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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在可可西里,打死几个人就像打死几只鸟儿一样,生命变得极其珍贵却又一文不值,这简直是个笑话……一个盗猎者被马帅失手打死,另外四个开车逃走,扔下了同伴的尸体。马帅向周青解释说自己那一枪原本是还击,没想到会打中要害……
  “啪!”一颗子弹流星般飞过来,打在我面前的土坡上,弹起一团土花,迷糊了我的视线。不远处的对面,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晃动着,寻找着再次向我开枪的契机……
  我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好”,刚到可可西里,就遇上了荷枪实弹的盗猎者。这是我离开部队以后第一次投身于如此激烈的战斗场面。虽然来此之前,我就已经作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可可西里盗猎者的无比强悍给镇住了。
  这些盗猎者虽然只是为了牟利取财而聚集在一起的,但组织之严密、行动之迅速也并不比普通的正规军队差多少,他们不但有枪,还有大量的子弹。这让人很难相信,在和平时期也会出现这样的组织以及行为。毕竟,这不是动乱年代。
  原因就在于:这里是高原秘境可可西里—全中国最大的无人区,在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财富以及还未开发的资源。
  我还没有枪,在凶残的盗猎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作为机动人员,躲在流弹纷飞的阵地后面观察外面的情况。所谓阵地,也只不过是一片高原上稍微突起的土包子,这种不高不矮的坡地在可可西里到处都是,藏身尚还可以,但要以此为工事来进行突击或防守,就大为不利。现实很残酷,可可西里空旷得能令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感受到生命的绝望。所有的东西在一马平川的高原上都被一览无余,只要你稍微露个头,枪弹就紧跟着呼啸而来。
  土坡并不很高,伏低了身子才刚好可以藏身。几个队友都各自藏身在相邻不远的地方,一边借助坡地进行掩护,一边向盗猎者开枪还击。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叫出队友们的名字,车子刚回驻地,车上的物资还没卸完,就发现了一群盗猎者。
  盗猎者也有车,一辆SUV型吉普之星,一辆越野型北京吉普2500,两辆车都属于北京吉普品牌,出厂价格均在十余万。车子不新,还有些破旧,可能是收购回来的二手车,但不管怎样,这一群盗猎者还是小有资本,也稍有头脑,知道在可可西里恶劣的地理环境中必须购置两辆像样点儿的车,即使花下血本,也比送掉性命要强得多。虽然他们人数和枪支不多—五个人,五条枪,却有上万发子弹。他们有着充足的后续储备,只是还没有打到猎物,大概是刚进可可西里,就被我们撞上了。不知道这该算是我们运气不好,还是他们运气不好。
  队友马帅是个冷峻的人,也是我认为队里最为冷静而机智的一个。他巧妙地隐藏在坡地后面,寻找对方的死角及最佳射击角度。他开枪打中了一个盗猎的家伙,那个人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四个同伴正一边开枪还击一边迅速后退,子弹呼啸着,嗖嗖地从身边飞过。看样子,盗猎者准备撤退,我们的人数比他们多,最佳优势就是有两个神枪手:一个是马帅,还有一个叫许小乐。
  因为紧张和刺激,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的战斗场面,最初的那种失落感也一扫而空,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微微暴突了起来。周青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小声说:“这种场面在可可西里到处都是,只要在这儿,随时都有可能碰上,虽然咱们是志愿者,但也是在地狱门口转悠的人,稍不留心就要去报到了。”
  周青不会用枪,是个比较文弱的人,听说她是在英国长大的,职业是记者,后辞职来到可可西里。我一直想不明白,像她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女子来可可西里干吗?先不说与盗猎者之间的激战场面了,光是可可西里的恶劣气候就不适合人长期居住,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初见周青时的那种失落感还在我内心延续着,我并不在乎她所说的那种随时会面临的死亡危机,在枪林弹雨面前,内心的那股男儿的热血仍在燃烧不止。我斜过头去看了周青一眼,就又把眼光投向了继续作战的队友,突然一颗流弹飞过来,从我的耳边擦过,呼啸着的风声被子弹拉得笔直而锋利,把我的耳朵刮出了一条血线。
  周青大概也察觉出我对她的视若无睹,她并不想和我辩解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小声地说:“其实,我并不主张向盗猎者开枪,更不赞成打死他们。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盗猎者也有家庭,他们也要生存。只是,他们的生存机会太少了,因为穷,才更想一夜暴富……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穷人?想一想,咱们都有责任……”
  我认定这个女人不适合做领导者,尤其是做一群男人的领导者,特别是在可可西里这样一个极端恶劣的地方,做与盗猎者针锋相对的反盗猎组织的领导者。周青太善良、文弱,虽然她也是个极其理智而果断的人,骨子里似乎还有那么点强悍的意识,但在与她初识的这段时间里,我仍然对她很失望,认定她不适合做“暴风”的领导者。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所有的队友都推选她做“暴风”的领导人呢?
  在可可西里,当盗猎者与志愿者相遇以后,往往先开枪的都是盗猎者—他们要赚钱、要活命。除了对金钱的贪婪以外,对生存的渴望也充斥着他们的心,为了逃出志愿者的围追堵截,为了活命,只要看到貌似志愿者的人,盗猎者远远地就会开枪。在可可西里,打死几个人就像打死几只鸟儿一样,生命变得极其珍贵却又一文不值,这简直是个笑话。
  激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却令人感受到了可可西里的残酷。一个盗猎者被马帅失手打死,另外四个开车逃走,扔下了同伴的尸体。马帅向周青解释说自己那一枪原本是还击,没想到会打中要害。
  我认为志愿者在可可西里反盗猎,就等于已经在自己心里签下了生死状,随时要面临死亡。盗猎者被打死就更不稀奇,无所谓解不解释,只要拿过枪的人心里都明白,在混战中,只要开了枪,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或是别人的生命安全。
  听队友说,周青一贯的作风就是坚持少伤人命,她认为反盗猎必须要抓根源,如果能不开枪就尽量少开枪,除非是万不得已。马帅问:“尸体怎么处理?”周青说:“按以往的惯例吧!”
  周青所说的“惯例”就是自然天葬,不挖坑、不掘土,让可可西里的野兽和风沙自然分解尸体。她说这样可以维护可可西里的生态环境。为了不破坏草皮,不污染环境,这只能是最好的方法了,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有些地方不也实行天葬吗?
  这时,我才从周青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儿雷厉风行的作风,但那么一点儿强悍的意识刚在我眼前稍稍露了下头,就立即又被随之而来的善良给取代了——周青说:“下次开枪还是要注意点,虽然我们是志愿者,但我们的责任除了保护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外,更多的是要拯救这些盗猎者。他们很多只不过是盗猎头目雇来的工人和枪手,打死了他们,盗猎头目还可以再雇别人,反盗猎必须得抓根源!”
  我扭过头去,看地上那具尸体—枪弹打中了太阳穴,对穿,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怀里抱着的枪也早已经被同伴在逃走前取走,只剩下一双乌黑僵硬的手勾曲在胸前,保持着生前抱枪射击时的姿势。
  这个人生前应该并不富有,大概他生前所有的积蓄都被用来购置盗猎装备了,他身上的衣着十分破烂,从他那苍老皱巴的皮肤上可以看出以前生活的艰辛。虽然对盗猎者的仇恨充斥着我的大脑,但我还是被这具尸体震惊了,心里忽然对周青所说的话有了一丝触动,或许是我误会周青了吧?她之所以能成为“暴风”现任的领导者一定是不无道理的。
  队友们收拾完战场上的子弹壳及垃圾,开始撤离。这是为了保护可可西里的环境,周青不光是一个志愿者,还是一个主张维护环境卫生的清洁工。在她的坚持下,“暴风”的每个成员都养成了事后清理垃圾甚至主动在可可西里收捡垃圾的好习惯。我开始感觉到:我可能真的误会周青了。
  队友们已经走出很远,许小乐回头叫我,我望着周青那瘦弱却挺拔的身影,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开始,我刚到可可西里的时候——
  …………
  “当时我们进山的时候,当地也有设立的哨卡,不让我们随意挖金。我记得进山的时候有个哨卡的人过来喊我们去办手续,被把头一巴掌把嘴都打烂了,就算那人手里有枪,一个人也不抵用啊!”……
  (图片来自网络)
  木萨用双手抱住头,把头深深地埋进棉大衣的领子里,我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了。但木萨记忆的闸门已被打开,大概所有的伤心事都已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他开始絮絮地向我诉说他的那段血泪淘金史。也许,他是不想让我这个新来的组织成员把他看作是一个疯狂的淘金者,在痛苦和沉默面前,他宁愿选择前者。
  木萨是一个憨厚朴实的人,他不懂玩用心计,更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没说几句话就已经泪流满面。他弯着腰,耸起的肩骨把棉大衣支出两个棱角,在寒冷的空气中伤心地颤动。
  木萨说:“听人说,可可西里有金矿,为了给家里多赚点儿钱,我们就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当,买了辆手扶拖拉机,在春闲的时候进了山。因为想多赚点儿钱,所以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敢找别人一起,只有我父亲、我,还有我老婆三个人。我们没进过可可西里,也不大识路,半路上车子陷了,因为没带足衣服和棉被,我父亲因此就病了。后来,我们遇到了一群和我们一样进山挖金的人,就结伙组了队,我们三个才进了可可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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