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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浮光掠影

 

  齐庸跌跌撞撞地在偌大的修罗楼回廊里奔跑了许久,终于再也没有力气,他藏了起来。藏身的地方距离黎斯的房间不远,周围是三个凶神恶煞模样的死尸傀儡,两个断手,一个没了脑袋,泛着黑沫的血水从傀儡光秃秃的脖颈里流淌出来,就像真的会溅落下来一样。齐庸无声无息地颓坐在三具傀儡中间,周围大片的阴影将齐庸完美地隐藏住。
  耳边倏然传来奔跑声,还有人的怒喝声,是赵魁。齐庸屏住呼吸,赵魁的声音近了,又慢慢远了,齐庸长吁一口气,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避开赵魁的追捕了。齐庸微微咬牙,手腕被火头咬破的伤口又流出血,血腥味迟早会暴露自己的行迹,齐庸迅速地封住了手腕周围的穴道,让血水不再流出。除了手腕的伤口,他的背脊、手臂还有多处剑伤,是被赵魁所伤,之前一直逃命,都没有发现。
  这些伤口开始疼痛起来,更多的血脱离齐庸的身体,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藏多久,而最让齐庸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会是一个杀人的恶魔吗?
  高青的话还在耳边回绕,申屠豹的剑伤、黑绿头发还有自己明明睡觉前将门都用桌子顶住,但每次醒来后,门都是开着的,这只能是自己推开的,说明自己离开过房间。
  这些人的死真同自己有关?
  那冗长而无边无际的噩梦,黑色的巨岩、朦胧的人脸,这些噩梦的片段纠结着自己,又真实地同某些现实所吻合,或许这噩梦就是隐藏在自己心底的另一个自己,想要告诉齐庸,自己曾经做的事情,那些可怕的事。
  胸前一点点冰凉,齐庸掏出了水晶小球,这是三具死尸傀儡的眼珠子,六颗冰凉的小球轻轻在手掌中央撞击,齐庸想起水晶折射在石壁上的画面,那振动双翼的人首鸟身——迦陵频伽。自己来傀儡山庄的目的就是因为请柬中的迦陵频伽,似宿命般的控制了齐庸的一切,它究竟是什么?齐庸喃喃自语:“为何每次想起迦陵频伽,我的心都会这样的疼,就像要碎成一粒一粒,再不愈合似的?”
  口干舌燥,这是失血过多后的症状,齐庸的目光凝结在六颗水晶小球的表面,眼前一阵氤氲,似时空的画面被扭碎,又重新复原。
  看到了,看到了……他轻轻地将嘴角上扬,微笑。
  碎片重组。
  阳光好温暖,好刺眼,他缓缓睁开眼,那个熟悉的女孩侧身站在阳光里,身上的白衣在花树下随着春风飘动,像是一位仙女。
  “哈,又睡着了,真是个瞌睡虫。喏,这是我摘的繁星花,送给你。”女孩很年轻,只有十岁左右的脸庞上洋溢着欢笑,他也笑了,接过繁星花。
  “我叫沈青荷,瞌睡虫,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笑容,繁花似锦。
  他有些羞涩:“我叫,叫……”
  “嗯,我记住你了。明天我还来这里摘花,你还来吗?”
  “嗯,来,我……我喜欢在这里睡觉。”
  “哈,果然是瞌睡虫,以后我还是叫你瞌睡虫吧。”
  “嗯。”
  时光似美好风筝的尾际,渐渐飘远,渐渐起航。
  “都认识你六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每天总来这里睡觉,瞌睡虫看来永远都醒不了。”少女笑着,她清秀的面容似清澈湖水般荡漾开来,拂动他的心。
  “青荷,你当我还在睡啊。你难道不知道,这六年来,我每天来这里睡觉,其实是为了,是为了……”他咬着嘴唇,迎着午后的明媚,鼓起勇气说,“是为了见你。”
  青荷脸颊红了,像是绚丽的晚霞,让人着迷。她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他,直到他走过去,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她才噙着泪珠说:“你这傻瓜,你又怎么知道,我这六年来每天来这里摘花,就是为了等你说这句话。”
  “青荷。”
  “傻瓜。”
  少男少女相拥不分,青荷幸福地看着他,说:“这个送给你。”青荷从自己袖里取出了一个紫色的荷包,荷包上用七彩的线绣着一个人首鸟身的怪物,他吓了一跳,笑着问:“这上面绣的什么,青荷?”
  “这个呀,是我们那摩族里的圣灵,灵魂栖寄于天山白雪之巅的迦陵频伽。”青荷向往地说,“听阿婆说,迦陵频伽在人世间时曾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她同她的爱人居住在天山脚下,但有一次遇到了千年难遇的大风暴,整个天山都被吹走了,她也跟她的爱人分开了。她每一天都活在对爱人的思念里,于是她爬上了天山之巅,每一天每一天地唱歌,她的歌声成了飘扬在天地间最美丽动听的声音。她希望她的爱人可以在某一个角落听到她的声音,来寻找她。于是她就这样每一天每一天不停地歌唱,就连天上的万般神灵也被她的歌声感动了,但她的爱人始终没有再回来。她还是不愿放弃,每天挥洒生命般歌唱,天上的神灵劝她放弃,而终于,她的歌喉唱哑了,再也唱不出美丽动人的歌声,在某一天黎明的曙光里,她哭了,泪水融化了天山巅峰万年的积雪,所有听过她歌声的人,或者说神灵也都感伤了。”青荷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滑落出了眼眶,他替她擦去泪水,满心好奇地问:“后来呢?”
  “后来她被神灵接到了天上,成了掌管声音的仙子,又有了现在的名字——迦陵频伽。”
  “好动人的传说,好美丽的名字,我也好希望听到她唱歌。”他说。
  青荷看着他,温柔地说:“虽然我没有迦陵频伽天籁般的声音,但如果你愿意听,我会唱歌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听,你愿意吗?”
  “愿意,死了也愿意。”
  青荷微笑,笑容深刻在他的心底,她轻轻启口,唱出:“星辰下的灵魂,天山上的白雪。我将守护你呀——迦陵频伽……迦陵频伽!”
  眼角有些湿润,齐庸在昏迷中,温热的泪水滑落他的眼角,泪水一路滑落,流进他的嘴角,苦涩里带着某种永远无法割舍的回忆。
  记忆重新组合,青荷消失了。
  他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迎面冲来了一个少年,泪水在少年的眼中转来转去,但他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少年抓住了他,摇晃着喊:“哥,你快回去看看,爹……还有大伯、小寸他们,他们……”
  他茫然地被少年拽着回到了那所金碧辉煌的府宅。一抹猩红色的血液在金黄色的大门上流淌,流在地上,流进了宅院里,同宅院里其他的血汇集成了一条醒目而凄惨的血河。
  他冲进正堂,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悬吊于正堂的房梁上,怒目圆睁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他的眼睛里镂刻了他死前最后的情感,是不甘和愤怒。
  他愣了,直到身旁的少年冲过去抱住中年人大哭起来:“爹,爹啊!”
  “爹……爹。”他喃喃道。
  偏堂,那是大伯的尸体,大伯躲进了一个大木箱里,但还是被发现了,他的身体被刀锋割成了三半,流出血水的眼中同样是愤怒还有恐惧。
  最后是名叫小寸的少年,他是大伯的儿子,自己的堂弟。他直挺挺地躺在房间冰冷的地面上,周围四面墙壁上都是斑斑血迹,而他全身的骨骼都被撞碎了。
  他终于跌坐在地上,仍被一幕幕死亡的画面冲击着自己的大脑,突然,他喃喃地说:“青荷,青荷呢?”
  “青荷姐,也,也死了。”少年倔强的目光看着地面,咬破了嘴唇不愿让自己流出泪水。
  “不,不,青荷,青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过了正院来到了后面的院子。他首先看到了青荷的阿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沁出黑色的血水,闭着眼睛,齐庸看不出她临死前的目光。
  “青荷,青荷!”他找遍了整座府院,终于在最后面的河桥边找到了青荷染血的绣花鞋。绣花鞋旁的白色石桥上同样染满了大片的鲜血。他望着平缓流淌而过的河水,终于无法抑制地狂吼:“青荷,青荷……你回来,回来……”
  “我要报仇!”
  将要醒来的须臾,那黑色的巨岩再次出现在齐庸的脑海里,天地齐鸣,灰白色的大海汹涌激荡,齐庸第一次看清楚了黑岩上朦胧的人脸,是青荷。
  “我叫沈青荷,瞌睡虫……”齐庸睁开了双眼,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只有一个地方开始淌血,是齐庸的心。
  “青……荷……”像是前生来世的呼唤,这一次的呼唤,齐庸知道,那个在阳光里笑容甜美的女孩,是不会再回应自己了。
  齐庸空荡荡的记忆似被支离破碎的画面所填充,自己就是记忆画面里的他,这是被自己遗忘的过去。他不由得想到,傀儡山庄内,马文吉、吕敦和申屠豹的死,同爹、大伯和小寸的死状一模一样,还有同自己和青荷紧密相连的迦陵频伽——声音的神灵。这一切的一切不会是巧合,一定是有人精心布局,但多年前知晓这真相的就只有……杀害爹和青荷的凶手!
  齐庸觉得心口一阵火在燃烧,他撞开面前的死尸傀儡,冲了出去。
  “还是没找到,这厮变得跟鬼影一样,无影无踪。还是先去找傀儡山庄的庄主。”赵魁嘟囔着,向地下密室的方向走去。
  赵魁刚走不久,齐庸消瘦的身影出现了。旁边就是吕敦被害时居住的房间,齐庸眼睛一亮,喃喃自语:“竟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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