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边将其他几个分给他的护卫们。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均赞不绝口：“好吃！好吃！”

　　轿子行至西直门内，只听一群顽童在唱歌谣：“铁蚕豆，炒了个熟，先杀鬼子后烧楼！”

　　我曾祖父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琢磨着：“历代童谣都是甚为灵验的，看来，洋毛子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兴奋地回至府中，心中美滋滋地想：老佛爷到底还是表了态，希望大清百姓都学习义和拳法术及武功，看来，洋鬼子们也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早就该把他们赶出大清的国土！老佛爷确实圣明，真是一般男人所不及，老佛爷毕竟是老佛爷！他正在心里由衷地赞美着老佛爷，忽听回事处小太监报：“协办大学士（刚毅）求见。”

　　“快请他进来。”

　　原来刚毅听说老佛爷今儿个在颐和园召见我曾祖父端王，迫不及待地想听个究竟。寒暄过后，曾祖父便将召见时的情景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并顺手拿出了那幅画，刚毅看罢不禁也捧腹大笑。他感慨地说：“其实，老佛爷并不想剿杀义和团，只想劝其解散或尽力招抚。无奈荣中堂和庆王爷均对义和团成见颇深，力主剿杀，使得老佛爷心中也没了准主意。”

　　我曾祖父胸有成竹地说：“扶清灭洋乃民心所向。俗语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咱们的太后老佛爷是绝不会违背民意的！”

　　两人正聊得热闹，回事处的小太监又报，庆王爷差人送来了急函。他二人深感诧异，这么晚了，送什么急函？我曾祖父忙拆阅，只见里面写着：“老佛爷已允洋兵三百进京护馆，请通知虎神营、神机营士兵勿阻洋兵进京！”下面署名庆王奕。

　　我曾祖父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没吱声，心中大为不悦。他百思不得其解。庆王的差人看出了我曾祖父的心思，忙解释说：“庆王爷让奴才转告端王爷，洋兵进京，均未携带任何武器，请王爷不必多虑！”

　　曾祖父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说：“几百个洋鬼子，有何了不起！你回去告诉庆王，我知道了。”

　　刚毅却提醒说：“洋兵进京，无论多少，不可不防，还是小心为好！”

　　待差人走后，刚毅用力将拳头狠狠往桌上一击，咬牙切齿地骂道：“肯定是庆王和荣中堂替洋人奏请的，这些王八蛋，卖国贼！”

　　慈禧太后自看了山东百姓给袁世凯画的漫画后，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马关条约》签订后，她恨透了洋人，但又畏惧洋人。而现在，义和团如星火燎原，遍及各地。她心中一直在想：“能否招抚义和团，联拳抗洋呢？可是以光绪帝为首的亲洋派们都力主镇压剿灭义和团，朝廷内主剿派主抚派争论激烈，该如何是好？”她心里矛盾重重，焦虑万分，这个问题已搅扰了她近半年，至此也该拿个准主意了。于是高声喊：“立召荣禄来见！”

　　荣禄正在军机处忙碌着。军机处刚往各省督抚发出上谕：“各省乡民设团自卫、保护身家，本古人守望相助之谊，果能安分守法，原可听其自便。”（《光绪朝实录》，二十六年三月庚申）

　　荣禄一听太后急召他入宫，心中早已猜到了八九分。他心里很清楚，不是疑难大事，老佛爷绝不会单独召见他，于是一路快马加鞭直奔颐和园。慈禧太后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荣禄。

　　她望着乐寿堂庭院中盛开的白玉兰，心中无限感慨。慈禧太后乳名玉兰儿，自她进宫后几十年，再未迈出过宫门一步。在宫中受尽多少屈辱，也享尽多少富贵荣华。有如饮水，冷暖自知。白玉兰年复一年地盛开与凋谢，如今自己已两鬓如霜，却仍要为江山社稷之安危操劳。唉！幸亏有荣禄……

　　正在这时，荣禄已迈进了乐寿堂庭院，慈禧太后忙对李莲英说：“快让他进来吧！”

　　“！招荣禄进见！”

　　“奴才荣禄叩见老佛爷，老佛爷吉祥！”

　　“快起来吧，赐座！”

　　“谢老佛爷！”荣禄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慈禧太后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荣禄心中一阵慌乱，不知老佛爷又要给他出什么难题。

　　慈禧太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仲华（荣禄的小名），我老了，难免有些糊涂了，朝中之事，多亏你能给我出谋划策，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荣禄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半点欢喜，反而从心里往外直冒冷汗。老佛爷越是器重他，他的压力就越大。他深知自己讲话的分量，故更不敢随便开口，只是默默地听着。

　　“最近，各地义和团闹腾得很凶。烧洋房，拆铁路，杀教民，这你都知道。各国使节已三次照会总理衙门，要求剿杀义和团，而洋人近年来更是有恃无恐！肆意侵吞我大清土地，愚弄欺压我大清黎民！民教相仇，结怨甚深，目前已达到无法调和之境地！到底是剿是抚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荣禄面带为难之色。慈禧太后和颜悦色安慰他说：“但讲无妨！”

　　荣禄犹豫片刻说：“依奴才愚见，义和团乃乌合之众，只可利用，不可信赖！据说，官兵捉拿他们时如擒小儿，那刀枪不入之说纯属欺人之谈！”

　　慈禧太后眨了眨眼睛：“照此说来，应该把他们全部剿灭喽？”

　　荣禄那明察秋毫的眼睛立刻看出了太后略有不悦之色，忙改口说：“俗话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佛爷何不派两个可信之人下去查访清楚，再作定夺！”

　　太后连连点头：“嗯，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荣禄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惘然若失，心想：“看来，老佛爷已被端王那伙人所煽惑，对义和团之法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如此下去，定乱朝纲！不如设法避避风头。”于是灵机一动说：“启禀老佛爷，奴才最近手足疼痛，想告假歇息一段时间，恳请老佛爷恩准。”

　　慈禧太后望着他关心地说：“赶紧请御医瞧瞧，可别耽误了！”

　　“谢老佛爷。”

　　1900年6月4日（阴历五月八日），军机大臣赵舒翘与副都御使何乃莹奉慈禧太后懿旨前往涿州查看义和团实情。

　　一路上，他们见到许多逃难的人群。那一双双饥饿的眼睛望着他们的车轿。有的则伸出肮脏的手，有气无力地乞求着：“大人，行行好吧，救救这孩子！”

　　赵舒翘望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心如刀绞。连年的自然灾害，五谷不收，百姓们无衣无食，如何能不揭竿而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