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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沈天凌很久都没有出声,粗重的喘息声一下下地敲击着顾望悠的鼓膜。沈天凌此时像只垂死的骆驼般,只剩下嶙峋单薄的骨骼,撑着那层尚算英俊的皮。
  沈天凌在顾望悠的印象里,永远是开朗乐观健康带着小坏,而这短短的几个月,他彻底颠覆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这究竟是为什么?
  顾望悠强忍着心头汹涌而至的恐慌,半跪半坐在地板上,端详着埋着头的沈天凌:“你、你真死了?”
  沈天凌勉强哼了一声。
  顾望悠急忙按铃,不一会儿,一群医生护士就呼啦啦进来,为首的人胡子花白,见到顾望悠劈头就骂:“你有没有长脑子,下手那么重!你知不知道……”
  急得六神无主的顾望悠反咬一口:“知道什么?不就是因为胃痛引发的感冒发烧吗?怎么他钱多,命就格外精贵啦?”
  “感冒,发烧?”对方忍不住冷笑,“你最好祈祷只是这样!”
  顾望悠浑身冰冷地看着一群人进进出出,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像个最真实又最荒诞的梦境。
  沈天凌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在顾望悠脑海里一次次重播,她忍不住问匆匆折回来的秘书王勤:“沈天凌到底得了什么病?”
  王勤推了推厚厚的眼镜,越过她看天花板:“就是感冒、发烧。”
  “真的?”
  王勤垂下眼睛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板地问:“难道顾小姐希望是假的?”
  顾望悠讷讷地收了嘴,只学了沈天凌百分之一的老男人也不是善茬,她当初立志当米虫真是太明智了。
  顾望悠坐在粉绿色的椅子上,抱着身子混混沌沌地等着,翘着手指点数着走廊上被分隔得细细密密的格子,从走廊的最东边数到走廊的最西边,再从最西边数到最东边,足足数了十多次,她才等到王勤从病房里出来,他拿手帕擦了擦秃头上的汗珠,握着她的手恳切地说:“顾小姐,沈总就拜托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顾望悠还来不及答应,就被随他一同步出的医生付大夫抢白:“托她照顾?老王,你这是疑兵之计,还是想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王勤立刻不住地赔着笑。
  付大夫继续道:“老王啊,我发现,搁现在,绣花枕头到操心的女孩子算难得了。有的女人啊,脑子太聪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顾望悠原本正急匆匆地要进去,闻言硬是生生地刹住了。她倒退了几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付大夫,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极轻地嗤了一声:“这位老先生,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恃才傲物的老人家算难得了,最怕有些人不学无术,还拿着个架子在那儿端啊端啊端,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更年期——这位老先生,您这是在置什么气啊?我又不是说您,就凭您这‘发如雪’的架势,更年期早过了七八百年了吧?”
  顾望悠慢条斯理地吐出最后一个字,手搭在门把上狠狠一拽,就把门整个儿摔在了付大夫红得发紫紫得发黑的脸上,趾高气扬地冲着沈天凌晃过去。
  沈天凌正半靠在床上,听到动静微张开深茶色的眼睛看她,弯弯的眼角捎着笑意,瞳孔里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幼稚。
  顾望悠拉了把椅子坐下,两腿一叠,撇撇嘴,她从来不跟病人计较。
  倒是沈天凌不依不饶:“丫头,这么气我的医生你有什么好处?真想他气得一刀把我结果了?最毒妇人心啊,啧啧。”
  “天凌,你才妇人呢,你全家都妇人。”顾望悠呸了一声,“不过有一句你不幸说对了,我是盼着他把你结果了呢,最好一刀结果得你断子绝孙,看你还怎么为祸人间。”
  沈天凌的脸上还带着潮红,平时最宝贝的头发现在横七竖八乱糟糟的,看起来真像个斗败的孩子。
  顾望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沈天凌的额上试了试,确实有点烫。顾望悠明明在担心,却还堆得满脸笑容,一双大眼睛扑闪了一下:“你真的只是感冒,发烧?”
  沈天凌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听就没什么好气:“顾望悠,你是太低估我了还是太高估自己,见你用得着苦肉计吗?让我那群马仔把你直接绑了捆一捆,丢进后备箱里一锁,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顾望悠那张嘴跟金鱼似的一张一张,急着要发表意见,偏偏被沈天凌给抢白:“如果我说不是,你除了帮倒忙还能干什么?哦,你还不至于无事可做,至少你可以去证监会告上一状,让老王一把年纪了还蹲在监狱里喝茶。”
  顾望悠看着沈天凌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恨不得把他那个脑袋掐下来。她冷笑:“哟,他连这都告诉你?他真当自己是杨贵妃啊,动不动就吹枕边风哪?”
  “你就扯吧。”沈天凌笑了笑,“你见过这种瘦成猴儿似的杨贵妃,还是见过我这么年轻有为的唐明皇?”
  顾望悠原封不动地冲沈天凌笑回去,抽出手倚在座位上纹丝不动:“见到没见过,反正我知道,你除了比那个老色鬼小了一千多岁,他那点荒淫无度、昏庸老朽倒全学会了。”
  沈天凌修长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微微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并不说话。
  突如其来的静默让顾望悠觉得有些不太妙,果然还没等她咂摸出味儿来沈天凌已经出手,把她整个儿从座位上捞了起来,空气加湿器喷出的水雾,尽数扑在顾望悠的脸上,顾望悠感到睫毛一湿,卷起的睫毛末端高高地举起了一颗滚圆滚圆的水珠。
  沈天凌顺势把顾望悠牢牢的禁锢在身下,手掌托住她的脑袋,薄唇在她脸庞上方逡巡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在她的睫毛上一吻,把那颗水珠尽数吞进去。
  脸上的凉意冰得能渗进骨骼,偏偏掌下的身体却是温热的,哦,或许更炙热的,大概便是沈天凌静如子夜的眼睛……顾望悠感到无比混乱,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跳得飞快,快得几乎媲美病房里仪器微弱的嘀嘀声,怦怦怦快要跳出胸膛。
  “荒淫无度……嗯,不错,现在确实比较适合做一些荒淫无度的运动。哎哎,顾望悠,你怎么掐人?喂喂喂,住手,住手!再掐就是刑事案件了,我死没关系,让你进那种地方,我心疼。”说罢他还引着她的手放在胸膛上,心满意足地看着顾望悠羞得满脸通红。
  顾望悠在他胸上狠狠一掐:“沈天凌,你这个小人!”
  “没错,而且我现在,非常得志。”沈天凌嘴角一勾,厚颜无耻地一再靠过来,大大咧咧地挤着顾望悠有些婴儿肥的脸。
  沈天凌把那丝细微的分寸掌握得格外好,她若是反抗立刻会被他污蔑成自作多情,她要是沉默恐怕就要让他得了逞——沈天凌狡猾得让顾望悠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顾望悠做了一个闭上嘴巴的动作,她遵循内心选择了后者。
  顾望悠明知他仗着她顾虑他的身体,明知他们此刻的温存甜腻是错误,但她还是忍不住。
  就像个孩子对着肖想许久的生日礼物,万分小心地捧抱着躲进角落里抽开丝带,眼里有小小的、隐秘的快乐。
  人不傻B枉少年,顾望悠一再安慰自己,僵直着身体等候沈天凌的发落。沈天凌在她的头顶幽幽地叹口气,固定住她乱动的脑袋,他轻声喃喃:“别动,陪我睡会儿。”
  说完,他真的不再动作,连呼吸都是一声接着一声,悠远绵长叠着悠远绵长。
  顾望悠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你那个杨贵妃那么爽快地让我拖贷款,怎么可能没有点牺牲色相的节目?”
  她如愿听见头顶的呼吸凝滞了两个心跳的辰光,扣着她手腕的手青筋暴起又慢慢松开。
  他在生气,这很好。
  顾望悠迷迷糊糊地想,心头沉沉的负罪感似乎也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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