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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商场中竞争激烈,谁都想赢

 

  由于我的要求颇多,广告公司只能允诺最快一个星期内把5000份单子送到店里。趁着这段时差,我每天不间断地跑到九星市场批发外卖所需的物品。这段时间我忙疯了,我感觉每时每刻都坐在电瓶车上。早晨六点多,骑电瓶车去采买鱼肉类,然后一到店里赶紧充电;中午生意结束后立刻骑车去批发蔬菜、鸡蛋等,有时候调料用完了还得多跑十几公里;下午,基本上我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驱车到九星市场,把快餐盒、一次性筷子、打包袋陆续买齐了。
  我的破电瓶车已经禁不起我这样的蹂躏,我特别为这位忠实的伙伴替换了最大里程的新电瓶,即便如此,有时候我仍不得不辛苦地把电池耗尽的它硬生生地推回来。
  这几周下来,每当我照照镜子,原本俊俏的脸庞多了几丝深邃和风痕,皮肤黑了,眼睛深陷了,发质毛躁了,用蓉蓉的原话说:“我刚刚从非洲探险回来了。”对于她的话我已经懒得反驳,我对她说这辈子除非必要,我再也不想骑电瓶车了,再这样下去我的屁股非得坐烂,痔疮非得跑出来抗议不可。
  其实我心里明白,现在的情况还是幸福的,起码像兜风一样,有地方坐着,等到外卖服务做起来了,恐怕我连休息的资格也没有。
  小季这个姑娘在金钱的鼓舞下,几天之内帮我介绍了两个送外卖的外卖员,一个负责打菜打包的服务员,包括在最初雇佣的小伍,一共有四位人员服务于餐厅的外卖部,为此我将每月多支付将近7000元的工资,我的餐厅所聘员工的总工资达到了每天500元的可怕规模,如果我一天的营业额达不到1700元,我就是亏本了,压力大发了。
  两个送外卖的小伙子,一个叫大二和,一个叫小宋,两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是兼职,中午帮我送3个小时,每个小时20元。小伍是全职送外卖,从早晨10时一直做到19时,他们三个人均自带配车。来面试的时候,我对“大二和”这个拗口的名字颇感好奇,可惜他不肯透露半个字,只说自己30岁了,出来玩玩,体验下正常的人情生活,他说自己还有一部车子,如果我有运货的需求,可以找他,价格好商量。
  相比之下,小宋要辛苦一些,中午帮我送完外卖,下午便去麦当劳接着送,一直送满8个小时,纯粹的外卖小子。还有一个是负责往外卖餐盒打菜的,农村来的木讷小姑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把她安排在玻璃房,给任务繁重的许阿姨帮忙。
  等三个外卖齐了,某天早晨,我骑着车和他们一道浩浩荡荡地往宜山路骑行,把附近的所有商务楼一次性认清楚。首先是宜山路上的几座办公楼,最远到达博库书城,然后从宜山路出来往中山西路左拐,把分布在这条路上的七八家商务楼告知给他们,最后往回走,右转到漕溪北路、漕溪路上。这三条线路是主线,其余躲在某个旮旯角落里的商务楼也一一指认了一遍。这一趟下来,除了大二和以外,其他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我便要求大二和再带他们重新走了一圈。
  明天是星期二,是我开展外卖业务的第一天,今天我得吸取前一次的教训,把外卖的流程先理顺一下,我负责接听电话,并把它们汇总成一张张需求单,以相近的商务楼为一单,递交给新来的打菜员,然后三个外卖员把打好的包按照三条线路统一分类,按照订单状况,累积到一定数量就开送。
  外卖业务开展当天,我破天荒地5点多钟从床上挣扎起来,补完货物便赶到店里,拿上300来张外卖单,放在黑色的皮包里,骑车赶到中山西路旁的一幢A大楼,装作上班人员瞒过保安的视线,混迹在电梯里直接上到3楼。出了电梯,我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探周围是否有巡逻人员,然后走到楼道末尾,对着走道两旁的办公室朝门缝里塞单子。第3层楼搞定了,我往回走等待电梯上行,等了几分钟我才进入了第4层。我心想这样的速度太慢了,而且电梯里有摄像头,我这样频繁地进出必然会被发现,干脆直接乘电梯到顶楼,再从消防通道里一层一层走下来。
  这个商务楼总共有22层,当我从顶楼发到第12层楼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脚步发软了,我个人感觉比跑2000米的运动量还大。整栋楼发完后,我虚脱地坐在楼梯上,好半天才起身。
  此时是早晨8时30分,正是白领们上班的高峰期,我拿着剩余的百八十份单子,在商务楼的进出口前继续发。但是还没发几张,就被看大门的赶走了,于是我走到白领蜂拥过来的路上,精神百倍地发起来。
  我在繁华路段发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三十四五岁的男士也站在白领最密集的必经之路上发传单,我微怒地瞪了他一眼,便往左路攻去。不巧,左边亦有一个女人在发传单,往右路一瞧,果然黄金地段都被占领了。一股竞争之势态在我心中酝酿,我内心有一幅万里征战的场面蓄势待发,我有一种直觉,这条路上每隔一段路分布有一个竞争对手。我决心加大竞争力度,在这场竞争中赢得胜利。
  我无视其中两位竞争对手愤怒的目光,在他们中间开辟了一块地盘,对着路过的上班族热情地发起了传单。虽然整个人很忙碌,但下一刻我的挫败感猛地袭来了。
  本来发传单这种事情我根本想象不到会发生在我身上,毕业马上三年了,其间见识过不少大场面,经历过成功,自以为属于体面一族,可是看现在,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原点。如果单单是发传单还好,可是却偏偏得看路人的脸色行事,百分之六十的上班族对你连看一眼都闲碍事,还有百分之十的人用厌恶的眼神刺向你,剩余的那部分中还有一些人接过了传单,转眼间当着你的面扔进了垃圾箱。巨大的心理落差使我又一次陷入灰心丧气的境地。
  不管我怎么想,那些竞争对手们依然面色无常地继续发着,这让我又嫉妒又佩服,他骂任他骂,我自清风拂山冈。内心的伪自尊使我凭空产生不服输的精神,我想了想,得找个方式让这些高贵的人们愿意接过我手中的“摇钱单”。
  “使用品牌……”话刚说出口,我的脸红了起来,太丢脸了,我的发音好像娘娘腔一般,对着一群人大喊大叫,实属我生平第一遭。哎,脸还是太嫩了。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豁出去了。我见白领们每天早晨经受着各种宣传单的狂轰滥炸,早已自动免疫这些发散人员,我看见他们拼搏努力、尽可能不落下一个,却收效甚微。于是我扯着破锣嗓子开喊了,人的脸皮一旦放下来,后面的事情便简单了。最开始我有点小家子气,弱弱地喊着:“外卖!外卖!”简单的两个字,见路人依然不买账,我继而开始嚷:“用好油的外卖!用品牌食用油外卖!”
  最后我彻底不要脸起来,诸如“半小时内必达、健康好油白领最佳便当、每份外卖均可加饭、不怕不够吃、我家的味道最好”云云。随着我的声音加大,我的接单率高了百分之五六十,我听见一些上班族“这个小伙子有意思、老板聘到这样的人真有眼光、早就该像他一样卖力气了、努力的家伙我还是会接的”等评价。
  路人的认可换来的是竞争对手的惊讶,我猜想他们应该不是老板或者合伙人吧,他们一定想不通一个打工者为什么会冒着嗓子喊哑的风险,尽心尽责地为他人的生意奉献自己。这也是我的不足之处,我的制度再怎么完善,也比不过那些同心协力的一家子们。
  一刻钟后,我便后悔我的传单带少了,100张广告单在我的声嘶力竭宣传下快速发完了,我也懒得再回去一趟,直接返回店里做足准备。上午10点30分过后,我的手机响起来了,事实证明我的宣传单起了作用,我振奋地接起了第一个电话,以平稳的口气说了句:“你好,这里是品乐粤式餐厅,欢迎订餐。”
  “我要点两份便当,你们今天只能点星期二目录下的菜吗?好吧,给我来份川香辣子鸡套餐,一份红烧大排套餐,速度快一点,这是我们第一次点你们家的餐,满意的话我们公司会有很多人订的。”
  类似这样的电话每隔几分钟会打来一个,我一边收钱,一边记录需求,忙得不亦乐乎,我第一次经历两头顾的繁忙事情,语气便不知不觉地渐渐急躁了,特别是十几份快餐迟迟没送出去,我抑制不住脾气破口大骂了几句。事后,我反省了自己的过错,为何面临重要抉择关头,我总是冷静不下来呢?难道我没有成为一个成功商人所应有的素质?
  中午的外卖数量达到了我的预期,有大约20人次订了大约40多份的便当,最多的一家是一下子订了8份便当,这还是一个商务楼的订单量。质量上我做得相当不好,店里因为一下子猛增了大量的菜系需求,饭和炒菜均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为优先供应堂食客人,有十五六份外卖在四五十分钟后才送到,颇受这批客户的指责。
  我想,这些客户百分之九十九要把我的餐厅淘汰了,为此我颇受邱师傅的埋怨,他认为我总是仓促准备事情,以为后厨这点人马可以把成千上万人的餐饮全搞定了。
  外卖的第二天,我继续早起跑到第一天所发商务楼的姐妹楼盘发传单,临近中午,我接到了新客户的诸多订单,但昨天的客户基本上只剩下七八份外卖的量了。到了第三天,完全复制了第二天的状况,这下子我知道了症结所在。等所有快餐送完了,我召集了所有送外卖人员,一边吃饭一边和他们交流心得。
  从第一线人员的口中得知,我的外卖忠诚度不高的原因有三点:第一是快餐盒的材质和结构问题,我的餐盒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高温就会软化,加上餐盒里各个分栏的高度比较低,经过一路颠簸,送到客户手里的时候,菜汁大部分会溢出来,影响很不好;第二,没有附赠品,竞争对手们时常会送免费的汤或者水果、酸奶之类的,我的外卖则是简简单单的菜和饭,性价比略显低了;第三,我选择的是麦当劳似的外卖包,看起来很专业,实际上一次送的量并不大,十几份快餐便装满了,这样外卖员来回得多跑几趟,特别浪费时间。
  他们的说法我深深认同,这些都是无处可学的宝贵经验啊。我全盘接纳了他们的建议,并在下午立即把想法付诸实践。我移步九星市场,花了数个小时时间走访了多家批发店,试图以上班族的角度和需求选择合适的快餐盒,纠结了许久,我选择了如今市面上最常用的红色四格型餐盒。这款餐盒我也曾考虑过,当时觉得红色的底面甚是恶心,用来装菜饭恐怕会没了胃口吧,而且也不环保,现在想来,我天真了,这款餐盒既便宜又不会遇热发软,是当下快餐业高成本微利时代最具性价比的选择。
  一次性购买了1000个快餐盒,两个中等大小箱子被老板固定在后座,我瞧了下还有位置,于是骑车40余分钟赶到了水果批发市场,我本想进酸奶的,可成本达到了8毛一盒的地步。和老板讨价还价许久,我花了52元批发了一箱小苹果,32元批发了一箱柑橘,折合算下来,苹果每个0.5元,柑橘每个0.3元,我松了口气,这个价格我可以承受。
  做了一个多月的餐饮下来,我的感悟是:想法和现实存在巨大的鸿沟。我一开始总把事情想得美好而简单,把别人的劳动成果看得很低。我一回想一个月以前的状态,我就觉得我得了惨痛的教训,我以为别人很傻很天真,殊不知他们看我也如此,事实扇了我一个大耳光。我追随着竞争对手的脚步在后面穷追猛赶,比如我花了几百元买的华而不实的外卖箱,反不如去菜场花三元买来的白色泡沫箱。
  自从开启了外卖这条盈利点以来,下午和晚上不时会有人点餐,这段时间我把外卖电话交给了小雪去管理,店里面的技术核心邱师傅和我性格上合不来,彼此之间除了公事谈不了几句话,反而机灵古怪的小雪成为我信赖的对象。而她也不负所望,在我外出的时候,相当负责任地催促其他人赶制便当,每当我风尘仆仆回来时,这个小姑娘总是会迎上来,高兴地说又有多少多少订单在她手里完成,此刻,她的干劲使我疲惫的身心缓解了不少。
  我把小雪视为我的好搭档。她和我的性格正好互补,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她在店里面发挥着调和剂般的作用。小时候,由于父母感情不和,从小到大他们争吵不断,使我越来越孤僻,许多年来一直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直到上了大学才慢慢克服自身的性格缺陷,不过年少的阴影至今依然存在。我是一个人际交往障碍者,我不懂维护关系,更不懂如何增进友好感,我自始至终被认为是一个奇怪的人。小学到大学,我的朋友没几个,都是些性格大条、开朗活泼的那一类人,小雪便是这种人。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像我这样,在人群中极不自在,当人数超过三个人时,我基本丧失了言语能力。有一种例外的情况,当一群人中有我熟悉、性格开朗的朋友,我会瞬间“活”过来,并且游刃有余起来。因此,有了小雪,我得以完全发挥我的领导力和决断力,我坚持相信,某些人注定会遇到他生命中的贵人。
  万事俱备,只欠时间。我迎来了外卖试水的第三天,今天我尝试发了另外一个商务楼,用我的全新便当来攻陷它。第四天,我迎来了收获,昨天订餐的上班族有三成再次打电话过来了,为保险起见,我选择在下周全方位扩张餐厅的外卖服务范围。
  我以每次50元的价格发动店里的员工每天早晨到各个商务楼发传单,我要求决不能像其他人一般敷衍了事,并对每个人进行成果检验,依据是每个人所发大楼事后的订单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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