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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三个人要死要活地哀求着,死活不肯去,也不肯说出实话,蹲在地上耍赖。他们不相信,他们手无寸铁,我们会真的开枪。许小乐就真的把枪管子抵在一个人的额头上,暴怒地喊:“别跟老子玩阴的,再不说,就开枪打死你!”……
  第二天,木萨想和我们一起去巡山,他也有条枪,但周青看他情绪不太好,就安排他留在驻地,和吴凯一起看守营房。黄豆也留下了,因为它一看到野生动物,就会兴奋地吠叫不止。
  杨钦开着新款JEEP4000在前面,我们的车跟在后面,开到昨天发现旱獭骨头的地方,我们下了车,再次观察那些浅浅的车轮印。马帅看了一会儿,伸手捏着车轮碾过的碎土,又摸了摸旱獭骨头,回头看我,目光像是在询问,我说:“看样子,车轮印留下有两三天了,车轮印比较轻而且车道窄,像是辆BJ2020,不是大车。”
  马帅点点头,又说:“这些人是想速来速走,人数不多,带的吃的也不多,旱獭骨头是前天留下的,估计他们已经在山里待了好多天了,吃的已经不多了。”
  何涛看了看四周的山势,说:“瞧这架势,车要进山,肯定是走前面这条路,车轮印也是往前面去的,要不,咱们别分组了,一块儿进山?”
  周青看了何涛一眼,反问他:“你怎么知道那车印不是假造的?盗猎者可比我们想象的要精明许多。”
  现在盗猎的人已经越来越精明,知道制造一些假的车轮印来迷惑反盗猎的人或是执法者,周青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分两路进山,一组按车印消失的方向从前方开进,我们这一组就从侧面平坦些的地方进山。
  车子开进山走了很远,我们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周青说再往里开开看看,我打了下方向盘,忽然发现左侧方的草甸上有被车轮辗轧过的痕迹,于是干脆停了车,叫周青他们看。
  许小乐凑过来一瞧,说:“车轮印是新的,估摸着就是今天早上天亮时留下的,你瞧这草叶上还有点儿露水,很新鲜。”
  我对这片地方还不大熟,就问周青,再往前是什么地方。周青没吭声,想了一会儿,叫我们上车,按着车轮印往前开。车子出了山,开进了旷野,开出不久,就发现前方有一个湖泊,湖岸边的盐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彩,一辆草绿色的BJ2020VB吉普车就停在湖岸边上。
  我加快速度把车开近,这才发现,那辆车的屁股后面人为地装了一片板刷布,这样车子在前进的途中,板刷布就会把后面留下的车轮印扫掉,怪不得我们在荒滩边上,找不到车轮印了,也只有被轧倒的草地才会告诉我们有车子来过。
  这种人为的改装当然是别有用心的,正在湖上打捞什么的几个人看见有车子开过来,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小船往另一边划,我和许小乐同时举起了枪,冲湖面上喊:“把船划过来,不然就开枪!”
  湖上的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想急切地逃离这个地方,手桨并用,飞快地把小船往对岸划。我第一次用非军事非合法的手段朝着一些老百姓举枪,心里犹豫着,没敢确定是否真的要开枪,周青阻止不及,许小乐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流星般划过,船身两侧的木板被对穿了一个洞,碎木纷飞,摇船的人被吓坏了,急忙举起双手,大声冲岸上喊:“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捞卤虫的。”这个人装腔作势地喊,另外两个人却加速地摇船,小船又向对岸划出了十来米。
  “妈的!”许小乐骂了一声,照准摇船的一只手就开了枪。枪声响过,摇船的半截手指头血淋淋地飞出去,掉进了湖里,一股血花溅在船帮上。旁边的人吓坏了,再也不敢把船往对岸摇,急忙掉转船头,很快地靠了岸。
  周青低声地斥责着许小乐,许小乐很是气愤地走上去,照准摇船的后腰就是一脚,把那个人踢倒在地,骂着:“车子改装得倒挺漂亮,你跑什么?没听见喊开枪?你耳朵里塞了驴毛?说话!”
  一个人急忙喊:“我们有证,我们捞卤虫的!你看,你看!”
  他说着,急忙把怀里的证件拿出来给我们看,是打捞卤虫许可证。我们都没有打开看,谁都知道,证件是可以造假的,虽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证件并不能说明问题,很多私营的矿产公司也开了证明,但并不能就此证明他们是合法的。
  卤虫是一种生长在盐水湖里的节肢动物,学名“盐水丰年虫”,俗称“盐虫子”或是“丰年虾”,是一种饲养鱼虾的上好饵料,卤虫卵更是饲养对虾等珍稀海产品的绝佳营养品,每吨售价可高达六十万元,但是每年卤虫卵的产量少得可怜。
  做这行生意的商贩曾经雇用大批民工,开进可可西里地区的向阳湖、苟仁错湖、移山湖、桃湖、海丁湖等十多个湖区进行大肆捕捞,甚至贪婪地将母虫也一网打尽,对湖区的生态环境造成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这些人所到之处,留下大量生活垃圾,而且导致草甸被毁、植被枯死、土壤沙化,许多野生动物被捕食,可可西里的生态也因此进一步恶化,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场面。
  我暂且相信眼前的这三个人是来打捞卤虫的,便跳上船,把船上打捞的几桶卤虫倒回湖里。可许小乐却不信,用枪管逼着几个人的额头,一遍遍地质问:“来干什么的?来了几天?哪里人?还有几个同伙?”
  被打断手指头的人就喊:“就我们三个,昨天刚进山,是来捞卤虫的,我们青海人,没有同伙。”
  周青仔细检查了那辆半新不旧的吉普,车上没有枪,除了一些吃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就走过来,语气严厉地问:“昨天在荒滩上吃旱獭的是你们吧?”
  三个人摇头说:“不是。”
  周青从车里翻出两张旱獭皮,丢到三个人面前。三个人看了一眼旱獭皮,自知理亏,都不再吭声,许小乐照准一个人屁股就是一脚,大声喊道:“说话!哑巴了?”
  那个人这才开口,说:“是我们吃的,我们吃的快没了,就掏了两只旱獭。”
  周青立即反问:“昨天刚进山,吃的就没了?”
  许小乐又踢那个人的屁股,大声喊:“说!来了几天了?”
  三个人只好承认,来了有半个月了,但仍然说是来捞卤虫的,只是因为前段日子天气冷,湖面上有冰,上了冻,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我反问他们:“湖面都结冰了,你们车上一床被子都没有,这半个月怎么挨过来的?到底有没有同伙?他们在什么地方?”
  三个人傻了眼,互相对望了一眼,什么也不交代,仍然坚持说自己是来捞卤虫的。
  周青笑了笑,忽然说:“行,跟我们走,看你们也挺可怜的,没吃的没穿的,回头我们送你们三个去保护区管理局。”
  三个人要死要活地哀求着,又说送我们钱,又说报我们恩,死活不肯去,也不肯说出实话,蹲在地上耍赖。他们不相信,他们手无寸铁,我们会真的开枪。
  许小乐就真的把枪管子抵在一个人的额头上,暴怒地喊:“别跟老子玩阴的,再不说,就开枪打死你!”
  我以为许小乐是在吓唬他们,但周青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急忙喝止住许小乐,叫我们押他们三个人上车,让我顺道把那辆草绿色的BJ2020开回去。一路上,许小乐表现得十分激愤,像是见到了仇人一样。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路上,我们遇到了赶过来的马帅他们,看见他们的车顶上面绑着两个空的汽油桶,我问:“发现目标了?”
  何涛可能一路上被憋得不行,没人跟他讲话,一见我问话,就急忙说:“没见着,就发现两个空的汽油桶,怕污染环境就顺道带回来了,咋的,你们抓到三个活的?”
  回到营区,我们把打卤虫的那三个人看管起来,吴凯有些不情愿,说:“又要多管三个人的饭,赶快送走,送走!”
  一路上都是许小乐押人,现在周青让何涛替许小乐,许小乐看上去仍然很愤怒,好不容易到吃饭的时候,他的情绪才终于平复下来。
  晚上是马帅值夜班,何涛帮着看押那三个捞卤虫的人。我知道何涛和许小乐的交情最好,就喊他出来,问他有关许小乐的事情,我觉得许小乐今天的表现有些太过于激愤。何涛沉默了许久,蹲在营房外的空地上,没说话。别看他平时像个话痨,嘴皮子整天嘚啵嘚啵地说,现在安静下来的时候,竟然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类似老和尚圆寂的沉思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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