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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生无所寄入尘风

 

  鄂长乐还是入住妙秋阁了,每一代的春堂主人都栖居在这个地方,但是鄂长乐一想起秘堂里那群血乌口中自己爹的血肉,全身就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贴身书童鄂小然跟随着鄂长乐一起住进了妙秋阁。孙纲死后,春堂大小事务交给了另外一位主掌堂长老徐满山打理,鄂长乐只是平时去徐长老那里询问一下,剩余的时间就坐在妙秋阁外的白玉廊子里,望着东郊的红枫。
  “公子,你老在看那边,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小然问。
  “就因为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才要看,我爹生前就喜欢坐在我现在坐的地方看着枫林,从我小时就那样,我一直不懂他在看什么。”
  春堂的夜不知从何时变得如此漫长,小然早在外面睡下了,鄂长乐和衣躺着,却并没有睡意,隐隐地,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就如同有人在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东西,用锋利的手指抠着地面。鄂长乐本不想理会,但这些声音像无数虫子时断时续地爬进了他的耳朵里。
  鄂长乐起来了,他发现声音竟然是从秘堂里传出来的。
  推开了秘堂的门,鄂长乐走了进去,他举着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盏。秘堂里血乌已经睡下,这些吸食人间精华的怪鸟虽然吞噬了鄂秋寒,但毕竟从两百余年之前它们就生活在秘堂里,而春堂世代祖训,宁可人亡于血乌口,也不得擅自残杀一只血乌。
  怪声消失了,鄂长乐的灯光光晕照到了架子上,一晃而过。但突然,鄂长乐又转了过去,架子顶上,出现了那个盛放着圣旨的石盒。
  鄂长乐清楚记得,两天前来到秘堂时,石盒是随着其他珍贵药方还有配料一起失踪的,应该是被鄂释然带走了,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架子上?
  答案需要自己来解答。
  鄂长乐取下石盒,慢慢打开了石盒,盒子一翻开,一股浓郁的腐臭气味扑了出来,接着鄂长乐看到了一个头颅。头颅在盒子里,而这个头颅正是自己的爹——鄂秋寒的。
  鄂长乐神情恍惚,方才的一刹那他分明看到盒子里自己爹的头颅朝着自己转了转,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也转了转。
  鄂长乐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将盒子关起来,方才的怪声又出现了,“卡壳卡壳——”就从铜管下的黑暗里传出来。鄂长乐瞪大了眼睛,对着黑暗:“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怪声还在继续,一个如同虫子一样蠕动的人从黑暗里挪了出来,鄂长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跳出来。那个从黑暗里挪出来的人,他……没有头颅!
  “我在找我的头……”
  “这不是真的,爹,你是想来告诉我是谁害了你,对吗?”鄂长乐摇头,“一定是这样!”
  无头尸突然一下子扼住了鄂长乐的脖子,鄂长乐看到无头尸裸露的血管下,生出了一张嘴,一张血盆大口。
  “公子,你没事吧?”鄂长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秘堂门外,头顶是那幅素女的画像,小然擦拭着鄂长乐头上的冷汗,“公子,你怎么睡在这里?适才我听到你大叫,以为出事了就跑过来了。”
  “拿走,拿走它!”鄂长乐大喊,指着画像。
  “鄂堂主这是怎么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鄂长乐转过脸,发现竟然是黎斯。
  “你怎么会在妙秋阁?”
  “公子,黎捕头来了半个时辰了,说要跟你一起赏月观枫,我说你睡了,他就说没事,他等着你。”小然说。
  鄂长乐望着黎斯,像是看着一个怪人:“有事?”
  “有事,说了啊,想跟你一起赏月观枫。”
  月还是很圆,枫树还是红灿,黎斯和鄂长乐像两个离家出走的小孩,端着不高的板凳,坐在红枫侧面。月亮下,二人痴痴地出神。
  “长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黎捕头年长于我,理应这样叫。”鄂长乐说。
  “好,长乐,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特别讨厌坐下来,因为一坐下,我就只能看着别的小朋友蹦蹦跳跳,我就觉得很吃亏。但等到长大了,成了捕快,我又很羡慕那些可以坐下的人,因为当你坐下时你才能真正看懂一些事情。”
  “你说得很深奥,我一时无法理会,但感觉懂。”鄂长乐轻轻一笑,“我现在很怀念小时跟二弟、三弟一起玩闹的时候,他们总喜欢缠着我,我像母鸡保护着他们,而等我们都长大了,当我还试图保护他们时,他们表现出的是厌恶。我不知道是他们变了,还是我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
  “黎捕头,我知道你还有事要问我,请说。”鄂长乐突然问。
  “哼,好,我的确有事想问你。”黎斯目光熠熠,“我想问一件东西。”
  鄂长乐的目光同样闪烁,如同夜晚的明星。
  鄂晚枫看着远处的大哥和黎捕头两个人凝望枫林发呆,自己却待在枫林里自顾自地失神。小杏离开后,他的心情沮丧,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鄂晚枫转过身踢起一块石子,石子蹦跳着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鄂晚枫抬头,他看到一个红衣的女子,站在枫林间,她身上的红衣要比红枫还要红艳。鄂晚枫一愣,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这一瞬间,他错然觉得这个红衣女子就是他死去多年的母亲。
  红衣女子转身,向着枫林深处走去,鄂晚枫没有迟疑地跟了上来。
  “吱呀呀!”
  红衣女子推开了鼎堂的门,走了进去,鄂晚枫在门外迟疑住了。他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向里面瞥了一眼,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球突然出现在门的另一面。鄂晚枫惊叫一声,本能地转身想跑。
  但鄂晚枫回过身才发现那红衣女子就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伴随着一块一块的白色肌肤脱落,她伸出手想要拉鄂晚枫,并发出艰难而刺耳的声音。
  “你可知道我的痛苦?你可知道我的痛苦?你……”
  鄂晚枫推开女子,女子身后是一张展开的黑色大网,劈天盖地。
  鄂长乐醒来时,头顶上多了一张纸条,用鲜红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如果想鄂晚枫平安,用龙涎丹方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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