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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其实人生就是一盘菜,你吃多了腻的就该吃点萝卜青菜;要是总是吃斋,照着花和尚鲁智深的讲法,嘴巴里也能淡出个鸟来。
  顾望悠每次想起钟琴的这句话,总是忍不住感叹哲理啊哲理。
  明明昨天她还得意得跟什么似的,差点扯着嗓子喊“I’mthekingoftheworld”。现在想起来,king什么king啊,压根儿就是kingkong(金刚),吊在帝国大厦上想打飞机,在别人眼里一定蠢透了。
  想起今天沈天凌的所作所为,顾望悠抱着被子里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不知沈天凌抽了什么风,跑到拍卖会现场不说,他那频频举牌的势头,简直像来砸场子的。
  什么行当都会有些潜规则。她委托的拍卖行里个个是人精,还没等她吩咐,王经理早就安插了一批托儿进去。目的嘛,除了炒热场子之外,当然就是哄抬物价。
  看样子,沈天凌真把“人傻钱多速来”当作了奋斗目标:面对再不值钱的物什,再离谱的价格,沈天凌都能做到我自岿然不动,抬抬胳膊伸伸手,手起锤落,那副漫不经心又程式化的样子,简直媲美高中生做广播体操。
  顾望悠被气得连吃了几片安定,才勉强撑到拍卖会的最后。除了她的所有人都拥上去,众星拱月般把沈天凌捧在当中。
  嗡嗡声不绝于耳,就像一群苍蝇:
  “英雄出少年,沈少果然名不虚传!”
  “真是久仰久仰。我是……有空过来坐坐,哪里是打扰,沈少不嫌弃鄙人就万幸了!”
  ……
  “要我说啊,堪称一流的还是沈少的人品——用这种方式接济孤儿寡母,又不至于让她们失了体面,真是让人感动!”
  瘫在椅子里的顾望悠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张牙舞爪地捏住那张圆面皮。沈天凌打不过,我还怕了你?
  “什么孤儿寡母?去你妈的,自己有娘生没爹养,以为别人也是这样?我爸只是昏迷,还轮不着你咒他死!”
  顾知语一向知道顾望悠冲动的性格,连忙挤进来劝架。
  而沈天凌更是干脆,长臂一伸,手横过她的胸口,整个儿把她提了起来,任由顾望悠双脚乱蹬。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顾望悠这种脾气。顾望悠眼睛通红,恨恨地剜着沈天凌:“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
  “姐姐!”
  顾望悠循声望去,见顾知语冲她重重地摇了摇头。
  是啊,沈天凌拖垮顾氏的手段,都是暗着里来的。
  要不是撞破李儒和沈天凌的对话,她也许至今都蒙在鼓里。
  要是被人知道,幕后黑手就是沈天凌,这样趋炎附势的社会,没有人会替他们伸张正义,不落井下石都算品德高尚了。
  顾望悠忍着要冲出眼眶的眼泪,冷笑道:“我听说沈少读的经济学的博士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有两个经济学博士,有天在路上看见一坨屎。经济博士A对经济博士B说,你吃下这个,我给你五千万。五千万哪。经济博士B想了想,吃了。他们又走了一段,又看见一坨屎。经济学家B越想越不平衡,对A说,你吃下这个,我也给你五千万。这样就不用付五千万了啊。经济学家A想了想,也吃了。接着他们抱头痛哭:他们谁都没拿到钱,却白白吃了两坨屎。”
  “然后呢?”沈天凌饶有兴趣地发问,丝毫没有因为她粗鄙的用词而面露难色。
  “然后,他们的导师知道了之后,非常兴奋:你们什么都没干,居然创造了一亿的GDP!”顾望悠顿了顿,“沈少这么慷慨地买回自己的旧物,也是想为我国GDP做贡献吧,思想真是崇高!”
  这次的卖品,大都是以前沈天凌送给她的礼物,珠宝手表皮包鞋子车子房子不一而足,折合成人民币的价值,简直让顾望悠吓了一跳。
  她原本准备把它们全都喂进垃圾箱,却被妹妹顾知语一句话拦住:“姐姐,你干吗跟钱过不去?”
  她哪里是跟钱过不去。她是跟自己过不去。握着一把冰凉璀璨的钻石,顾望悠叹了口气,挥挥手让知语联系拍卖行。
  贵人多忘事,也难怪沈天凌认不出这些他打赏她的破烂。
  好,那她不介意提醒他,让他肉痛肉痛也好。可惜沈天凌没让她如愿,他非常有风度地负着手,眼里笑意湛然:“能为顾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他又说:“顾小姐,如你所见,但凡属于我的,都会有个很不错的价位——我只是想你明白。”
  他松开她,别有深意地看进顾望悠的眼里。胳膊落下的时候,沈天凌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度出人意料的冰,犹如他嘴角那丝程式化的笑意。
  顾望悠不觉想起从前看过的刑侦剧,里面说人的手很冷,是大脑高度运转,指尖失血造成的。因此,这也可以当作判断一个人说谎或是紧张的判据。
  沈天凌有什么好紧张的?做完排除法之后,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他在说谎。
  这里所有人最擅长的莫过于粉饰太平。顾望悠被他们彻底遗忘后,一群人热络的展开新的话题,一路把沈天凌拥进电梯。
  沈天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养尊处优,长腿一跨就进了电梯。顾望悠兀自腹诽的时候,他忽然侧过头来,绅士地伸过手来:“女士优先。”
  顾望悠终于找到爆发的机会,她嘀咕了一句“男士靠边”就飞快地按住关门键,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下把沈天凌甩在了门外。
  幼稚,但痛快。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哭笑不得。
  她怎么会那么天真?竟然以为沈天凌能善罢甘休。顾望悠下意识地抱着被子滚来滚去,被迈进来的宋卿书嘲笑了一句“心如屈原,身如粽子”。
  顾望悠惊异地睁大眼睛:“你居然会网络流行语?”
  宋卿书放下切成丁的苹果,四四方方的果肉上码着整齐的牙签。他不悦地挑挑眉:“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宋卿书哎,天才宋卿书居然也会上网摸鱼!您可是神哪,怎么能干凡人干的事,犯天条的懂不懂?”
  顾望悠边说边滚,一下磕到了床头柜,在看护病房里发出巨大的响声。她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我不是什么神。”宋卿书把顾望悠拉起来,难得地谦虚了一把。
  顾望悠还来不及感叹,又听宋卿书凉凉地说:“不过无可否认,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比人和神之间的还大——这样你都能摔着?我真是佩服。”
  她就知道。顾望悠气闷地耷拉下头,插了块苹果往嘴里塞,偷偷地瞟着宋卿书。
  宋卿书穿着一件棉质T恤,浅灰蓝色的牛仔裤,头发剪短了一些,整个人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不似昨天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宋卿书即使不笑,嘴角也总是维持上弯的状态,边上隐隐有个小小的梨涡。
  他整个人的气质很舒朗柔和,性格也是这样。顾望悠听钟琴说,被特聘回B大后,宋卿书的课上座率一向是最高的。他讲课深入浅出,为人随和,没有什么架子。当然卖相好也是一大原因。
  为了能多和宋卿书单独相处,天体物理课上的女生天天跑去问问题,大有前赴后继、成群结队的气势。宋卿书眼光何其毒辣,一般情况下很难被糊弄过去:问的问题不能太简单,以免被宋卿书一句解决;又不能太难,不然不符合自己现有的认知水平,容易招致某只孔雀的怀疑。可怜了一群“护书宝”,天天举着书研究自己哪儿不懂,恨不得直接上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抠。
  顾望悠早看出来了,宋卿书偶尔嘴巴毒点,对自己还是相当不错。要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说不定被沈天凌怎么了呢。
  顾望悠原想着,拍卖会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宋卿书在国外骚扰不了,便安安分分地去了医院。
  哪知在医院门口,她居然看见沈天凌拎着一只硕大的果篮,款款向自己所在的方位走来。
  秘书不在,保镖不在,沈天凌这副亲力亲为的样子真叫人感动,比鳄鱼的眼泪还要值钱。
  顾望悠脸一沉,想避开沈天凌却已经来不及了,被他无比自然地牵住手:“真巧,又见面了。”
  顾望悠狠狠地甩开他:“是啊,真是巧啊。我原以为下次再见,就是沈少的葬礼了呢!”
  沈天凌看了看自己的手,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伯父在哪个病房?我回来之后还没探望过他——真是罪该万死。”
  “是吗?”顾望悠极尽刻薄之能,“那沈少也不必赎罪了,直接去死吧!”
  说完她潇洒转身,却被沈天凌一句话钉在地上:“我拍下那么多东西,顾小姐难道不奇怪吗?”
  该不是拍下拒不付款吧?沈天凌神通广大,人脉众多,他不想付,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天凌笑了笑:“当然不敢。我现在就是送支票来的。不欢迎?”
  “欢、迎!”这两个字简直就是从顾望悠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人一径沉默地来到顾父的病房。
  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晦涩不明的光影,沈天凌随意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薄薄的支票递过来的:“拿着。”
  顾望悠吹了声口哨:“原来我的尊严这么值钱?”
  沈天凌笑了,把在坤山对她说的又重复了一遍:“如你所见,一件东西一旦属于我,就会有一个非常不错的身价。”沈天凌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凉得像条蛇,偏偏他眼里温度灼人。
  “沈天凌你搞错了吧?即使我是个东西,主人也绝不会是你!”
  “是吗?”沈天凌闻言一笑,眼睛里简直要淬出火来,“现在成为也不迟。”
  “你休想”三个字被沈天凌堵在了顾望悠的喉咙里,他的嘴唇那么凉,却蕴满了力量,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他们就纠缠在了一起。沈天凌的手大力地掐着她的腰,简直要把她嵌入身体里。
  “这是……爸爸的病房!他会醒过来的!”顾望悠被沈天凌扯得只剩一件单薄的吊带和仔裤,她被沈天凌托高身体,腿被他折成一个角度,正好屈辱地勾住他的腰。
  而她身后,她的父亲一动不动地睡在那里,面无人色,各式仪器发出急促又微弱的嘀嘀声。
  那簇情欲让沈天凌整张脸都有种扭曲的邪恶,他放过她的嘴唇,辗转来到耳垂,深深浅浅地吸吮:“是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盼望过,令尊能够尽快醒来。”
  顾望悠已经忘了自己怎么脱身,只记得宋卿书逆着光出现的身影,高大犹如神祇,光影错落,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在宋卿书没有在病房开辟战场的意思,一拳把沈天凌打得踉跄后,就和他到外面解决男人之间的问题。
  在她的担惊受怕中,宋卿书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你把沈天凌怎么样了?”脱口而出之后,顾望悠有些后悔,她怎么一口质问的语气。
  “你怕我怎么他?”宋卿书挑眉一笑,“顾望悠,你有没有长良心?”
  顾望悠自知理亏,讪讪地转移话题:“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暴雨天气,飞机晚点,我又接到线报,说你疑似偷吃。我赶过来,果然……”宋卿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调侃的语气让顾望悠轻松了不少。
  说实话,被宋卿书撞见她和沈天凌“那样”,她这只死猪皮再厚,也觉得开水烫了。
  好在宋卿书没有再过问细节,一句话淡淡带过后,便把她安置在看护病房,然后就非常自觉地去削苹果——也就是她现在在吃的这盘。
  吃饱喝足扑倒睡觉,这是顾望悠认为最惬意的生活。宋卿书她可没胆扑倒,于是她打了个哈欠,小眼神乱瞟着想进入下一步。
  “困了?”
  顾望悠“嗯”了一声。
  宋卿书欠身站起来:“那我……”
  “喂!”顾望悠一时心急,拽住了宋卿书的衣袖。
  他不解地低头看她,顾望悠也学着他低头,脑袋一点一点的:“你能不能别走啊?”
  这个要求过分得有些离谱,但顾望悠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出来。一想到沈天凌她实在有些害怕,只有宋卿书身上淡淡的刮胡水味道,才让她觉得安定。
  不过她也就是说一说,好让自己死心。这么重要的会议,宋卿书不去参加只有一个原因:他被雨浇傻了。
  哪知宋卿书还真傻了。他答应得干脆利落,还非常体贴地说:“我睡伯父病房的沙发上,满意吗?”
  “那你的会议怎么办?”
  “我想那两三百个老头子一定非常感谢你的义举——终于没有人去提醒他们的年迈了。”宋卿书难得地冲她眨了眨眼,有种孩子般的稚气。
  一旦她陷入困境,宋卿书总是展现出让人咂舌的温柔和宽容。顾望悠的心跳快了几拍,一张脸慢慢地滑进被子里。
  宋卿书倾下身替她拉高被子,手指顺势滑到她的腮边,顿了顿,像是要抚摸她。顾望悠吓了一跳,却见宋卿书的手改变方向,最终落在她的脖颈两侧——原来只是掖被角啊。
  顾望悠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宋卿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卿书眼里浮起一丝讶然,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你不是号称我的女朋友吗?”
  他又笑了笑:“我对捡来的小动物,一向爱心满满。”
  “我才不是小动物呢!”顾望悠一时间福至心灵,惊呼一声,“宋卿书你对我这么好,该不是把对巴顿将军的爱,移情到我身上了吧?”
  巴顿将军是宋卿书养的狗,据护书宝们明察暗访,是她们的偶像大人在雨夜给捡回来的。顾望悠见过这位大将军一次,又白又大脾气又臭,讨厌得很。
  当初她和巴顿将军扭作一团时,宋卿书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和它分开。
  为此,两人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精神交流。
  “你不喜欢狗?”
  “反正那种热热的,心跳扑通扑通又会喘的,我都不喜欢。”
  “顾望悠,你一定有恋尸癖。”宋卿书盖棺定论。
  污蔑她有恋尸癖的某人,煞有介事地看了她一眼,沉吟道:“确实都是捡来的。不过……它比你有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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