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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我们家的孩子,只准内部欺负。
  “宋卿书,你要是投胎成病毒一定特别致命。”
  宋卿书很配合的挑了挑眉。
  “不然你这副样子我看了这么久,怎么都不能免疫呢?”
  顾望悠已经有八百年没踏进这样的高级会所,还没摸到门口她就被门童客气地拦了一拦。
  在寸土寸金的A城,“匪迟”依旧是毫不客气地吃了近千方的地儿,围成一圈的附楼最高不超过三层,完全不像一些三流会所的做派,为了省点地价恨不能在一平方米的地上竖起个金茂来。
  这家会所的东家姓方,是个颇有神秘色彩的人物,谁的账都不买,上次某位公子在匪迟里闹事,方东家二话不说就把那个小霸王教训得服服帖帖,以后看见匪迟都绕着道儿走。
  有这么个人镇着,顾望悠当然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人倒霉真是躺着也中枪。顾望悠气得吹刘海瞪眼的时候,偏偏死对头秦裳袅袅婷婷地从一辆黑晶透亮的大车上下来,群摆蹁跹,煞是美丽。
  顾望悠倒是想走,可惜戴了美瞳的秦裳简直是火眼金睛。
  “哟,这不是顾姐姐吗?”秦裳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双剔透清澈的水晶鞋在顾望悠面前站定。
  秦裳把手搭在男伴的臂弯里,上上下下地把顾望悠打量了一遍,捂着嘴笑得很开心:“我说顾姐姐啊,咱们能不这么低调吗?你身上穿的那叫什么啊,这堆破烂该不会是从他们领班那儿抢的吧?难怪人家不让你进去。你说你,真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非得来这么出微服出巡。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大小姐,随便发个羊痫风都能诌成个性?我跟你关系好才告诉你,这叫做丢、人、现、眼!”
  顾望悠不怒反笑,拨了拨落在胸前的长发:“秦裳,我警告你,不准叫我姐啊。我奉劝你拿个镜子照照,别以为自己心情不好是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长了这么张半老徐娘的脸,你好意思说自己月经不调?说更年期都有人信!还有啊,知道我俩关系为什么这么好吗?能把红底鞋穿出山寨货的气势,您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只要您在身边,让我这种升斗小民都有了穿阿迪王走红毯的勇气,我能不对您的高尚、您的慈悲、您的舍己为人,深深感动吗?”
  秦裳的男伴嘴角抽动,最终忍不住笑了。
  顾望悠睨了他一眼,是个好同志。
  秦裳被顾望悠气得不轻,胸口挤出来的两坨肉剧烈地颤抖着:“说谁老呢你!”
  “谁应说谁。”
  “顾望悠!”
  “名字好听,也不经您这么叫啊。秦大小姐,咱别叫了成吗?再叫我收钱啊。”顾望悠再接再厉地微笑,“其实我特能理解您的羡慕嫉妒恨。秦裳秦裳,情商情商,把您的缺点暴露得这么赤裸裸,这个名字真是绝了!令尊令堂还有你们家十八代祖宗,给秦小姐取名字的时候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你!”秦裳的纤纤玉指差点要戳到顾望悠的脸上去,上面点缀着的碎钻货真价实,灼灼其华。
  顾望悠眼晕,眉毛又不禁一挑:“人称代词也收钱啊。”
  陆续又来了一些人,会所前长长的走廊简直成了名车展览会。天空褪成苍蓝发白的底色,夏天的傍晚还是有些闷热,车灯一照,借着光便能看见细长晶亮的雨丝。
  路灯一盏盏次第亮起,两个泼妇顿时无处遁形。顾望悠丢得起脸,秦裳可丢不起。
  “顾望悠,你这个无赖!”秦大小姐总结陈词,把脚狠狠一跺,最终还是落荒而逃了。
  说不过就骂,骂不过就跑,秦裳和当初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持之以恒咬着金汤匙的人,是有资格天真的。
  顾望悠自嘲一笑,自己可没权利悲春伤秋,当务之急是削尖脑袋进去再说。
  顾望悠那个悔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乱丢请帖了,想装潇洒结果成了欠揍。偏偏她刚才张牙舞爪得太过兴奋,让这一切更加雪上加霜。
  对方直接把她当成了想钓金龟子的拜金女,眼睛睁得溜圆,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小姐,你再这样我叫保安了。”话音刚落,顾望悠的两侧各出现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肱二头肌足有她脑袋那么大,怒目圆瞪地看着顾望悠,立刻把她嚣张的气焰给灭了。
  顾望悠气馁,只好拿出手机搬救兵。
  她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高跟鞋下意识地打着拍子。
  一接通她就喊上了:“宋卿书你这个混账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来?耍我好玩是吧?”
  哪知对方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聊胜于无。”
  顾望悠这下子彻底怒了,可惜人家是BOSS,她除了小小的威胁下有什么用?顾望悠咬牙切齿:“你再不来,我可走了!”
  说完顾望悠就后悔,要是他来一句“慢走,不送”呢?
  好在宋卿书还算给面子,他在电话一头低低的笑:“你就这么急?”
  恶趣味!顾望悠呸了一声,不禁联想起另一个浑蛋:“我刚才碰见秦裳了!”
  对方用一个上挑的“嗯”,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简洁得令人发指,大大激发了顾望悠的控诉热情:“这是唯一一个比你恶劣比你讨厌比你还嘴欠的人。”
  “这么说我还要再接再厉。”话筒那头平淡地陈述道,“不用劝我,我向来勇争第一。”
  “……”
  顾望悠撑着脑袋,他可以去死了。她连拌嘴的力气都欠奉,直接把手机塞给门童让他们自己协调。
  这段时间她见惯了宋卿书的神通广大,多才多艺如他,顾望悠不相信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摆不平。
  不知宋卿书胡诌了些什么,门童小哥那张娃娃脸肃然一凛,接着顾望悠的手机被当作圣旨似的一路递进去,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撞开门,在一群人恭敬的注视下快步迎了过来,只差没喊声喳。
  “您就是顾小姐吧?这些小崽子没有见识,万望海涵!”说完彪形大汉狠狠地剜了门童小哥一眼,对方立刻缩起肩膀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望悠。
  “好说,好说。不知者无罪嘛。”顾望悠无所谓地笑了笑,她从不拿着鸡毛当令箭,那东西攒成鸡毛掸揍人才带劲儿呢。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善如流地进了会所正门。
  会所内部很宽敞,盈盈流光的水晶灯一路曳过两人的头顶。两人的脚步声,被绵软的地毯吸收得一丝不漏,一片寂静中,浑厚的男中音显得格外铿锵:“顾小姐,我虚长您几岁,能称呼一声小顾吗?”
  得到顾望悠的应允,方四眉开眼笑的:“小顾,你也不早说,否则大哥能让你受这种委屈?有眼无珠说的就是这群小崽子,不长眼黑,尽长眼白,那对眼睛跟对卫生球似的!”
  顾望悠扑哧一笑:“瞧您说的。说起来,大哥贵姓?”
  “免贵姓方,家里排行老四,别人都叫我方四,你随着他们叫就是了。”
  “哪能,估计叫的方四爷吧?”匪迟的大门可不是随便开的,眼前这位面子这么大,又偏偏姓方,难道是这里的老板?也就是说她得罪不起。
  顾望悠嘴最甜,一口一个“方四爷”叫得倍儿欢。
  方四摸着脑袋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不敢当不敢当。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小四吧!”
  “小四可是人郭小四。”顾望悠顺口往下一接,果然看见方四那张茫然的脸。连逆流成河的郭小四都不知道?顾望悠的口头禅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没文化,真可怕。”
  说完她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哪知方四深以为然地说:“确实啊。改天向你讨教讨教。”
  黑老大也挺和善的吗?俗话说打狗看主人,难道是托了宋卿书的福?
  呸,她可不是狗。
  顾望悠到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空气中隐隐浮动着香槟的气息。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男男女女俱是锦衣华服,行动间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今天说好听点是李家幺孙的接风宴,说难听点就是一群大龄男女的变相相亲会。早被踢出这个圈子的顾望悠本不在邀请之列。好在她最近傍上了宋卿书,一阵死乞白赖、寻死觅活后,宋卿书终于黑着脸答应了她。
  宋卿书的神经强度直接媲美钢筋,要说动他可废了顾望悠不少口舌。
  顾望悠最看不上他那副假清高的德行:“得了吧,别以为自己人模狗样就是卫玠重生(注:卫玠,古代花美男),随便露个脸就能活活被看杀了。去吧,去吧,去了你又不会少一块肉。”
  面对顾望悠的胡搅蛮缠,宋卿书依旧眉峰不动地翻书,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薄薄的书页煞是好看。
  顾望悠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脸贼笑的凑过去:“说起来,宋卿书你该不是扮猪吃老虎吧?生怕自己狼入羊群,一激动身体某个部位多出一块肉吧?”
  说完她乐得跟什么似的,眼睛一转,紧紧盯着宋卿书的两腿之间:“来来来,宋老二,现身一个给姐姐看看?”
  “好啊。”宋卿书终于有了反应。他丢开笔,不阴不阳地一笑,简直让顾望悠毛骨悚然。
  还没等顾望悠开溜,宋卿书长臂一伸,拎住衣领把她整个儿提到身前。
  宋卿书靠近再靠近,直到清爽的刮胡水味,不着痕迹地围住顾望悠。
  宋卿书那天穿了件浅色衬衫,高大挺拔的身形逆着光影,衬得一双眼睛分外黑。顾望悠被他看得有些发蒙,却见宋卿书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把手放在腰间的皮带搭扣上作势要打开。
  “要不要验货?”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际,唇间喷出的气息在顾望悠耳里形成了巨大的涡流。
  顾望悠感到心尖咚一颤,血液咆哮着就向头顶冲去。愣了足有一秒,顾望悠喉咙里爆发出振聋发聩的一记尖叫。与此同时,顾望悠还不忘把两个巴掌拍在眼窝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这个流氓!”
  “上卫生间都算流氓?”宋卿书装模作样地啧了一声,“挡道了,顾小姐。”
  宋卿书把顾望悠拨到一边,修长好看的手旋开卫生间的门把。还没等顾望悠反应过来,那角翩飞的衣袂已经随着门的罅隙消失。
  直到门的那头爆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顾望悠才意识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她居然被调戏了!
  那个调戏她的浑蛋,居然现在都没来。
  顾望悠百无聊赖地戳着杯里的冰激凌,直到剔透的杯壁散发着丝丝白雾。
  她举高杯子,目光透过玻璃锁定在一个男人身上。这层雾气仿佛一层毛玻璃,把李家当家李儒的秃顶和啤酒肚一一美化,效果比PS都好。
  顾望悠是个需要激发的水平,现在没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撩着她,她可腆不下脸来求人要钱。再说顾氏濒临破产闹得尽人皆知,连乞丐看见她都是绕着道儿走,生怕顾望悠一个脑抽扑上来,打劫自己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铜子儿。
  顾望悠苦笑,蜷着身子缩进墙角松软的沙发里。
  事实证明,墙角真是偷听的最佳场所。顾望悠听到几声清脆的高跟鞋和地面打击的声音,接着耳边就响起交谈的声音:
  “那个宋卿书怎么还不来?”
  “哟,孙家那两兄弟你还没摆平,这你又惦记上了?”
  “那对草包能和人家比?我听说啊,宋卿书在加拿大读高中的时候,就拿了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组的冠军!本科修得是物理生物的双学位,博士五年就拿了三个。这次不是因为千人计划,人家才不回来呢!”
  “真是稀罕了,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型了?”
  被打趣的女人啐了对方一口:“天才也性感,不行啊?”
  另一个捂着嘴巴暗暗地笑:“你是智商不行,怕遗祸下一代,拉个男人来配种吧?”
  “我呸呸呸,这叫改善基因!”
  ……
  顾望悠听得心里直犯嘀咕,这还是她认识的人吗,怎么听怎么不像呢,还不如《倚天屠龙记》里的宋青书靠谱。
  人好歹也是一枚大侠之后,古代高干。
  顾望悠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被方四吓了一跳:“三哥说他马上到。顾小姐你要是嫌闷的话,不如到场子里玩玩?”
  顾望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永远阴险、永远年轻的宋卿书是方四口中的“三哥”。让她等了这么久,该他的。
  顾望悠假模假样地把嘴角一耷拉:“我牌运不好。”
  她的下首,有群人正在堆起筹码,金钱永不眠,眼看着夜已经深了下去,场子里却热闹起来。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群败家子又开始进入为GDP做贡献的重头戏。
  方四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你尽管放手去玩,赢了算你的,输了都算大哥的,行不?”
  “那我可放不开手。”顾望悠咬着嘴角狡黠一笑,“除非输了都算宋卿书的。”
  方四被她那副样子逗得乐不可支:“好好好,多亏妹妹舍己为人。”
  顾望悠眼角一飞,手往上一托,做了个董存瑞炸碉堡的动作,正义凛然道:“我这叫大义灭亲!”
  虽然这么说,顾望悠也不敢往大里玩。要是被宋卿书记恨上,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一边无所谓地丢着筹码,眼睛不由自主又瞟到李儒那儿。
  就他那副样子,打死顾望悠都不敢相信,他才三十岁。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岁的人能在李家拔得头筹,肯定也不简单。
  他的精刮算计,单从他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就可以略窥一二了。炫目的吊灯灯光下,和他同桌的几个人早输得脸都绿了,这些人从小都是天之骄子,玩起牌来比谁都较真,顾望悠可不信他们是让着他。
  很快,整个场子里全是筹码撞击的声音,倒霉蛋的叫骂声和赢家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时,虚掩的门被打开,漏进一丝风。
  李儒肥硕的两指间漏下一个绿色的筹码,沿着光如明镜的地板一路滚到两条笔直的腿下。
  嘈杂的场子在大门开启的刹那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李儒的大笑声格外明晰。
  所有的目光略略向上,就看见一双包裹在水滴状双折袖口的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并拢,就把不安分地筹码放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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