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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耶茨感觉如鱼得水。
  但这次任务很像迈阿密的那次短途旅行,完全缺乏行动。他们的埃及东道主建议他们要有耐心——在中东,办事速度缓慢。
  “对方劝他们放轻松,看看金字塔,”加里•保罗•盖茨叙述道,“在适当的时候纳赛尔总统就会约见他们了。”
  但这并未发生。纳赛尔无意接受这个来自美国的二流记者,而且还是犹太人的采访。他们在开罗坐等十天,然后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夹着尾巴乘机回家极其丢人。”兰洛斯回忆道。
  遭受两次打击的迈克回到美国广播公司新闻编辑室,第三次打击接踵而至。这次的采访对象是记者同僚德鲁•皮尔森(Drew Pearson)。
  皮尔森1897 年出生在一个教友派家庭,属于比迈克年长的一代。秃顶、浓髯的他显得温和、慈祥,但那掩盖的是他作为华盛顿最强硬有力和最具争议性的记者之一的名声。
  在罗伯特•谢里尔撰写的《芝加哥论坛书世界》中,他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丑闻揭发者”。罗伯特接着说道:“ 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可能推翻了理查德•尼克松,但作为揭发丑闻的实践者,他们与皮尔森相较,不过是学徒而已。”
  政客们害怕德鲁•皮尔森情有可原,他们充满敌意地攻击他的信誉和资格。罗斯福总统称他为一贯说谎的人; 杜鲁门总统称之为“狗娘养的”和“邪恶的说谎者”; 田纳西州参议员肯尼斯•麦凯勒在《国会议事录》中写满了将近6 页篇幅,用各种名目的说谎者来称谓皮尔森:“ ……无知的说谎者,懦弱的说谎者,卑劣的说谎者,成年时的说谎者,职业说谎者,白天的说谎者,晚间的说谎者,反复的、本质的、十足的、无耻的说谎者……”连篇累牍,无穷无尽。
  在20 世纪50 年代的“红色恐怖”中,除了爱德华•默罗,皮尔森是新闻专栏和广播电台中批评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制造集体偏执狂氛围的少数几位记者之一。皮尔森的抨击持续不断,以至于麦卡锡一次在醉意朦胧中对助理总检察长乔•基南咕哝说,他正考虑要“干掉皮尔森”。
  《新闻周刊》的亚瑟•库帕言简意赅地说,皮尔森是“表演者和新闻记者的罕见结合,每一天,他那权威意见与令人兴奋的小道消息的辛辣混合体将撼动华盛顿的地震仪……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新闻记者会再次发挥像皮尔森一样的影响力——而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或者说,直到迈克•华莱士为止。确实,皮尔森是迈克式的记者,而迈克非常兴奋地请他上节目。但或许有点兴奋过度。
  在为节目赞助商“议会牌”香烟进行推销的开场白之后,迈克开始谈论全球政治,然后将话题转到年轻的总统候选人——并径直步入雷区:
  迈克:尼克松先生似乎是共和党的“魅力男孩”,民主党的“魅力男孩”好像是参议员杰克•肯尼迪。在你10 月27 日的专栏中写了关于参议员肯尼迪的文章,我引述如下:“ 支持麦卡锡主义的百万富翁父亲——性格暴躁的老约瑟夫•肯尼迪正把大笔金钱投在宣传机器上,以使杰克扬名。有史以来,没有哪位总统候选人曾将这么多钱花在公关造势上。”引述结束。除了乔•肯尼迪希望看到杰克•肯尼迪成为美国总统这个事实之外,你从中看到了什么深意?
  皮尔森:呃,我倒不知道到底有其他什么深意,只是认为他不该为任何那样的工作做人为的公关造势。杰克•肯尼迪是一个优秀的年轻人,风度翩翩的小伙子,但并不像公关战中吹得那么好。据我所知,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靠他人捉刀代笔的书获得普利策奖的人,这也说明了他那种公关宣传的性质。
  迈克:谁替他写的那部书?
  皮尔森:现在我一时想不起来,我……
  迈克:你肯定地知道吗,德鲁?
  皮尔森:肯定。
  迈克:那部书吗?
  皮尔森:我确实知道。
  迈克:《勇气面面观》是别人替参议员肯尼迪写的?
  皮尔森:是的。
  迈克:而他因此获得了普利策奖,而且……
  皮尔森:是的。
  迈克:而他从未承认过这个事实?
  皮尔森:是的,他没有。在参议院,有一个小俏皮话是关于杰克的。如你所知,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他的一些同僚说:“杰克,我希望你略微地……呃……少一点‘面面观’,多一点勇气……”
  又一颗有争议的炸弹投在了迈克•华莱士面前,他当时不知道德鲁•皮尔森的指控是否有价值。尽管几十年来肯尼迪家族及其盟友一直否认此事,但现在人们广泛接受的是,约翰•肯尼迪实际上根本不是他借以获得1957 年普利策奖的著作的作者。
  该书描述从约翰•亚当斯到罗伯特•塔夫特的八位参议员在其事业的关键时刻展现出来的惊人政治勇气。初稿主要由时任初级参议员的约翰•肯尼迪的首席讲稿撰写人特德•索伦森执笔,被“哈珀兄弟出版公司”拒绝后,肯尼迪团队便秘密将它寄给了乔治城大学教授朱尔斯•戴维斯。一年前,戴维斯在参议员的妻子杰奎琳参加的继续教育班做了一个关于政治勇气的讲座。杰奎琳在与戴维斯教授协商之后,第一次想到建议将政治勇气的主题作为她丈夫著作的潜在话题。
  此时,一年之后,当肯尼迪团队意识到他们的手稿需要修订时,便很自然地回去找戴维斯,而后者同意帮忙修订。该书最终于1956年1月出版。
  这部以约翰•肯尼迪为唯一作者的著作受到广泛赞誉,迅速成为畅销书。此书获得1957年普利策传记奖,使当时被认为很有前途但缺乏分量的肯尼迪成为民主党的中坚力量之一,为其在1960年实现其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总统的雄心奠定了基础。
  但当1957年12月7日德鲁•皮尔森在《迈克•华莱士访谈》节目上“揭露”他时,肯尼迪的政治轨迹很容易被打乱。节目播出后不久,参议员肯尼迪冲进律师克拉克•克利福德的办公室。她是华盛顿一位具有极大影响力的权力经纪人,将成为四届美国总统的红颜知己和顾问。
  肯尼迪开始说道:“如你所知,我写了一本书,《勇气面面观》。德鲁•皮尔森说这本书不是我写的,这让我很不高兴。”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要参议员肯尼迪接听。他阴沉地沉默一会之后,说道:“父亲,我让克拉克接电话。”然后将话筒递了过去。
  “我是肯尼迪大使,”里面传来转做合法生意的私酒商、千万富翁约翰•肯尼迪那震耳欲聋的声音。20 年前,他曾被罗斯福总统任命为“圣詹姆斯宫”的大使,这是一个他要确保人们不会忘记的尊称。
  “是,大使先生?”克利福德应道。
  “向那些杂种索赔5000万!”他咆哮道。
  克利福德笑了,向老肯尼迪保证,他们肯定会调查此事。但乔•肯尼迪并非开玩笑。“向那些杂种索赔5000万!”他重复道。
  第二天,克利福德与其他包括鲍比•肯尼迪在内的一队律师大踏步走进美国广播公司总裁奥利弗•特雷兹的办公室,带来了证明约翰•肯尼迪著作权的详尽证据,要求对方实况转播道歉。特雷兹有充分理由感到忧虑。鉴于其具有争议性的新闻搜集和报道方法,德鲁•皮尔森在其职业生涯中卷入无数诽谤案中。然而,尽管皮尔森只输过一场官司,特雷兹还是不想冒任何风险。
  特雷兹不仅屈服于肯尼迪的最后通牒,甚至还同意让克利福德起草收回先前言论的声明。然后,特雷兹本人在电视上道歉,其中说道:“ 我们对这一错误深感歉疚,认为它对一位杰出的公务员和作家严重不公。”
  迈克屈辱地生着闷气。“老板屈服于肯尼迪的方式让我感到愤怒。”
  在迈克眼中,这与米奇•科恩事件不同。德鲁•皮尔森不是滔滔不绝地散布毁谤中伤之辞的、声名狼藉的暴徒。皮尔森是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公共人物作出经过斟酌的指控——且最终证明很大程度上是真实的。但这个事件成为迈克的又一败绩。
  加里•保罗•盖茨解释道:“在美国广播公司的经历严重伤害了迈克,在很多圈子中……他被认为是一个鲁莽行事的人,其追求轰动效应的渴求让他所在的广播电视网络难堪。”
  这阵风将迈克吹离了航程,他发现自己陷入抑郁之中。他的访谈缺乏活力,他已失去激情。在一次访谈中,他问演员皮特•乌斯蒂诺夫道:“ 你是否担心自己只是一个二流天才?”这很可能也是迈克问自己的问题。
  当《迈克•华莱士访谈》的长期赞助商菲利普•莫里斯公司宣布不再资助这个节目时,迈克遭受致命一击。“我得出结论,只要约翰•达利仍负责新闻工作,”迈克理性地叹道,“……我在美国广播公司就没有真正的前途。”
  于是,他开始另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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