泣不成声的谭小飞手中。

　　“兄弟们记住，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兄弟，同生死，苟富贵！”钟国龙用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刚说完，七兄弟抱在了一团，眼泪，鼻涕搅到了一起。此时似乎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存在了，每个人的心中都在久久地回荡着那句：“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兄弟，同生死，苟富贵！”

　　龙云看到这番场景，也陷入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老四，老六，好了，火车快到了！”钟国龙脸扭曲着控制自己不哭了，转身就往回走，没有回头。

　　王雄他们几人突然回了个头，冲钟国龙、陈立华和刘强大喊：“老大，老四，老六，等你们回来！”说完擦干眼泪嘴里唱着，“刀光剑影……”

　　周围的新兵和亲属不明白他们怎么这么深的感情，一个个也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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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兵开始集合了，龙云和左名友带着自己部队的5个新兵，站成一队，向不远的火车站走去。

　　家属们跟在后面，沈素芳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钟月民脸色绷着，狠命地抽着烟。

　　到火车站时，火车还没有开过来，家属们拉着自己的孩子，做着最后的嘱托。

　　钟月民和沈素芳站在钟国龙面前，沈素芳哭着拉着儿子的手抚摩着，刚刚哭过的钟国龙这个时候十分想哭，但看着妈妈这样，他强忍着自己不落泪。

　　“小龙，到部队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了，要听干部的话，要多跟战友处好关系，多吃饭，部队训练可苦呢……”沈素芳一遍又一遍嘱咐着儿子。

　　钟月民一支又一支地抽烟，站在旁边说：“我说，你就别操心了，他也不小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钟国龙看着自己的父母，心中已经是百感交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让父母省过心，总感觉父母是自己的包袱，有了他们，就有许多的不自由，现在想想，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浑蛋。

　　龙云他们这个时候不愿意打扰家属的送别，站在一旁抽烟。

　　车站已经响起了铃声，火车马上到站了。

　　钟国龙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心中的伤感不断地加剧，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像今天这样担心父母。

　　“妈！我走了以后，你和爸多注意身体，别让我惦记！”钟国龙说。

　　钟月民在旁边听到儿子这么说，手中的烟头有些颤抖。

　　“哎！妈知道，妈知道，你就放心吧，到部队了，就好好干，千万别不懂事……你要是想爸妈，就往家多打打电话，多写写信！……你爸呀，他以前也是恨铁不成钢，总是骂你，你别放在心上，他其实挺惦记你的！那天晚上你说要参军，他高兴得一晚上没睡觉……”

　　火车已经开过来了，一阵轰鸣，停在站台边上，乘客开始登车了。

　　钟国龙强忍住眼泪，对着旁边的钟月民说：“爸，怎么今天看不出您伤心来？”

　　钟月民故作轻松：“我伤心？我儿子去参军，我省心了，我伤什么心？”

　　钟国龙忽然走过去，轻轻地抱了一下父亲，说道：“爸，以前您总骂我，我还是不学好，我是故意的，其实，有的时候，我还是挺觉得对不起您的。年岁也一天比一天大了，多注意身体，少抽点烟。”

　　钟国龙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车上走去。

　　钟月民被儿子突然的举动给惊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上车的儿子，两行老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他努力扭过头去，不让火车里的儿子看见。

　　火车开始启动了，沈素芳哭成了泪人，钟国龙忽然从窗户里面钻出头来，冲自己的父母大喊一声：“爸！妈！以前我对不起你们了！在家注意身体！”

　　回到座位上，钟国龙猛地从袋子里掏出那个保温桶，打开盖子，大口把妈妈包的、带着体温的饺子塞进嘴里，眼泪哗哗地，像一场伤心的雨……

　　火车已经开了6个多小时，钟国龙他们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龙云和左名友与那两个新树乡的新兵坐在一起，这边是钟国龙他们3个，旁边是一个乘客，正眯着眼睛睡觉。

　　“老大！”陈立华忽然问道，“咱们这是到哪儿啊？”

　　“操！”钟国龙也奇怪，“还真忘了问了！老六你知道吗？”

　　刘强摇摇头：“我还想问你们呢，刚才光顾了哭了！”

　　钟国龙连忙站起来，问龙云：“排长，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龙云看了看他，说：“终点！”

　　“终点？还要走多久？”

　　“早着呢！”

　　钟国龙显然对龙云的回答不是很满意，撇撇嘴，又坐回到原位。

　　“老大，你说，咱们这么一走，那几个兄弟不会挨人家欺负吧？”陈立华问。

　　钟国龙眼睛一瞪：“谁敢？老子饶不了他！”

　　“老四，你就放心吧！”刘强正拿着一张不知道哪捡来的破报纸，装模作样地看，“就凭咱们兄弟闯下的名头，保证连老七也没人敢惹他！”

　　钟国龙有些得意：“那是，咱们是谁呀？‘七剑下天山’！要这么容易就被人挑了，那还叫县城老大？黑七那熊样的还保持了3年呢！”

　　毕竟都是年轻人，3个兄弟很快忘记了刚才的离别之痛，开始高谈阔论起来，随着性质的逐步提高，他们的音量也逐渐地增大了。龙云皱了皱眉头，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这些小伙子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又是刚离开家，索性不管了。

　　这个时候，那个坐着睡觉的乘客，忽然睁开了眼睛，异常烦躁地冲他们吼道：“你们几个大头兵小点儿声行不行？别影响我睡觉！”

　　正在口若悬河的钟国龙这时候猛地被他打断，顿时怒火上涌，腾地站起来，瞪着眼睛冲那个人吼道：“你说谁呢？你管谁叫大头兵子呢？”

　　那个乘客也不示弱，站起身来，回敬道：“你说呢？这车里不就你们几个吗？没出过门吗？不知道打扰别人休息多不礼貌吗？”

　　看着那个人眼中不屑的表情，钟国龙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张嘴就骂：“老子没出过门，你他妈教教我怎么出门啊？”说着就挥起拳头砸过去。

　　那个人没想到钟国龙说打就打，连忙躲过拳头，这时候刘强、陈立华也都站了起来，上去就要打。

　　“钟国龙！”一声厉喝，龙云站了起来，给我住手！”

　　这时候，坐在外侧的左名友赶忙走过来，把钟国龙他们3个压到一边，钟国龙眼睛血红，嘴里还在骂：“我操你妈的！管老子叫大头兵子，我非废了你不可！”

　　左名友制止了钟国龙，不让他再骂，转过身来，冲那个乘客道歉：“呵呵，这位大哥，真是对不起，这几个小伙子是还没入伍的新兵，不懂事，我是他们的接兵领导，替他们向您道歉！对不起！”

　　那个乘客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这时候 见到左名友制止了他们，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嘴里说道：“呵呵！兵当得不长，脾气还不小！说你们大头兵子怎么了？你们有什么了不起？没有我们老百姓养着你们这些饭桶，你们喝西北风去呀？没用的兵！”

　　钟国龙身上的小流氓性子迸发出来，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隔着左名友，一脚踹过去，被龙云用手接住。

　　但就这样，这名乘客确来了个堪称奥斯卡影帝的摔倒，还配合着杀猪般嚎叫：“哎呀！解放军打人了！快来看哪！人民子弟兵打人了！”

　　钟国龙还想冲过去，被已龙云拉的死死的：“钟国龙！你给我站好！”

　　钟国龙这个时候脾气已经上来了，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叫骂：“这兵老子宁可不当了，先废了你个狗操的！”

　　龙云有些生气了，一使劲把他按在座位上，看着身边也要跟着钟国龙动手的刘强和陈立华，吩咐身后其他的新兵喊道：“给老子按住他们三个！”

　　在七八个新兵的按压下，如发狂的野狼似的钟国龙兄弟三人给按得动弹不得。

　　那个乘客看到龙，感觉这就是救星和财神，夸张地站起来，嘴里呻吟着：“解放军打人了，解放军打老百姓了……我这肚子啊，肯定是里头的内脏给踢坏了”说着话，等着龙云像左名友一样给他赔礼道歉。

　　龙云却没有理他，冲着满车的乘客，用他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喊道：“各位乘客朋友！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首先，我要说，我的兵不懂礼貌，打扰了这位乘客的休息，确实不对，我们副指导员已经过来向他道了歉。但是，我要问这位朋友，刚才我的兵没有踢着你吧？”

　　那个人没想到龙云这么说，嘴里说道：“这些野蛮兵，打老百姓还不承认！我看你们不是老百姓的保护神，而是专门欺负我们。我这肚子里面被打出什么毛病现在还不知道，现在在火车上也没法检查，你们就给我2000块钱，下火车我自己去检查。”

　　这等赖皮钟国龙他们在家解决的办法就是一个：打，不服？再打，往死里打，打到屁股尿流，跪地求饶位置。俗话说的好：混混怕赖皮，赖皮怕不要命的。

　　龙云轻蔑地笑笑，说道：“那我倒要问问这位朋友了，你刚才说我们是大头兵，是饭桶，是没用的兵，对不对？所以我这几个还没进入部队的新兵想打你，对不对？”

　　那个人猜不出龙云话的意思，有些发愣了。

　　龙云忽然厉声喝道：“要我说，今天我的兵没打到你，改天你会被其他人打死！再说你说我的兵打到你了，等下我就让我们部队接兵的军医给你看，你放心他绝对是专业水平，有任何刚才造成的伤势，我们部队负责到底！”

　　龙云这句话说出来，不但所有不明真相的乘客愣住了，那名乘客顿时说不出一句话。

　　龙云继续说道：“你感觉当兵的没用了是不是？感觉白养我们这些饭桶了是不是？我问你，假如有敌人入侵，谁去冲在第一线保护国家和人民？发洪水时，冲在第一线抢险救灾的是谁？是当兵的！和平年代，你说我们没用了，我告诉你，假如没有我们这些人民的子弟兵，没有我们国家军事力量的强大，这个国家还能太平吗？你能过上安定太平的日子吗？你忘了八国联军了？你忘了日本鬼子了？打你的时候，你知道解放军不应该打老百姓，但是，你有没有真正尊重我们呢？”

　　那个乘客顿时涨红了脸，张嘴还要说：“可是……”

　　“可是什么？李军医，麻烦你等下帮他做个全身检查。”龙云对着身边一名中尉军官说道。

　　那个乘客慌忙看了一下四周，没想到周围的群众不但没有支持的，个别的还喊出“好！”来！连忙挥手说：“不用检查，我没事。”

　　大势已去，那个乘客狼狈地坐到别的车厢去了。

　　龙云继而对着这节只坐了一半位置新兵，车厢里其他乘客大声说道：“刚才惊扰到大家休息了，我代表我的新兵们向你们说声抱歉，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车厢里鼓起一阵对解放军发自内心带着敬意的掌声。

　　左名友忽然笑着拍了一下龙云，小声说道：“老龙，还是你有本事！”

　　龙云笑了笑，坐到了钟国龙他们这个座位。

　　钟国龙没有想到龙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对龙云非但没有一丝脾气，反而敬佩之情越来越重了。

　　“嘿嘿！排长，真解恨！”钟国龙冲龙云伸大拇指。

　　“你小子马上要成为一名军人了，以后脾气要注意，处理事情更要注意方式方法！”龙云这么一说，旁边的钟国龙连连点头。

　　“恩，排长，问您件事儿……”陈立华忽然小声地说：“咱们部队附近，有没有女兵啊？”

　　“你小子！”龙云笑了，“怎么，还真想老婆孩子带回去啊？”

　　“嘿嘿，我就问问。”

　　“告诉你吧，去年，咱部队还有一头母驴来着，是战士值勤的时候捡的，可是，那时候不知道你要来啊，就找到失主给还了！哈哈！”龙云开玩笑，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钟国龙感觉龙云与一般的领导不一样，与他想象中的那些一板一眼的领导相比，龙云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他现在说不出来，只是在心中，感觉和他更加亲近起来。

　　钟国龙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排长，到部队能不能学到功夫？发枪吗？有没有真正的作战任务？”

　　龙云笑着回答他：“呵呵，有，这些都有，但是，看你小子这浑蛋样子，我还真得跟连长建议一下，把你小子分到炊事班喂猪去！”

　　“别呀，班长！”钟国龙着急了，“我可是奔着学功夫去的！”

　　龙云说道：“还是那句话，功夫是可以学到，但是，不能为了学功夫而当兵！一个真正的士兵，有很多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钟国龙他们几个，听着龙云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窗外，列车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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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子！强子！”钟国龙一觉醒来，看到窗外的景象，大吃一惊！

　　窗外，已经是黄色的世界。地上光秃秃的，很少的树木植物，远处的山，光秃秃的，几乎没有任何植被。

　　刘强和陈立华被叫醒了，3个人看到窗外的景象，都不禁地纳闷。

　　“咱这是到哪儿了？”陈立华奇怪地问。

　　“不知道，这都坐了两天两夜了，怎么还不到地方？”刘强把手搭在眼眶上，看着外面。

　　“这回我们可惨了，这是什么鸟地方？山上别说长树，连草都没长几棵。你们看，那地上干得裂缝都这么宽，那人家住的房子，还没我们那农民养猪的房子好！完了，完了，首长，这到什么地方了？”

　　龙云这个时候醒了，看到他们的样子，说道：“怎么，听过春风不度玉门关吗？这地方的环境就是这样！”

　　“那龙排长，还有多长时间到啊？都两天两夜了，我的腿都坐肿了！”钟国龙揉着自己因为长期坐着造成的浮肿的大腿。

　　龙云看了看表，说道：“嗯，快到一半了！”

　　“啊？快到一半了？排长，咱不会是去到天边当兵吧？”钟国龙有些急了。

　　“怎么了？坐几天火车你就受不了了？那你还怎么学功夫？部队可比火车上艰苦多了！”

　　钟国龙倒吸一口凉气：“还有比坐火车更辛苦的？都哪方面？”

　　龙云笑笑说：“你现在在火车上的日子，简直就是我们团士兵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啊？哈哈！这叫神仙日子？”

　　龙云忽然很严肃地说：“是的！咱们部队是一个驻扎在边疆戈壁上的部队，各方面条件与内地都没有办法比，而且训练，好了，既然你们选择了这里，选择了来我们这支英雄的部队。这男子汉，可就得当到底！你不会想做逃兵了吧？”

　　钟国龙顿时瞪眼睛：“逃兵？哼！我钟国龙才不会当逃兵呢！我倒要看看能有多辛苦！再说，只要能学到你那样的功夫，再苦我也忍了，就算我钟国龙在部队累死，也不会当他娘的什么逃兵，那多丢面子！”

　　刘强他们也点头：“就是就是！坚持到底，练就神功！”

　　龙云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好！那你们就坚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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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五天四夜！天快黑的时候，列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

　　几个人欢呼着跑出了车厢，钟国龙回头骂了一句：“妈的！老子这辈子加起来也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啊！这空气好纯呀！”

　　陈立华问龙云：“排长，到了是吧？”

　　龙云说：“快了！到门口坐汽车，还有100公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