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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妙秋染血

 

  这是一排绒花白的院落,坐落在晚秋将至的宁江城中,院落此起彼伏,偶尔可见红色的枫树将枝叶伸展出来。这院落在宁江有它的名号,叫作春堂。
  其实春堂是宁江一家流传两百余年的药堂,因为祖辈的乐善好施,行医救人,一度让宁江春堂在偌大的大世王朝朝野中颇得赞赏。但随着大世王朝的没落,天下动荡,宁江春堂这种太平善堂也就不再为那么多人所提及。
  春堂这代的主人叫作鄂秋寒,过了这个秋天他已然五十有八,按照先辈定下的规矩,在这个年纪他需要确认下一代的春堂之主,但偏偏在这个问题上让鄂秋寒着实头痛。本来祖业应当由长子来继承,但其长子鄂长乐自幼多病,而二子鄂释然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说来说去,也就三子鄂晚枫对春堂多有贡献。但那又能如何,这份两百余年的家业鄂秋寒是无论如何不可以交到三子手上的,鄂秋寒忍不住随着春堂里的秋风低声咳嗽起来。
  晚风吹开了前面的尾帘,帘子卷起落下的瞬间,鄂秋寒看到了那一袭红妆裹在了春堂东郊的池畔,不由得心生遐想,多年的记念渐渐浓烈了起来。
  “哎!”鄂晚秋走到了自己这间妙秋阁深处,这是先辈堂主休息和钻研药学的地方。阁楼里藏了许多春堂二百多年辛苦研制出来的药方与丹药,妙秋阁最里面挂着一幅妙龄女子温婉端庄的画像,就挂在鄂秋寒黑木书桌的对面。鄂秋寒坐在书桌旁,看着画像,喃喃道:“妙儿,又是一年了,春堂的枫叶也红了。”
  鄂秋寒伸出手像是要隔空抚摸对面的画像,但手停在半空里,又落了下来。鄂秋寒只是笑,笑容里有无尽的沧桑,画像动了动,像是阁帘又被风吹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从画像里传了出来。鄂秋寒微微张开了嘴,许久他吐口而出:“妙儿,是你吗?”
  感觉不到丝毫的风经过,但书桌对面的画像已经飘浮到了半空中,女子端庄的容颜似有所改变,变得酡红如醉酒。鄂秋寒颤巍巍地站起身,伸手,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向那幅画。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这是鄂秋寒将那幅画融在自己骨血中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杏提着小半桶水走在红叶飞旋的内院,小杏的脸微红,加快了脚步,她每天必做的一项工作是帮堂主擦拭妙秋阁前的白玉栏杆,老堂主最喜欢靠在栏杆上看东郊红枫。来到妙秋阁外,小杏轻轻地向阁里问了一句。
  但老堂主没有回应,小杏不在意,这个时候老堂主是喜欢午睡的。她抽出干净的布沾过水顺着白玉石的条纹擦下,一边擦一边望着东郊的晚枫,枫树在流转的风中摆动。
  小杏想着心事走了神,脚下一滑,险些就坐在地上。抬起手,小杏却看到了满手的红色,这是血!
  小杏吓得尖叫一声,这才发现,有一道红色血迹从妙秋阁中蔓延出来,已经到了自己脚下。小杏担心老堂主,咬着牙,推开了阁门。
  “老爷!”
  鄂秋寒静静端坐在书桌一侧,脸孔微斜向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血迹从他七窍里流了出来,他的生命早已经被夺走了,而红色的飘摇终于还是占据了他最后的一瞥。
  “啊——”小杏放声尖叫,直到自己叫得昏了过去,噩梦里,她尤记得,老堂主睁开的双眸似抬高了一般盯着自己。
  “不!”小杏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此时,已经是春堂之主鄂秋寒惨死的第五天。
  小杏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同屋的婢女们还都在熟睡,外面投射来枫树轮廓的影子,小杏推门走了出来,沿着那条陪伴老堂主走过多次的小路,来到了春堂东郊的那片枫林。小杏紧了紧白色布衣,身体瑟抖,不胜这寒夜的风。
  有摇曳的灯光从枫林里射出来,那是一间荒废许久的鼎堂,在有多年成药经验的家族里,总会有这些鼎堂盛放失败了的丹药,以便供研制者从中找取纰漏。本来这枫林中的鼎堂在春堂里延续使用了一百多年,直到十年前忽而就被鄂秋寒荒废,还从此用木条虚封了门路,禁止所有春堂人进入。
  这座荒废的鼎堂无异于春堂中的禁地,现在是谁在老堂主尸骨未寒之时就违背了他的命令,进入到了禁地里?小杏只是一个谁都不敢招惹的婢女,但如果不是老堂主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她恐怕早就饿死荒野了。小杏抿着嘴,她决定找出躲在鼎堂里的人。
  “大哥,你想清楚,爹身体硬朗,而且随身都带着保命丹药,能是谁在春堂之内杀害了爹?爹能被杀,下一个或许就是我,或者就是你啊!”一张脸色有些女气娇白的男子锁着眉。
  “二弟,爹已经死了,你还要胡乱猜疑自己人吗?爹的死兴许跟外面的人有关,春堂两百余年不可谓没有敌人,难道不是这些人吗?”对面的男子浓眉大眼,一双眸子里精光闪烁,更多时候他眸子里凝着一抹病色。
  小杏借着火光已经认出了鼎堂里的两人,脸色娇白的男子正是春堂二公子鄂释然,而浓眉大眼的男子是大公子鄂长乐。
  “大哥,你太单纯了。”鄂释然眼珠子一转,娇白的脸皮皱了皱,“今儿晚上,我约大哥出来,只是想告诉大哥一句话。”
  “什么话?”
  “我亲眼看见了爹死之前最后一个离开妙秋阁的人。大哥,你可想知道他是谁?”鄂释然目光犀利。
  “谁?”
  “你的三弟,鄂晚枫!”鄂释然吐出“鄂晚枫”三个字,像是咬着一块骨头,恨不得说出三个字就将骨头咬得稀碎。
  “三弟?”鄂长乐摇头,“二弟,你说得太过了,别人有可能杀害爹,唯独三弟没理由去谋害爹,要知道,爹平日里最爱的儿子就是老三啊!”
  鄂释然笑了笑:“大哥果然忠厚,我方才只是说看到了三弟最后一个从妙秋阁中走出来,只是大哥,你就只知道爹疼惜老三,你可知晓,暗地里,老三跟爹争吵了多少次!”
  鄂释然还没来得及细说,一阵大风吹过鼎堂外,二公子瞅见了一个人的影子随着夜风支离破碎。
  “哪个?”鄂释然追出来时,只有摇晃的树影,怒放的秋红。
  小杏惊魂未定,方才险些被二公子识破,但此时,她幽幽抬起头,俏目里流露着少女才有的仰慕神情。她望着一个人,这个人随意坐在枫树下的阴影里,目光远眺,俊美非凡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小杏压低了声音,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谢谢晚枫少爷……”
  这个少年,这个玩世不恭的男子正是这偌大的春堂的三公子——鄂晚枫。
  鄂晚枫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了:“小杏,听说你喜欢跟着爹来看枫树。可知道,这枫树究竟美在哪里吗?”
  小杏迷茫地摇摇头,望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憧憬的那个人的身影。
  鄂晚枫扬起头,大片的红叶映入他的眼瞳里,他喃喃地说:“最美的是它的孤单!”
  夜尽了,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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