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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冰山之根 下

  把顾冰带回县局,他镇定得让我们难以相信。可能他的思维又进入了大脑里的某个残片里面,侦查人员的出现没有引起他脑电的波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掏出一根烟抽起来。
  
  我坐在顾冰对面问他:“知道因为啥抓你吗?”
  
  “不知道。”
  
  “你手里掂的提包从哪里来得?”
  
  “捡的。”顾冰冷冷地答着。
  
  “从哪捡的?”
  
  “就在那里,你们不是也去了吗?!废话。”
  
  “知道里面装得啥不?”
  
  “不知道。我就是看着包比较新,随手捡得。”
  
  我随即拿着那个黑提包出来屋,随意找个地方放下包,转身回到审讯室里问顾冰:“你还坚持这个包是捡得吗?”
  
  顾冰不知道我的用意,固执地说:“就是我捡的。”
  
  我立即把顾冰带出来,示意侦查员把屋里的灯拉灭,然后对顾冰说:“看看我把包放哪了?你能看清楚在哪,就算是你捡的。你要是看不清还能说是捡的吗?”


  
  漆黑的夜晚,院子里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黑提包放在哪儿了。顾冰张望了好一会也答不上来,低下头开始装聋作哑。
  
  我把他重新带回屋里,顾冰的神情有些变化。
  
  我再问他一边:“黑提包怎么来得?”
  
  顾冰依然出奇地镇定,面不改色地说:“你们啥都知道,问我干吗?是我大伯放那里的。我就是想利用雅莉失踪的事敲我大伯一笔钱花花。就这事,爱咋咋地吧。”
  
  我接着问:“顾雅莉在哪?”
  
  “我不知道。”
  
  “再问你一边,顾雅莉到底在哪?”
  
  “不知道。”
  
  顾冰的镇定让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的会顾冰和两位女大学生的失踪无关,他仅仅是见机起意,顺手敲诈一把?
  
  我不甘心,就向任队长提出搜查一下顾冰现在的住处。任队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就回到法制室开了一张《搜查证》,去了顾冰现在的住处进行搜查。
  
  一个小时以后,我回来的时候顾冰依旧坐在椅子上抽烟。我上去一把将他拉起来,大喊一声:“把他铐起来!”


  
  两个侦查员过来把他反铐起来,然后让他蹲在地下。我又问他:“顾雅莉在哪?!”
  
  “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你不说,就算我们放了你,出去公安局大门您大伯就会活剥了你的皮!天下当父母的,有谁能原谅杀自己闺女的凶手!”
  
  顾冰的脸一会黄、一会青,思想斗争了好一阵子,长出一口气后就自己站起来,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昂着头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杀俺妹妹的凶手?只要你拿出真凭实据我就承认。”
  
  我掏出一块传呼机,当着顾冰的面翻到一条信息上让他看,上面写着:“我知道婉兰在哪,请速来。冰”。再看上面的时间,正好是雅莉失踪的那天早晨七点半。
  
  顾冰看了看传呼机上的留言,就对我说:“把我解开,我说。”
  
  我使了个眼色,侦查员过来解开手铐。顾冰揉搓着自己的手腕说:“我知道这个传呼早该卖了,丽萍一直不让我卖,结果搭进去一条性命。我给你们说吧,婉兰和雅莉都埋在我家麦地里,她们死了。”
  
  顾冰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很平静地往下交待:“我通过雅莉认识了婉兰,觉得这姑娘不错,就去追求她。她一开始对我也不错,后来嫌我没工作、文化低,就提出分手。我不同意,就想着把她约出来先占有了她,等生米做成了熟饭,她也就死心了。我当时就计划好了,如果她同意和我好也就算了,要是不同意我就把她杀了。那天我带着刀把她约到野外提出和她发生关系,她不同意,我就急了,上去砍了她三刀,把她杀了。等到天黑以后,我把尸体拖到俺家麦地里埋了,我让她死也得埋进我给她选的地,我得不到就不能让别人得到她!”
  
  说到这里,顾冰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婉兰失踪以后,顾雅莉就开始怀疑我,我给她说‘不要管,不要管’,她就是不听,还在电话里骂我;她家从前就看不起俺家,现在又来逼我,老账新帐一起算,我就把她也约出来也杀了!她不是要找婉兰吗?现在她俩躺在一起了”。
  
  顾冰交待时的表情平静得让所有在场的侦查员都感到气愤:两个如韶年华的姑娘在国家的培养下学成归来,正是回报社会作出贡献的最好时机,就被这么一个心理变态的恶魔给残忍杀害了。他确不为自己给社会造成巨大危害、给受害家属留下难以抹平的伤害而感到羞愧,平静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犯罪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但是气愤归气愤,我们也不能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期待法律给他最严厉的惩罚。
  
  我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问他:“你现在害怕吗?”
  
  “怕啥呀?人死和羊死一样,没死前吓得浑身哆嗦,一刀下去就心静了,也不哆嗦了。”
  
  我接着问他:“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她们也不是好女人,都不是处女了。我对她们很失望。”
  
  “你咋知道她们不是处女了?”
  
  “把他们砍死后,我检验了一下,插进去的时候根本不见血。”
  
  这真的让我再次大吃一惊,就问他:“包括你妹妹?”
  
  “对,包括她。我最受不了女人对我不好:雅莉生前看不起我,我得让她死后补偿,弄了她两回。”
  
  顾冰的交待让我想起来史卫东强奸杀人案,这两起案子有类似的地方:犯罪嫌疑人都患有严重的变态心理。
  
  变态心理发作的时候,当事病人会出现一种“查扣性人格”——偏执固执、处事执拗。这种“查扣性人格”会导致当事病人暂时出现意识模糊,对事物不能进行正常的辨别和认知,执意地重复某种异常行为来自我满足。
  
  顾冰的潜意识里一直压抑着一种仇恨的情绪,还有对母体的渴望;这种仇恨和渴望不断地蔓延、膨胀,一直膨胀到把自己的意识层里的理性认知彻底边缘化;一旦变态心理发作,本人只服从潜意识发出的指令做出不同的机械动作,大脑里没有一点理性成分的存在。
  
  顾冰这种心理和他的儿时经历密切相关。顾冰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小孩可爱,母亲每每看到粉嘟嘟的小脸就会把所有的身外世界抛到旁边,眼中只有这个比冰雪还晶莹的小生命。顾冰的父亲和哥哥在一旁逐渐感到了冷落。

  
  顾冰到了两岁还没有断奶,他最愿意做的游戏就是躺在妈妈的怀里,小嘴叼起母亲的奶头不住地吸吮;有时候顾冰用小牙咬一下妈妈的乳房,妈妈就用乳房堵上顾冰的小鼻子,小顾冰被迫撒开了嘴,坏坏地朝妈妈笑起来,妈妈也笑起来,然后咬着牙把儿子举起来抖动着叫:“小宝贝——坏死了的小宝贝。”,然后紧紧把这堆粉嘟嘟的小肉抱进自己的胸膛。小顾冰虽然没法用语言准确地描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是能感受得到这是爱到极致才有的歇斯底里,他呵呵地笑着。
  
  父亲终于有一天爆发了,在小顾冰又赖进妈妈怀里叼起奶头咬来咬去的时候,怒气冲冲地捞起小顾冰,对着屁股上狠狠地揍了两巴掌,然后对着母亲大声地呵骂。顾冰已经忘记了父亲是怎么骂母亲的,只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的那张脸是多么地狰狞可怕。
  
  父亲逼迫着顾冰离开了母亲的身边,无奈地住在姐姐的床上。小顾冰把对母亲的深深眷恋转移到比自己大八岁的姐姐身上,每天晚上顾冰只有闻到姐姐身上的体香才能安然入睡。姐姐的衣襟后面充斥着顾冰儿童时期的大部分记忆。
  
  姐姐十七岁就嫁给了一个男人,后来也有了自己的儿子。这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从顾冰身边夺走了姐姐的温存和注意力。他开始再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冷落和枯闷。


  
  一家的孩子总是挨边的两个爱闹别扭。顾冰姊妹三个也一样:姐姐护着顾冰爱和哥哥治气,哥哥总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欺负小顾冰。顾冰哭哭啼啼地向母亲告了几次状,挨过打以后的哥哥反过来就会找机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小顾冰。顾冰从小见了哥哥就躲得远远地怒视,心理逐渐开始积淀下对人类仇恨的种子。
  
  母亲总有忙不完的家务事,照顾顾冰的时间越来越少;姐姐也走了,有了孩子以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顾冰家养了一群山羊,孤单的顾冰每天放学之后就会帮家里放羊。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羊成了顾冰最好的伙伴,它会经常挨着顾冰亲昵,陪他打发孤单的时间。秋天的时候,顾冰躺在松软的草上,小白羊慢悠悠地在一旁吃草;有时候还会走到顾冰身边,用舌头舔一下他的小脸,把顾冰痒得要笑上好一会才能停下来。
  
  顾冰家和大部分的农户一样过年不用买肉,把自家的鸡羊杀掉就可以过节。这次要杀的就是顾冰最喜爱的那只小白羊,顾冰哭着求妈妈,妈妈没答应。小顾冰只好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临杀的小白羊,小白羊浑身颤抖的样子通过视网膜转化成电波冲撞着顾冰幼小的大脑皮层。父亲毫无表情地拎过小白羊摔在地下,举起手中的刀子,可怜的小羊凄惨地叫了一声,然后乱踢了几下僵直地躺在地下一动不动,一滩鲜红的血慢慢地覆盖了顾冰的全部视线。随着父亲的刀落下,顾冰的大脑世界被彻底砸成支离破碎的残片:顾冰从此认为这个世界只有羊和女人才有活着的理由,只有嗅到山羊的膻味和女人的体香这个世界才能安全,把这两样东西从身边拿走就等于撤去了他人生的所有支撑,天就会塌下来!而男人只会有对他的快乐进行剥夺,嗜血杀戮才是男人的根本属性。

  
  但是这种主观认识只是顾冰潜意识里的冰山之根,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仍然能和世界发生正常的联系,于是在外界看来他依然很英俊、健康,只是性格上稍微有些压抑和固执。
  
  而我们开始怀疑顾冰的理由就是从他接连十几天给婉兰送饭表现出的固执,象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受到什么刺激就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作出偏激的举动。但是他和婉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又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我们就决定先不动他,让他继续尽情表演。他那里知道就在他身边收废品的、逛街买东西的、焦急等人的都是我们的侦查人员。,他的一举一动早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顾冰交待完,侦查员给他作了笔录,然后把他砸上脚镣,送到了看守所。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顾冰的指认下将尸体从麦地里扒出来。这时,一个超出我们意料之外的现象引起了法医柯云的注意:死者婉兰和顾雅莉的头上都是被连砍三刀,每个人的刀口形状都成“Z”字型;和杀害章平的手法如出一辙,难道章平也是顾冰杀害的?
  
  顾冰的第一起杀人是因为报复;第二起的杀人动机是因为灭口;而顾冰和章平年龄相差悬殊,有没什么来往,他为什么要杀害章平呢?
  
  我们把顾冰重新带回审讯室,我拿出章平被杀时的现场照片问他:“顾冰,你看出来这个人被杀的伤痕和婉兰、顾雅莉身上的伤痕有什么区别吗?”
  
  “你也看出来了?他也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杀这个人?”
  
  “他不是卖家具的嘛,我那天买他家一套床垫上的布套。我给他两百块钱,他找给我七十块钱的零钱。结果中间有个五十的是张假票子。我发现以后找他换,他不承认了。一个大男人,五十块钱还想赖,又不是没钱,我一气之下就把他骗到家具厂仓库里杀了。”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是,和杀羊没什么两样。刀子下去,就是一滩血。”
  
  “你不害怕吗?”我好奇地问他。
  
  “不怕。第二天就忘了。你们看现场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我还见你了,忙前忙后的,也不象个当大官的样,没想到你破案还真有一套。”
  
  我还是不相信,就急忙安排侦查员看着他,开着车接上章平的妻子到顾冰家进行物品检查。章平的妻子一眼就认出顾冰床垫上的布套就是她本人做得:章平家的缝纫机坏了,有些跳针脚,顾冰家的床垫布套上正好有几处跳针脚的地方。
  
  我回到县局问顾冰最后一个问题:“你把杀害章平的凶器放哪了?”
  
  “就是他们家的刀。我上次买床垫的时候就知道他家仓库里有把菜刀,我就是用那把刀砍得他。”
  
  我又拿出现场照片问:“就这把刀?”
  
  “对,就这把刀。”
  
  “哪为什么上面没血迹呢?”
  
  “你见尸体上面有盏灯了吗?”
  
  我点头。
  
  “我拿着刀,侧着光用他的电话本擦得血,上面剩不剩血迹我能看得出来。”
  
  “那电话本呢?”
  
  “我出来大门就扔了。早没了。”顾冰仍然是那幅平静的样子……
  
  人类的心理活动是个很复杂的现象,大部分人都有着不同的心理问题。国际卫生组织特地把心理健康列为健康的一条标准,这就提醒我们不能仅仅重视身体器官的健康,而且还要重视心理卫生。一旦出现焦虑、抑郁等亚健康状态一定要及早向心理医生进行咨询、治疗,以更加饱满向上的心情迎接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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