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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不论年龄大小,一个人在等级制中所处的位置还和他的性别有关。日本妇女要跟在她丈夫身后走路,社会地位也比丈夫低。即使在有些场合她们穿上西服,与丈夫并肩同行,进门时走在丈夫前面,但是一旦换上和服,就必须退到丈夫的身后。在日本家庭中,女孩子只能乖乖听话,眼看着所有礼品、关怀和学费都给了兄弟。即使日本为青年女性开设了几所高等学校,那里也主要是教她们学习礼仪和举止规范,而就严格的智力训练而言,则根本没法与男性学校相比。有一位女校的校长建议,要教中上流家庭出身的学生学一点外语,其理由是希望她们整理丈夫们的书籍时,不要摆错了地方。
  但是,与其他大多数的亚洲国家相比,日本妇女还是拥有很大的自由的,而且这也不仅仅是日本西化的一种表现。比如,她们不用像中国上层妇女那样必须缠足,她们不用整天藏在深闺里,她们可以在大街上行走,自由进出商店,这些都让印度妇女惊羡不已。在日本,妻子主管全家人的采购和金钱,手头紧了,她可以决定拿什么物件去当。她们可以使唤佣人,对儿子的婚姻有很大的发言权。当了婆婆以后更是一手掌管家务,仿佛她从来没当过别人的媳妇。
  在日本,辈分、性别和年龄形成了极大的特权。但是,这些行使特权的人与其说是独断专行,倒不如说他们是代表这些特权之人来行使权利。父亲或兄长要对全体家庭成员负责,包括活着的、去世的,以及将要出生的。他必须作出重大决定,还要保证实行。不过,他的权力并不是无条件的。他必须要考虑全家的荣誉,他必须要让儿子和兄弟们记住自己家族的传统,包括精神上的和物质上的。即使是一个农民,也要祈求祖先保佑他的高尚责任。他地位越高,对家族的责任就越重,所以他有时会为了家族而牺牲掉个人。
  不论门第如何,家长遇到重大事件时都要召集家族会议集中讨论。例如,家族成员可能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一个有关订婚的会议,每个人都有发言权,甚至妻子或弟弟的意见也可能改变决定。户主若无视众人的意见一意孤行,他自己也会很难做人。不过,当事人可能无法接受这种家庭会议的决定,那长辈们也会竭尽全力地要求晚辈们完全服从家庭会议的决定,走他们的老路。与普鲁士传统中那种男子对妻子和小孩的专横权力比起来,日本人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在法律上和习惯上有所不同。这并不意味日本人的权力小,只是效果不同而已。日本人并不在家庭生活中教小孩子尊重专制,也不培养他们向专制权力屈服的习惯,而是以关系家族利益的名义来要求人们服从家庭意志。不管他们做的事有多难,他们都必须服从家庭意志。
  每一个日本人最初都在家里接触等级制,后来再把这种习惯带到经济以及政治上。他懂得,不管一个人在整个圈子中有没有实权,只要他的地位高于自己,都要习惯向“适当位置”的人表示敬意。即使一个人受妻子或弟弟支配,他照样是受妻子或弟弟尊重的。尽管有人在幕后操纵,但也破坏不了特权之间形成的外在界限。同样,外在界限也不会为了迎合实际的支配权而有所改变,等级制依然是不可侵犯的。这些有时可以给人们带来便利,比如他们没有正式身份,但却可能掌握实权,这样就有可能保全自己。日本人从家庭生活经验中懂得:要作出一项决定,就要让整个家庭相信这么做可以维护家庭的荣誉,最能令人信服。这种决定并不是家长强加于人的命令,日本的家长更像一位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受托人,这些财产对所有的人来说都非常重要,所以他才要求每个人都服从要求。日本人虽然反对在家里使用武力,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不服从家庭,不尊重长辈。即便家里的当家人不是很强势,家族中的等级制也依然能维持下来。
  美国人处理人际关系的标准与日本人完全不同,因而对上面提到的日本人家庭中强大而公认的等级制很难接受。日本家庭中有一种相当牢固的团结性,本书研究的课题之一就是日本人如何培养了这样的团结性。要想理解他们的等级思想在政治、经济生活等广泛领域的要求,首先就要认识他们是怎么在家里学到这种习惯的。
  日本人生活上的等级制,也跟家里一样。日本在历史上一直是个等级森严的阶级社会,他们的等级制已经延续了几个世纪,可谓有利有弊。从日本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来,等级制就一直贯穿在生活之中,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7世纪。那时,日本已经开始学习中国的生活方式,来适应自己的等级制文化。公元7到8世纪时,日本使节出使中国,看到了辉煌灿烂的文化,日本天皇和官员便想用中国文化来充实自己的国家,并为此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和热情。此前,日本并没有自己的文字,7世纪时,日本也是采用中国的象形文字来记录自己与中国完全不同的语言。当时日本有一种名叫四万神的宗教,四万神掌管着山岳、村庄,给人们赐福,带来好运。这种民间宗教历经无数变迁,延续至今,成了现代的神道。7世纪时,日本大规模地从中国引入佛教,并逐渐成为日本的国教。但在此之前,日本并没有大型的永久建筑,于是天皇按照中国京城的样式建造了新的奈良城,同时还根据中国建筑式样,在各地建立了很多宏伟壮丽的佛寺和僧院。天皇还采用了使节们从中国学来的官职、品阶和律令。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能够如此成功、有计划地汲取另一个文明,在世界上除了日本再无他例。
  不过,日本从一开始就没有复制中国的社会制度,中国把官位授给通过科举考试的普通人,在日本却把它授给世袭贵族和封建领主。这就成了日本等级制的一部分。日本被分裂成许多半独立的藩国,领主们也经常钩心斗角,因而领主、家臣、侍从的特权也衍生了许多社会习俗。但是日本无论怎么努力吸收中国的文化,却终究也不能采纳中国的生活方式来代替等级制。他们无法接受中国的官僚制度和家族制度,可以把各种身份、职业的人联合在一起,也不能接受中国那种世俗皇帝的观念。中国常常改朝换代,日本却一次也没换过。日语中称皇室中的人为“云上人”,意思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继承皇位。天皇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当初日本天皇及其大臣们把中国文化引入日本的时候,肯定无法想象中国的改朝换代是怎么回事,也想象不到他们做了哪些改动。
  因此,尽管日本不断吸收中国的各种文化,但这些新的文明只是充当清除世袭领主与诸侯间冲突的工具。8世纪末,贵族藤原氏取代天皇掌握了大权,把天皇赶到后宫。后来,封建领主们又纷纷反对藤原氏的统治,整个国家陷入了内战之中。这时著名的源赖朝征服了所有的对手,并自称“将军”,从而成了全国的实际统治者。其实,“将军”是一个古老的头衔,它的全称是“征夷大将军”,像日本的通例一样,只要源赖朝的子孙能够控制其他封建领主,他们就可以世袭将军。这时的天皇没有任何的行政权力,形同虚设,但是将军还必须由他举行仪式进行授权,这也就是天皇的重要性所在。幕府将军掌握了实权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常常以武力来镇压其他不肯服从的各个领主“大名”,而“大名”们也都有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家臣“武士”,在动乱的年代,他们还时刻准备着帮大名夺回敌对大名,或最高统治者将军的“地位”。
  公元16世纪,日本内乱频发,几十年后,伟大的武将德川家康击败了所有敌手,于1603年成了德川家族的第一代将军。此后,德川家族世袭将军约260年,直到1868年,日本废除了天皇与将军的“双重统治”,德川政权才宣告结束,开始了日本的近代史。在日本历史上,漫长的德川时代是最值得重视的时期之一。它维持了国内很长一段时期的和平,还有效地实施了为德川氏的政治服务的中央集权制。
  德川家康曾面临过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但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在内战时,一些实力强大的藩主曾与他为敌,直到最后惨败才归顺。这就是所谓的“外样”(即旁系大名)。德川家康允许这些大名继续控制自己的领地和家臣,但是这些大名却不能享有德川家臣的荣誉,也不允许他们在幕府担任重要职务,德川家康把重要职务都交给了内战中拥护德川者的嫡系大名。但实际上,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的确享有最高统治权。为了维持这一时期的困难政局,他不让各个大名们私下积蓄力量,防止他们相互联合。为了维持日本的和平和德川氏的统治,德川家康不仅没有废除封建体制,还极力加强这一体制,让它更加稳固。
  日本的等级划分十分复杂,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世袭固定的。德川氏巩固了这种制度,并且对各等级成员的日常行为也做了详尽的规定。每一户的家长必须在门口张贴代表阶层地位和世袭身份的标志,他们的衣着、食物和房子,也是根据等级规定的。在皇族和宫廷贵族之下,日本有四个世袭等级,分别是士、农、工、商,再往下是贱民。贱民人数最多,最出名的就是从事各种污秽职业的人“秽多”,包括清道夫、埋葬死人的、剥取死兽皮及制皮者等。在日本,人们都不跟他们接触,更准确地说,人们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甚至通过他们村落的那一段道路都不算数,仿佛这些地方和居民根本不存在一样。这些人生活极为贫困,虽然他们可以做这些被批准的行业,但却被排斥在正常社会之外。
  商人的地位仅在贱民之上,美国人再怎么吃惊,这也是封建社会中的现实。因为商人阶级常常会破坏封建制度,如果商人地位上去了,商业繁荣了,封建制度就有衰落的危险。17世纪时,德川氏施行了严峻的闭关锁国政策,从根本上铲除了商人的基础,这在其他国家是前所未有的。日本曾在中国和朝鲜沿岸一带进行过繁荣的海上贸易,商人阶级也随之得以发展。德川氏为了阻止这种趋势,规定凡是建造或驾驶超过一定尺寸船只的人,都要处以极刑。就算准许建造的或驾驶的小船,也不能开到大陆或运输商品。各藩之间设置了关卡,严格禁止商品进出,国内的交易也受到了严格地限制。另有一些法律则规定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奢侈取缔令》中还规定了商人的穿戴、雨伞以及在婚葬时的费用限额。商人不能和武士一起,享有特权的武士就算羞辱了他们,法律也不保护他们。当时的日本是建立在货币经济基础上的,德川氏却企图永远把商人踩在脚下,这无疑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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